第一百二十五章 方正濡回府
2024-09-14 03:04:21
作者: 付清辭
三日之後,方老爺的官車回府,從車上下來的不只方正濡,還有姨娘許寧歡。
聽說這位許姨娘原是方老爺官場故交的妹妹,只是多年前那位故交被貶謫去了遠處,便將自己的妹妹託付給了方正濡照顧。
許姨娘也算是文人之後,懂規矩識大體,還生得端正,三庭五眼,面若芙蓉,一眼看過去只想到五個字:人間富貴花。
「娘,這裡風大,何必出來迎我。」
方正濡身穿暗紅色官袍,頭上豎著灰色頭冠,宋薈喬悄悄瞅了一眼,只覺得這方老爺長得像極了甄嬛爹。他不矮,人清瘦,一雙眼睛乍看和藹,看久了倒能生出威儀來,讓人不敢探究,宋薈喬飛快低了頭,往人群里挪了挪。
他率先攙扶住了自家親娘,站在門口寒暄了兩句。
老夫人握住了他的手,嘴都沒合攏過:「自己兒子要回家,做母親的哪有能沉得住氣的,看不見你一刻都不能心安,這一路辛苦了。」
宋薈喬跟在後邊低頭聽著,直到老夫人將方是玉拉上前來。
「快看看,這是你的親兒子方是玉!是你和蘭年的兒子!」
其實方老爺一開始就在人群里尋找方是玉的身影,如今突然見到了,片刻的震驚過後回過神來。
「這眉宇間果然像蘭年,果然是意氣風發的好少年郎,快進屋,讓爹好好看看你。」
方是玉倒是平靜多了,俯下身來畢恭畢敬行禮:「兒方是玉見過父親。」
一群人邁著步子,從正門挪到了前廳,一路上只聽方正濡和方是玉說話。
「這些年你受苦了,你認祖歸宗以來我一直留在京都,每每想提筆給你寫點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等著今日親眼見你。」
這兩句話說得真誠,方老爺話音中都有藏不住的歡喜,像是早就暗中了解過這個兒子。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這次我從京都回來買了不少東西,有青州的貢品火腿,車五子先生的詩集,還有皇子們喜歡的曲譜。」
自古以來父子關係總是這樣,內斂深沉不知如何傳達,哪怕方老爺一早就知道了是玉的身份,就怕書信無法表達他的想法,沉住氣隔了這麼久才回來親眼看看這個孩子。
「父親費心了,這些東西元城也能買得到的。」
方是玉沒有被剛見面的父親的熱情沖昏頭腦,而是選擇了更清醒的發言,比如強調元城的富庶……
穩住方是玉的情緒,方正濡坐到了主位上,環顧這周圍一圈的人,最後將目光挪到了宋薈喬身上,先是上下打量,隨後才開口:「聽說你前幾日成親了?」
話都到此處了,宋薈喬再不行禮就不合禮數了。
「兒媳見過老爺,祝老爺福壽安康,官運亨通。兄長之前說吉日不好選,也怕累著奶奶,所以才沒等到老爺回府就把婚儀都給準備妥帖了,讓老爺錯過了觀禮,實在是兒媳的不是。」
宋薈喬之前也沒怎麼聽說方正濡的脾性,所以才戰戰兢兢,率先將罪給請了。
其實商縱當初擇吉日的時候也考慮過這一茬,但怕有什麼變數,就沒有特意等方正濡回府。
念安姑姑將茶端了上來,方正濡端起後抿了一口,這才失笑。
「我聽說商縱認了你做義妹,這婚事是商家籌辦的,婚期自然該由商縱定,重要的是你們二人已經喜結連理,旁的沒那麼多計較。」
不管是真不在意還是假不在意,方正濡都要給商家薄面,宋薈喬占著商縱妹妹的紅利,他就無計可施。
「你們姨娘在京城搜羅了不少元城的消息,聽說你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把惠明茶莊改成了玉薈茶樓,生意還不錯。是玉媳婦也在才女大會上得了第三,還真是給方家長臉啊。我和你姨娘沒什麼好東西做賀禮,這是陛下今年年初賞的鱔魚黃硯台,今天我就轉送給你了。」
