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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青冥浩蕩(二)

2024-09-10 20:13:21 作者: 郁都

  第84章 青冥浩蕩(二)

  數年之前,滄浪海的弟子於玉成殞命於學宮秘境,此事天下皆知。

  後又被人懷疑那魔息原本就是於玉成自己帶進來的,更有許多人傳說學宮那名入魔的王主事也是由滄浪海指派,為的便是在學宮的試煉秘境之中挑起各家仙門之間的爭鬥。

  此事眾說紛紜,最後卻不了了之。

  

  不久之後,殷懷瑜卻當眾宣布,滄浪海的弟子再也不會參加學宮試煉。

  自此,滄浪海的人甚少在外間行走,也絕不踏足學宮,甚至與其他仙門之間的往來也越來越少。

  然而這一遭仙門大會,殷懷瑜卻是率領滄浪海無數門人前來。

  滄浪海本就坐落於南海之上,掌握海上商路,門下有許多商船。此番更是尋得千年太平木,自行建造巨船,渡過溟海直抵蓬萊。

  還有不少仙門中人,也是被滄浪海的巨船一同帶來的。

  溟海之上水獸倉兕作亂,幾乎將木蘭長船毀去一半,到得今天,想要在這溟海之上進出,竟然只能靠滄浪海的巨船。

  殷懷瑜此人既擅於籠絡人心,各仙門之中想要借滄浪海海上商路之便為自己謀利之人也不在少數。

  停留學宮的數日之間,倒有不少實力弱小的仙門攀上了滄浪海這條大腿,唯殷懷瑜馬首是瞻。

  他放話事態緊急,等不及楊觀和方長吉歸來,今日就必須召開這仙門大會,當即帶著滄浪海的門人進入蓬萊。

  這些依附於他的小仙門自然不得不跟上,到得此處,才發覺今日之事似乎有異,只是跟在滄浪海的人之後,也並未御劍而起圍住山洞,只是留在山谷之中,黑壓壓一片人頭,其實都是烏合之眾。

  姚黃是花妖,這山谷之中所有的草植氣息都可被他吸納化用,不用親眼去看,也能掌握外面的動向,當即湊到謝蘇身邊耳語。

  「若是真的打起來,這些人掉頭就走,跑得比誰都快。」

  謝蘇卻並不這麼想,所謂烏合之眾,哪一方聲勢實力占上風的時候,這些人自會貼上去甘作附庸。

  他朗聲向洞外道:「殷懷瑜,這仙門大會,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這句話說得很不客氣,可是殷懷瑜不怒不惱,依然笑得令人如沐春風。

  「事急從權,在下一早遞上帖子,請求相見,無奈等來等去,沒有回音,又聽聞楊祭酒與方司正此時都不在蓬萊,只好帶著眾位道友,前來向蓬萊主討一個說法。」

  殷懷瑜的聲音響亮,傳得極遠,山谷中的眾仙門聽到這句話,「轟」的一聲,竊竊私語不停。

  謝蘇微微皺眉,他們果然是衝著明無應來的。

  姚黃卻已經調勻呼吸,以明無應的聲音道:「是麼?你要向我討什麼說法?說來聽聽。」

  姚黃跟隨明無應數年,拿捏他的聲音語氣,相像無比。

  這一聲語氣輕慢,不急不緩,很有些氣定神閒的意味。

  山谷中的竊竊私語一瞬間停了下來。

  洞外無數御劍的滄浪海弟子,彼此之間交換眼神,竟是不約而同,誰也不敢上前一步,各自屏息,注意著洞中的動靜。

  殷懷瑜御劍而立,卻不站在最前面,反而是被眾人簇擁著。

  他衣擺之上金線繡成的海濤紋在天光之下熠熠閃亮,手中輕搖著一柄摺扇,做派姿態,便如一個貴公子一般。

  論起修為靈力,在滄浪海的門人之後,殷懷瑜還排不上號。

  可要是論起智計心機,這個人可就太厲害了。

  姚黃用明無應的聲音說話,是騙不過他的,更何況群玉山妖龍作亂一事,只怕就有殷懷瑜在背後輾轉設計。

  他敢帶著滄浪海的人直接來到這裡,就是篤定自己已經穩操勝券。

  謝蘇一手扣著承影劍,聽著洞外的動靜。

  天下萬事逃不過一個利字,殷懷瑜攜眾仙門向蓬萊發難,一定有所謀圖之物,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只聽殷懷瑜緩緩道:「近年來天下各地妖魔頻出,咱們齊聚蓬萊召開這仙門大會,便是想要共同商討此事。數日之前,溟海之上倉兕作亂,襲擊木蘭長船,各仙門均是傷亡慘重,聽聞此事,在下心中極是悲痛。」

