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伺候

  靈犀寺廂房的窗戶很大，糊著薄薄的高麗紙，皎白的月光映的整個房間都好似鍍了一層銀光。

  他盤坐在蒲團上，手中捻著太后送她的佛珠，剛剛聽到的嗒嗒聲就是珠子相碰發出的聲響。

  月光將他整個籠罩，滿身光華，滿身孤寂。

  莫名的她眼眶一酸，前世，她也曾這般伴著月亮度過漫長的夜。

  其中心酸寂寥，不親身經歷的人無法得知。

  公孫杞回首，正好看到她水眸蓄淚，神情哀慟的樣子，不覺心尖一刺，眉心起了皺褶。

  「可是疼了？」他起身走過去，手掌按在她的額頭上，試了溫度。

  還好，沒有燒。

  林墨北對上他看來的目光，心下微慌，唯恐心事被人窺探，忙撥開他的手，胡亂的擦了淚，悶聲問：「你在我的房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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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她紅彤彤的眼眶，公孫杞心中不是滋味，在他的認知里，她很少哭的，今日卻已經是第二次落淚，想來是疼極了！

  在塌邊坐下，端了旁邊小几上的茶盞，用湯匙舀了水，遞在她嘴邊。

  林墨北擦淚的手一僵，瞪著眼看著遞到面前的湯匙又看著一臉認真的他……他……他要伺候自己喝水？

  「大夫說醒後喝點水比較好。」看她吃驚的樣子，公孫杞輕聲解釋。

  什麼情況？房間裡除了他，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清荷呢？如意呢？

  忽的想到什麼，林墨北頓時緊張起來：「清荷她們呢？不會是受傷了吧？」

  公孫杞看她一眼，淡淡道：「她們今日受了驚嚇，我讓她們去休息了。」

  林墨北鬆了一口氣。

  「喝水。」聲音低沉夾著些許不悅。

  林墨北抿了抿唇，喝下湯匙中的溫水。

  小心的覷了眼他的模樣，林墨北心下一陣驚駭：得！惹了公孫公子不開心了！

  不禁暗自叫苦：但凡房裡有另外一個人在，她也不敢勞他大駕啊！

  喝了水，公孫杞將茶盞擱下，低頭看著手中的佛珠，皺眉道：「只顧著緊張別人安危，你就不在乎自己的傷？」

  今日若那馬車若沒有軋到石頭，沒有偏那一掌的位置，她以為，現在還有命活？

  偏她一點不在乎，昏迷前在問他和長公主，醒後又問兩個丫鬟，心可真大，一點兒不在乎自己是否會殘廢。

  林墨北又看了眼左胳膊，這傷的怕是不輕！

  嘖，早知會受傷就該帶了安醫正來的，他的止疼藥一向有用！

  左手實在抬不起來，她忍著疼道：「是折了吧？哪裡找來的大夫？」

  這荒郊野嶺的，也真是難為他們了。

  還別說，這竹板綁的挺好，想來這大夫也是個細緻人。

  公孫杞聞言輕咳了一聲，微微別開了臉，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白他一眼，林墨北哼道：「誰要救你！我聽說是長公主的車隊才下令去救的。」

  知道她是救命恩人，剛剛餵個水還那麼不樂意，哼！

  明顯是鬥氣的話！公孫杞眉宇間的緊繃緩和了些，視線半垂落在她手上。

  她的手已經徹底的腫了起來，白白胖胖的好似籠屜上剛蒸好的饅頭。

  粉嫩圓滑的指甲全部充血，他看著都疼。

  許是不小心被石塊劃傷了，指腹一道血痕，血跡猶在。看著，他微微皺眉。

  掏出懷裡的帕子，小心的捏起她的手指，動作輕柔的將血跡給她擦拭乾淨。

  受傷後整個胳膊都是麻木的，感覺遲緩了不少，但林墨北還是感覺到了他指尖的溫度，以及輕柔到近乎呵護的動作，不禁怔住。

  這還是公孫杞嗎？

  將沾了血污的帕子疊起，依舊塞在懷裡，看她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不解問：「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咱們雖不甚熟絡，但也算是相識了數十個年頭了，倒是不知你這麼體貼。」林墨北睨著他的臉，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

  公孫杞扯了扯唇，反回道：「我也不知道你原來這麼膽大。」

  她那兩個宮女怎麼也是皇上賜的，見識和膽識自是比常人都強些，白天的情況二人嚇得不成樣子，反倒是她，被馬車撞飛了還一臉的淡然擔心這個那個，全然沒有恐懼之色。

  這是嘲笑她以前膽小不成？林墨北白他一眼，恰巧他看了過來，忙換上了一副笑臉，道：「公孫公子，人都會變的。」

  公孫杞看著她。她唇瓣彎彎露出了一排貝齒，語氣散漫，好似話不經腦的玩笑。

  但他沒錯過她澄淨眸底的點點冷冽。

  這些年，她經歷了什麼？

  他眼神清淡縹緲，好似群山間的一縷輕霧，只是，這淡然之下，她卻發現了一絲的執著。林墨北有種被看透的感覺，輕咳一聲轉了話題：「你可知道刺客的來路？」

  這個問題她前世今生都好奇，究竟是誰膽敢伏擊長公主的車隊！

  不過前世好像沒查出個子丑寅卯，不了了之了。

  連朝廷都查不到，想來，對方是個厲害角色。

  她這一臂之仇也不知能不能報。

  誰知公孫杞點了點頭，深邃的眼眸里滿是冷沉：「猜到了。」

  「猜到了？你知道！」林墨北瞠大了眼，他竟然知道。

  現在知道，前世應該也是知道的，為什麼不報仇？

  「嗯，我猜到了。」公孫杞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的震驚。

  看他這篤定模樣，也不像是說謊，那就是真的猜到了！

  林墨北這就搞不懂了，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報仇？難道他這些年對長公主如母般的孝順恭敬都是裝出來的？

  想到此，看他的眸光就帶上了探究。

  對上她漆黑的眸子，公孫杞竟然能猜到她的疑惑，笑了笑道：「猜到，但時機未到。此刻還不是報仇的時候。」

  這些年他面對的刺殺不計其數，但他都沒有還手，他在等一個時機！

  一個一擊即中的時機！

  原來如此！她就說嘛，長公主拿他當親兒子疼，他看著也不像是忘恩負義的人。

  鬆了口氣，打趣笑道：「那就好。今日這仇我記下了，改日你要報仇的時候，記得捎帶上我！」她雖不能出力，但說不定可以在別的事情上幫幫忙。

  公孫杞看了看她的胳膊，語氣比之剛剛輕柔了許多：「你的仇也算是我的，我幫你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