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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回:開心見誠香酥骨(下)

2024-05-04 10:22:05 作者: 邱處機

  李北殷又責又愛的吻了她一口,溫聲道:「若是別人這麼說我爹爹,我鐵定老大的耳括子扇上去,可經你嘴裡說出來,我卻只覺得親熱。爹爹媽媽雖然很早就不在了,可我卻覺得就在我們身邊,我們就像一家人。」尚方含丹依偎在他懷裡,柔聲道:「我……若不是爹爹哥哥都在長安,我是再不想回去。也捨不得和好相公分開。」

  李北殷聞言一怔,已是不知她喊了多少聲好相公,心道:「天方教扛在肩上,家國大義背在背上,我都沒覺著壓力有多大。可待尚方回來,我風風光光的娶她過門,做了內子,我才覺著壓力好大好大,如同扛山架海,尚方的小嘴巴能甜能利,我是一生都要給她欺負了。」想到這又忍不住親了又親,尚方含丹臉上一陣嫣紅,哭笑不得,說道:「好相公,你吻上癮了不是,再這麼下去,我可真要喘不上氣了。」李北殷壞笑道:「可是你說的,二十九時辰,少一分鐘都不行。」說罷他低聲道:「你要回長安去,我怕是難以陪你進家去見你爹,只能在外等你,這可如何是好。」

  尚方含丹想了想,說道:「好相公,你還是別送我回去了。白重黎那狗賊被你攪了婚宴,必定被皇上呵斥責怪。你武功高強,穿梭如魚,可其他人呢?只怕本教之人沒到長安,已經被朝廷兵馬困住。再耽誤上北宗一事,可就划不來了。」李北殷猛然一怔,聽她已是完全改口,又是相公又是本教的稱呼,儼然已是不把自己當做朝廷之人,點點頭,笑道:「你想的周全,我也只好照做了。不過你這般以魔教之人自居,可別到你爹爹哥哥面前說漏了嘴,引得他們大怒。」

  說罷他往袖中一探,摸了許久也沒摸出來,心道:「啟天神功的秘笈給了小妹和娘保管,我竟然差點忘了。」旋即他牽著尚方含丹的手往前走去,想了許久,又搖了搖頭,心道:「太羲神功太陽烈,她身子骨不好,學來怕是引起火毒反噬。擒龍功又太剛猛,她那個小身板哪裡經受的住。可啟天神功到底是本教至寶,我要傳給尚方,怕是楚掌教他們難以接受……」他剛起這個念頭,便是忍不住自我安慰:「這有什麼,尚方與我生死與共,是刻骨銘心的感情,早晚都要嫁到李家來,傳她一門本教神功,也不算外泄不是?」尚方含丹瞧著他眼神陰晴不定,笑道:「乖相公,你在想什麼?怎麼連我都猜不到了。」

  李北殷回頭笑道:「你一個人離去,我多少心裡放心不下。師傅傳了你一套劍術,雖是快捷,但遇到內家好手,卻也難以抵擋太久,我傳你一套明月在抱挪移神功,你人生的靈秀聰穎,必然學得極快。」尚方含丹微微一怔,忽的眼眸含淚,低聲道:「你待我從來不好,忽然又待我這麼好,我還真沒猜到這一成。這是你教神功,我若學去了,你的那些兄弟只會說我這妖女會勾魂攝魄,貪圖你教武功。」李北殷忙道:「怎會呢,若是他們真有疑問,我一力承擔就好。」說罷將她臉頰捧住,本是想親吻又怕她嘲笑,握在掌心很久,對著一張小臉柔聲道:「尚方,我從沒像今天這樣,心疼什麼東西。這神功你就學了去,我心裡反倒安生些,不然只怕會茶飯不思,天天惦記你的安危。」

