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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回:地負海涵生奇策(中)

2024-05-04 10:22:56 作者: 邱處機

  二人在城門遠端等待半晌,待到黃昏時分,竄到靠近洛水的城牆邊,尚方含丹極其厭惡的瞪了一眼碼頭風光,旋即攝定心神,低聲道:「王三哥,以你的武功翻過城牆當不是難事。聽我的,你現在馬上回相府,若是我哥哥還有王師兄他們在府上,立刻讓他們領兵而來,將我帶走,若是他們不在,你便想辦法引開相府前的眼線,萬事小心。」王仙寶點點頭,旋即腳踩先天神行,雙手扣在城牆上,猛然一散真氣,三步並作兩步,一欲而起,翻上牆內,落在地上,雖是不及吸壁神行般靈巧輕飄,卻也足以快步繞開城牆上把手官兵。

  王仙寶落在城牆內,往出潛行幾步,忽的低聲驚道:「是了!相女只顧得讓我去報信,她又如何能翻牆而入?」王仙寶藏在一顆大樹前心急如焚,忽的見一團明月真氣從遠端悄悄爬上,尚方含丹機警的往四周看出,見此時守備多集中於城樓下的過道之中,此地守備尚屬薄弱,笑嘻嘻的從城牆上慢慢滑下。她身子嬌若無骨,落在地上也悄然無聲,只是她修煉明月在抱沒有多少時辰,加上身子尚是虛弱,當即被反震一力震得吐出一口鮮血來,扶著城牆秀眉顰蹙,舉起衣衫將血漬擦開,衝著王仙寶擺擺手,王仙寶雖是擔憂,但此事拖沓不得,便立即往返而去,快速消失在遠端。

  

  尚方含丹不快不慢的跟在王仙寶身後,慢慢往相府附近潛去,心道:「若不是北殷哥傳我一片麒麟教心法,怕是我連活著回家的機會都沒有。只是我現在尚是欽犯,若是被人瞧見回到相府,怕是不知會給家裡帶來多大的亂子,搞不好便是殺頭之罪。」她向四周看去,相府四周賣藝、商販、行腳商人全都變了面孔,雖說長安城裡人口上百萬之眾,但這些固定攤位之人就如同血管中的血液一般,一旦有了變化,她便能瞧個七七八八,這些人算是這座巨型都市的活地標,一旦這些看似最不起眼的人發生變化,多半整座長安城都要巨變。她見昨日販賣六角冰棱珠花的行腳商人已是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城中金鋪夥計,她便覺著隱隱不安。再看向四周,一片安寧祥和卻讓她瞧著萬分兇險,市集當是熱鬧嘈雜之地,越是安寧沉默越是不對勁。

  她怯手怯腳的躲在一側拐角處,瞧著王仙寶畢恭畢敬的給相府門前的侍衛通報,那侍衛瞧見王仙寶如此客氣,當即心領神會,知道這事情不一般,立馬將王仙寶迎入府中,仿佛他是外人一般。尚方含丹見王仙寶走入府內,心裡稍稍鬆了口氣,低聲道:「王三哥安全了我便是放了心,只盼著哥哥不要那麼頑劣,出城遊獵多日不歸。」

  她躲在無人處看了許久,心裡焦憤成疾,望著閔相府寬大匾額許久,心道:「我早年行事向來肆無忌憚,怎的到了今日卻連家都回不去。李北殷,都是你這個小淫賊幹的好事!你若是日後敢待我不好,我一定把你碎屍萬段!」雖是心念如此,卻仍是躲在拐角處蹲著,抱了抱自己的嬌柔的身子,甜膩的閉起雙眼。

  她盯著門前忽的走出兩人,正是王仙寶與重雷,她心道不妙:「重大哥和王三哥出來,怕是哥哥仍是帶著赤龍營未曾歸來。如此來說,爹爹怕是也不在府上,我不能冒冒失闖入王府,唯恐那還未曾親手抱過親過的小侄女慘遭禍患。」重雷與王仙寶不動聲色的往外走來,繞了一道圈將所有眼線甩開,才小心翼翼的探到尚方含丹身側。重雷大喜跪地,喜道:「相女!你平安無事便是最好了。」

