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殊途同歸(一)
2024-09-10 20:14:49
作者: 郁都
第132章 殊途同歸(一)
謝蘇返回天清觀時,叢靖雪已經從昏迷中恢復了神智。
既已知道一應症狀是中毒所致,治療之法便截然不同。小神醫諸般手段齊下,令叢靖雪身上高熱稍退,雖然仍是虛乏無力,好歹能清醒著同人說話了。
他是冰雪聰明的一個人,見到明無應和謝蘇將溫緹帶回來,三言兩語之間,便將今夜發生的事情知道了一個大概,縱然知道溫緹此舉實在有些魯莽,可她如此行事又是為了自己,兩個人反倒是相對無言。
小神醫見他們平安回來,也鬆了好大一口氣,又取來藥碗,倒出玉瓶中的天魔血,埋頭研究。
繁清曾說醉月樓中的夥計染上桃花疫,就是從郭干手中得藥,服下之後便轉危為安。
但到底並非親見,這池心水就是天魔血,究竟能否解毒,不在中毒者身上試過,誰也不知道。
倒是小神醫當真膽大,無人注意的時候,她已經沾了一點天魔血送入口中,還咂摸了一下滋味。
小神醫理所當然道:「我要寫醫書,碰到什麼珍罕藥材,當然要自己先嘗過才行!」
溫緹臉上稍有猶豫之色,叢靖雪向她安撫地笑了笑。
本書首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總要有人試一試這血能不能解毒的,」他的目光越過半開的窗,看著藥堂庭院中遍地的病患,「他們是人,我也是人,我與他們本無貴賤之分。」
他神色自若,從小神醫手中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溫緹急忙問道:「你感覺怎麼樣了?」
叢靖雪溫柔一笑:「你別擔心,我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小神醫的神色半是緊張,半是期待:「要起效哪有那麼快的,你們都出去吧,我來守著他。飲下天魔血後,每過一刻什麼脈象,什麼感覺,我都得知道才行。」又向溫緹望一眼,抿嘴笑道:「溫姑娘可以留下。」
她這樣說,溫緹反而搖了搖頭:「我去外面等著。」
謝蘇也跟出門外,只向明無應看了一眼,明無應就知道了他的意思,一同向坐忘台行去。
坐忘台下,荷葉在夜風中輕輕擺搖晃,清潔寧靜。
而靜謐到了極點,就會令人生出不安的感覺。
謝蘇回想起上一次前往坐忘台,在那個清談會上,他似乎受到國師的牽引,神遊在這無邊荷塘之上。
那一日的神遊像是做夢一般,謝蘇甚至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而國師所言似乎意有所指,謝蘇也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明無應。
如今再提似乎不合時宜,謝蘇按捺下心思,與明無應一道走上坐忘台。
此處是國師會客及舉辦清談會的地方,景色清幽,一塵不染。
而今無數病民湧入天清觀,弟子們早已無暇打掃坐忘台,到處都是灰濛濛的
山河璧卻安然擱置在條案之上,只是周圍原本有數瓶馥郁鮮花,現在早已枯死了。
自從來到坐忘台,謝蘇心中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此刻看到那面被供奉起來的山河璧,內景之中的聚魂燈卻毫無應和之意,原本一絲微妙的聯繫也不知道何時斷掉了。
謝蘇脫口而出道:「這玉璧是假的。」
他只怕這面假的山河璧上有什麼機關或是禁制,可是提醒的話還沒說出口,明無應已經將玉璧拿在了手中。
玉璧有常人小臂那麼寬,玉質極厚,可明無應隨手拿起來,好像那只是一片輕飄飄的東西。
他問道:「你感覺出來的?」
謝蘇點點頭:「此前每次看到這面山河璧,都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明無應掂了掂手中玉璧,說道:「這就是一塊普通的玉,沒有靈氣,也沒有戾氣,什麼都沒有,雕工倒是不錯。」
謝蘇有些懊惱,明無應離開金陵城的時候,他就在天清觀里,日日夜夜不曾離開,居然一點都沒有想過要來試探一下這面山河璧,卻讓它不知何時,不知被何人掉包去了。
明無應玩味道:「你若是真有這個心思,豈不是真成小賊了?」
他將假玉璧丟回條案上,又道:「早知道不會這麼容易。」
坐忘台下雖有禁制,只有身負修為之人可以進來,尋常人則只能看到一片無邊荷塘,但這幾日無數流民湧入天清觀乞求一條活路,謝蘇幾人都是數日不眠不休,就連天清觀的弟子都無暇來台上灑掃。