  木蘭長船寬闊無比,橫渡溟海一次,船上載客何止千數。

  那凶獸倉兕一尾橫掃,便毀去半數船艙,無數人落水,須臾之間便被海浪吞噬,眾仙門之中多有死傷。

  都是同門的師長親友,或是晚輩愛徒,本想來學宮試煉一展身手,或是增廣見聞,卻最終將性命留在了溟海之上。

  殷懷瑜聲音沉痛,語氣真摯,這句話說完,山谷里的眾仙門門人之中,已有不少面露痛色,難以支撐。

  殷懷瑜正色道:「在下修為平平,德行淺薄,縱有些薄名,那也是大家擡愛,仙門大會商討妖魔頻出之事,與諸位道友切身相關,本不該由我這個晚輩出面說話。」

  他話鋒一轉,又道:「但清正司的方司正離去之前,曾欲向滄浪海借船一用,也就將他與楊祭酒二人為何要遠渡溟海的因由告訴了我……」

  他聲音清平,娓娓道來,言語之間更隱隱有一種與方長吉關係匪淺,自己很受這位清正司司正尊重的意思在。

  山谷之中的眾仙門不由得屏息靜聽殷懷瑜下面的話,想知道仙門大會召開在即,清正司的司正和學宮祭酒楊觀為何卻突然離開蓬萊。

  姚黃卻暗暗罵道:「好不要臉!方長吉和楊觀都是主人帶出溟海的,若是借他那艘破船,還沒等渡過溟海,崑崙就要被弱水給淹了!」

  他和謝蘇退回岩洞深處,身後就是那張石床。

  謝蘇回頭看了明無應一眼,見他呼吸平靜,又將目光投向洞口。

  密密藤蔓之外,全是滄浪海御劍的門人。

  只聽殷懷瑜道:「他二人離開,是因為崑崙周遭弱水泛濫,群玉山更有妖龍現世,為禍人間,方司正與楊祭酒這才下山。」

  眾人「啊」的一聲,心中皆想道:「原來他們下山,是去平亂的,崑崙之外弱水泛濫,無法通行,崑崙的人趕不過來,那也是自然。」

  這些仙門中人均是一早便來到學宮,只等試煉結束之後,召開仙門大會。

  進入蓬萊之後,往來消息傳遞便被溟海所阻隔,是以外面發生的事情,什麼也傳不進來,還是此時聽到殷懷瑜的話,才知道崑崙弱水泛濫,又有妖龍現世。

  殷懷瑜又道:「天下間妖魔頻出,連溟海之上都有倉兕水獸作亂,大家可以想一想,過去這些年裡,可曾聽聞溟海上出過這樣的事情?」

  姚黃忽然湊近謝蘇,耳語道:「難道那頭倉兕也是他們……」

  謝蘇手按長劍,輕輕搖頭,示意姚黃靜聽。

  殷懷瑜層層鋪墊,娓娓道來,這才漸漸兜回他真正想說的事情上。

  而謝蘇也想知道,滄浪海謀劃這一切,究竟是想要從蓬萊得到什麼?

