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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今夕何夕(四)

2024-09-10 20:12:59 作者: 郁都

  第72章 今夕何夕(四)

  一走進這片竹林,外面的聲音就好像全都聽不見了。

  只有林間的風聲,偏偏被拉得很長,從竹葉上面幽幽地划過去,乍一聽,像是許多人在哭。

  賀蘭月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走在叢靖雪和謝蘇中間,輕聲道:「這地方怎麼陰森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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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叢靖雪一直分神注意著周遭的動靜,答道:「此處久無人來,自然要荒敗一些。」

  自外面看來,盧家的府邸氣派敞亮,庭院布置得極有章法,讓人絕對想不到盧家園中深處竟還有這麼一處地方。

  這裡許多年來無人踏足,地上積了厚厚的落葉,鬆軟腐敗。

  而天上星月的光輝也無法透過上面的竹林一樣,四周只是一片漆黑。

  又似乎有很淡很淡的冰冷霧氣在竹林之中盤桓。

  越往深處走,就越覺得冷。

  謝蘇望著竹林深處,與叢靖雪換了下位置,自己走在最前面,說道:「這裡面的東西有些棘手。」

  賀蘭月問道:「你知道這禁地裡面有什麼?」

  謝蘇握住牧神劍,那古意盎然的暗金色劍鞘上頓時生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華,照亮他的臉。

  叢靖雪愣了一下,「牧神劍?蓬萊主在此?」

  謝蘇點頭道:「師尊也在金陵城中。」

  賀蘭月當即一笑,人也放鬆了許多,「那還擔心什麼?」

  謝蘇淡聲道:「這禁地中的東西或許不好對付,找到雲靖青,我們就先退出來。」

  賀蘭月笑道:「那也沒錯,我可不想在這裡面待久了,變成一個傻子。」

  叢靖雪卻是從袖間拿出一隻引火符來,他手指一動,那符紙便懸浮空中,燃燒起來。

  只是仿佛只過了一霎那,那引火符便在竹林的霧氣之中熄滅了。

  再試第二張,也是一樣。

  叢靖雪道:「這竹林從外面看來,似乎也沒有這麼大,可是我們走了這麼久,周圍的景象卻好像根本沒有變化。」

  賀蘭月還在等著叢靖雪解釋,謝蘇卻已經知道他的意思。

  他俯身從地上撿起一根竹杆,削去上面的部分,又在竹節之上做了一個記號,將它斜插在腳邊。

  這盧家先祖給自家留下的一片氣澤,經年累月成了一處禁地,盧家人人不敢靠近。但在謝蘇等人眼中,此處應該是一個盧家先祖下的陣法。

  竹林之中沒有路,偏有霧氣,星月的光芒絲毫不能照進這裡面,連引火符都只是燃燒一瞬便失效了。

  這陣法倒像是故意引人入歧途,連一個方向也不給,也不讓他們有機會看到陣法的全貌。

  謝蘇將竹竿插在地上,便繼續前行,只是每走過一段,都要在身邊留下一個記號。

  如此又走了一段時間,謝蘇忽然停下了步子。

  他們三人原本離得極近,謝蘇這樣一句話不說就突然停下,賀蘭月險些撞到他的身上去。

  「你怎麼不走了?」

  他從謝蘇身後探出頭,卻在看清前面物事的時候愣了一下,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在謝蘇身前,那杆被削去一半的竹子插在地上,竹節上有一個謝蘇用劍氣留下的記號。

  叢靖雪料得不錯,這個陣中有個故弄玄虛的陣法,讓他們在裡面走來走去,不過是在兜圈子。

  以雲靖青的修為,尋常的陣法禁制困不住她。

  而她一進入這個禁地就再也沒有出來,恐怕就是被這個陣法給陷住了。

  恰在此時,竹林前方的遙遠處忽然現出一點亮光。

  那亮光由微弱到強盛,像是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謝蘇卻是皺起了眉,已經將牧神劍握在手中。

  這竹林裡面漆黑一片,每一處都像是相同的一處,沒有標識,沒有邊界,他們走來走去,都只是在裡面兜圈子,又回到了原地。

  人在漆黑之中,本來就會自然而然地警惕緊張起來,可況竹林中的霧氣幽幽聚散,詭異非常,林間又總是有些細微奇怪的聲音,好似一種無形的壓迫。

  若在此刻突然出現亮光,人性如此,天然就想要向著亮光走去。

  可是對現在的他們來說,這亮光便詭異兇險,不可靠近。

  謝蘇轉身,簡短道:「快走。」

  他只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身後竹林深處的亮光便一穿而過。

  謝蘇只看到那巨大光團映在賀蘭月的眼睛裡,下一瞬白光大盛,將他們全數吞沒其中。

  他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那刺眼的白光還沒有消散。

  謝蘇用力地眨了眨眼,什麼都看不見,眼角濕潤,不自覺有淚湧出。

  他伸手一摸,摸到了自己身下層層疊疊的落葉,不知道已經在這裡積了多少年。

  謝蘇撐著地面坐起,只覺得眼前全是那道白光留下的炫影,刺痛之中,好像看到一個女子的身形。她臉上蒙著面紗,動作間似乎慌亂得很。

  他心中一動,問道:「雲靖青?」

  那女子卻不答話,踩在落葉上的腳步聲似乎離他時遠時近。

  謝蘇向身邊一探,卻怎麼也摸不到牧神劍。

  而四周的腳步聲忽然變得無比雜亂,像是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他身邊走來走去,可是那刺目的炫光之中,謝蘇卻什麼也看不清。