這山河璧是前幾日就被人掉包,還是叢靖雪中毒之後,他們離開天清觀時才被人拿走,已經不可查,抑或是……拿走山河璧的人就是國師自己。
謝蘇自見到山河璧時,就有種異樣感覺,想過自己缺失的那一縷魂魄是不是就封在這面玉璧之中,而今他們晚來一步,玉璧已經丟失,卻是多思無益。
只是從他們進入金陵城中,一切的事情都好像被人牽引,受人擺布。
種種看似毫無關聯之事,千頭萬緒地攪纏在一起,卻總是會適時出現一個線頭,將他們帶入局中。
這受人算計的感覺,就好像行走在濃霧之中,只能看清腳下的路,心裡卻知道前方必有一處斷崖,在霧中走得越深,就越要走到那無路可走之處。
明無應忽道:「謝蘇,擡頭。」
謝蘇做了明無應這麼多年的徒弟,對他說的話作出反應,早已習慣成自然,自己還沒覺得什麼,便已經順從地擡起頭來,對上明無應的眼睛。
他的眼瞳深沉漆黑,眼底卻像是幽微生光,目光之中有淡淡的笑意。
「覺得不悅嗎?」
被人算計,眼前全是迷局,又處處落於人後,心中自然不悅。
明無應又道:「那覺得不安嗎?」
謝蘇答話之前,卻是先微微一愣。若不是明無應提起,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不悅和不安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
他心中覺得不痛快,略有燥意,卻自始至終沒有害怕的感覺。
謝蘇搖了搖頭。
明無應笑了笑:「為什麼?」
因為此刻我是跟你在一起。這答案在謝蘇心底一瞬浮現,幾乎就停在舌尖,被他自己咬住了。
明無應眼神一動,謝蘇無端覺得他已經將自己看透,這句話說出口與不說出口,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區別。
「不用告訴我,」明無應輕描淡寫道,「只要你心裡記得就行。」
謝蘇低下頭,這才後知後覺,明無應是在安撫他。
恰在此時,遠處有風聲襲來,不止一人。
明無應揚聲道:「方司正,我在這裡。」
御劍而來的人正是方長吉,他單手提著一個人,於空中向下一望,落在坐忘台之上。
跟在他身後的卻是賀蘭月,二人距離極近,彼此之間氣息毫無掩飾,顯然是一道來此。
賀蘭月向謝蘇走近幾步,臉上笑容頗為燦爛。
謝蘇問道:「你將繁清姑娘送回去了?」
「是啊,」賀蘭月仿佛想起了什麼,又道,「狗六兒也找到了,咱們出去的時候,他就在座位下面藏著呢,我把他先留在醉月樓里了。這臭小子大概是記恨我不帶他走,看見我那個眼睛瞪的,一句話也不說。」
謝蘇點點頭,又問道:「你與方司正認識?」
賀蘭月哈哈一笑:「清正司坐落這金陵城中,想不認識也不行啊。」
他又靠近謝蘇耳邊,壓低了聲音。
「他還想招攬我去清正司為他做事呢,我跟他說,他有什麼明面上不好做的事情,出錢雇我了結麻煩,該怎麼做是要聽我的。我若是進了清正司,日後豈不是大事小情我都得聽他的了?這買賣蝕本,我瘋了才會答應。」
賀蘭月雖已壓低聲音,但同在坐忘台上,修仙之人耳聰目明,方長吉早已聽到了,只是微微一笑。
明無應好整以暇道:「方司正來就來吧,這是帶了個禮物?」
方長吉將手上提著的那人向前一推,說道:「我接到消息,便趕來了,在觀外看到這位知晝真人正要外出,我出聲喊他,他反而要跑。」
知晝撲通一聲軟倒在地上,又被方長吉捺著肩膀提了起來。
方長吉把話說得客氣,但知晝頭髮散落,衣袖撕開一個大口子,顯然是不久之前剛跟人動過手,應當是不敵方長吉,被他擒來的。
明無應笑道:「這位知晝真人可是童老頭的心腹,在天清觀中一人之下而已,方司正就這樣將人提來了,不怕日後國師跟你算帳嗎?」
賀蘭月說道:「方才我也看見了,他鬼鬼祟祟的,分明就是要跑。要不是心虛,為何見著我們就跑?給城中百姓下毒一事是不是你做的,說!」
他大步流星上前,擡手便在知晝的肩上推了一把。
這知晝的修為不高,登時跌坐在地上,目光慌亂,神情惶恐,連聲道:「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沒有下毒……」
明無應笑了笑:「這就奇怪了,你若是連下毒之事都不知道,此刻應當是一片茫然,還能這樣清楚否認?」
知晝低下了頭,身形微微一顫。
方才賀蘭月那句話不過是震懾恐嚇,原本無心,可知晝的表現分明是知道桃花疫實為有人下毒。
他裂開的袖袋之中露出一物,賀蘭月眼尖,伸手便拽了下來,是一隻干坤袋,他將袋口顛倒,從裡面倒出來一大堆東西。
這位知晝真人著實有幾分痴氣,袋中裝的少有金銀細軟,多的是古卷典籍。