  殷懷瑜緩緩道:「溟海水獸作亂,崑崙弱水泛濫,甚至還出現了一條妖龍作祟……不得不令人警惕。方司正下山之時,也曾提醒過在下,世間恐怕有大魔現世。」

  方長吉此刻不在蓬萊,無人對質,當然由著殷懷瑜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此人能言善辯,言語之間,卻是隱隱透出一種身負方長吉和楊觀所託的意思,更令山谷之中的眾仙門對他多了一重信任。

  何況世間妖魔頻出,眾仙門這才不得不建立清正司以調度應對,殷懷瑜所說之事,各仙門中不乏有識之士,一早便也有了同樣的想法。

  此時聽到殷懷瑜這樣說出來,均是面色沉凝,緩緩點頭。

  殷懷瑜身在半空,忽然調轉身子,朝向山谷之中的仙門中人,神情肅穆,似乎正在為什麼事下決斷。

  片刻之後,他朗聲道:「在下近日得知,這世間妖魔頻出,與仙門中的一個人,實在有很大幹系。我一向敬佩此人修為高絕,氣度凌雲,但今日之事與眾仙門息息相關,甚至關涉天下氣運,我不得不將這個人說出來。」

  山谷中的眾人心中一凜,皆是屏住呼吸,等待著殷懷瑜將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

  謝蘇卻是緩緩擡眸,長睫之下,殺意森森。

  「這個人就是蓬萊之主,明無應。」

  這話一出,山谷中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眾仙門彼此相望,震驚惶惑不敢置信,諸般情緒交織,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殷懷瑜將摺扇一收,正色道:「世間過天門者,可飛升成神,從此脫離此世因果,再不干涉此世氣運。明無應過天門而不入,天下皆知。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過得天門之人身負天下氣運,他若不入天門,為平衡氣運,世間自會有大魔現世。」

  山谷之中忽然有人問道:「你說這話,可有什麼憑據?」

  這一聲十分響亮,然而眾仙門環顧四望,想要看看是誰在說話時,卻見大家都是面面相覷,竟是找不出來。

  殷懷瑜御劍而下,走到眾人身前,目光慎肅,聲音穩重。

  「諸位道友都是修仙之人,其中道理不是一想便知?如這蓬萊秘境,身在溟海中央。又如崑崙仙山,而被弱水環繞。世間的洞天福地,多在凡人不可踏足之處,不正是一種平衡?日中則昃,此消彼長,天道虧盈而益謙,世間氣運原是如此。」

  天之道,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

  山谷眾人一時之間被震懾,殷懷瑜所說,本是世間正理,天下妖魔頻出,溟海水獸作亂,更是眾人親眼所見。

  忽有一道沉渾男聲自遠處響起:「你要憑據,我這就來給你!」

  眾人擡頭望去,天際一行人御劍而來。

  這些人修為極高,說話時還遠在天邊,話音落下的時候,就已經飛入山谷之中。

  他們衣衫之上均有火焰紋繡,一望即知是無極宮的人。

  為首的正是無極宮宮主,葉沛之。

  他身材高大,面色冷硬,眼風掃過,山谷中其他仙門中人便稍有些瑟縮,為無極宮的人讓出位置。

  殷懷瑜上前一步行禮,朗聲道:「葉宮主。」

  岩洞之中,姚黃已近乎坐立難安,滄浪海的人已經很難對付,此刻又來了個修為深不可測的葉沛之。

  姚黃擡眼看去,謝蘇仍是不動不說話,神情淡漠,右手按在長劍之上,卻無端讓姚黃覺得驚心動魄。

  葉沛之目光冷肅,先是掃過峭壁上的岩洞,繼而轉身,望向仙門眾人。

  他的師弟范青當即率領門人從眾人身後走出,與葉沛之站在一起。

  此次仙門大會,葉沛之原在閉關,無法前來,便由他的師弟范青帶領無極宮的門人進入蓬萊。

  不過也有不少人消息靈通,知道葉沛之說閉關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原因是極北冰海有秘境現世,葉沛之近水樓台,要先行帶著弟子進去搜集寶物。

  這原該在極北冰海的葉沛之此刻忽然現身,在眾人意料之外。

  木蘭長船已毀,只有滄浪海的船能渡過溟海,葉沛之能這樣無聲無息來到蓬萊,無極宮與滄浪海必已互相引為援手。

  葉沛之絲毫不耽擱,伸手向後道:「羽兒,將你在冰海秘境之中找到的古卷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自他身後走出一個黑衣的青年男子,神情冷漠,雖然英俊,但眉宇之間卻像是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黑氣。