許姨娘不知從哪兒把這硯台變出來的,親手遞交到了方是玉手上,眼角眉梢一直都有笑意,她的那種笑容像是刻在臉上的,嘴角的弧度和眨眼的頻率都像是計算過的。
不是說看著假,而是太過公式化,缺少了感情。
方正瑞回府後除了和老夫人說的兩句話,之後一直都在與方是玉夫婦交談,完全忘了還站在一邊的方訣夫婦。
明明兩個都是他的兒子,兩個都是新婚夫妻,方正濡卻只搭理其中一對,方是玉都覺察出了問題,思索後開始開了口。
「謝過父親,只是這禮太貴重了,是玉不敢收,不如送給大哥。」
干站了半晌的方訣終於改了臉上的愁容,赫然抬起頭來望向父親。
方正濡聞言只掃了一眼方訣,再次敲打道:「你是我的兒子,也是你奶奶看重的孫兒,沒什麼不敢收的。你大哥一意孤行要去做武將,這樣硯台他怕是用不上。」
原是方正濡還在氣頭上,不只是因為劉珍音的事不待見方訣。
當初方訣上了破軍山,方家指望著他多學些三國策論回來,沒想到他淨學了武藝,還準備不久之後上京去考武狀元,這倒是讓方正濡氣得夠嗆,這才一句問候也沒有。
許姨娘見氣氛不對,連忙上前打圓場:「老爺一路奔波想必是累了,這會兒也到飯點了,咱們就別干坐著了,錢管家讓後廚上菜吧。」
老夫人也心疼方訣,連忙讓念安跟著上菜,自己拉著兒子先上了桌。
眾人接連落座,顧黛兒帶著方檸坐得最遠,從開始至今就沒出過聲,還是方正濡先問起的近況。
「二弟去襄州也有些時日了,不知鋪子裡的生意如何了?」
顧黛兒趕緊放下碗筷,坐直了身子,頷首回答:「多謝老爺寄掛,我們家二爺一切都好,襄州那邊的商鋪今年進帳也不錯,估計再有一個月就回來了。」
聽見生意尚可,方正濡點了點頭,又像例行公事一般,轉頭問方檸:「聽你姨娘檸兒最近受了傷,可好些了?」
方檸也跟其母親一般,禮數周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大夫說這兩個月好好調理就是。」
席間幾人又談論了元城的近況,來來去去都是些宋薈喬門清的事,她作為兒媳沒被點到就不發言,倒是方是玉作為「焦點」被方正濡問了許久的愛好習慣。
許姨娘是席間最自在的,她環視了一圈,察言觀色,最終開了口。
「許久不吃咱們元城的口味,妾身也是想念得緊。都說讀書人寒窗苦讀,習武人勤學苦練,大少爺在破軍山習武多年,冬三九,夏三伏,從小小少年長到這般高個兒,應該也許久沒有嘗過家鄉菜了吧。」
能陪著方老爺久居京都的女人自然是能說會道,不拘泥於身份之差,一句話就帶出了方訣的不易,讓老爺多多關心這個大兒子。
許姨娘膝下無子,作為一個妾室願意為欺壓自己多年的主母之子說話,度量那就不是一般大,做妾室確實屈才了。
方正濡聽了這話,夾菜的手猶猶豫豫,在碗裡拌來拌去也沒吃一口。
「半年前聽說你在破軍山外試煉時摔斷了腿,老爺那時候可擔心得緊吶,恨不得派人去接了你到京都養傷,好歹是被我勸住了,才改為給你寄了五斤人參。看看,如今還不是生龍活虎的,當真不愧是個練武奇才呢。」
知道方正濡自己不好意思,許姨娘又舊事重提打了圓場,讓方決也明白父親時關心他的。
見方決垂了眼帘,除了還在費心夾那一口鯽魚羹的宋薈喬,方是玉見她手段夠不著,提起袖子來幫她夾了半條魚到碗裡,其他人凝神屏氣,直到方正濡開口。
「等這次回京你跟我一道去,拜見拜見吏部的大人,也好給你先尋個官身。你若真想要武狀元的名頭,就要靠自己的真才實學,別給我丟臉。」
席上眾人見氣氛緩和這才又動了筷子。
「父親,娘的事……」
方訣也是個不開竅的,哪壺不開提哪壺,方正濡對他的態度才剛剛緩和,他轉頭就提劉氏,這不是明擺著尋不痛快嗎?
「劉氏之事改日再議,吃飯。」
果然方正濡又生氣了,一發話無人再敢議論,紛紛埋頭夾菜,桌席之間無人再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