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回:莫知所措離寒宮(下)
2024-05-04 10:22:01
作者: 邱處機
李北殷搖頭嘆道:「外公隨我們回到大理一代,就離開了。」石毓英一陣嘆氣,低聲道:「我也是之前才尋到表哥,只知道他和外公早間相遇,還大打出手,不敢問他……」李北殷哦了一聲,低聲道:「那你現在……」石毓英面露難色,低聲道:「我好容易才尋到表哥,我想在他身邊伴一陣子。」李北殷點點頭,笑道:「你表哥武功不差師傅多少,你終是尋到他了,真替你高興。你不必擔心了,師傅他武功高強,江湖上能跟他過上三招的人都少有,他應該不會有事的。不過……不過他到底是年近七十的老人了,你若是有空,當多陪陪他……」石毓英點點頭,數道:「等我幫表哥忙活完了,我便會青虛山去尋外公。」說罷她忽的眼前一黑,腦中一陣眩暈,什麼都瞧不見,驚叫一聲睜著眼睛摸來摸去。李北殷等人圍了上來,楚征南問道:「石姑娘,你怎麼了。」石毓英眼睛忽的又重現光明,柔聲道:「我沒事,只是這些日子東奔西走,沒怎麼好好休息過。」
李北殷欲言又止,旋即嘆道:「毓英,你要好生照顧自己,不要把身子累壞了。」石毓英點點頭,轉而嘆道:「我……我有件事想……」李北殷奇道:「你有話不妨直說,是不是有甚麼事想交代給我的。」石毓英回頭看了看遠走的上官神斌,低聲道:「那個姑娘她其實蠻可憐,只是吃了屍蟲丹,被人惑住了心神。我很想幫她一把,但我表哥嫉惡如仇,我怕……」李北殷點點頭,嘆道:「好,若是我還有機會遇上那姑娘,我會尋法子的。」石毓英點點頭,說道:「屍蟲丹煉製方法極為詭異,解毒之法也……我怕你也尋不到什麼法子……哎呀,我最近腦子真的不夠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走了。」說罷她幽幽離去,跟在孫叔策身邊一道離去。
李北殷盯著她遠走的身影悵然若失,心道:「她表哥待她好不好,外人無從得知。此中滋味她若覺著是甜,別人再說什麼也是妄加揣測。」尚方含丹看著他臉上神色變幻,抱胸冷笑道:「李教主,你又是色迷了心竅啊?」李北殷回過神來,笑嘆道:「你怎麼樣了,身子上還痛不痛了?」尚方含丹瞪了他一眼,嗔道:「哦,李教主在我離開長安之時,向我信誓旦旦的保證,說從此以後會拼死護著我,不會讓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結果呢?走到峨眉派我險些被持國天那個老賊一掌轟死;在大食國又差點死在自己劍下;來到荊南又差點被渡朔神君……」李北殷嘆了口氣,笑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旋即他失魂落魄的負手獨行,離開原地,心思飄離海外。
尚方含丹微微一怔,心道:「這小淫賊是怎麼了?難道怪我折了他面子?按理說他可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她腦中靈光一閃,心頭一陣薄怒,跟上前去,把他纏著白絹的手掌拉住,問道:「李教主胸襟可真是越來越小了,我才說了兩句,就拋下我不管了?」李北殷轉過身來,沒好氣的看著她,說道:「我一介凡人,怎麼敢活神仙的氣呢。我沒事……」尚方含丹美目中寒光閃閃,抱胸嗔道:「李教主心裡想什麼,我還不知道?石姑娘身邊伴著英俊瀟灑,名滿天下的佳公子,李教主心裡自然不平衡了。」李北殷臉上一紅,責備道:「尚方。石姑娘和我的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胡鬧了。」
尚方含丹銀牙輕咬,回過頭來,嬌聲道:「是我胡鬧,還是李教主心裡有鬼?李教主怕是忘了我們此番跟隨燕齊眉來到這裡,是為了追尋幽豐宮人的足跡。你一見到石姑娘,便把正事忘得一乾二淨了,你這十惡不赦的小淫賊!」李北殷猛然的一拍腦袋,哎呦哎呦叫了兩聲,嘆道:「我還真是……方才怎麼能那麼輕鬆的放幽豐宮人離開!」尚方含丹捏了一把他手上的創傷,銀牙輕咬,啐道:「你還不承認你色迷了心竅。」李北殷疼的齜牙咧嘴,搖頭苦嘆道:「我……我方才也只是看著幽豐宮內亂,瞧著圓通尊可憐,就沒有多想。」他又唉了一聲,心道是燕齊眉也已經追尋伊舍那天而去,無跡可尋。尚方含丹瞧他面露痛色,便鬆開他手,在一側委屈道:「你疼我也疼,疼來疼去沒完沒了。」李北殷以為她說的是渡朔神君的移穴功夫,歉聲道:「渡朔神君出手太快了,我……」尚方含丹眼眸含淚,回過頭嗔道:「你這個大笨蛋!怎麼遇到的都是些瘋尼姑、瘋道姑……」李北殷心頭一暖,把她手握住,溫聲道:「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什麼大礙嗎?」尚方含丹狠狠唉了一聲,秀氣的小拳頭鑿在他胸口處,嘟囔道:「你沒事就好。」