  尚方含丹把他扶起,凝眉道:「人多眼雜,切勿多禮惹人耳目。重大哥,我哥哥和王倪師兄均不在府上?我爹爹呢?」重雷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說道:「相爺從今晨上朝,至今未歸,也不知是如何。含辛公子和王倪先生尚在長安外百里處遊獵,府上守備並不森嚴,相女,不如咱們先回相府再說?」尚方含丹搖搖頭,低聲道:「我行跡一旦暴露,狗賊們便再給我們閔相府再加上一條窩藏重犯之罪,不能如此。看來我多半是回不得家,這樣吧,重大哥、王三哥,你們隨我往北宗去,找李教主幫幫忙。即使我們走不到那麼遠,也希望能在沿途上遇到遊獵的哥哥。」重雷、王仙寶一併點頭,說道:「全聽相女安排。」

  三人一併從相府門前離去,卻見方才翻入的城牆上忽的沾滿官兵,張弓搭箭,尚方含丹低聲道:「行藏敗露了,我們被人包了餃子,出不得了。」王仙寶怒道:「相女,既然相府暫時是回不去了,我們兄弟二人便掩護相女殺出去的好!」重雷點點頭,也道:「不錯!我手臂上的傷養了多日,尚未動動手腳,就這些個酒囊飯袋,想對付也不是件難事!」

  尚方含丹看了看重雷僵硬的手臂,低聲道:「重大哥,你肩上的碎骨雖是用哪噠精髓露黏合了,但經絡尚未打理的順,不能亂來。再說了,一旦被人發現我和你們二人在一起,便知道閔相府有人和欽犯勾結,我若真是只顧自己,不顧相府安危,又何必這般大費周折。」旋即她極度厭惡的看了一眼遠端碼頭,低聲道:「咱們走水路,水上官兵多少比路上要少,一旦咱們出了事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還能拼死一搏。」王仙寶點點頭,嘆道:「小人知道,那地方相女怕是再不想去看一眼,真是真是難為你了。」尚方含丹搖搖頭,帶著二人迅速往外走出。

  三人走到碼頭周圍,四周已是被來往船家打掃的乾乾淨淨,尚方含丹立在碼頭卻仍是一陣作嘔,凝眉不展,卻見重雷從船上跑下來,忙道:「相女!這四周船家都不肯載人離去,說是京兆尹下令,近半月來往長安的船隻客人必須拿到京兆尹欽發的通關文書。」尚方含丹眉頭緊皺,忽的一艘小船在水上疾行而來,尚方含丹瞧著奇怪,那小船之上並無人划槳,顯是內功大成之人以內力強催,驅動船隻而行。她往船內看了看,卻見那船家站起身來,將頭上斗笠摘掉,負手而立,冷冷笑道:「相女,咱們又見面了,別來無恙啊。」

  重雷、張元淳連忙護尚方含丹著回過身去,往城中跑去。豈知剛跑了幾步,無數國縣侯府的武將紛紛圍在碼頭前,扛著一挺轎子將過路攔住,尚方含丹定睛一看,那轎子上之人正是已是被李北殷打的筋骨斷裂,永難起身的張元淳。三人已是被團團圍住,重雷往後怒罵道:「赫連赤!張元淳!你們兩個狗賊到底想如何!」張元淳鄙夷的瞪了二人一眼,冷道:「你們兩個奴才還沒資格和老夫說話。」

  尚方含丹凜凜一顫,冷笑道:「張先生,那小女呢?」張元淳冷喝道:「尚方含丹,你可知道你當日跟著李北殷離去,給國縣侯府惹下多大的亂子!」尚方含丹點點頭,低聲道:「張先生,我既然敢走,也就能料到會發生什麼。不過,我既然回來了,也準備好了接受一切苦果。不過在這之前,且讓我把赫連赤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揪出來。」

