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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回:莫知所措離寒宮(上)

2024-05-04 10:21:59 作者: 邱處機

  漫天悽厲的嘶喊聲仍在繼續,圓通尊的喉嚨已經被生生喊破,仍在不住地哭喊大叫著:「哥!哥!!!」但任憑她再叫千聲萬聲,文殊師利再也不能答應他了,滾滾真力輸入他身體,半條殘軀也始終全不動彈。四周人見幽豐宮三大菩提子中的鐵劃判官氣絕而死,怒罵聲、譏笑聲更重了幾分。這夥人中有不少均是欺世盜名,做盡惡事之人,被幽豐宮人追殺,惶惶不可終日,紛紛怒道:「幽豐宮的妖魔,作孽太多!死也活該!」圓通尊抬起頭來,抱著文殊師利猙獰可怖的身軀,環顧四周,哭喊道:「不錯!不錯!!你們說的都不錯!!我們三人卻是對你們中原武林不起!可我們三個都是有苦之人吶!我們是被逼的,生不如死!!」

  說罷她雙手下垂,放低文殊師利殘軀,銜悲茹恨,仰天悲喊,望著文殊師利的屍身哭道:「哥,哥……我們三個人罪孽太重,根本沒人容得下我們……我每天都在想,祈禱過無數次,如果真的有報應,千萬不要報應在你和大哥身上,一切罪孽由我承擔。」說罷仰天大哭道:「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報應在我身上啊。」她搭在文殊師利背上的小手悄悄無力垂下,自己也已經氣竭。她真盼四周人抽出刀來,插入自己的胸膛,就此一了百了,解脫了自己無窮無盡的痛苦,忽的挺出高聳渾圓的胸膛,漏出慘白無血的高聳胸脯,哭喊道:「你們來啊!來啊!殺我啊!殺我啊!!!!」

  持國天冷哼一聲,怒罵道:「沒有的奴才!廢物!」說罷口中繼續咒念九幽諦聽音,忽的見大願尊在地上忽然繃直了身子,陡然發顫,形如將死之人垂暮掙扎,眼球也幾乎要從眼眶中脫落而出,顯是其人已經再無一絲力氣爬起,仍被持國天強催腦中屍蟲。圓通尊亦是轟然砸倒在文殊師利身上,開始不住的發顫,形似癲癇發作。楚征南見持國天眼帶陰鶩,森然可怖,便知是怎麼回事,冷喝道:「你這沒人性的老東西!!」忽的奇襲一套纏絲搏擊術,二十三拳突然起來,根本由不得持國天反應,拳拳重擊,將他胸前幾根肋骨全數重拳擊斷,又一腳踹處兩丈外,持國天胸骨碎裂,向內彎曲,將五臟插傷,口中鮮血橫流,喘氣都已是極為費勁,再是念誦不出九幽諦聽音。

  四周人見這兩大菩提子已是任人魚肉,再無還手之力,一陣怒罵冷哼,忽的兩人先是一陣冷笑譏諷,旋即將手搭在腰間長劍之上,對視一眼,準備忽的飛出身軀,一刀插進她胸口。

  渡朔神君清冷的容顏上,悄然浮現出煙火之色,驚怒難當,冷冷看向四周,忽的咯咯冷笑,飛出兩道明月碎玉爪,出手時鬼哭天崩,如白骨殘影清冽可怖,無堅不摧,青藍光芒一閃,已是將那竊竊怒罵譏諷,長刀半出鞘的的兩人,腦顱插出五道指洞,倒地而死,渡朔神君舉起兩根奇長無比的玉指尖喝道:「你們誰敢嘴巴不乾淨,再敢多說一句,再敢有半分不軌!我要你們所有人腦袋都和這兩個不知死活的賤種一樣!」四周圍觀之人齊齊啊了一聲,驚駭中紛紛退向一邊,卻見方才笑罵聲響最大的兩名「移辰派」的弟子,已然被摧堅爪刺穿了腦顱,血液和腦漿橫流,七竅流紅,不知如何而死,亦不知死於何人之手。