楚征南三人從身後走來,詢問李北殷接下來往哪裡去。杜文秀、端木賜二人見到尚方含丹,又忍不住想起方才她五官扭曲,手腳盤亂的醜態,抱胸捂臉偷笑不止。李北殷奇道:「兩位笑什麼?」杜文秀把李北殷拉到一側,笑道:「教主啊,你是沒見到方才尚方姑娘的嘴巴和鼻子,都歪到她姥姥家去了,哈哈哈……」尚方含丹一陣瞠目,怒道:「杜先生!你笑什麼。」杜文秀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抱胸道:「沒什麼,沒什麼。只不過剛才見了個丑姑娘,覺著好笑。」端木賜扶著一半塌陷的肩膀,也調笑道:「那姑娘丑的啊,鼻子能歪到耳朵底下,嘴巴能剌到眼角……」尚方含丹氣的胸膛起伏,登時在原地一陣跺腳,怒氣沖沖的向後走去,她向來口齒伶俐,只是一時氣急不願多逞口舌之利。李北殷唉了一聲,看了兩人一眼,杜文秀、端木賜登時不敢再說,跟在楚征南身後。
李北殷腳踩神行追上尚方含丹,把她一把拉住,笑道:「尚方,不要和杜大哥他們一般見識。」尚方含丹心頭一喜,瞧見他果然追了上來,又見四下無人,甚是得意。她板起臉來,輕咬紅唇,臉上嬌紅一片,凝眉道:「我醜態被石姑娘和他們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可怎麼辦,以後我敢多說一句,他們便提起舊事嘲笑我。我尚方含丹自恃容貌無雙,以美人見稱,我還真不如死了算了!」說罷她硬是擠出兩行眼淚,嗚嗚的蹲在原地抱膝哭起來。
李北殷陪她蹲在,奇道:「尚方,你可向來聽不進旁人閒言碎語的,性子比男兒都颯爽。杜大哥、端木先生一人說了一句話,你就成這副模樣了?」尚方含丹啜泣道:「我……我平日是霸道慣了,可我也是個姑娘嘛。你對所有的姑娘都那麼好,偏偏對我最不好。石姑娘她都跟著你表哥走了,給你戴綠帽,你還要向著她說話!」李北殷嘿了一聲,急道:「小混蛋!你可不興胡說,我和毓英清清白白的,她喜歡跟著她表哥是她的事,什麼綠帽子云雲的。」尚方含丹頭埋在膝蓋里,眼珠滴溜溜的轉,聞言心頭一陣竊喜,又哭道:「你還不承認,你分明就是喜歡石姑娘的很,你剛才和她相距不到半個時辰,你可是看了她二十九眼!」
李北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溫聲道:「你可真是閒著無所事事,這種事你也要去數?」忽然他心裡咯噔一聲,心道:「如果尚方不是始終看著我,又怎麼會知道我偷偷看了毓英那麼多次。二十九眼,我自己都記不得看了幾次……」尚方含丹哭的更大聲,哭喊道:「李北殷!你淫賊你!我好端端的站在你身邊你還嫌不夠,非要去和人家上官公子搶他表妹,你混帳!」李北殷急道:「哎呀,尚方!我替師傅關心一下毓英,你都要吃醋?胡言亂語的,幸好沒讓上官公子那幾個難纏的家將聽到,不然可真是倒了大霉。」
尚方含丹嘿嘿一笑,忽的裝模作樣的捂著小腹,哎呦哎呦喊了起來:「我肚子好痛,好痛啊!」李北殷忙把她抱起身來,驚道:「尚方,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是渡朔神君沒幫你穴位解到位?」尚方含丹搖搖頭,凝眉喊道:「哎喲,好痛啊李教主,我是酒喝得太多了,抱我到大樹底下,我想好吐。」李北殷嗯了一聲,抱著她身子竄到大樹底下,剛要把她放在一側,忽的見她撲到身上,騎在他腰間,笑臉盈盈。
李北殷一陣凝眉,冷道:「你又捉弄我?」尚方含丹嘿嘿一笑,低聲笑道:「你教那幾個護法、掌教也忒盡職,一天到晚跟在你身側,不是說家國紛爭,就是談武林大事,我想和你單獨相見的機會都沒有。」李北殷聞言心裡一陣柔軟,鬆了口氣,嘆道:「原來是這樣。我可真是被你嚇壞了,你是個女兒家又不會內功消解,喝了十幾罈子酒,真怕你把胃經傷到。」尚方含丹摟住他脖頸,在他耳邊輕輕吐麝酒香,朗笑道:「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小淫賊我告訴你,自我入朝為官之後,便再也沒喝醉過。你是怕我喝醉,還是怕我傷了身子,給你生不出兒子。」李北殷被她騎在身上,本就是有些心跳加速,凝望許久,一時間心神蕩漾,臉色潮紅,奇道:「你……說什麼?兒……兒子?」他忽然腦中幻想起種種異相,不經意間咧嘴一笑。