  張元淳一陣凝眉,冷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尚方含丹並不理他,凝眉看向赫連赤,冷道:「赫連赤,當日我回到長安之時便被你捉去,好生一頓羞辱,你放心,這筆帳我早晚千倍萬倍的還給你。你還真是像影子一樣到處跟著我,陰魂不散!」赫連赤冷冷道:「相女!當日將你擄走,確是我所為!但後來羞辱你侮辱你,要砍斷你手指之人,卻不是我,你該是心裡清楚。」尚方含丹冷冷道:「這我自然知道,你赫連赤也是一條好狗,四處搜羅靠山,當日羞辱我之人想來也是權位極高之人,必不是你,也不是白重黎。可你前段時日才吃了啞巴虧,今天又來,我確是搞不明白你要做什麼。」

  張元淳在軟椅上怒道:「尚方含丹,你說的什麼鬼鬼祟祟的話,讓人聽都聽不懂。你不必痴心妄想李北殷那狗雜種能來救你,我們幾人跟著重雷、王仙寶二人,發現李北殷根本就不在你身邊!我們不捉王仙寶,便是要順藤摸瓜,尋到你的蹤跡,今天你插翅難飛!」王仙寶滿臉通紅,低聲道:「相女,是小人辦事不力,泄露了你行跡,請責罰。」尚方含丹冷冷一笑,說道:「不能怪你們,赫連赤、張元淳給人當狗當慣了,嗅覺通常比人靈敏。」

  旋即她上前一步,冷冷笑道:「張元淳,你四肢胸骨雖然都斷了,但腦子還沒笨的這種地步吧?」張元淳一陣打量,怒喝道:「尚方含丹!你這話什麼意思!」尚方含丹冷冷笑道:「我不妨告訴你,我回到長安已經有十日之久了,在這期間我早已被赫連先生捉走過一次,可他看來並沒有將如此要緊之事,告訴你和白小侯爺,你說說,他是想做什麼?」張元淳當即一凜,凝眉道:「赫連兄!尚方含丹到底是侯爺愛妃,你之前捉到她,卻不給侯爺通告,還讓她給跑了!這是怎麼回事!為何我和侯爺均是毫不知情!」

  赫連赤眉頭一凜,心道:「尚方含丹這丫頭好生厲害的心機,她當日被我捉住卻已是看出我和馬公公開始私下溝通。雖說馬公公與侯爺關係匪淺,但侯爺到底是隔在老夫和馬公公之間的橋樑,我這般越級,怕是會令侯爺生疑。」他連忙喝道:「元淳兄!你切勿聽相女在此胡攪蠻纏,無中生有!」

  尚方含丹失笑道:「張元淳,你看看赫連先生的反應,他當日可不是像今日這般客氣,稱我為相女,而是一口一個妖女,一口一個賤貨。」旋即她轉過身去,冷冷笑道:「赫連先生,是不是你今日所事之主,地位遠不及當日那個黑衣人?所以不敢再對我造次?」張元淳怒道:「赫連先生!你可是對侯爺愛妃做了苟且之事!所以不敢告訴侯爺,你已經捉到相女!」赫連赤怒道:「張兄!咱們你到底一條繩上螞蚱!老子平生最愛女色不假,但還沒蠢到去動侯爺的女人!你切勿聽這尚方含丹在此口出狂言!挑撥我和侯爺之間關係!」旋即他忙喊道:「張兄!我們將相女帶回侯府,這件事我自當向侯爺說個清楚!」

  尚方含丹唉了一聲,負手笑道:「赫連先生,張先生,我既然已經落入你們手裡,也沒想過能再逃出去,我可以安安穩穩的隨你們回國縣侯府去,不做任何掙扎。但你們必須答應不為難我這兩位家將。」張元淳怒道:「這怎麼可以!若是他們二人往閔相府通風報信,還不是讓赤龍營藉機踏平了國縣侯府!」尚方含丹眼眉一凜,旋即嘆道:「小侯爺不就是想要我和神恃劍?可這劍現在的確不在我身上,我總要派個親信去城外取回。」赫連赤冷冷笑道:「相女!收起你那點小心思,你哥哥李含辛就在長安城外,我們二人便是再蠢,也不至於讓你這兩個親信逃出去。」

