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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回:項背之望不識君(上)

2024-05-04 10:22:16 作者: 邱處機

  他方才只顧得說明由來,從未正眼瞧過這女子容顏,定定一看,卻是腦中一炸。卻見她生的瑰姿瑋態,世所未見,不可勝贊。肌膚光華自盛,耀乎若白日初出,雙眸亦是並無瞳孔,深邃似海,一片烏黑,宛如黑葡,皎若明月舒其光。拂發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古明正詳視一陣,只覺得那女子容顏上光華太盛,似是如雲日般耀眼,奪人目精。頭盤道髻,長髮結衣,更平添幾分仙氣裊娜,仿若培風,人如其名。

  陳培風瞧著古明正盯著自己一陣失神,心頭惱怒無邊,卻仍是笑臉相迎,淡淡笑道:「公子,你如何了?」那輕柔話語中似是沐蘭澤,含若芳。兩人相隔不遠,滾滾香華流入他口鼻之中,令古明正全身一陣打抖,心頭愧疚難當,只好閉起眼睛,雙手合十,心頭頌念道:「焰以日光風動塵故,曠野中如野馬,無智人初見謂為水……結使煩惱日光諸行塵,邪憶念風,生死曠野中轉,無智慧者謂為一相,為男、為女,是名如焰。罪過罪過……」

  陳培風心頭凜然,看著天中日暈向西斜去,臉上一僵,忙道:「六御喜歡玩鬧,我怕她吸入氣陽過多,受了傷害,此地為明玉派舊址,公子可在此小住幾日。」說罷陳培風身化乘風,快速離去。古明正看著她修為似是極其高深,神遊施展間竟是縮地成寸,身影在不遠處如同幻影,剛踏出一步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古明正體內病厄雖除,但體內好容易才練就的真氣也被一併拔取,一陣虛弱,連忙扶著石桌坐在石凳上,不住喘氣,心道:「終是遇到名派後人,才令小僧撿回一條性命。」他環顧四周,儘是氤氳著無窮無盡的氣陽仙華,白霧瀰漫,唯有這明玉派洞口處並無薄霧。

  古明正四下觀望,心中一陣打鼓,心道:「這四周白霧如此洶湧,陳姑娘卻獨自一人沖入其中,卻是似輕車熟路。奇了奇了,那個小女娃也是如此,她年紀不過七八歲,怎麼能承受的了連我都受不住的白霧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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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想越覺著奇怪,心道:「陳姑娘能替我將體內氣陽拔除,內功卻是了得。看她方才施展輕功,世間少有匹敵。她修為如此了得,也被困在古玉林中出不去嗎?」他坐在石凳上一陣沉思,忽的聞到縷縷香薰滾入口鼻,甜膩至極。他猛然一驚,低聲道:「這香氣從何而來?甜膩的有些妖異。」他環顧四周,卻見並無一人,心下稍安,心道是這古玉林中怕是不會有別人,再言明玉派為江湖名門,又怎麼使出下毒這等低三下四的手段。

  他坐在石桌前許久,忽的倍感疲倦,昨日一番大戰已是令他疲累不堪,方才被陳培風拔走全身真氣,更是令氣蘊皆空,瞧著四下無人,便將雙臂輕輕搭在石桌之上,腦袋枕上昏昏睡去。

  待他醒轉之時,已是除夜時分,他爬起身來晃動兩下脖子,發出咯咯骨響,四下看去,已是一片靜謐,四周一片晦暗,並無明火。古明正撫著有著落枕的脖頸,奇道:「陳姑娘和那小女娃竟是還沒回來?她們二人往哪裡去?」他正一陣遲疑,忽的聽到一聲蒼老的咳嗽聲從身後傳來,冷冷道:「你是何人!」古明正被這忽然響起的蒼老之聲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是個白髮童顏的美婦人,她穿著一件鮮紅長袍,頭戴金釵,如同嫁衣一般,與陳培風、陳六御姐妹一般,習慣赤足而行,一雙滑膩無比的玉腳高於地面半寸,不染纖塵。

