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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勸說

2024-09-14 09:06:43 作者: 醉拍闌干

  當晚方濤和前田桃被安排在金清的竹舍中過夜。方濤幾次想開口說明來意,都被金清示意制止。第二天兩人醒來的時候,金清早就已經起身,正在伺候自己的母親吃早飯。老夫人的早飯比之前一天的晚飯更簡單,無非就是一碗米粥再加上一小塊腐乳。方濤和前田桃到正屋的時候,老夫人也剛剛用完了飯,漱口之後笑眯眯地看著方濤和前田桃。

  方濤和前田桃連忙上前見禮。

  此時,金家全都在屋子裡,金清這才慢悠悠道:「我猜……你們兩個可是要來讓我跟你們去南洋的?」

  方濤吞吞吐吐地答道:「本是想探望先生,若是先生得暇……」

  金清微微搖頭道:「南洋戰事令人神往,不過家母以花甲之年在堂,兒子還需盡孝。」

  「糊塗!」不等方濤回答,金母卻用藤杖擊地叫了起來,「家事豈能先於國事!」

  方濤起先有些微微吃驚,隨後又釋然,能培養出金清這樣一個人的母親,也必定不是什麼自私的人。

  金母又道:「前次從福州回來說京師已經被反賊破了,韃子也南下了。你以為韃子南下之後,我這個老太婆還能得個善終麼!」

  金清大恐,連忙躬身陪罪。

  「你父親當年不過是遼東一書吏,韃子起兵反叛時歿於賊手,你不思父仇也就罷了,難道連忠君都忘了麼!」金母厲聲道,「早年你從南京辭官回來,我贊你,是因你不想在那名利場裡把自己染臭。如今國事艱難,你怎麼還不分清楚是非!」

  

  金清有些猶豫道:「海潮南下,必定要娘親與兒子的妻兒舉家搬遷,可金家祖塋都在這裡……」

  金母嘆息一聲道:「若是韃子打到福建,祖塋在這裡又能如何?你父親在遼東成了骸骨,至今只有衣冠下葬,難道你便不拜祭了?老太婆雖然年紀大了,可也是書香門第出身,你外公為官三十餘載,皆在九邊;你的幾個舅舅也都歿於九邊……老太婆生,住的是大明的屋,吃的是大明的糧;死,也絕不葬在韃子的國土上!」當下就催促金清整治行裝。

  這話已經算是表態了,老夫人講究落葉歸根,可一家人已經因為韃子而支離破碎,如果不能阻擋韃子的步伐,她寧可葬在海外也絕不願意長眠於韃子的腳下。

  金清沒有辦法拒絕,只得躬身領命。

  方濤沒想到本來會無比艱巨的勸說會如此容易,當下就跟著金清整治行裝,拜別了金家祖塋之後準備返回長樂縣。臨走時,方濤捧出四個五十兩的銀錠交給了金標。

  沒想到老夫人卻道:「丁口不多,舉家搬遷何來難事?無需錢糧!」

  方濤連忙道:「先生此番是隨晚輩南征的,照例須得有開拔銀兩和安家銀兩。先生在南京時領從四品銜,這些銀兩也是照朝廷法度撥付。這兒還有……」說罷,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布包遞給金清,繼續道:「本來是想到了船上再給,如今有個交待也好。」

  金清疑惑地接過布包,打開來一看,嚇了一跳:「詹事府大印!殿下他不是已經……」

  方濤解釋道:「京師城破之日,學生領兵勤王,無奈大行皇帝執意殉國,臨終時將殿下託付給成國公、英國公和青甸侯,成國公和英國公在突圍時殉國,如今殿下因南京局勢複雜而離京南下……」

  「如此吾兒更當去了!」金母點頭道,「銀兩可以收下。」

  方濤繼續道:「還請老夫人近日暫時移居長樂縣,十天之後便會有船隻接老夫人離港。」

  金母點點頭,轉而囑咐金清道:「好生輔佐太子殿下,不可墮了金家祖上忠義之名!此行也先將標兒帶上……」

  「不可……」金清連忙道,「若是標兒不在,家中……」

  金母藤杖再次擊地,整個人突然站了起來,說話的口風都變了:「老太婆好歹也是將門之後,雖然年老,可一身武藝從不曾荒廢過;像你這般只會讀書寫文章的,早就活不成了!」

  方濤訝然,金清則是一臉尷尬。

  ……………………

  「萬里江山,一朝離別,心中還是有些不舍啊……」金清站在甲板上,望著長樂縣城,對前來送行的夏允彝感嘆道。

  「濯纓兄,你有這個福氣去征戰四海,我卻只得留在這兒當個縣令,」夏允彝微笑道,「你還說這風涼話!」

  金清有些不屑:「我倒是想留在大明守城……」

  夏允彝搖頭道:「濯纓兄,你我都是明白人,咱們走到如今這一步,已經不是忠君這麼簡單了;咱們走的是聖人古訓的老路,忠的是千千萬萬的百姓。我守城,是替長樂百姓而守,為的是不讓他們落入韃虜之手;你下南洋,也是為了這許多百姓不落入妖魔之手而下。你我雖然殊途,卻是同歸。」

