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攔截

  「大小姐說了，不給點教訓，以後這種事兒就多了，」黑衣人回答道，「這回是看在弦月小姐未滿周歲的份兒才不多殺，否則兩個閣老，三個侍郎，三個御史是要滅滿門才行的。」

  方濤搖頭嘆息道：「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了……罷了，收拾乾淨就走吧碼頭那邊船隻都妥當了麼？」

  「都妥了，津門那邊也已經準備妥當。崇明來消息說，願意跟咱們走的人只有四成不到……多數人都守著那些地捨不得走……」

  方濤怔了一下，旋即洒然失笑：「也是，人都是這樣嘛！好不容易安頓下來，誰又捨得就這麼走呢？各地商號怎麼說？」

  「商號沒一個願意走。商號的人都是大小姐帶出來的，當初在選人的時候大小姐就仔細甄別過，所有人手都是老爺當初從死人堆里救下的，不會背叛老爺。他們留在大明，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

  

  方濤點點頭：「走吧，本來還想再做些什麼，可這一地屍首讓我真沒什麼可留念的了。換作以前，我倒是願意留下來慢慢整肅這頹勢，好歹幫老朱家把這幫宵小收拾乾淨，可如今大敵將至，我不想背後再被捅刀子了。」說罷，韁繩一抖，馬車緩緩前行。

  「方將軍！」那管事的立刻往前一步，拱手大聲道，「在下漕幫永定河段船總高天海見過方將軍！」

  方濤勒住馬韁打量了高天海一眼，跳下馬車整理了一下衣衫拱手回禮道：「高壯士，幸會！幸會！不知高壯士有何見教？」

  高天海皺著眉頭仔細打量了方濤一下，有些狐疑道：「敢問方將軍……可曾去過南京？」

  方濤笑道：「當然！在下在南京有商鋪，下關碼頭附近也有自己的產業。」

  「三年前方將軍可曾從南京下關出發往如皋去？」高天海問道，「那時應是年底時分，同行的除了方將軍之外，還有兩位女眷，一個胖漢，一個大同衛校尉，底艙是往京師去的廠衛……」

  方濤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了起來：「壯士不會是當日那位船老大吧？如此說來，咱們還並肩殺過天罡亂黨呢！」

  高天海激動了起來：「原來真是方將軍！想不到在下有生之年還曾與將軍這等英雄並肩殺過敵！」

  「既是故人，不妨上車聊聊！」方濤擺了一個「請」的姿勢，「在下正好要走永定河入津門出海，還要沾壯士的光！」

  高天海連忙客氣道：「不敢不敢！」

  方濤笑了笑，硬是拉著高天海坐到車轅上，自己繞到另一側車轅上坐好，韁繩一抖，馬車緩緩地前行。

  高天海看到方濤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不禁奇怪地問道：「將軍立下如此功勞，不在朝中等候封賞，為何要出海？」

  「咳！這事兒怪不得別人只能怪咱沒管住自己，得意忘形睡了女人，」方濤大咧咧地說道，「結果那些個御史們不答應了，正忙著參我呢……」

  高天海頓時勃然，怒聲道：「這群王八蛋不好好當官兒管這破事作甚？他們收黑錢的收黑錢，養外室的養外室……咱不過睡個女人招他惹他了？有種讓他們自個兒去遼東殺韃子去！娘的，一幫吃裡扒外的王八東西……」

  「罷了罷了，」方濤坦然笑笑，「咱不也正好抓緊這麼個機會回去歇歇麼，有好日子過幹嘛要去戰場玩命？現在老子把官兒辭了，下回再有這事兒叫我來我都不來！」

  「就是！」高天海恨恨道，「我這永定段的夥計裡頭也有從邊軍跑回來的兄弟，都說邊軍那頭打仗，不論輸贏，那些個監軍總能找到岔子參你一本……」

  「所以咱不玩兒了！」方濤認真地說道，「愛找誰打找誰打去！」

  方濤的話讓高天海略略有些失望：「可惜了，可惜了，以將軍的本事將來滅了韃虜封侯拜相都是能的，何苦請辭？在下混跡草野多年，就想著有朝一日能追隨將軍這般英雄人物殺一回韃子。可惜了……可惜了……」

  官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兩百人規模的京營馬軍疾馳而來。看到方濤的車隊，京營馬軍齊齊勒住軍馬停了下來，領馬隊前來的人方濤倒也認得，是朱國弼。看到方濤，朱國弼並不下馬，而是握著馬鞭拱拱手道：「方千戶請了！」

