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回:公門桃李費周折(中)
2024-05-04 10:22:24
作者: 邱處機
月上柳梢頭,古明正一人靠在牢房內牆壁上,已是不知道第幾次被那甜膩迷煙所害,第幾次在黑暗中醒轉過來。他已是心如死灰,想著那夫人怕是不會放過陳培風,在密林間親耳聽到那長劍穿胸的肉桀聲,其人也許已經香消玉殞了。他從沒想過自己一個大男人可以傷心到這種地步,一滴眼淚都流不出,雙拳中在地板上不斷地重擊,直把堅硬如鐵的地板砸的粉碎,雙手亦是鑿的血肉模糊,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忽的聽到一聲鐵門嗤啦的聲響,卻見那一身紅衣的陳齊諧走了進來,她身上披著一件金色披風,冷冷笑道:「怎麼,混帳東西還有臉活在世上?沒給陳培風那賤丫頭殉情?」古明正聞言一驚,痴痴問道:「你真的殺了培風?」陳齊諧披風一甩,凜然一怒,喝道:「我想如何就如何!你口口聲聲說你愛她深入骨髓,怎的現在還苟活於人世。」
古明正身子徹底癱了,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森然冷笑,聲音冰寒一片:「還沒殺你這個老毒婦,給她報仇,我怎麼可以先死?」陳齊諧隱在一件寬大的金色披風中,完全遮蓋住了容貌身材,但聲音卻是旁人模仿不來的,冷冷笑道:「昨晚老身得見一場活春宮,不成想破了情戒、淫戒的和尚這般可怕,竟是連殺戒也要一併破了,想殺我?」古明正再不回答她一句,盯著黑暗中的火把一陣失神,似是能從那火焰芯中,瞧見陳培風嬌羞紅暈的臉頰。
陳齊諧喝道:「沒用的東西!連古玉林一步都不曾踏出!才見了一個男子就動情如此!死也活該!還有你這假和尚!說什麼清規戒律,什麼心靜止水!都是滿口胡言!到了赤裸相對,色慾迷心的時候,還管得了什麼!」古明正靠在牆上已如死屍一般,什麼都想不起來,心裡不斷回想她的說過的話,柔聲細語,如今想來缺如淒楚道別一般,他忽的靠在牆上哭出了聲,涕泗橫流,說道:「足夠了,足夠了,短短兩日,足夠我回味一生了。」他忽的用頭去撞堅硬石壁,直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脊骨顫裂,癱倒在地,又爬起身來,往牆上狠撞而去。
陳齊諧人在牢外看得目欲絕眥,哼了一聲施展一方極為霸道的真氣,一掌將古明正吸到牢前,身子撞在鐵牢之上,封住他幾處穴位,使得他動彈不得,冷笑一聲,喝道:「想死!沒那麼容易!老身想了許久,覺著本派門規似是尚不夠狠!殺了你們二人算什麼,端是要你們就此生離才算是真正懲罰!」古明正搖頭哭道:「老夫人,我只求一死!我真的不想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黃泉路上等我,她一個女兒家,哪裡斗得過地底的幽冥鬼怪。」
陳齊諧眼神微微暗淡,只是一瞬,忽的又冷笑一聲,喝道:「好一個動情至深的假和尚!念經念傻了罷!什麼幽冥地府黃泉鬼怪!都是那群臭禿驢寫出來威嚇世人的把戲罷了,還真有這麼蠢得人去相信這些!人生在世當是該和自己所愛的人朝夕相對,享盡天下柔腸!」古明正聞言卻是登時明白過來,心下松下一塊大石頭,靠在鐵牢黑柱上搖頭苦笑道:「老夫人,你瞧瞧你說的話,哪裡還像是個鐵石心腸的清規掌門?你本就是有情之人,為何非要把自己包裹在寒冰之中,刺人骨髓。我想你必定沒對培風下手,對不對?」