尚方含丹忽的冷哼一聲,啐道:「笑你個屁!你想得美,給你生頭豬出來!」李北殷哈哈大笑道:「你生個小豬出來,你自己是什麼!」尚方含丹並不理他,凝眉道:「你剛才看了石姑娘二十九眼,我氣的胃疼,你說怎麼辦。」李北殷嘿了一聲,說道:「你這個小妖女,你自己要和自己置氣,怨不得我吧。」尚方含丹捶了他一拳,嬌喝道:「你混蛋!混蛋!」忽的又真哭出聲來,一邊擦眼淚一邊罵道:「我好端端的放著國縣侯府的夫人不做,跑出來和你這淫賊四海為家,你還三心二意,拈花惹草。我現在家也回不去,我真是不想活了!」說罷她舉起一掌重重打向心口而去,嗚嗚呀呀一陣亂叫。李北殷大叫道:「哎呀你這個丫頭,又發什麼瘋。你自己身上有蚩毒,忘了不是?」說罷將她手掌輕輕握住拉下,低聲道:「我真是怕了你了。」
尚方含丹蘊著眼淚甜甜一笑,說道:「你怕了,說明你屈服了不是?」李北殷嘿了一聲,泄了口氣,說道:「你想怎麼樣了。」尚方含丹凝望去,柔聲道:「你看了她二十九眼,就要吻我二十九個時辰,你要記著,少一個時辰少一分鐘都不算二十九個時辰。」說罷她輕輕說道:「好不快把眼睛閉上?」李北殷吞了口口水,咳嗽一聲,搖搖頭道:「你也瘋了,你騎在我身上算怎麼回事,被人看到可……」尚方含丹卻不再理他,甜笑淡淡,梨窩淺淺,閉起眼來在他唇上深深吻去。李北殷一把將她推開,臉上通紅一片,凝眉喊道:「我越發覺著自己嘴巴最不值錢。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再說……再說那麼久,非……非斷了氣不可。」尚方含丹嘿嘿一笑,說道:「你中斷了,重來。」說罷又將他脖頸摟住,騎在他身上親吻不斷,淡淡香薰湧入他口鼻之間,甜膩而熾熱。
過了一陣,她卻是自行撤唇,腦袋靠在他耳邊,低聲道:「北殷哥,你脾氣性子都太過柔和了,沒有姑娘會不喜歡溫柔的男子。我真怕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便和別的姑娘卿卿我我,那我真是……真是……真是氣的要死了。」李北殷被香氣熏得頭腦發熱,身上發燥,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忽的聽她所言,不自然的想起那日和澹臺儀送別時的種種,登時像是被人從頭頂灌下一盆冷水,哎呦一聲,心裡羞愧難當,心道:「我……我這算是對澹臺不起,還是對尚方不起。」尚方含丹在他脖頸上吻了吻,眨眼問道:「你怎麼了?是我弄疼你嘴巴了嗎?」李北殷乾咳兩聲,搖搖頭道:「所以……所以你這個大醋罈子,見我多看了毓英幾眼,就生我氣了?」
尚方含丹將他耳垂咬住,輕輕含在嘴裡,用小舌頭輕輕舔舐,一陣嘟囔道:「我生石姑娘的氣作甚?你心裡喜歡的是誰,想著誰念著誰,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李北殷嘿了一聲,罵道:「你!你既然知道,還這般捉弄我。」他一把將尚方含丹揪到身前,喊道:「我……我一個大男人,你舔我耳朵作甚!我看該是我羞死才對!」尚方含丹嘿嘿一笑,說道:「你這小淫賊看著愚笨不堪,其實逗起來妙趣無限。我就喜歡逗淫賊玩,可不可以?」李北殷唉了一聲,從地上上爬起來拍拍塵土,啐道:「我真是哭笑不得,好歹也是一教之主,你卻把我當玩物。」尚方含丹嬌憨道:「你去哪裡嘛,快坐下快坐下。」說著她伸出手將他拉倒坐在身側,李北殷也便跟著座下,嘆氣道:「真是上輩子造的孽,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你的話我是一句都不忍心反駁,你說什麼我便做什麼。」尚方含丹趴在他胸前,柔聲笑道:「胡說,我叫你去死你去不去?」李北殷想了想,急道:「現在可不行。皇帝老兒還沒擺平,本教外阻強敵,雪恥平凡大業未竟,我還不能……」尚方含丹唉了一聲打斷道:「北殷哥,好了好了你別說了,你不膩我聽都聽煩了。再說……再說會有人會捨不得你死。」李北殷心頭一陣溫暖,摸了摸她頭上的長髮,望著遠處失神道:「是啊,我還沒陪你一起浪跡天涯,到處走走看看,也沒去峨眉,和澹臺看金頂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