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僵持與賭注

  四皇子眼眶有些濕潤，嘴唇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皇帝面色難看，氣的連氣息都粗了，他咬緊了牙關，「老四，原來你是因為這些小事對朕耿耿於懷。」

  「小事？哪一件是小事？兒臣不為了自己，就為了天下的百姓，冒著天下之大不韙，請父皇易儲，兒臣並未傷害一個百姓，就是為了讓父皇知道，任何一個皇子，都比如今的太子有資格成為儲君，我們的心裡滿懷百姓，可是太子的心裡，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可是子玦，你抓了太子的家眷，這個舉動，怕是不妥。」公玉瑾歸在一旁，終於開了口。

  皇帝面色陰沉的冷哼了一聲，「什麼都掩飾不了你的野心，還說什麼不想當太子？當初在佛山之前，你不也結黨營私？你不也私相授受？抓了太子的家眷，你是想威脅朕把皇位讓給你？」

  四皇子面色淒冷，笑了笑，語氣終於不那麼激動了，「父皇，若是父皇肯讓，兒臣自然敬謝不敏，兒臣可以問心無愧的說自己比太子強的太多，只是兒臣知道父皇看不上兒臣，不管是出身還是什麼，兒臣自知無緣皇位，請父皇另擇賢明。」

  他頓了頓，「至於太子的家眷，我的人去太子府找人，卻不見太子的蹤影，難怪他從昨天就一直沒有出現，父皇，是你讓他去外面搬救兵了吧？」

  皇帝目光一閃，看著他，冷笑了一聲，「是又如何？你惱羞成怒的想殺了朕嗎？殺了朕，你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你更是會成為過街的老鼠。」

  四皇子抿唇，「兒臣不敢對父皇不敬，不會對父皇做什麼事情，只是父皇如此相信太子能回來救你嗎？」

  「你是什麼意思？」

  「兒臣的意思是，兵權在手，便有了不可一世的權力，父皇怎麼知道，太子不會成為第二個兒臣？」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嗎？太子忠厚孝順，絕對不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子將會帶兵回來，剿滅叛軍，老四，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朕可以留你全屍。」

  四皇子一聲輕笑，「父皇除了對太子，對其他皇子總歸是那麼苛刻，不過兒臣早就習慣了，父皇，你一直在想辦法拖延時間，不如這樣，別說兒臣不顧情面，太子如果馬不停蹄，來回三天夠了，如今已經過了一天半，兒臣願意等到明日下午，若是太子回來了，那就各憑本事，若是兒臣勝了，請父皇另立太子，若是太子不回來……父皇和國師還是珍重自己吧。」

  他說完，就站了起來，看著皇帝複雜的面色，他知道現在皇帝的心裡也開始擔心和疑慮了。

  他們的目的達到了，四皇子主動提出延遲一天半的時間，若是太子來了，即可剿滅四皇子，可是看四皇子的樣子，他為什麼篤定太子不會回來？

  因為私心。

  「父皇不信我信太子，那就看看太子會不會如父皇一般相信父皇，看在父皇的顏面上，兒臣若是輸了，願意聽憑發落，太子若是沒來，明日下午就是血洗皇宮之時。」

  四皇子一字一句的說道，皇帝的臉色變得煞白。

  四皇子站出去，對著皇帝行了個禮，「父皇，兒臣告退。」

  皇帝的拳頭緊握著，他的威嚴，他的自尊，都被踐踏到了最底下。

  「來人——」他大喝一聲。

  御林軍紛紛嚴陣以待，圍堵住了四皇子。

  公玉瑾歸也站起來，看著皇帝。

  皇帝目光冷冽的看著四皇子，「想全身而退？沒那麼容易？」

  四皇子轉身看著他，目光帶著最後的失望和清冷，「父皇一向只對太子說話算話的，不知道兒子也是極其尊敬父皇的，父皇要殺便殺。」

  「皇上不可，」公玉瑾歸說道，「封淨帶著兵在下面，若是殺了四皇子，等不到明日下午，他們即刻就會進宮，皇上，整個皇宮就保不住了，還有太子的家眷，若是太子回來，您怎麼跟他解釋……」

  皇帝咬著牙遲疑著，不甘，痛恨，厭惡。

  真是捨不得這個好機會。

  可是不行，不能殺。

  皇帝伸手，「讓他走。」

  四皇子輕笑了一聲，「父皇身邊有瑾之，抵得上十個太子。」

  說完，四皇子就走了出去。

  皇帝目光陰沉沉的看著四皇子離開了這裡，他無法阻攔，無法殺他，雖然心裡已經恨之入骨，恨不得就地處決。

  御林軍退了下去，公玉瑾歸走過去，「皇上，四皇子已經答應給我們一天半的時間了，這一天半里，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皇帝嘴角微微抽搐，「四皇子？他算什麼皇子？弒君弒父的皇子？」