  古明正聽到那話語中隱隱冷淡殺機,忙起身道:「老夫人青見,在下誤闖古玉林,還請老夫人見諒。」那白髮童顏的老夫人冷冷喝道:「擅闖古玉林之人,便是犯死罪!」說罷她忽的手起一招,龐然巨力仿佛大海傾塌,任憑古明正身子骨再如何剛硬,被這浩瀚吸力一吸,便是猶如風中敗絮一般,刮到那童顏夫人身前,猛然一擊肉掌轟在他胸前,直把那五臟六腑打的痛裂難當,倒在地上大口吐血。

  古明正全身無一絲氣力,只得趴在地上嘔血不止,一邊顫聲說道:「夫人恕罪,在下闖入貴派並無惡意!實為形勢所逼,且聽在下給夫人一一道來。」說罷他將如何遁入古玉林,又遇到陳六御、陳培風姐妹之事告知於她,卻聽那童顏老婦冷哼一聲,白髮一凜,蒼聲道:「培風、六御這兩個丫頭太過頑劣!目中無長!擅闖古玉林者怎可放生!」說罷她舉掌又在古明正背心處拍出一記隔空柔掌,更是打的古明正全身痛不可當。那童顏老夫人冷冷喝道:「念在你尚未顯露出對明玉派心懷不軌,饒你一條狗命!趕緊給我滾出古玉林!」

  古明正劇烈咳血,一邊艱難起身,雙手合十,低頭痛道:「老夫人……咱們……咱們這便走出去。」說罷他踉踉蹌蹌轉身往遠端白霧中走去。忽的那老夫人在他身後又道:「混帳東西!我那兩個孫女兒哪裡去了!怎的還沒回來!可是被你加害?!」說罷她再度施展吸壁功,一把將古明正身軀拉回身前,擲在地上。

  古明正趴在地上,五臟受裂,大口吐血,忙道:「老夫人明鑑吶!在下若是有本事加害陳姑娘,又怎會被這氣陽白霧困在林間,走不出去?」那老夫人頭上金冠一凜,白髮披肩,任由長風輕撫,古明正這才瞧見這老夫人,容顏長春,不曾老去,但看她一雙玉指纖纖,柔膩滑嫩,似是只是頭髮全白。古明正心道:「這老婦人和陳培風姑娘容貌幾乎一模一樣,想來她所言非虛,是陳姑娘的外婆。」

  老夫人冷眼睥睨,冷哼道:「你武功實在差勁,這不假!但若是用了什麼淫邪之術,下毒云云,加害我兩位孫女,卻是說不準!你還不能走!」古明正驚道:「老夫人!你的兩位孫女在林中生活多年,培風姑娘武功高我百倍,我哪裡有能力加害於她們!」那老夫人冷哼一聲,秀目發出玉潤光澤,顯是內功參功造化之人,冷聲道:「我兩位孫女一天回不來,你便一天不得離開古玉林!」說罷其人手揮一掌,重重砍在古明正後頸之上,登時打得他鼻腔溢血,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待古明正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他揉了揉眼,瞧著四周一片黑暗,並無光明,分不得晝夜。待他雙目漸漸適應黑暗,發現這裡竟是一方鐵牢,自己如同困獸一般被鎖在其中。大駭之下,忙跳起身來,忽的體內痛楚難當,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又癱倒在地上茅草中,有些憤惱的用手捶地,說道:「那老夫人武功太過高強,我實在不是她對手。」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環顧四周,凝眉道:「這裡到底是何處?」他想著鈺北真人尚在外抗敵,虛弟生死不明,豈能在此被困這麼久,艱難的坐起身來,爬向鐵牢,雙手握住兩根黑色鐵柱。