陳齊諧眼中暗烈更深,忽的大笑仰天,舉指怒喝道:「不要瞧老身!你該瞧瞧你自己這個樣子,哪裡還有點佛門子弟的樣子,活像個情種!」古明正靠在鐵牢上,頭上仍是血流不止,搖頭苦笑道:「我修了半生的佛,以為自己當是可以修成正果,即使身陷囹圄,九死一生之際,也沒動搖過半分。可當我真的遇到培風之後,我才知道自己一生都過不好了。成佛之人世間少有,可我已經不稀罕了菩薩金剛遍布梵天,也許不缺我一個,可培風她孤零零的一個人,還盲了雙眼,我生怕她被人欺負,別人可以看她不起,可我做不到,我偏偏稀罕她的緊。六合八荒,四海列國,都只有一個陳培風。漫天神佛,長生虞夢,都不如她一根頭髮珍貴。」說道動情處,他忍不住淚眼模糊,搖頭哭笑道:「老夫人,你也曾有過男女之情,必然懂得這個字一旦在心裡寫下,再想抹去會有多難。你也曾在培風親手抱過她,愛過她,親過她,你怎麼捨得親手把她的眼睛剜下來。古明正一生都沒恨過人,身為佛門之人也不該有貪嗔痴三毒,可我不想騙自己,我恨!我恨你!我恨你那麼殘忍對待培風!你今日殺了我最好,不殺我,我便一定瞅了機會殺了你,再尋到師傅在他面前自盡!」
陳齊諧眼中含光,胸膛一陣欺負顫抖,忽的大怒道:「佛門之中當以自殺之罪最不可饒恕!甚至比殺別人還要罪孽深重,你當真是個道貌岸然的假和尚!你要求死,我偏偏不讓你死!老身昨天給你們吃了陰陽周天散,逼著你破戒,算不得什麼本事!我要讓你自己破戒,我要看看你一個小和尚破戒能破多少!我會在讓你見陳培風一面,從此讓你們雙雙活在世上,日夜思念對方!卻再也見不到對方一面!」說罷她一甩披風,舉起火把離去,房內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古明正聽她話語,似是肯讓他與陳培風相見,這麼一來那老夫人的確是捨不得對陳培風下手。他心中大喜過望,淚流滿面,忽的胸膛起伏不斷,恨不得立刻爬起身來出去尋她蹤跡。過了許久,忽的聽到一聲嬌叫聲傳來,似是有人被一把扔進了門來,重重撞在鐵牢上古明正人不能動,卻是感受到鐵牢一陣顫抖,借著便聽到黑暗中傳來一陣哭聲:「古大哥!古大哥我瞧你不見!」
古明正聽到溫柔熟悉的聲音,忽的哭出聲來,喊道:「培風!我在這裡,我在這裡,聽得到我聲音嗎?」陳培風哭著嗯了一聲,在黑暗中摸索著起身,順著牢門走了進來,撲在他身上,哭道:「古大哥,這牢門沒有鎖!你怎麼不走,不走啊!你傻乎乎的回來救我做什麼。」古明正身上被點了穴道,卻是一絲動彈不得,想伸手抱她安慰也是不可能了,忙道:「今晨時分牢房上的鎖,是六御妹妹把鑰匙留給我,要我去救你。你身陷險境,我怎麼能棄之不理?你在說什麼。」陳培風靠在他胸前哭道:「你這傻大哥,外婆怎麼會殺我?她還要讓我嫁給輔極南宗的道長,去換吸走氣陽的蟾璽,她怎麼會殺我啊。」古明正猛然一驚,恍然大悟,哎呀一聲叫了出來,說道:「我真是蠢笨!竟是忘了這麼一茬!」他忽的心道:「即是如此,她為何要挖了培風的眼睛?難道輔極南宗的道長偏偏喜歡盲眼姑娘?」
他忙問道:「你外婆真是瘋了!一旦氣上了頭,什麼殘忍之事都做的出來!竟然挖了你的眼睛,我要她十倍奉還!」陳培風凜然一驚,心裡千迴百轉,思索許久,忽的哭道:「這事怪不得外婆的,輔極南宗與明玉派的門規一樣離奇,門下除了掌門以外,都是盲眼人。鈺北真人門下大弟子是個要強之人,最忌諱被人嘲笑,他性子剛強,定要尋個一樣可憐的盲女為妻,心理才平衡。我外婆被困在古玉林多年,想出去想瘋了!才借著這麼古大哥的事,把我眼睛挖了出來。」
古明正越聽越怒,喝道:「這瘋婆娘!瘋婆娘!她真是喪盡天良。」陳培風聞言心裡一陣黯然,低哼哭道:「咱們是註定學不得天下間尋常的夫婦,能得到旁人的祝福了,古大哥,我是個盲女,又六親冷淡,你後不後悔,昨天你說的話?」古明正哀嘆道:「培風,不准你說這樣的話,不要說你是瞎子,就算你還是聾子啞巴,可你只要還是陳培風,還是那顆心,我都不介意。我本就沒想著誰會祝福我們二人,我和虛弟從小就是孤兒,他已經下落不明,我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尋到他,我師傅和釋大哥又是消失了多年,我在世上也無親人,我只有你一個。」
陳培風摸索著爬到他身上來,在他臉上吻了吻,忽的大驚道:「血……血味?古大哥,你受傷了?」古明正唉了一聲,說道:「我……我本以為你外婆是真的動手殺了你,也是……也是一刻都不想再活下去了。」陳培風咬著嘴唇,哭聲道:「你這個傻大哥,傻大哥。」說罷又在他唇上吻了吻,離唇哭道:「外婆說,明天起要把我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你知不知?我們怕是再難有相見的機會了。我好怕,我好怕啊!」
