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死後

  莫怯閉上了眼，殷渡更加慌亂了，他想伸手去拍她的臉，讓她醒醒，別睡。

  可手一離開她胸膛，才發現他在給她注入靈力，又趕緊放回去了，繼續給她注入著靈力。

  「阿慈…」他喊叫的聲音越發悲苦，「你醒醒，你醒醒，你睜開眼，看看我，我不逼你了，我不逼你了，只要你醒過來，你不是要殺我嗎？你這樣還怎麼殺我？你快起來，快起來殺我啊！啊…」

  「啊…」

  

  他撕心裂肺的喊聲震徹雲霄，卻依舊吵不醒懷裡帶笑沉眠的人。

  一陣陣聲嘶力竭的吶喊之後，他猛然扭頭盯著穆箏，那雙眼中布滿了血絲，全是憎恨：「你為何要殺她？為何？」

  他咆哮著。

  穆箏望著他，輕輕淺淺的笑了一下，語氣與他的震怒截然不同：「報復你啊！你騙我，總要付出代價啊！總不能讓你騙來騙去，最後什麼都得到呀！哈哈哈！馬上就要得到了，卻又永遠的失去了，這滋味是不是很好啊？我失去的，我也要你永永遠遠的失去。你剛才聽到了嗎？我殺了她，她還在謝我啊！你在她心裡到底是有多噁心啊！跟我纏綿的時候，居然動情最深時叫著她的名字，可不可笑啊！哈哈哈！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可真是，甚合我心，我現在本來可以一劍了結了你，可我偏不，我要讓你活著，受盡折磨而死。你還不知道吧！她可給你煉了上百瓶的解藥呢！還生怕你的毒解不了，還留了配置解藥的配方，讓我每個月給你一瓶，讓你以為她還活著呢！她居然把你託付給我了，可不可笑。那解藥，我一拿到手，就連同那方子，已經一顆不剩的全毀了，你就，慢慢等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穆箏說著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等你死後，我會好好扶持我們的孩子，繼承你的宏圖大志。你雖然架空了我，可你的血脈，繼承你的衣缽，也算是名正言順吧！」

  這時不遠處響起一陣兵戈聲，一個穿著紅衣，帶著面紗的人穿過重重包圍，趕了過來。

  是一身紅衣的靳閔，戴著面紗，穿著跟他假扮何芳時一樣，頭髮卻還是他平時的樣子，臉上也沒有妝容，顯然來得匆忙。

  他身上有好幾處傷口，手還在滴血，臉色毫無血色，眼中的光還透著死氣，像是剛死了又爬起來的鬼一般。

  他在莫怯旁邊蹲下，一雙眼眸心疼的望著帶笑合眸的女子：「把她交給我，我能救她。」

  殷渡把莫怯摟得更緊了，顯然不相信他，一雙眼眸紅得像蓄了血，眼神凌冽，像是怕被人搶走了他心愛之物一般，透著警惕：「我憑什麼信你？」

  「你只能信我。你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靳閔說著，把手放到她胸前的位置，緊接著他跟莫怯之間就纏繞著千絲萬縷的瑩瑩亮光。

  那亮光將他的生氣傳到了莫怯那裡。

  殷渡奇異的感覺到她的心臟似乎跳了一下，那動靜很微弱，但他確確實實感覺到了。

  「你救她，想要得到什麼？」殷渡盯著他，滿是迫切。

  「讓我帶她走，我不會再把她交給你。」靳閔跟莫怯之間的亮光已經消散，剛才短短一瞬的連接，他就虛弱了許多，說話的氣息都是不穩的。

  殷渡愣了一下，最終嘆息一聲：「你若能救她，她不願回來便不回來。我給你個承諾，在我有生之年，不會動巫冥族。我若死了，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好。」靳閔應下，就伸手去抱莫怯。

