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煙煙羅番外：婚禮

  雖然已經距離不知火家一里之遙，盡江郎還是果斷的回頭了。

  他的面色露出絕望，眼中儘是驚慌。

  他想起村莊中所有的花環顏色全都是錯落有致，一股極寒的感覺從頭蔓延到腳底。

  「煙煙羅……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你還在騙我！」

  他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他都明白了。

  答案就是「煙霧」！

  他們想當然的以為煙煙羅的雙目蒼白便丟了視覺，可她卻並不用眼睛看這個世界！

  那些煙霧本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她會用煙霧來感知世界，用煙霧來看到一切！

  

  盡江郎回想起煙煙羅每次放出煙霧的時機，不禁汗毛倒立。

  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啊！

  她放出煙霧，知道盡江郎在附近，於是他們相遇了。

  她放出煙霧，看到盡江郎和大天狗在烤魚，於是他們相識了。

  她在酒吞的巢穴中放出煙霧，她在日吉津村放出煙霧，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一切。

  「她的煙霧與乾草花環」。

  煙煙羅一直都知道，她從來沒有加入不知火家，也從來沒有成為「陰陽師」，她始終都是那個微不足道的妖怪。

  她知道愛她的村民們全都死了，像魚一樣的堆在村口，可就算這樣，她還要擠出笑容，給妖怪們賜予名字，不讓他們露出破綻。

  盡江郎以為自己在守護煙煙羅，可到頭來卻是煙煙羅在維護他們幼稚的謊言。

  「怪不得你說你不想要強大的力量，只想要一雙能看到櫻花的眼睛……這樣的謊言，讓你很累吧……」

  盡江郎不知道煙煙羅的煙霧到底會強大到什麼程度。

  「連花的顏色都能分辨……那信上的字跡……」

  ……

  「盲姬……所以你……看得到嗎？」幽谷響疑惑的問道，「你的眼睛並沒有對準月亮的方向，竟然能知道今晚是弦月。」

  「你們不必叫我盲姬了。」煙煙羅笑了笑，說道，「幽谷響，大天狗，很感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是時候跟你們告個別了。」

  「什麼？」二人沒想到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但很快又發現了另一個重點，「告什麼別？你要去哪？」

  「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如果運氣好的話，我有可能成為人類。」煙煙羅緬懷憧憬，開心的說道。

  「不對吧？」大天狗問道，「先不說妖怪如何成為人類的問題……你若是走了，哥怎麼辦？」

  「他已經瀕臨「化魔」，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煙煙羅苦笑了一下，說道，「我知道妖怪的一生有多苦，我絕不能讓自己愛的人成為妖怪。」

  大天狗和幽谷響不是蠢人，他們都從煙煙羅的話中捕捉到了一些詭異的感覺。

  「你要做什麼？」

  「盡江郎給我魚吃，給我衣服穿，給我抓藥，又給我演戲。他讓我在那個寒冷的冬天活了過來，我至今都沒有跟他說過謝謝。」煙煙羅又說，「但我或許能送給他一個光明的未來。」

  幽谷響皺了皺眉頭，上前拉住了煙煙羅：「喂！有什麼事等盡江郎回來之後再說！」

  「我等不到他回來了。」煙煙羅推開幽谷響的手，從一旁緩緩的拿起三個酒碗，放到了地上，又從不遠處拿起一個酒壺。

  這酒壺便是剛剛酒吞丟給盡江郎的。

  只見煙煙羅給三個酒碗分別添滿了酒。

  然後跪坐在地上，舉起其中一個，衝著月亮說道：

  「我煙煙羅，一生為妖，撒謊無數，但我愛不知火盡江郎，決定嫁她為妻，決無虛假。」

  說完，她便舉起酒碗，分三次將碗中的酒喝光了。

  然後又拿起第二碗。

  「我煙煙羅，殺生無數，不論墜入地獄或是化身修羅，都對不知火盡江郎至死不渝。」

  她再次分三次，將酒喝光。

  兩個妖怪這才明白，分九次喝完三杯酒，分明是婚禮的一環。

  煙煙羅完成了一場單人的婚禮。

  在這漆黑的月下，在這滿地是血的鬼村，她在無數幽魂的見證之下，嫁給了盡江郎。

  「我煙煙羅……」喝到第三杯的時候，她稍稍頓了一下，但還是壓抑住悲傷，開口說道，「願讓盡江郎永遠忘了我，這世上的傷悲僅留我一人承受即可。」

  說完，她的周身又釋放出煙霧，面沖月亮的方向，緩緩的說道：「若天神同意，便立刻下雨。」

  一語過後，天上悶雷一響，竟然真的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謝謝……我許了這麼久的願，只有這一次真的下雨了。」

  煙煙羅苦笑一下，分三次將碗中的酒飲盡，那眼中始終含著淚光。

  「但這一次，也足夠了。」

  「喂！」大天狗已經明白了煙煙羅所想，立刻說道，「你不要做傻事，有我們倆在這守著，你什麼也做不成的！還是乖乖的等哥回來再說！」

  煙煙羅沒有理會大天狗，只是緩緩的站起身，身上的煙霧更濃了：「萬骨坊，幽谷響，你們攔不住我的。」

  還不等二人出手，煙煙羅的煙霧已經實體化，像繩子一樣的將他們二人捆了起來。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些煙霧是什麼時候飄到自己周身的。

  煙煙羅緩緩的飄向空中，開口說道：「幫我告訴盡江郎，謝謝他，願意在我最悲傷的時候，帶著最拙劣的謊言闖進我的世界。多年以後，若他在路上見到一個人人喊打的女騙子，可能是轉生後的我，憑藉微弱的記憶，正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尋他的蹤跡。畢竟在他的心中……我一直都是個騙子。」

  「不行啊！」大天狗不斷的掙扎著，「哥不會在乎你到底是人是妖，也不會在乎你是不是騙子！你別做傻事啊！」

  煙煙羅的眼中含著淚，嘴上洋溢起微笑。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盡江郎的場景，那人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身為不知火家年青一代最厲害的陰陽師，他卻連動都不敢動。

  來刺殺他的刺客就在他眼前，他卻脫下自己的衣服丟給她，冒著寒風哆哆嗦嗦的走了。

  他已經很餓了，卻把那條烤魚放在了她的眼前。

  「真是個傻瓜……要是遇到騙子了可怎麼辦？」煙煙羅微笑一下，然後輕輕揮手。

  遠處的煙霧不斷凝結，化成一個巨大的刀片。

  「比起妖怪的一生，還是「時間師」的一生更加令人心神嚮往啊……」

  手起刀落。

  這個蒼白纖瘦的身影在微弱的月光下被斬掉了頭顱。

  她的身軀化作煙霧緩緩飄走，頭顱安詳的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