  尚方含丹輕輕張口,輕搖紅唇,低聲道:「我寧可再遭一次罪,只要你待我好。」李北殷唉了一聲,笑道:「乖乖聽好了,把心訣記下,「後天地而生,而知天地死,先天而亡,而知地之終」……」尚方含丹哎呀一聲,跳進他懷裡,委屈道:「不學不學,什麼死死終終亡亡的,好不吉利,咱們二人能走到一起多不容易,可不能再分開,不學不學。」李北殷板起臉來,柔聲道:「乖,不許胡鬧!」尚方含丹噗嗤一笑,哦了一聲,像溫順的小貓從他身上滑下,跟著背道:「「……夫無極者,混沌未分,陰陽抱一。兩儀者,水火相融,清濁分定。挪移在抱,以為無窮,為陰陽之母,然至柔克至剛,二儀似是非成……」」尚方含丹腦聰目明,學什麼東西都快人三步,可偏偏啟天無相神功里的武學學成,絕非一日之功,李北殷教了許久,她也只將其中一式「陰陽挪移功」勉強記下,李北殷抱著她身子輕輕捭闔,一套明月在抱功旋流互變,動靜交纏,以陰化陽,至堅在手宛如繞指柔劍。一套打完,尚方含丹只覺得神意鼓盪,體態圓活,直至終勢,陰陽二儀在手中化為無極之力,泯於混沌。

  尚方含丹剛打完一套,又跳到李北殷懷裡,笑道:「學成了學成了,咱們聊聊別的。」李北殷嘿了一聲,笑罵道:「小妖女,你學成個屁。刻苦些好不好。」尚方含丹咦了一聲,啐道:「不要,女孩子家舞刀弄槍,終是不雅的很,我什麼竅都開,偏偏武學之道紮根太晚。萬事由天莫強求,何須苦苦用機謀?好相公,你向來胸懷博大,從不苛求什麼,也必然懂得『日盈昃月滿虧蝕』的道理。就別逼我煉武的好不好。我們即將分離一陣子,我可不想浪費一分一秒。」李北殷唉了一聲,說道:「我是從來不強求別人做什麼,只順著別人意思去做。可你嘛,偏偏不行!你乖,別讓我擔心,好歹把第一招學會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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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方含丹哼了一聲,笑道:「好啊,這可是教主再三求著我學到的,倒是可別任由你兄弟埋汰我。」李北殷拖著長調道:「好好好,快煉。」他攬著陽女纖腰,前後捭闔,四下挪移,終是又把一套挪移功打了一通。尚方含丹之聰穎,實則世間罕見,只是少許,便能催出重重如水波般柔和的明月真氣。李北殷心中大喜,轉而又將以明月真氣射出「一氣化清冰符」的法門傳授給她,說道:「化清神功和明月挪移都是柔和守雌的功夫,我想你學來是有害無益的,或許可以幫你將體內剩餘不多的蚩毒一併化解掉。若是不成也無妨,他日尋到燕大哥的足跡,便請求他為你療傷運功,用化清真氣試試。」

  李北殷握住她的手腕,將自身真氣導入雙手,將一套「一氣化清功」也傾囊傳授,兩人四掌相對,頃刻間將真氣凝結成團團冰刀,揮灑而出,仿佛瀚海迷濛,白霧滾滾。尚方含丹瞧著四周白霧升起,柔聲道:「若是你們早一步上了北宗,千萬記得替我給沈真人道歉請罪,說我當初太過頑劣,只顧得成全私德,得罪了他老人家,早晚會上北宗給他老人家請罪。」李北殷凝聲道:「你放心,太師傅武功天下第一,心胸寬廣也是世間一等,他定不會放在心上的。太師傅……」

  他忽的偷偷笑道:「我這事只跟你說,可不得給外人將,太師傅一生受戒清規,可他其實一直心裡有人,也想收個乖乖的徒孫女。你生的聰明伶俐,走到哪裡都惹人喜歡,太師傅一定會好好待你的。」尚方含丹睜大了眼睛,捂著嘴巴道:「沈真人地位尊崇,無論朝野還是江湖,都敬重有加,他怎麼會……怎麼會心裡有人……」

