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天街長夜

  這邊方紫怡在燈謎上碰壁之後悶悶不樂地離開了她最喜歡逛的集市，一個人提著厚重的裙擺登上了雲夢街的天橋，在這寂寂無聲的橋上遇到了一個她最想見到的人——白袍商縱。

  天橋位置不低，能夠俯瞰半條長街，還能聽到對面瀟湘館傳來的樂曲，只要稍稍抬頭，就能欣賞漫天燦爛繁星，怪不得連商縱也願意靜坐在此處。

  方紫怡這才意識到，原來商縱並不是從不參與元城的聚會，而是他一直都藏在人少的地方，默默欣賞著高處的美景。

  「商公子，這麼巧啊，你也在這裡看燈嗎？」

  她興沖沖跑上去，發現商縱握著一個酒瓶，正靠在天街的長廊上。

  聽到周圍有動靜，商縱這才抬起他加上發冠有十斤重的頭，看了一眼方紫怡，客氣地打了招呼：「是啊，站在高處才能看得更遠，方小姐似乎不開心。」

  其實見到商縱，她心中的愁緒就消散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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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沒什麼好不開心的，是我太笨了，連字謎都才不全，這才讓江彩兒把那頭籌贏走了。」

  說到猜字謎，坐在商縱的位置剛好能看到那個字謎攤子，一清二楚，方紫怡猜測，恐怕方才自己的窘迫都被他盡收眼底了。

  沒想到商縱並未有其他點評，而是反問她：「方小姐可還記得字謎的頭籌是什麼？」

  「是一隻上好的羊脂玉鐲，我遠遠看了一眼，那成色價值三四百兩呢。」

  也就是因為這一隻羊脂玉鐲的緣故她才準備去碰碰運氣，沒想到她去得晚，攤子上早就圍了好大一群人，江彩兒這人更是霸道，不僅讓人清場，腦子還聰明，還有平南王幫忙！

  「方小姐有沒有想過，這花燈會元城一年最多三次，那賣花燈的老伯一個人收取不過一兩銀子，就算他這一年扎花燈賣得再好，又怎麼可能拿得出手這樣昂貴的玉鐲作為頭籌？」

  商縱的聲音出奇好聽，人也長得好看，應該是除了他大哥哥方訣以外，她最想相處的人了。

  她能感覺得方訣對她是不一樣的，就像上一次在品茗大會時，他明明是幫了自己的，現在又願意和她說話。

  「商公子的意思是，那隻羊脂玉鐲是假的？」

  她想了一會兒，得出了這個結論。

  商縱搖了搖頭，繼續解釋道：「這倒不是，如果那隻鐲子是假的，您和那些見過世面的貴女一眼就能辨別出來，他這生意豈不是更做不成了？」

  是啊，商縱說的有道理，可他又停下了，非要等著自己問下去。

  「那他為什麼還要拿出這樣貴重的東西？」

  飲下最後一口明月枝頭，搖了搖空酒瓶，將其擺在一邊：「是有人希望他這麼做。」

  「商公子，怎麼您越說我越迷糊了。」

  方紫怡覺得商縱今天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沒關係，這些事你原本就不需要弄明白，方小姐不是喜歡那隻玉鐲麼，明日你來我三合樓，我送你一隻更好的。」

  「真的嗎？」

  片刻的驚喜之後，方紫怡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我不能收商公子這麼貴重的禮物，要不然商公子陪我一起去放河燈吧。」

  雖然她在心裡覺得商縱這樣的人是肯定不願意去河邊，但還是抱著一份希望，開了口。

  果然，商縱委婉地拒絕了她的提議：「放河燈就是為了達成心愿的，不如方小姐告訴我你有什麼心愿，看看在下能不能替你完成。」

  還有這樣的好事？

  那當然要許一個最不容易完成的心愿了。

  「好啊好啊，我的心愿就是商公子可以像我喜歡你這樣喜歡我！」

  商縱頭一回愣住了，看了看眼前面帶期許的方紫怡，轉身邁開步子。

  「走吧，我們還是去放河燈吧。」

  寒風入懷，濃雲遮月，街上的燈籠被風吹滅了不少，商販們幾乎都收了攤子回家去了。

  宋薈喬小心翼翼護著懷裡的鯉魚燈，慢慢悠悠地往府里走，方是玉怕她冷，一隻手攬過了她的腰，將她往自己懷裡貼了貼，低聲問：「冷不冷？」

  宋薈喬搖搖頭，抬眸對著他笑了笑道：「方是玉，我喜歡你。」

  這是她頭一次這樣直白地說出這句話。

  她毫不遮掩地說，初識方是玉，她確實是看上了方是玉的長相，但後來慢慢相處，她被方是玉的真誠所打動，希望和他一起在這個世界裡得到一個好結局。

  其實宋薈喬一開始並不知道在天榆她會走到那一步，她一直都小心謹慎做每一件，她很少去解釋一些行為的理由，有時候的一些決定也相當無厘頭。

  可是方是玉無論如何都會支持她的決定，贊同她想做的事，哪怕那是他聞所未聞的奇怪創意。

  在這樣的過程中，宋薈喬才慢慢意識到，自己喜歡現在的充實緊湊的生活，喜歡看身邊這一群人小打小鬧，也真正喜歡上了方是玉。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喜歡，讓方是玉意想不到，愕然了半天之後才稍稍偏了頭，吻了她的眉心。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方是玉都並不能確定這個每天從自己身邊醒來的漂亮女人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她明明生在歧視女子的村落里，卻有一身讓人難以置信的本領，還有許多奇思妙想。堅強，聰慧，好打抱不平，方是玉甚至懷疑，她根本不屬於這裡。

  但值得慶幸的是，她的每一步計劃都會為自己考慮，做任何事也會維護自己。方是玉總覺得她太聰明了，或許有一天他會發現自己的不足，從而尋找她更想要的生活。

  他一直都在學更多的東西，看更多的書，希望憑自己的所學所識能幫到她。

  但今天在月光下，她的眼眸飽含愛意，一盞鯉魚燈緊握在手裡，哪怕沒有這句話，自己也足夠清楚了。

  回到府中，方是玉讓她坐在院子裡等著，自己則去了後廚給她準備夜宵。原本宋薈喬還在擺弄著鯉魚燈，天的那邊突然竄出一簇煙火，紫紅色的，瞬間照亮了整個院子。

  更多大而閃亮的煙花在空中綻開，一個一個迸濺出點點金色光影，宛若流星划過。

  此時方是玉提著一個擺滿鮮花的籃子走回院子裡，好像還特意換了一身衣服。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看煙火，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芍藥花，但是只要你喜歡我方是玉，往後所有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讓你擁有。」

  宋薈喬被他這一句土味情話逗得直樂呵，笑著接過了花籃，鄭重回答道。

  「我喜歡看煙火也喜歡芍藥花，雖然我也喜歡你方是玉，但所有我想要的東西我希望自己去得到。你不用特意為我考慮，你也應該做你想做的事。」

  這兩句話是宋薈喬的心聲，她素來喜歡的都有達成心愿的過程，就像現在經營玉薈茶樓，看茶樓逐漸壯大的每一天。

  她希望方是玉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希望方是玉每一日都能開心。

  被委婉拒絕後方是玉故作惆悵地感嘆道：「夫人博聞強識，我卻什麼都做不了，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明白他的心思，宋薈喬裝作嬌弱地伸出一隻手，放柔了自己的聲音，嬌嗔道：「哎喲，逛了一整晚的夜市，人家腿好酸啊，要是夫君能抱我回屋裡就好了。」

  方是玉失笑，兩步抱起了她往房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