  正是葉沛之的獨子,葉天羽。

  他拿出一方木盒,將上面的蓋子抽去,露出下面一卷殘破竹簡。

  那竹簡顯然是古物,下半卷缺失,是一部殘本。

  葉天羽聲音殊無起伏,冷冷道:「這本殘卷是無極宮在冰海秘境之中獲得,上面記載,過天門者,身負天下氣運,須進入仙京,才能開釋此世因果。若此人不入天門,世間將生異象。」

  他稍一停頓,山谷之中眾仙門皆驚疑不定,誰也沒有說話。

  葉沛之巋然不動,葉天羽望向眾人,再度開口。

  「除此之外,若有人過天門而不入,世間氣運則被他一人獨占,眾生再無一人可過天門。」

  這擲地有聲的一句話,令山谷中頓時爆發騷亂。

  世間修道之人,誰不將過天門視為此生至高目標?

  仙途艱苦,誰又不是捨棄無數東西才走到今天?

  葉天羽捧著木盒,依次向眾仙門中主事的人走去,讓他們一一看過。

  秘境之中,向來能挖掘出無數珍寶秘籍,無極宮說在冰海秘境之中尋得上古殘卷,便有人天然信了幾分。

  而這殘卷之上,更是揭示出天門陣乃世間氣運根本,兼敘世間清濁二氣升騰沉降,虛實相生,道沖不盈,生生不已,所涉種種,更似隱含世間至理,蘊藏玄妙真道。

  看過的人或是一時頓悟,或是細思之後,發覺殘卷上的記載,竟好似與自己多年修煉所感所悟暗暗相和,甚至像是能夠解決一些自己進境的關隘,更是對這殘卷所記載之事深信不疑。

  一看之下,不覺入迷,竟是絕難放手。

  葉天羽卻是將木盒又蓋上了。

  「殘卷玄妙,無極宮不敢獨享,仙門大會之後,自當抄錄百份,奉於各位。」

  殷懷瑜此時又將他那摺扇輕搖了起來。

  「此卷記載之事,相信大家都已無異議。」殷懷瑜望向峭壁上的岩洞,揚聲道,「謝道友,你可要為尊師驗一驗這殘卷的真假?」

  先前姚黃假作明無應的聲音,已經出聲說過話,但殷懷瑜每每說話,卻只點名謝蘇。

  謝蘇心知,殷懷瑜必定是知道此刻明無應沉眠未醒,故意這樣說。

  只聽葉天羽冷冷道:「給他看一看不打緊,但謝蘇若是要維護自己的師尊,下手將此卷毀去,我們又拿什麼來當作憑證?」

  他聲音冰冷,含著一股輕蔑之意,已經在眾仙門之前將謝蘇當作了小人。

  謝蘇還未有什麼動作,姚黃已經大怒道:「他放屁!」

  殷懷瑜微笑道:「葉少宮主多慮了,岩洞內的乃是蓬萊之主,又怎會作出這等心虛之事?」

  葉天羽話中針對的還是謝蘇,但殷懷瑜輕描淡寫一句話,卻是刺向了明無應,直指他會因心虛而毀掉冰海殘卷,更是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一分譏嘲。

  明無應身為蓬萊之主,怎麼縮在岩洞內不敢出來?

  一陣寂靜之後,殷懷瑜上前一步,朗聲道:「為天下氣運,萬物眾生計,還請蓬萊主再過天門!」

  滄浪海眾門人齊聲道:「請蓬萊主再過天門!」

  葉沛之一擡手,無極宮的人也齊聲複述。

  「請蓬萊主再過天門!」

  眾仙門中有稍晚一步的,此時也紛紛放聲齊喊,聲震山谷。

  數名御劍在空的滄浪海門人貼近岩壁,更有兩人身入岩間縫隙,想要從此處進入岩洞。

  謝蘇低下頭,自衣襟撕下長長一條,將承影劍的劍柄綁在自己的右手掌心。

  山谷之中無數道氣機鎖定岩洞,千鈞一髮。

  橫里伸來一隻修長的手,覆在謝蘇的手背上。

  這暖燙體溫令謝蘇微微一震。

  耳畔傳來一個風輕雲淡的聲音。

  「天下氣運加諸我身,以為我很想要嗎?」

  作話:

  「天道虧盈而益謙。」出自《易經》

  「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出自《道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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