那些典籍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的,書頁陳舊,脆得很,被賀蘭月這麼隨便一倒,落在地上就散了架。
知晝面露心痛之色,連忙跪倒,將那些典籍小心收攏。
其中不少典籍都是謝蘇在藏書閣里見過的,因為太過珍貴,都以術法小心保存,只能在藏書閣內借閱,是不許帶出去的。
知晝將這些典籍偷了出來,又在夜深人靜之時溜出天清觀,顯然是要逃跑。
賀蘭月逼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知晝委頓於地,雙眉緊皺,神情中竟好似有一絲痛苦。
賀蘭月無意中低頭看去,目光忽然一凝,隨即俯身,從一地散亂的典籍中挾起一張薄薄的符紙,盯著知晝,問道:「這符紙,你從哪裡得來的?」
謝蘇見他神色凝重,上前問道:「怎麼了?」
賀蘭月目不轉睛地看著知晝,片刻後才將符紙放在謝蘇手裡,正色道:「我幫人調查事情,從來都是用這種符紙傳信。」
他暗中探查金陵城中瘟疫一事,原本就是受人所託,拿錢辦事,這才發現最先患病的人就是那群小乞丐,又一路跟著狗六兒進入了醉月樓。
今夜賀蘭月遇到謝蘇,知道了城中瘟疫其實是有人下毒,又尋得了藥方,在解池取到了可以解毒的天魔血,他將繁清送回醉月樓中,便將瘟疫起源、治療之法一併用符紙傳信。
可這張符紙卻在知晝的手中。
謝蘇心思轉得極快,問道:「他就是你的僱主?你從沒有與他見過面嗎?」
賀蘭月皺眉道:「來找我的人都是身上有麻煩事,多的是不願露面的,大都是找了中間人。我這裡向來是先付帳,從不管雇我的人是誰。有時候知道得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謝蘇垂下眼皮,淡淡看著委頓於地的知晝。
「是你在查桃花疫的事情,還是國師?」
知晝渾身一抖,將頭埋得更低了。
「你不說,我也有很多辦法讓你開口,」明無應漫不經心地望著知晝,「只是你要想清楚,有些法子用過之後,你的魂魄還保不保得住。」
知晝沉默片刻,擡起頭來。
他原本面若好女,是極清雋秀美的長相,可是此刻神色灰敗,閉眼之時,流下兩行清淚,心如死灰一般。
再開口時,知晝聲音喑啞,仿佛被風沙鏽蝕。
「將觀中那些在上一次桃花疫中死裡逃生的人找來,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上一次桃花疫時,也有許多流民進入了天清觀。
他們原本都染上了瘟疫,卻在天清觀中痊癒了,童碧山就是因此得到上一任國君的冊封,被尊為國師。
數日之前,知晝從觀外領來幾十名百姓,他們都是曾在上一次桃花疫時在天清觀中撿回一條性命的,或走投無路,或心存善念,來到天清觀中,為觀中病患擦身餵藥,煮飯灑掃,一直到現在。
小神醫察覺這些人染過一次桃花疫後就不會再得病,原本是想從他們身上找出些治療桃花疫的法子,可是後來就發現這一次的桃花疫不是瘟疫,而是有人下毒所致,便將此事擱置了。
此刻謝蘇將這些人都匯聚在藥堂的庭院之中。
他們多是窮苦百姓,沒什麼見識,見到修仙之人,只會唯唯諾諾,還以為是這幾日自己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要被趕出天清觀去,大多低著頭,畏畏縮縮的。
知晝站在階下,目光掃過眾人,似乎非常疲倦。
「你們可以探一探這些人的神魂。」
聚魂燈的運轉之法,謝蘇已經掌握得十分純熟,此時內景之中明光照徹,便向距他最近的一個人看去。
這一眼看去,謝蘇卻是微微變了臉色。
尋常人有三魂七魄,藉助聚魂燈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這些人的神魂卻是一團模糊,幾乎只像是一團莫可名狀的灰霧。
神魂是為一個人性命之本源,是人之為人最玄妙最獨特的地方。而眼前這幾十個人神魂的異樣之處,只有一個解釋。
明無應淡淡道:「他們都不是人。」
知晝低聲道:「驗過神魂,還請讓他們離開此地,我要說的事情,他們知道了,對自己並無益處。」
他神色之中灰心喪氣,一望即知。方長吉驚疑不定,只好先將這些人帶了出去。
庭院之中恢復一片沉寂,知晝頹然道:「你們已經知道國師就是天魔了。」
賀蘭月性子急,追問道:「是,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又跟國師有什麼關係?你快說!」
「他們……並不是人,起碼不是同你我一樣的人,而是天魔種。」