  「救活她，需要多久？」殷渡望著懷裡的人問。

  「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殷渡又緊緊的抱了她一下，才將她交到了靳閔手裡。

  然後看著那個男人，抱著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身影消失了。

  他意識到，他再也見不到她了。甚至他都等不到她活著的消息傳入他耳中了。

  他時日已經不多。

  …

  叮鈴叮鈴。

  風鈴的聲音總是能安撫人心。

  莫怯似乎忘記了現實的苦痛，忘卻了她的憎恨，她沉入了一個夢境之中。

  夢境中，她依舊是一個女子，依舊是神族，這女子似乎同她一樣，有一個愛她，她也愛的男子，男子亦是神族。他們之間，有千絲蓮締結的情人契。

  情人契，得雙方有情，才能締結。

  女子從未懷疑過男子的用心。

  也同樣想不到，最後男子會以自己的死來取她性命，讓她跟他一起死。

  她死前，怨恨至極，拼著自己的畢生靈力，自毀血肉靈脈，下了最惡毒的詛咒。

  她身形消散，千絲蓮生出萬千瑩瑩光點，那光點附著在男子的族人身上，最後成了蠱。

  莫怯因為是夢中女子，知道夢中女子所想，便也知道，那詛咒是如何歹毒。它會讓中蠱之人，再也食不得尋常食物，只能以他們同族為食，卻又是並未中蠱的同族。

  女子讓男子的族人都變成這般怪物，就是要讓他們為世俗所不容，讓他們，哪怕是他們的後代，都要被追殺，永遠不得安寧，永遠不得在世間延續。

  莫怯也知道了解法，若是有人能再次締結情人契，能愛到為對方付出生命，那千絲蓮就會再度變化，成為母蠱，母蠱能召出其他中蠱之人身上的蠱。那詛咒，就算是解了。那些只能食同族血肉的人，就恢復如常，不必再食同族。

  所謂恨生蠱，愛為解。這是女子在被男子背叛後，還盼著這世間能有真情的最後一絲希冀。也是她給的最後一絲生機。

  女子跟男子死後，那兩朵千絲蓮便恢復了最初的模樣，流傳至今，到了莫怯手裡。

  可是也奇怪。莫怯在夢境中，潛意識裡又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她的心口還會時不時的疼，那疼痛就像被剜了心似的。

  她不禁在想，那女子估計還是很恨的，給出的解法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一個人若是都為愛付出性命了，那人都死了，就算千絲蓮成了母蠱不也沒用了嗎？千絲蓮因宿主死後，又會變成最初的樣子。

  此法根本無解。

  除非那人就算付出了性命，死過去後，還能活過來。

  她突然就想到了靳閔，靳閔不是不死之身嗎？他身上也有千絲蓮。

  她死了之後，她體內的千絲蓮會變成最初的形態，靳閔能拿著那朵千絲蓮，去尋到一個跟他相愛的人締結情人契嗎？他能為那人付出性命去死上一回嗎？若是那樣，巫冥族的蠱就能解了。

  不過應該也不可能了，靳閔估計連這方法都不知道，又怎麼能拿著千絲蓮去尋個愛人呢？還是愛到骨子裡那種。

  她能不能給他托個夢什麼的，告訴他呢？

  可託夢要怎麼托？

  這麼玄乎的事，她也從來沒有涉足過，畢竟她也是第一次死。實在是無從下手，只能心裡多去想想靳閔，看看能不能進入他夢境中了。

  可她想來想去，還是什麼變化也沒有似的，還是恍恍惚惚的。

  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真是操心，她都死了，還去管那麼多做什麼？托不了就算了，活人的命就讓他們活人自己去爭吧！

  她就好好的死著就好了。

  只是這死了，還會做夢嗎？還會繼續思考嗎？

  死了是這樣的嗎？

  夢境漸漸消散，思緒漸漸清明起來。

  耳邊叮鈴叮鈴的風鈴聲更加清晰起來，她努力的想要睜開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有光打在眼皮上，明晃晃的，她只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必是一片光明，周圍應該還有許多風鈴。

  她再次嘗試睜眼，想看看這死後的世界，可還是睜不開。

  這應該不是地獄，撫在臉上的風如此和煦，地獄應該是有走不完的刀山火海才對。

  明亮，風鈴。死後的世界是能憑她的意識改變的嗎？她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

  可她還是睜不開眼，看不見這世界，是死得還不夠久嗎？

  是不是更久一點，她就能睜開眼，去看看這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了。

  這個世界還有戰爭嗎？還會有生離死別嗎？

  應該不會有了吧！

  她死後都能來到這裡，那她的親人們，族人們，將士們是不是也在這裡？

  莫悔是不是也在這裡？

  她是不是，只要一睜眼，就能看到他們了？

  她想著，就越發的迫切的想要睜開眼，可依舊還是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