  金清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舉起了手中的餞行酒。

  船隻啟航,到了外海的時候與驅逐艦艦隊匯合。金清倒也不是第一次看見方家的驅逐艦,故而也不覺得驚詫。轉移到旗艦上之後,金清第一件事就是拜謁朱慈烺。拜見的時候全身哆嗦。方濤知道這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激動。

  南下的船隊與季風形成的風暴擦肩而過。金清帶著兒子金標登艦之後,連續幾天一言不發,先是在旗艦的各層甲板、各個艙房裡頭轉悠,但凡艦上的火炮操演他必定到場,而且記錄得非常詳細。方濤知道,金清從來沒有出過海,而此刻金清為了能夠更好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已經下定決心從頭學起。

  不過,也許是金清從來不讓兒子金標涉足仕途的原因,金標於八股一道算是一竅不通,可跟金清的學生們一樣所學駁雜。僅是測繪一項,前田桃只教了不到五天,金標就以其驚人的天賦讓前田桃讚嘆不已。最起碼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前田桃負責的參謀部這便終於有一個人能夠分擔一下雜務了。

  艦隊在十月的時候與大隊匯合,這個時候太陽直射點已經到了赤道以南但南洋一線,聯合艦隊在南洋完成了配合整訓,開始收集邪教艦隊的消息。

  最初得到的消息是邪教的艦隊在南太平洋集結。不過完成集結之後卻首先轉向往西。這也算是在預料之中。因為整個南太平洋上除了前田桃帶著方劉兩家艦隊走過的那一個現在被稱為達文大陸,後來被稱作澳大利亞的地方,根本沒有一塊像樣的大陸。食物問題不難解決,可物資補給卻不行。艦隊的休整、炮彈火藥的補給都必須有一個穩固的後方港口,就算沒有,也必須要有一個靠得住的自由港。所以,邪教艦隊先行往西走非洲大陸航線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這支龐大的艦隊在馬達加斯加出現一次之後就徹底消失了。原先金步搖猜測的是這支艦隊會一路打通埃及、阿拉伯半島、印度、斯里蘭卡直到中南半島的航線,如今直接消失,則意味著這支艦隊將會冒險從馬達加斯加海域直接往東北方向前進,先接著西風帶直接到中南半島以南洋面,然後再利用來年開春之後的盛行季風轉而往北,直奔南洋。

  這條航線相當刁鑽,因為沿途沒有足夠的補給,而且沒有港口停靠因而沒有利潤,所以絕大多數私掠船主和商船都不會這麼走。所以,沒有人能夠揣測到這支艦隊具體的行蹤和抵達日程。金步搖能做出的選擇只有等,守株待兔好歹還是以逸待勞,若是衝過去撲個空,就是被調虎離山了。

  這樣的等待不但漫長,而且也是一種煎熬。對於金清來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學習機會,他的《南洋行紀》和《萬國水師》已經開始動筆,而且他幾乎沒有半點的華夷之辨,在船上不到一個月功夫就把法蘭克話學了個七七八八,整天以方家代表的身份借著給騎士團私掠船主送給養的機會在各國戰艦上亂竄。還真讓他偷到了不少學問。

  金標在完成了測繪的學習之後對前田桃繪製的各種手稿起了興趣。前田桃也就樂得將自己所學所知全都教給這個青年,畢竟金家在幾百年後成為方劉兩家武器科技研究所的主持人,現在不幫忙打好基礎是不行的。

  艦隊就這樣在訓練中渡過了崇禎十八年的新年,而招財和海瑤也在年三十的時候終於完成的婚禮。現在擺在大家面前的難題只有一個:劉弘道和奎斯提斯·德雷克的婚姻問題。奎斯提斯信奉新教,堅持一夫一妻制也就罷了,只要她本人能生,劉弘道倒是不太介意;問題在於作為教徒,只能嫁給教徒。劉弘道不是教徒身份,這一點就難辦了。

  這本來不過是青年男女之間談婚論嫁難免要過的坎兒,但由於兩人的身份特殊,這件事已經關乎青甸鎮與騎士團之間的關係了。大家要看的,是青甸鎮對待騎士團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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