  緊接著,他嗅到一股極甜膩的香氣,濃郁得近乎令人作嘔。

  耳邊的腳步聲卻在這香氣之中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謝蘇用力搖搖頭,閉上眼睛再睜開,還是無法驅散那道白光留下的炫影,但視物比先前已經要清楚一些。

  此刻他仍是在那片竹林之中,賀蘭月和叢靖雪都不在他身邊。

  牧神劍也找不到了。

  謝蘇看向四周,那個他在眩暈之中見到的女子身影也不見了,幾乎讓他以為是幻覺。

  他低頭靜了片刻,眼前無數的炫光漸漸消失。

  竹林之中霧氣瀰漫,謝蘇翻身站起,右手虛虛握住,片刻之後,靈力從他指間四溢而出,像無數道水中的游魚,映出發光的亮痕,轉瞬間消散在謝蘇身旁。

  不知道這操縱這陣法的究竟是什麼人,但對方一道白光就將他們吞噬進去,實力不可小覷,謝蘇並沒有貿然動用靈識。

  牧神劍不是他的佩劍,謝蘇可以使用它,卻不能召喚它。

  但他在蓬萊山中曾有兩年時間,與牧神劍朝夕不離。謝蘇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剛才放出無數細弱遊絲的靈力,是希望牧神劍能感應到他。

  無邊的黑暗之中,謝蘇覺得越來越冷了。

  在這漆黑的竹林里,想要辨清方向也是徒勞,何況早先他們已經嘗試過,在竹林中向前走下去,最終都只是繞回了原點。

  謝蘇呵出一口白氣,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

  下一瞬,他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是在為自己此刻才想到這一點而懊惱。

  他一走進盧家,便覺得此間有清冷之意,好像將盛夏的暑熱全都擋在外面。

  越靠近這片禁地,那清冷之意就變成了陰冷。

  到得現在,四周已經冷到了他呼吸時口鼻中會冒出白氣。

  那他此時就已經離陣法的中心不遠。而陣法中心,往往就是設陣之人所在的位置。

  謝蘇不再耽擱,在黑暗中辨別寒氣襲來的方向,疾奔而去。

  那些漆黑中的竹影與別處無異,謝蘇卻知道自己找對了。因為那些竹影忽然黑壓壓地倒下來,好像要堵住他的去路。

  謝蘇周身靈力暴漲,無數竹枝尚未觸及到他的身體就被他的術法化為齏粉。

  林間霧氣一瞬壓下,如有噬人之能,謝蘇渾然不懼,沖入霧中。

  霧中的一切都是灰濛濛的,像是有無數的影子在謝蘇身邊來了又去,那些腳步聲層層疊疊,密密麻麻,一時遠又一時近。

  更有無數雲朵一半的東西在霧中上下起伏,沉降下來的時候,謝蘇好像能看到裡面有無數的人影涌動。

  在他衝進霧氣最濃郁處的一霎那,謝蘇忽然一腳踩空,在灰霧之中向下跌落。

  那一瞬間,謝蘇想起了學宮試煉中的那道瀑布。

  這霧中的下落似乎永無止境,又似乎只是一瞬,謝蘇在看清身下景象的同時擊出一道靈力,借勢遠遠地倒飛出去,落在一片堅硬的地面上。

  四周不像白天,也不像夜晚,灰霧瀰漫在四周,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有這一片地方是清晰的。

  謝蘇也終於看到自己腳下的並非地面,而是冰面。

  這是一個小小的冰湖,但謝蘇腳下的堅冰竟似有數丈之厚,下面則是更深處的湖水。

  謝蘇轉身,看到無數白色蛛絲一樣的東西盤在岸邊,像是一整面牆壁一般。後半段隱沒在灰霧之中,看不清楚,而下方蛛絲之中裹著一個人,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是雲靖青。