  方濤跳下馬車站在原地朝朱國弼拱手還禮道：「原來是公爺，想不到江南一別，還能在此見面。」

  朱國弼淡淡笑道：「當年年未弱冠的廚子如今功成名就……還是抵禦韃虜的英雄，回想起來實在讓人感慨萬千。方千戶，朝堂上御史們皆以參劾為能事，這個你我都知道的，何苦為了這麼點口舌之爭就棄了忠君報國之路呢？」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耳！」方濤爽快地回答道，「在下不敢自比岳武穆，可卻也不想落得李廣的下場。既然有人容不下咱，咱就痛痛快快地走，以免日後被刀筆吏折騰得不得安身。公爺，今日前來不是為了相送吧？」

  朱國弼呵呵地笑了起來：「方千戶如許戰功若是解甲歸田，朝廷豈不被韃虜笑話？兵部有領，崇明衛千戶方濤留京述職待命，以備韃虜南掠……方千戶，兵部調了你歷次交戰的記錄，因你擅守，故而有意調你屯戍昌平以備韃虜……昌平乃是歷代先帝登仙之地，首善之要衝，兵部是打算重用你了……」

  「哦？」方濤笑了，「這事兒不是還沒影兒麼？」

  朱國弼回應道：「昌平守將事大，兵部也須得請旨之後才能定奪。」

  方濤眼睛一眯：「公爺的意思，就是要我回京師嘍？」

  「正是！」朱國弼點頭道：「還請方將軍再跑一趟。」

  方濤聳聳肩道：「好吧！既然都到這份兒上了，面子還是要給的。不過公爺稍等片刻，在下還有幾句話要交代。」朱國弼向方濤擺了一個「請便」的姿勢，方濤則轉身跳上馬車。

  高天海喜滋滋地對方濤道：「將軍，朝廷到底不會錯過你這樣的好漢！」

  方濤苦笑道：「鴻門宴哪！兵部傳一道軍令而已，動用京營兩百馬軍過來作甚？若是我不答應，恐怕這幫人能當場以不從軍令的理由將所有人格殺。要說起來這兩百馬軍不過是給我白送兩百匹戰馬而已，可一旦動手，車隊裡頭的乳娘、丫鬟、雜役，還有你和你的手下恐怕要遭池魚之殃。算了，跟他們走一遭，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麼主意！」

  高天海怔了一下，不解道：「兵部來調令……怎可能是要害將軍？」

  方濤無奈道：「說白了，我就是跟這些文官兒過不去他們才整我來著。相反，這會兒若是廠衛或者緹騎過來傳令我倒是絕對相信，京營都捏在文官兒們手上，這會兒把我叫回去，肯定沒好事。」說罷，自己鑽進了馬車。

  進了馬車之後，方濤就直接道：「阿姐帶著孩子多有不便，還是按計劃照原路返回。寶妹護送阿姐到津門，和阿姐一同登艦之後尋一個無人處在夜間帶足人手登陸，想辦法潛入京師。我自己帶十個扈從入京。」

  前田桃想都沒想，直接點頭答應，金步搖略遲疑一下道：「行，有寶妹在，你肯定不會有事。你也放心，我會照顧好弦月。」

  「就這麼定了，」方濤認真道，「阿姐，有句醜話我得說在前面。我可不是什麼乖乖聽話就範的主兒，更不會坐以待斃。這期間如果有人要對我不利，我肯定會還手。」

  金步搖仿佛知道方濤要做什麼使得，只是點頭允諾道：「你要做什麼就去做，但你只能去做，千萬別說出來。很多事你做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證明對錯，但你一旦說了，你就是反賊，明白？」

  「我懂了！」方濤笑了笑，低下頭在熟睡的女兒額上親了一口，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從馬車上跳下，方濤一身輕鬆地朝朱國弼拱拱手道：「妥當了，在下這就跟公爺回京。」

  「請！」朱國弼微微一笑，讓方濤前面先走。方濤也不多計較，點了十個扈從，步行回京。

  這種近乎於押送的方式沒有讓方濤感到絲毫的不快，相反，他覺得心情徹底放開了。他不喜歡曲里拐彎的各種暗示，在他的人生信條中，要麼是敵要麼是友，最討厭的就是明著跟你好，暗地裡使刀子的人。此事，兵部這邊雖然同樣用的這種手段，但方濤一眼就識破，這讓他反而篤定起來：既然要整我，那就放馬過來！

  最起碼現在的方濤已經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到目前為止，這些文官們還沒能掌控廠衛和錦衣衛，更沒能掌控負責京師內部防務的五城兵馬司，僅僅掌控了京營而已，形勢對自己來說還沒有糟糕透頂。十個扈從！只要能平安入得京師，那麼憑著這十個扈從，自己有足夠的把握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