  李北殷唉了一聲,偷笑道:「其實這還是我小時候,悄悄在夜裡聽太師傅說給我的事,連其他幾位師叔伯都不知道。太師傅早年經歷坎坷,比我更甚,當初他年紀很輕,揪出來闖蕩江湖,往峨眉山求武,差點凍死在山道上。是一位峨眉派的女弟子救了他的性命,還非常慷慨的將峨眉心法傳授給太師傅,助他登上峨眉,從此走上宗師之路。所以龍門祖庭能有今日,是峨眉派當年的慷慨之舉,所以自那以後,直至太師傅創立北宗,咱們北宗都對峨眉派非常敬重,聽之任之,許多時候峨眉不敬,也都寬以相待,不做追究。」

  尚方含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嘆道:「難怪峨眉派那兩個瘋尼姑,百倍對沈真人不敬,北宗六俠也不氣不惱,還順著她們性子跑到峨眉互稱至尊。那後來呢,我聽說北宗的道長是可以婚戀娶妻的,沈真人和那位姑娘……」李北殷幽幽一嘆,說道:「這件事我從來不敢在沈爺爺面前提,可有一天夜裡沈爺爺從祖庭消失,一夜不歸。我和沈爺爺親如爺孫,就悄悄跑出去看,卻看見沈爺爺一個人在山道上呆呆坐著,不但自己飲了酒,還似是祭拜著什麼人。我當時身子小,就躲在大石頭後面聽他絮叨。後來長大了回想起來,才知道那位好心腸的姑娘與沈爺爺只有一面之緣。她後來死了,似乎死的很慘,以至於讓沈爺爺一輩子都無法忘懷。沈爺爺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卻就這樣一生未娶……」

  尚方含丹聽得眼淚汪汪,抬頭道:「沈真人是世間難得的痴情人,好男子,一面之緣就可以……小淫賊,你可要學著些。」李北殷唉了一聲,說道:「我才明白,你當初在龍門給我說,『沈真人打人的套路你學了不少,可真本事卻一絲都沒學到』。原來這句話是大有深意,一語多關的。」他輕輕回頭,嘆道:「沈爺爺他不易,我也是心焦的想回去看看沈爺爺。」旋即他又道:「再煉一次好不好,我……」尚方含丹難得不使性子,乖巧點頭,慢慢悠悠的將一套陰陽挪移功捭闔扔出,有拂袖引回,她心神不寧,一心只回想著沈真人為那一面之恩苦等一生,是何等深情之人。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反倒將一套挪移功煉的極其熟練,李北殷在一側看得心驚,心道:「尚方從來沒怎麼學過武,她習得這一套明月在抱,也只有片刻辰光。怎麼會使得如此渾圓有成,足有五六成的火候。」他再細細一想,心道:「是了,明月在抱功是啟天無相神功傳入中土後,經歷代教主反覆修改,融合道家之法所成,自然比別的國家天方教那套要守雌柔和的多。道家六字真言是「自然,清淨,無為」,最忌苦苦哀求,利慾薰心,尚方這丫頭不肯好好習武,魂不守舍,反倒把一套挪移功煉的如此渾然,也是世間奇女子了。」

  楚征南緩緩走遠端走來,抬頭一看,見兩道人影在風中峭立,嘆了口走了上去,越走越近,尚方含丹使得武功也是越看越清楚,一套明月挪移神功被她打的圓潤至極,使得楚征南惕然心驚。李北殷二人聽到身後腳步聲,回過頭來,也是一陣相覷。李北殷走上前去,說道:「楚掌教,我……」楚掌教一陣凝眉,旋即朗笑道:「教主不必多慮,屬下心知教主想說什麼。你們二人情投意合,尚方姑娘也早晚是我們麒麟教的教主夫人,倒是夫妻一體,又何必分的彼此你我,教主的內功和尚方姑娘的武功,又有何分別。」