古明正心頭一酸,心知自己全身武功被廢,根本無力去對付那學究天人的陳齊諧,登時苦嘆道:「不要怕,無論她把你送到哪裡去,我都會去尋你!若是她喜怒無常,把你殺了,或是別的人傷了你,古大哥不會苟活的!我容不得你一個人孤零零的!」陳培風點點頭,哭道:「古大哥,我們誰都不能死!我答應你!我答應無論我人在天涯海角,都會想著你,念著你,會頑強活著,等你來尋我,好不好?我還要你風風光光的把我娶進門,帶我去見你師傅和弟弟,我們一家人要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也不知為何,她說完這話忽的哭的肝腸寸斷,幾乎把喉嚨哭破,趴在他身上用力扯拽著衣衫,痛苦至極,似是方才的話語,只是夢中才能實現。
她哭了許久,忽的說道:「古大哥,你怎麼也不抱抱我,我們都要分離了……你是嫌棄我了不是?嫌棄我不守婦道,還沒被娶進門,就沒了貞操?」古明正忙道:「傻培風,笨培風。在說些甚麼,我被老夫人點了穴道,哪裡還動彈的了。」陳培風摸了一把眼淚,問道:「古大哥,我來給你解穴,你告訴我穴位在哪裡?」古明正嗯了一聲,說道:「在背上,大概魂門、腎俞穴兩處。」陳培風當即臉上一紅,聲音也變得嬌弱許多,柔聲道:「這兩個穴位……我曾學過些點穴法子,這兩個穴位是……」古明正一頭霧水,問道:「這兩處穴位怎麼了?有何不妥?」
陳培風臉上一陣嬌紅,柔聲道:「古大哥,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也不怕什麼。我……我借了你的穴位,你便知道了……」說罷她整個身軀輕輕貼在古明正身上,纖纖玉手摸索著往他背上摸去。
古明正剛開始只覺得一陣清香湧入口鼻,閉上眼睛,心神安寧許多,想著她解穴的第一時間,便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無論如何都不再鬆手讓她離去。等到陳培風兩手傾注小股真氣,在兩穴之時,古明正猛然睜開雙眼,全身氣血倒流,登時燥熱難當,一股邪欲竟是沒由來的從丹田中竄入心海。
他大喘一聲,將她柔軟無骨的身子抱在懷裡,頭深深埋在她秀髮當中,在她纖長的玉頸間吻著。陳培風輕輕柔笑,任由他放縱的吻著,柔聲問道:「古大哥,解開了嗎?」古明正牛喘一聲,忙道:「解開了,解開了……這兩個穴位怎會如此……我……」陳培風似是沒聽到他的話,雙手在腎俞穴上又少許傾注一股真氣,柔聲笑道:「啊?古大哥,你在說什麼?我沒聽到。」
這一戳如同將野馬脖頸上的韁繩鬆開,令古明正徹底走了火了,猛地將她小臉捧在掌心裡,喘息道:「培風……培風……我……」黑暗中他瞧不見陳培風宛如神女般的容顏,卻聽清晰的聞到她口中的香蘭,勾魂攝魄:「古大哥……我能叫你一聲相公嗎?」古明正氣喘如牛,心頭如遭雷擊,顫聲道:「你,你叫我什麼?」陳培風輕輕用唇吻了吻他手掌上的血漬,柔聲道:「相公……相公……」古明正心頭舒暢難當,猛地將她抱在懷裡,仿佛要用盡氣力將她揉進身體裡,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培風忽的哭出了聲,說道:「相公,你摸摸我,我……我被外婆刺了一劍,痛得很。」說罷她摸索著寬衣解帶,將胸前衣襟一點點卸下,似是有意又是無意,將一件件貼身香衣輕柔甩在他臉上,忽的聚起他一隻手中,往雙乳間探去。古明正哎呦一聲,手掌向後一拉,卻是倍感難堪。陳培風柔聲哭道:「培風已經是相公的人了,身子也是古大哥的,沒關係的。」
說罷她牽著古明正的手,在胸前傷口處輕輕一抹,古明正感受到那滑嫩肌膚上赫然出現的劍痕,似是無形劍氣所傷,心疼之至,忙道:「你外婆她……她怎麼可以狠心到這個地步!她!她瘋了她!」陳培風搖搖頭,嘆道:「古大哥,我知道你愛我的緊,必然會怪我外婆這麼對我。可我還是求你,求你不要恨她,明天我和六御妹妹就要離開了,她便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她雖是狠毒,但都是練功走火造成的,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恨她好嗎?答應我,答應我……」
