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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外婆,那我怎麼辦呢?

2024-09-12 10:11:57 作者: 姜小牙

  病房門口站了好些個警察,裴以期推門進去,就見張湘蘭一臉發木地躺在病床上,頭上綁著厚厚的紗布,一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旁邊的輸液管子空懸著掛在那裡,透明的液體從針尖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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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還在,只是突然間像是又老了十幾歲。

  裴以期的心落到一點實處,她慢慢走到病床前蹲下來,無聲地握住張湘蘭蒼老粗糙的手貼到自己臉上。

  被那酒鬼拿菜刀追著的時候她都沒什麼害怕的感覺,聽到自殺兩個字她卻是真的怕了。

  「……」

  張湘蘭躺在那裡呆了呆,好一會兒才不敢相信地轉過頭看向她,淚水立刻從眼角淌下來,被子下的身體因激動而顫抖。

  「外婆。」

  裴以期輕聲問道,騰出一隻手抹掉她眼角的淚,擠出一絲笑容,柔聲道,「這就是件小事,警察查清楚後就會放人了,您別害怕。」

  小事。

  她再糊塗也只知道兩千萬是她們這種家庭兜不住的大事,更何況還可能要搭上那個保安的命。

  張湘蘭看著她明顯疲憊的面容,伸手摸上她的臉,手指不自主地顫抖,「我又拖累你了。」

  「沒有,外婆,這不是您的錯。」裴以期搖了搖頭,聲音更柔。

  「怎麼會不是我的錯。」

  張湘蘭愧悔極了,哽著嗓子道,「我居然會相信那人真是什麼音樂廳的退休保潔,相信惜……」

  話到一半,張湘蘭看向守在床尾的兩個女警,沒有再往下說。

  怪不得警察在盤問她的時候一直往家庭團伙作案的方向引,還問外婆漏洞百出的理由是誰教的,她一個做秘書的怎麼會去音樂廳訓練,怎麼可能讓一個老太太獨自跑去送臘肉……

  原來,外婆從頭到尾都沒提過寧惜兒的名字。

  裴以期知道她是不想把寧惜兒牽扯進來,眼眶緋紅地看向她,勸道,「外婆,你得配合警方調查,把前前後後的事都講出來。」

  聞言,張湘蘭摸在她臉上的手僵了僵。

  裴以期垂下眼,就看著張湘蘭的手慢慢落下去,溫度從她臉上抽離,她驟然明白了什麼,長睫輕顫濡濕,一時有些無望。

  張湘蘭是故意不配合警方調查的。

  她忽然很想問,張湘蘭自殺是怕拖累她,還是怕遭不住警察的盤問,將自己是給寧惜兒送臘肉的事講出來,又翻出當年真假千金的事影響寧惜兒?

  其實寧秉山敢做這個局,他就不怕被翻出來,反正背靠檀老爺子,他有的是辦法擺平,也不會讓任何線索追到他那裡去。

  張湘蘭躺在那裡,出神地看著頭頂上方的天花板。

  許久,張湘蘭緩緩開口,沒有平時的故作刻薄,只剩下平靜的講述——

  「你外公去的早,你媽又是個不爭氣的,十八歲跟著那個爛人跑了,不到兩年又抱著個孩子回來求我。」

  「……」

  裴以期蹲在病床邊靜靜地凝視著她眼角的淚。

  「那孩子打小就乖,貼心,我坐那洗衣服,她一頭從小圈椅里栽進盆里,我都急死了,她被我撈出來也不哭,還咧著嘴沖我樂。」

  張湘蘭陷進回憶里,濕潤的眼中有了笑意,「剛學會走路就抓著小板凳搖搖擺擺送過來給我坐,過年醃點臘肉,她怕我捨不得吃,就一片片藏在我的米飯里,我一咬一塊,一咬一塊……」

  「……」

  「她挺苦的,從小到大沒多少是她能真正擁有的,好不容易有點好日子過,不能再讓她擔驚受怕了。」

  裴以期知道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啞著聲道,「外婆,您放心,不會牽連到她……」

  「你什麼都別做了。」

  張湘蘭生怕她還要為這個案子做什麼,一字一字虛弱而激動地打斷她的話,「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外婆,就什麼都別管了!」

  「……」

  「不然,你前腳從這個門出去,我後腳就再撞牆!」

  「……」

  聽到這話,裴以期呆呆地看著她,蹲在地上的腿一寸寸開始發麻。

  「我不坐牢也沒多久活了。」

  張湘蘭動了動乾燥的唇,喘息著用力道,「沒完沒了的透析我受得夠夠的,要不是怕裴海凡欺上來,你身邊連個擦藥擦傷的都沒有,我早就尋了痛快了!」

  「……」

  裴以期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原來,外婆一直沒有求生意志,原來,外婆一直覺得治療是在折磨。

  那是她……一直在強求嗎?

  看著她眼底的血絲,張湘蘭有些愧悔自己語氣太重,但還是硬著心腸說下去,「但現在好了,裴海凡也進來了,我不用擔心他再去找你麻煩……至於明桉那孩子,他怎麼都是受我連累,我床頭櫃裡還有點錢,你拿出來給他請個律師,剩下就聽天由命吧。」

  「……」

  裴以期還是沉默,一張臉上沒有任何顏色。

  她找不到什麼呼吸實感,良久,她有些艱難地抬眼看向張湘蘭,啞著聲音平靜地問道,「您都想好了是嗎?」

  看守所撞牆不是一時衝動所致,而是深思熟慮。

  「是。」

  這是張湘蘭能安排到的最兩全的法子,不影響寧惜兒,不拖累裴以期……

  裴以期蹲在那裡,有些木然地問,「外婆,那我怎麼辦呢?」

  她從未把裴海凡當過親人。

  她只有外婆一個親人,只有這一個。

  張湘蘭聽著她的聲音,眼眶又濕了,再次伸手摸上她的臉,哽咽地道,「以期,聽話,就這樣吧,你也該過點年輕人該過的日子,不能把你大好的年華都搭在我身上。」

  裴以期茫然。

  什麼叫年輕人該過的日子?她不懂,她只知道她什麼都守不住,留不住。

  裴以期從地上慢慢站起來,雙腿麻得她踉蹌兩步,她看向床上的老人,人一點點往後退,然後轉身往外走去。

  張湘蘭不舍地看著她的身影,眼淚不住地往下落。

  也不知道還能再見這孩子幾面。

  「以期……」

  張湘蘭忍不住喚她,還想聽她叫自己一聲外婆。

  「外婆,我會聽話的。」

  裴以期回頭看向她,眼眶染紅,卻沒大悲大喜的情緒,平如水面,「其實,我也還累了。」

  「……」

  張湘蘭怔然,想再說點什麼裴以期已經拉開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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