  他剛剛向那裡走了一步,就聽到冰湖之上響起一個人的聲音。

  這聲音的音色,像是個少年一般,但那說話時流露出的意態,就好像這個說話的人已經垂垂老矣,不知道見過世間的多少人和事。

  「你跟明無應,是什麼關係?」

  這聲音在冰湖之上四處迴響,謝蘇找不到聲音的來處。

  一道劍光從天而降,落在謝蘇身邊。

  牧神劍的劍鞘深深地楔入冰面,瞬間炸開無數條裂縫,向四面八方而去。

  在冰面碎裂的聲音中,謝蘇伸手,握住了牧神劍。

  而那無盡蛛絲的中央忽然像是起了波瀾,所有的白色蛛絲都在涌動,甚至帶動了冰湖都在微微震動。

  蛛絲所在之處好像一個白色的繭,此刻正要有什麼東西破繭而出。

  那些蛛絲纏繞擰轉,密密地包裹起來,隨後又像花瓣吐蕊一樣,從中間一層層地打開。

  有一個人站在那白色的蛛絲之間,連身上的衣服也像是蛛絲製成的。

  他上前一步,腳下的蛛絲就好像隨他心意而動,在空中搭成一道棧橋。那人每走一步,腳下蛛絲搭成的橋就長一段。

  謝蘇擡頭望去,只覺得那人身在高處,面目模糊,似乎五官前面也有霧氣遮擋一樣。

  「你身上帶著牧神劍,你是明無應的什麼人?」

  他的音色像少年,說話的語氣又像是垂垂老矣。

  謝蘇淡淡道:「你又是什麼人?」

  這人身上像是毫無修為,也沒有一絲靈力流動的痕跡,可是謝蘇握著牧神劍的手緩緩收緊了。

  「如你所見,我只是個陣靈。」

  謝蘇的瞳孔微微一縮。

  陣靈,是陣法中天長日久化生出來的靈識。

  尋常的陣法,在設陣之人收回靈力之後,就會化為烏有。另一些由符咒發動的陣法,除了陣眼處的符紙,更要有靈物或是法器壓陣。

  符紙一經發動便會作廢,這樣的陣法因為另有靈器壓陣,在發動之後仍能保留下一點陣法痕跡,但也只是個殘陣,時間一長,那效力也就漸漸消失了。

  而有陣靈化生的陣法少之又少,陣法自身需要強大無比,生生不息,才有可能在漫長的時間中化生出一點靈智。

  在所有記載中,只有崑崙的護山大陣化生出了陣靈。

  千年風煙歷遍,才出了這麼一個。

  而盧家的禁地之中,竟然也有一個陣靈,難道那位盧家先祖真的神通廣大到了這個地步?

  那人似乎看出了謝蘇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怎麼,你不相信嗎?」

  那些白色蛛絲隨他心意,肆意生長,好像在流動一般。

  謝蘇忽然看了雲靖青一眼,這一眼看得很隱蔽,可是那個人好像也發覺了,居高臨下地看著蛛絲中的雲靖青。

  下一刻,白色蛛絲退開,雲靖青掉了下來,翻滾幾圈,她雙眼緊閉,毫無聲息。

  那人道:「她沒有死,只是睡著了。」

  謝蘇向雲靖青微微移動了一步,立刻就有無數白色蛛絲圍在雲靖青身邊。

  那人又道:「我說她沒死,可沒有說你可以帶走她啊。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

  謝蘇想了想,朗聲道:「前輩是與我師尊相識嗎?」

  那人聽到這句話,空中的蛛絲棧橋化成一道階梯,他慢慢地走下來,站在岸邊,將目光投向謝蘇,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牧神劍。

  「你是明無應的徒弟?」那人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你還操縱不了牧神劍,卻能把它帶在身邊。」

  謝蘇握著牧神劍的手微微一緊。

  這個怪人好像跟那些白色蛛絲是一體的,他出現的時候,除了蛛絲涌動,謝蘇連半分靈力都沒有感覺到,也根本看不出他的修為。

  可是他只是一個照面,就看出自己無法完全掌握牧神劍。

  這人語氣輕緩,似乎不像是對他們有什麼敵意,但是謝蘇卻絲毫不敢放鬆。

  「我問你,明無應此刻在何處?」

  怪人在湖邊停住步子,望向謝蘇。

  謝蘇道:「蓬萊。」

  怪人看著他笑起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不會撒謊?」

  謝蘇的眼睛一眨不眨,防備著怪人隨時出手,可他像是並沒有這個意思,而是擡起頭望向無邊無際的灰色霧氣,自言自語道:「我在這裡太久了,這麼多年,只有鍾靈會來找我說說話……」

  聽到鍾靈這個名字,謝蘇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隱約將今日前因後果串連在了一起。

  既然鍾靈與眼前的怪人相識,那麼雲靖青進入禁地,或許就不是誤入,而是有人特意把她引進來的。

  一個念頭尚未轉完,謝蘇就聽到那怪人再度開口。

  「你想從我這裡把這個女子帶走是不是,可是我答應了鍾靈,要把她留到明天早上。」

  謝蘇擡眸。

  「不過,你若是肯留在這裡陪我說說話,我就讓你把她帶走。跟你一起走進禁地的那兩個人,我也會讓他們安然無恙地出去。」

  謝蘇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握著牧神劍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怪人五官之上的霧氣忽而散去,露出下面平淡至極的一張臉,他似乎很疲憊,又似乎在隱隱地期待著什麼。

  「你不認識我,那也是自然。」

  怪人輕聲道:「因為我是……天門陣的陣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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