知晝長嘆一聲。
「上一次桃花疫時,他們都是些小孩子,染上疫病,命在旦夕,是被國師治好的。其實不是治好,也可以說他們早在那個時候就都已經死了,國師在他們體內留下魔的種子,占據他們的身體,長大之後,從外表看起來,竟也與常人無異。
「國師選了這些幼童,是因為天魔種畢竟是異類,若是小孩子,又因為桃花疫病過一場,性情變了,也不會有人察覺。
「我察覺此事時,國師說為了救他們的性命,只得如此。可笑啊,我發現國師就是天魔,可我自小跟隨國師,視他如師如父,敬重愛戴,如若神明,又見這些天魔種並不作惡,與尋常百姓無異,所以始終將此事深埋心底。
「可後來我發現,國師又用了別的法子,將這城中百姓不斷替換成天魔種……」
自知晝開始說話的時候,小神醫就擰起了眉毛,此刻追問道:「什麼法子?」
知晝眼神黯淡,說道:「諸位來到天清觀,難道沒有聽說過,城中無法生育的人家,常來觀中祝禱求子,極為靈驗嗎?」
這話一出,庭院中竟有片刻無人說話,只有一片寂靜。
方長吉皺眉道:「你是說國師將——」
「正是,」知晝黯然道,「那些人家以為來觀中求得一支黃菊,便可得償所願,其實那就是一朵普通的菊花罷了,是國師在那些婦人的腹中種下了天魔種。」
賀蘭月問道:「那你雇我查桃花疫的事情,是什麼用意?」
「我只知道上一次桃花疫時,國師將逃入觀中的幼童都替換成了天魔種,卻始終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這一次疫病捲土重來,我心中實在害怕,趁國師不在觀中,想設法查清此事。」
謝蘇冷然道:「你害怕的是,桃花疫從頭到尾就是國師一手策劃。」
知晝閉了閉眼,輕聲道:「是。其實天清觀的權勢早已大不如前,陛下偏重實務,不喜修仙論道,對國師也越來越敷衍……」
方長吉輕聲道:「若是此時再來一場桃花疫,國師現身救世,天清觀的地位便無可動搖。他再借治療用藥,將城中百姓慢慢替換成天魔種,這——」
小神醫輕輕地打了個寒噤。
溫緹此前一直只是聆聽,並未多言,此刻忽然返身向叢靖雪所居的小屋跑去。
房門打開,叢靖雪扶門而出,苦笑道:「我已經都聽到了。」
片刻之前,他剛剛飲下天魔血。
謝蘇身法最快,已經到了叢靖雪身邊,借聚魂燈的明光看過他的三魂七魄,此刻還看不出什麼異樣。小神醫也匆匆跑過庭院,拉住叢靖雪的手腕探他的脈象,溫緹一張臉已經雪白。
謝蘇見明無應靠近,退後半步,給他讓開位置。
明無應探了探叢靖雪的氣海,並未覺得他此刻體內有什麼異變。
小神醫眉梢眼角都耷拉下來:「他身上的毒倒是解了。」
叢靖雪將衣袖挽起,臂上連片的紅疹已經退去,連一丁點兒痕跡也看不出來了。
知晝低聲道:「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
他自小被國師養大,對國師敬重愛戴,感情實在深厚,若非如此,也不會一直替國師保守秘密。
可此次桃花疫,城中實在死人太多,知晝心中懼怕,趁著國師不在城中,這才連夜逃跑。
方長吉沉聲道:「此事非同小可,知晝真人,還得請你先留在清正司中。」
聞言,知晝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
明無應忽道:「你今夜逃跑,就只是因為這個嗎?」
他的眼神清明銳利,知晝竟不敢直視。
良久,知晝才低聲說道:「我疑心桃花疫的事情,前幾日國師護送長公主去往清水行宮,我入他居所,翻閱手劄,發現了另一件事。」
知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國師乃天魔之身,神魂陰寒無比,凡人軀體無法長久承載,每隔數十年,他就會換一具皮囊。這皮囊也不是隨意挑選,需得自小服藥,修習功法……」
明無應輕蔑道:「他選中的下一具皮囊就是你。」
知晝面露痛苦之色,頸中青筋暴起,嘶吼道:「我當他是我的師父啊!他將我養大,教我識字,教我道法……」
他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明無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向方長吉,問道:「進金陵城的時候,我記得你說過,國師從山中引水,連通城中水系,城外運河,還用術法造了個什麼東西來著?」
方長吉神色一變:「萬水之源,就在清水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