  古明正心道:「我體內真氣被抽的一乾二淨,但卻還有一身硬功不是?」古明欲借著硬功,以一雙金剛鐵掌將鐵柱掰斷,誰知一雙能挫石斷鐵的鐵掌一再用力,卻是難以撼動那鐵牢半分。他一陣驚顫,不知這黑鐵到底是何材料製成,竟會如此堅硬,金剛外功竟是難傷毫毛。古明正驚顫不已,怒吼一聲使了蠻力去掰那鐵柱,卻仍是一分不動,反倒是他強行催功,引得體內內傷各種,哇的一口大血噴了出來,倒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聽著遠處傳來滴水之聲,一聲小女娃的聲音傳來過來,泠泠作響:「是誰?是誰被關在這裡呢?」古明正聽著嬌柔甜膩的聲音,與昨日清晨遇到的女娃一般無二,忙撐著劇痛喊道:「小妹妹!小妹妹!是我啊,你快救救我!」那女娃秀足踱步之聲越走越近,手中拿著一根蠟燭,古明正借著葳蕤火光一看,大喜過望,說道:「小妹妹,你可算回來了!你外婆把我當做了惡人,以為我害了你們姐妹二人!」陳六御哦了一聲,用小指點點嘟起的小嘴,甜甜笑道:「原來是被外婆關在這裡的人兒?外婆脾氣可壞了,我怎麼能私自放人呢。」古明正艱難起身,爬到牢前,苦道:「在下卻有冒犯古玉林之處,但並非存心。你回來就好了,老夫人見到你便知道我沒有害你們姐妹了。麻煩小妹妹給老夫人說一聲。」

  陳六御啊了一聲,搖搖頭,一張粉雕玉砌的小臉上滿是稚氣,嬌聲道:「我可不要見外婆,她只會捉住我逼著我煉武,我不歡喜。」說罷她坐在地上,又探出兩隻滑膩如玉的小腳在古明正臉上踩來踩去,嬌笑道:「你臉柔柔的滑滑的,踩著這好玩。」古明正唉了一聲,往後退了多步,不知這小丫頭到底是什麼乖僻,喜歡把小腳在人臉上踩。他忙道:「小妹妹,你不肯去找你外婆也是罷了,那你可以送封信物給你外婆,告之她你平安無虞。我也便可以離開了不是?」

  陳六御嗯了一聲,一雙美目轉了又轉,嬌笑道:「好啊,大哥哥看著不壞,可你要答應和我一起玩兒,我才答應你。」古明正心想著外面怕是已經殺得昏天黑地,心急如焚,忙道:「小妹妹!你要玩什麼!」陳六御嘻嘻一笑,說道:「給我踩踩你的臉,等我踩夠了我便給你傳口信去。」古明正驚呼一聲,往後退了三步,臉上一片通紅,忙道:「小妹妹,哥哥是出家之人,怎可近女色!你換個玩法可好?」陳六御嬌憨一聲:「大哥哥,我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娃,算的哪門子女色啊。再說了,怕是大哥哥自己淫心生暗鬼吧,若是你真是出家人心靜如水,又怎會在乎這些……」

  古明正被說得臉上通紅一片,忙道:「小妹妹,你只是個孩子,哥哥怎麼會對小妹妹有邪念。」陳六御歪了小腦袋笑道:「那你還快過來,給我踩踩你的臉。」古明正唉了一聲,面露難色:「可是哥哥好歹是個男子,是人都會有尊嚴。被小妹妹踩著臉算是怎麼回事。」陳六御嬌憨一聲,站起身來,拍拍渾圓的小屁股,嬌嗔道:「不好玩,我要走了。」說罷她拿起火燭,就往外走去。

  古明正見這救命稻草將要離去,心下一橫,心道:「佛說性真既已離,色相復何有。何況只是個小妹妹,算不得女色。再說了,我個人榮辱與鈺北真人,以及幾百條人命想必,有算的什麼?」想罷他忙道:「六御妹妹,你切別走!踩……踩吧。」陳六御本是已經走到門前,將把門關住,忽的聞言,又手持火燭蹦蹦蹦蹦跳跳的跑來,嬌聲笑道:「大哥哥這就乖了。」說罷她將小小的身子坐在牢前,把柔嫩如玉的小腳探了過去,踩在古明正臉上,左右揉搓。