  皇帝別過臉去，「錯過了這次機會，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殺他。」

  身為一個皇帝，身為一個父親，他時時刻刻想要殺了自己的兒子，他怎麼就不想想，若是四皇子不顧父子君臣之情，怎麼會多給一天半的機會？

  他是給了皇帝殺他的機會，他是給了自己認輸的機會。

  公玉瑾歸什麼話都沒說，轉身走了出去。

  他看著宮牆下面，四皇子和封淨等人已經開始安排將士紮營了，也不管對面的御林軍是如何的嚴陣以待，他們的表現很是輕鬆。

  氣氛依然很是嚴肅，只是四皇子說話算話，沒有打就是沒有打，雖然封淨將軍看上去不是很高興，可是四皇子過去說了幾句話，封淨的臉色就好看了許多。

  四皇子偶然一抬頭，看著公玉瑾歸在上面站著，目光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昔日手足兄弟，如今對陣雙方。

  猶然記得，當日夜涼如水，黑漆漆的天幕如同巨大的包裹一樣，遮擋住了一切的明亮，公玉瑾歸連夜去了四皇子府上。

  他們說過的話，他們做過的事情，他們訣別的樣子。

  ——

  沐輕蔓在府里聽著外面的消息，公玉瑾歸沒有回來，必然是要在皇宮裡一起守著的。

  沐王府里把沐氏二房等人都接了回去，沐輕戈依然沒有消息。

  夜闌珊等地方也關門了，所有的人家都關上了自己家的大門。

  誰不知道這個時候是最危險的時候，保命要緊。

  到了下午，四皇子的人開始煮飯，飯菜的香氣飄過來，御林軍那麼嚴肅的隊伍都有些動搖了。

  那裡的將士只留了幾個眺望的崗哨，其餘的都在吃飯，而御林軍卻沒有要吃東西的意思，主要還是宮裡的人沒有讓他們退回去。

  皇帝在御書房裡吃著精緻華美的飯菜，公玉瑾歸也在其中。

  皇帝的臉色不好，拿著勺子攪了攪自己湯，語氣沉鬱的問道：「老四那邊還沒有動靜？」

  「沒有。」公玉瑾歸慢條斯理的吃著東西。

  「太子也沒有？」

  公玉瑾歸頓了頓，「沒有。」

  皇帝明顯的蹙起了眉頭，「對，一來一回要三天時間，太子的行程不會這麼快，等到第三天下午，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

  公玉瑾歸目光閃了閃，什麼話也沒說。

  皇帝喝了一口湯，「瑾之，你說太子會回來的吧？」

  「皇上說會，就一定會。」

  「對，朕對他不薄，他不會反的。」

  十萬重兵在手，為何不反?

  ——

  「四皇子，為何要等到明日下午，若是太子的人真的回來了，我們豈不是更無勝算？」

  封淨蹙額，手裡拿著一個饅頭，大口的咬著，看著靜靜地倚靠在營帳外面的四皇子。

  四皇子嘴裡噙著一棵草，散漫的說道：「你以為太子真能回來？別跟我父皇一樣傻了，我若是不殺了父皇，太子是不會回來的。」

  「你的意思是……」

  四皇子輕笑了一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麼簡單的局面他不會看不清楚，他當太子當了二十多年了，難道還沒有當夠嗎？」

  封淨的眼裡一暗，「若是如此，即便是我們打入了皇宮，太子的十萬人馬，我們也無法匹敵啊……」

  四皇子笑了笑，「放心吧，太子帶來的人馬不是京城的人，那邊濕潤多雨，到了這裡定會水土不服，戰鬥力還沒有我們的人好，只要我們一鼓作氣，便可以拿下整個京城，到時候占據京城，其他的人誰不歸附？」

  話是這麼說著，可是四皇子的目光漸漸的黯淡了下去。

  ——

  他們就這麼等了一天半，京城的百姓就在家裡關門關了一天半，到了第三天的下午，四皇子的人開始擊鼓。

  京城裡重新籠罩了一層緊張的氣氛，等待著遲來的硝煙。

  皇宮裡聽到鼓聲，正是日落天幕之時，渲染的天色帶著明媚的朝霞，把整個皇宮都染成了橘紅色，紅牆碧瓦，散發出一種古老而滂沱的肅穆。

  等待著死亡和欣喜，生長和垂暮。

  皇帝聽到鼓聲，心裡猛的一顫，看著旁邊的公玉瑾歸，「瑾之，什麼時辰了？」

  「申時了。」公玉瑾歸平淡的看著他，「四皇子怕是要開始攻打了。」

  「不，讓他們挺住，太子就快要回來了，都挺住……」

  皇帝說話明顯有些顫抖，手指微微曲起，「朕要親自過去，朕要親自過去看，真就不信，不信他老四真敢殺了朕，敢當著全京城百姓的面殺了朕。」

  皇帝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公玉瑾歸過去扶了一把，很快就鬆開了手，皇帝帶著人就過去了宮牆之上。

  御林軍已經開始抵擋著，下面四皇子的人開始拿著巨大的木樁開始撞門，轟隆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