  李北殷與尚方含丹對視一眼,心頭大石悄悄落下,李北殷心道:「本教之中,除我之外,就屬左掌教地位最高,話語擲地有聲。既然楚叔叔都這般說了,向來別的教內兄弟也不會有怨。」他悄然將尚方含丹手握住,低聲道:「我們,我們的確……」楚征南唉了一聲,撫須笑道:「咱們雖常說男子漢立業成家,本教教主更當以大業為先,但皇帝老兒屁股坐在皇宮裡,做的太穩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大業,教主既然覓得良妻,能開枝散葉,自然是本教之福。」李北殷與尚方含丹奇奇一喜,笑道:「楚掌教真的點頭,我們……」楚征南哎呦哎呦兩聲,笑道:「教主高抬言重了,楚某知道教主是在擔心素懿妹子,怕她不樂意,這事楚某會替教主多勸她,包在我身上。教主為本教麒麟至尊,當是萬金之軀,出口玉言,其他人誰敢給教主不痛快,楚某第一個將他斬落馬下。」李北殷心頭倍感暢快,點頭問道:「楚掌教,端木先生和杜大哥他們何處去了?」楚征南調笑道:「我還以為教主只顧得美嬌娘,忘了好兄弟呢。銀鯉她從前站趕了回來,掌金令受傷不輕,掌禮令已經先一步送他回去療傷了。」李北殷牽著尚方的手,說道:「那咱們趕快回去,確定下一步走向。」楚征南嗯了一聲,跟兩人身後,見他二人親密無邊,甜膩似侶,一陣搖頭,眼中泛出異樣的光澤。

  三人回到客棧後,便開始張羅著即刻出發往北宗趕路,李北殷將尚方含丹要在長安與眾人分道揚鑣的事情說了一通。水銀鯉笑了笑,把尚方含丹的手握住,說道:「妹妹都是要離開了,都不忘給教主臉上添上幾道傷疤。定是教主又惹你快了?」尚方含丹臉上一紅,嬌然笑道:「實不相瞞,你教教主臉上的傷疤,是他做了虧心事,自己打的。」水銀鯉一陣愕然,看向李北殷,其人點了點頭,面紅耳赤,愧疚難當。水銀鯉媚然淡笑,說道:「教主,感情的事還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好,不然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會把嘴巴,牙床,喉嚨燙爛的。你想一口吃下一個太陽,哪裡有那麼容易。」李北殷咳嗽三聲,狼狽之極,在麒麟教眾人異樣的目光注視之下,真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待尚方含丹離開之際再上來送別。

  第二日眾人一道起程往陝秦一帶走去,李北殷想著尚方含丹終是要先回家看看爹爹哥哥,心裡不免有些難捨難分,故意走的慢了許多。尚方含丹挽著他手悄然走在人群最後,低聲道:「照你這個速度走,不要說三個月了,怕是半年也走不到北宗。」李北殷嘆氣道:「我還不是……還不是……」尚方含丹淡淡笑道:「傻瓜,我能早點回家,不也能早點回來找你了不是?」李北殷唉了一聲,攥著她溫涼的小手說道:「話雖如此,可……可我是一分鐘都……」尚方含丹臉上一紅,見杜文秀等人在前面偷偷發笑,忙道:「好了好了,婆婆媽媽的,我可不想再給兄弟們看了笑話。」李北殷嗯了一聲,說道:「前方不遠便是往長安的岔路,白重黎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你,萬事小心,被敗露了行藏。」尚方含丹點點頭,拖著長調笑道:「知道了李教主,長安洛陽附近我安插的舊部許多,對相府算是忠心一片,我會悄悄溜回家裡,然後不動聲色的往北宗找你們。」旋即她低下頭,說道:「北殷哥,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李北殷深吸一口氣,說道:「什麼事。」尚方含丹道:「此經一別,我多少也在家中過些日子,這段時日裡或許會發生很多事,要是不幸一語中的,閔相府開罪於了本教,你會惱我、罵我、甚至殺我麼?」李北殷笑道:「本教與朝廷的恩怨怪不得別人,你爹爹哥哥也都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若是戰場上遇見了,便是各為其主,我怎麼會遷怒於你呢?」尚方含丹淡淡一笑,柔聲道:「小淫賊,我捨不得你。」

  待到分別之際,李北殷仍是遠走相送,直至距離長安城門不遠處,他深知再往前走,便會引人注目,打草驚蛇,惹來殺身之禍,便看著尚方含丹一步三回頭的離去,直至身影消失在遠端。李北殷負手而嘆,看著遠端空無一物,看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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