  古明正剛開始只是唉聲嘆氣,心道遇到這個頑劣的小女童,也是時也命也,看著她踩的極是開心,模樣仿佛神女一般,可愛極致,卻是生不起氣來,盤坐在地,抱胸淡笑;但過了一陣,他卻被這一雙越發滾燙的玉足踩在臉上,惹得心火難耐,只因那小姑娘身上的體香卻是成熟女子一般,惑人心神。陳六御頑皮至極,踩了一陣便勾著小腳探到古明正胸口,伸到衣服里一陣輕踩。

  古明正本是口誦佛經,攝定心神,忽的感到胸前要害被人踩住,猛然睜眼,嘿呦一聲,往後退去,拉緊了衣衫說道:「小妹妹!你還小,不知道男女有別,有些地方是隱秘之處,容不得人亂來。」旋即他忙道:「你都踩了一個時辰了,也該踩夠了吧。你可該遵守諾言,去給你外婆送信了。」陳六御眼神一凜,嘟著肉桃般的紅唇嘻嘻壞笑,說道:「大哥哥,你上當了!我怎麼會去見外婆,我才不要。」

  古明正聞言大驚,哎呦一聲苦叫,說道:「小妹妹,你太頑劣了!你怎麼能騙小僧啊!」陳六御歪了歪腦袋,點著小櫻唇笑道:「只能怪哥哥是個長頭髮的和尚,太迂腐了呢。」說罷她蹦蹦跳跳的跳出門去,帶著唯一一抹光明,消失在鐵牢之外。古明正靠在牆上不住發顫,唉聲嘆氣,心道:「古明正,你……你真是愚蠢不堪!這小妹妹怎麼可能為了你一個外人去得罪她外婆!」想罷他跪倒在地,不住懺悔:「佛祖在上,小僧受人矇騙才遭此一劫,還望佛祖看在小僧無知份上,饒恕小僧罪孽。」

  古明正一連懺悔了幾個時辰,佛經念了一本又一本,才緩緩止住心裡的罪惡。此時已是日上三竿,正午時分,他倍感體內飢餓難當,加上身體極度虛弱,靠在牆上不住苦嘆,卻是難置一詞。忽的他聞見一陣飯香傳來,心頭一陣激盪,心道:「莫不是小僧餓的發慌了?才產生了幻覺?不對,這定是佛祖對我的又一考驗,小僧方才沒能逃過『貪、嗔、痴、慢、疑』中的痴毒和慢毒,這一項便是佛祖用口腹之慾來考驗小僧能否克制貪慾。五穀皆是濁氣,反正小僧向來持齋,即使少吃一頓兩頓,也餓不死不是?」想罷他覺得心中佛祖常座,能與佛祖同在,他心頭倍感舒暢,閉目誦經,嘴角微笑。

  忽的聽到一聲嬌柔女聲傳來,泠泠作響,雖是清冷如仙,卻也異常輕柔嬌媚:「古公子?古公子?」古明正猛地張開眼,喊道:「是培風女施主嗎?我在這裡。」陳培風說了聲好,左手舉著一方火把,款款而來,右手中提著飯箱,慢慢放在牢前。古明正趴在牢房裡,忙道:「培風姑娘,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陳培風將火把牢牢卡在石縫中,輕輕蹲在牢前,眼神一陣淒迷,低聲道:「我都聽六御妹妹說了的,是我們二女害了公子,我們真是對你不起。」

  古明正望著她精緻英氣,容光照人的容顏,卻是一陣失神,忽的忙攝定心神,心中念經懺悔,又忍不住說道:「這個不能怪你的,是老夫人與我有誤會。」陳培風眼眸含淚,點點頭道:「我是偷偷跑來的,不能讓外婆知道,也不能待太久了。我聽六御說了公子被困在此處,想著外婆心狠手辣,讓公子受了苦,也必不可能給公子飯吃,就做了幾樣小菜,你且吃些吧。」

  古明正搖搖頭,忙道:「培風姑娘,你有沒有法子帶我出去。我死不足惜,但是外面鈺北真人還在奮戰!我親弟弟還生死不明!我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陳培風左右為難,忽的飄然起身,為難道:「公子,培風也想救你,離開古玉林。可是外婆她……我已經對外婆不起了,不能再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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