古明正搖頭嘆道:「我有甚麼會不答應你?我不恨她,但我也不會輕易讓她把你帶走,今晚我說什麼也不睡了,她敢走進來半步,我非和她拼了命不可。」陳培風搖頭哭道:「外婆武功,勝你百倍,我們如何能擋的住她?」說罷她又在古明正臉上吻了吻,哭道:「我們一別,外婆便把我送到極遠極偏僻的地方去,怕是許多年都見不到,相公,給我……給我留個孩子可好?」
古明正啊了一聲,顫聲道:「培風,你……你一個未婚的女子帶著一個孩子,還要照顧六御妹妹,會受盡世間人冷眼的,我怎麼忍心!」陳培風哭道:「我只怕我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在世上尋不到你一絲一毫的蹤跡,如果我們可以有個孩子,或是我每天能瞧著他的模樣。我不怕!我不怕!」古明正聽她哭鬧的這般厲害,似是傷心至極,心裡哪裡還忍她再這麼難過下去,忙道:「好,好。我……我們……」
話未說完,他便輕輕將她身上的輕薄衣衫漸漸褪去,在她身上每一寸絲滑肌膚輕輕吻著,悄然解下她腰間的束帶……
香宵苦短,訴盡柔腸。古明正是佛門子弟,對男女之事更是一竅不通,水火相會,龍虎交媾,忽的行進一陣,他卻覺著自身氣陽全數順著身軀流失,他只道或是男女好合便都是如此,太耗男精。過了半晌,他便是一絲力氣都沒有了,忽的聽到一聲嬌叫,似是有些驚怒,他正欲出言相問,卻感到身上忽然被一股絕強的氣流湧入體內,巨大的氣陽流動幾乎將他全身撐爆,忍不住痛叫一聲,喊道:「這……這怎回事!」他猛然從陳培風身上摔了下去,躺在地上一陣打滾。陳培風爬起身來將衣衫罩住,黑暗中眼中閃過一絲極怒的寒光,喊道:「別動!我幫你把氣陽拔除!」古明正從未聽過她這般話語清冷待人,然而他人被氣陽折騰的幾乎爆體而亡,腦中一片混亂,也便沒有多想。
陳培風將衣衫輕披,怒不可遏一掌擊在他背心深處,施展吸功法門,哪知這次是一絲絲真氣都拔不出來,她驚叫著吸了三五次,卻是於事無補。登時在原地嬌吼出聲,喊道:「怎麼會這樣!不可能啊!怎麼會這樣!我不要!我不要前功盡棄!不要!!氣陽!氣陽給我!」陳培風當即如同發瘋一般,一掌擊在古明正身上,哪知那氣陽困在古明正體內卻是融入到四肢百脈中,轟然融合在一起,結成護體真氣,登時將陳培風震飛出去。
古明正趴在地上,聽到陳培風轟然砸在地上,忙喊道:「培風!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他爬起身來,去將她抱回,豈知全身因氣陽灌體腫脹如山,四肢完全不同使喚。陳培風噗的吐了口血出來,難以置信的搖頭,雙目在黑暗中閃爍著凜凜恐懼,驚叫道:「怎會如此!怎麼會如此!」她撲將上去,以全身功力,十成內功吸去,然而古明正體內真氣已是龐然無比,與十二經絡完全融合,想拔出的難度,猶如移山填海,她頂著反彈之力,吸了近數十次,卻是一絲絲真氣都不曾撼動。
她被反彈真氣再度崩飛出去,倒在黑暗中大口吐血,心頭殺意四起,忽的低聲道:「不能慌!不能慌!真氣是那麼過去的,再合歡一次,或是能夠回來!古聖百年真氣,捨我其誰!」說罷她猛然擦了一口嘴角上的血漬,心中責怪自己太過心急,怕是被古明正瞧出端倪,她試探性的哭出聲來,喊道:「古大哥,你在哪裡!我瞧你不見!」古明正人在地上瘋狂打滾,全身自五內到四肢龐然如山,如同充氣,聲音都變得極為渾厚,如同牛吼,喊道:「我……我好痛啊!沒想到……生孩子是個這麼難的苦差事!爹娘太不容易了,我還一直怪他們……他們生了我和虛弟,就把我們在大雪天裡仍在少室山山門前……現在……現在我才明白…生孩子竟是這痛苦……」
陳培風心中稍稍安慰,便摸索著撲將上去,哭道:「古大哥,我來幫你,你別怕,我……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