  尚方含丹點點頭,旋即將一桿尚方劍扔到地上,示意繳械投降,重雷、王仙寶登時一驚,忙道:「相女!你不能……」尚方含丹舉手止言,將二人拉倒一側,用微不可聞的聲音低語道:「我改了主意,我偏偏不走了,我要潛入他們內部,白重黎、趙歸真、馬元贄、赫連赤,這些狗東西把我真的惹惱了!我要把國縣侯府的根都拔出來!但這麼做就必須以身犯險!重大哥,你們二人聽著,我們佯裝突圍,赫連赤、張元淳的目標必定鎖定在我身上。你們一定要想辦法離開,王三哥,你去尋曾醫仙和小妹,跟著他們上北宗!記住!我的話要一字不落的告訴小妹和李教主:朝廷要派人攻打北宗!因為北宗密謀造反!和麒麟教妖人勾結在一起!聽到沒有!」

  重雷與王仙寶登時大驚失色,忙道:「相女!這……北宗可是李教主的家,你這麼做……」尚方含丹低聲道:「李教主身邊有楚征南這等人物,他會明白我的心思,你們二人快走。」

  重雷王仙寶身子發顫,忙喊道:「相女!我們不能拋下你一個人不管!這不行啊!」尚方含丹氣的跺腳,只得逼著他們二人走,忽的尖聲喝道:「走啊!隨我殺出去!」說罷她手起一套明月在抱挪移神功,滾滾水波重擊在身側之人胸腹之上,直將那兩名武者二人打翻在地。

  王仙寶、重雷爬身起來,知她已是開始作戲給張元淳、赫連赤看,為的是吸引二人注意力,讓他們兄弟二人有機會逃出去。重雷、王仙寶也便含著眼淚大喝出手,一套紫薇空明拳、一手先天子午劍掌,將四周之人打飛而出,赫連赤眼看巨變,立馬飛出一記阿維神掌,將尚方含丹擊飛在地,掌風熾烈難當,卻只將她打飛而出,未傷到內臟。

  赫連赤見狀不妙,飛出去落在尚方含丹身側,一般將她拎起,立在一邊,再度以飛火封穴手將她全身真氣大穴封住,大手一揮,示意其他國縣侯府武者快速上前,將王仙寶、重雷圍住。

  重雷手起紫薇空明拳,一拳砸出一條血肉模糊的大道,剛衝出去半步,身後便被一連砍了十幾刀,刀深裂骨,啊一聲慘叫,嚼穿齦血,怒喝著一把將王仙寶扔了出去,喊道:「走啊!走啊!!我跑不出去了!我留下照顧相女!!」王仙寶哀嘆一聲,旋即腳踩神行快步離去。赫連赤冷眉一閃,一把扣住尚方含丹肩部,冷冷喝道:「其他人!把王仙寶追到之後!格殺勿論!!」王仙寶將步伐提到極致,快速逸去,一眾國縣侯府之人立馬

  重雷從地上爬起身來,怒喝發瘋一般奔向赫連赤,全身紫霞明滅,一道空明拳勁打向赫連赤,赫連赤冷笑一聲,將尚方含丹僵硬不得動彈的身子擋在身前,喝道:「狗奴才!你若是有本事!便將你主子一拳打死啊!」重雷見尚方含丹被赫連赤當做肉盾一般擋在身前,當即驚呼一聲,將拳勁掃向別處,身子微微失去重心,赫連赤眼疾手快,一手將他穴道封住,踹翻在地,昏死過去。尚方含丹望了一眼王仙寶離去的身影,心道:「王三哥!這事能否成,就看你能不能給李教主他們送去信了!」她脖頸被赫連赤一掌刀看住,登時眼前一黑,昏迷過去,再瞧不見一絲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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