  渡朔神君噗的一聲將第三口血劍吐出,體內熾烈炎陽已經無從快速消解,一口鮮血吐在地上猶如燒沸的紅水一般,呲呲冒煙。李北殷方才收掌突然,反倒被自身炎陽灼傷五臟,炎烈燒焚,臉色慘白,撫著胸口忙走上前去,說道:「神君,在下絕非有意,只是事出突然,我沒料到……」渡朔神君忽然淒笑出聲,將李北殷話語打斷,一雙兩尺長的紫玉摧堅爪快速消融,恢復原狀,一雙纖瘦玉手輕輕擦著嘴角血漬,顯是不再動武,仰天淒聲道:「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本派的明玉素書經始終比不得峨眉派的太羲神功。明玉派要弟子心如止水,可又如能像峨眉派的尼姑一樣,做到無情!」李北殷瞧了一眼慘死在地的文殊師利,圓通尊不住的吶喊聲撕心裂肺,灌入耳中猶如冰凍寒冬,愴人心神。嘆道:「神君,事出突然,如何算的上輸……」渡朔神君冷冷笑起,再度打斷道:「夠了!輸了便是輸了!若非李教主心腸慈悲,頂著反衝傷己也要收掌,我怕已是一具死屍了。」

  

  說罷她飛身落在尚方含丹身後,手起一團紫墨將她背上三處穴位移回原位,凝聲道:「多有得罪。」尚方含丹扭曲的五官慢慢移回原位,背上的裂痛緩緩消散,長長出了口氣,但她倒是毫無反應,只是眼神晦澀難明,看向場中淒迷的吶喊聲源,久久不語。

  渡朔神君腳踩玉墨飛絮,落在上官神斌身側,瞧著他劍上血液已然凝結成冰,冷冷道:「血債血償。」上官神斌長劍橫在胸前,輕輕一撣,將劍上血漬抖去,旋即回鞘,負手冷道:「斬妖除魔,天經地義,神君身受李教主一記神劍掌,還是修養的好,待恢復完全了,在下隨時奉陪。」渡朔神君冷哼一聲,喝道:「不必隨時了!就現在!!」說罷其人手中凝華出一桿三尺長劍,墨玉發黑,明玉十殺劍第七招「挾飛仙以遨遊」已然揮灑而出,飄搖玉影一分為十,這一招凝合之前六招之精華,十道玉影分別手起「遺世獨立」、「空明流光」、「月出東山」等六招,身影扶搖直上,從十個不同方位一同攻來。

  上官神斌之前尚未與渡朔神君交手,在一側觀摩許久,對這一套明玉十殺劍法初有了解,一桿龍由幻化無常,正是一套峨眉金頂劍派絕學「日蝕劍法」,手腕一抖便有萬丈日光成圈飛出,四下抵禦襲來劍招,十桿墨玉長劍被盡數蹦碎,上官神斌向後一個撤身,單足踏起馮虛梯雲,旋身而出,又是一招天山越女破甲劍,長劍隨身瘋狂鑽去,鋒銳難當,十道玉墨身影並無任何差異,一時間也難尋出哪一個才是渡朔神君本體,索性逐一錐破。待越女破甲劍穿破第四道人影時,他忽的聽聞渡朔神君冷笑兩聲,倍感不妙,方才被錐破的四條人影竟在原地重新凝結,身影之飄忽完全無從捉摸,轟然兩劍鈍擊而出,重砸在上官神斌胸口小腹之上。縱使他身負百家內功絕學,卻無像擒龍功一般剛猛、太羲神功一般磅礴的內勁,北斗天河神功也無自行反彈之效,登時被打的裂痛錐心,牙關緊咬,一桿龍由劍橫砍兩下,將襲在身上的兩把墨玉凝華劍砍得粉碎,身後卻又落下大半空當。

  渡朔神君本體忽的從一團紫墨中飄搖而出,在高中急速一個轉折,如流星斬月,一劍刺向上官神斌面門而去,其人自然大吃一驚,手中龍由劍再起一套「折雲劍法」,卸勁折雲,化於無形,豈知這一招「月出東山」竟是虛招,渡朔神君不動聲色的手腕一抖,忽的從上官神斌身後散出十道墨玉人影,起劍直錐他背心而去,已經無從躲避。

  李北殷向前探了兩步,眼看不妙,驚喝一聲:「上官公子小心吶!」他手中飛出聚起十團陽氣,太羲六陽劍積蓄於手臂經絡,小指命門穴至少府穴出【心經劍】、無名指中渚穴至關沖穴出【三焦劍】、中指曲澤穴至大陵穴出【中衡劍】、食指合谷穴至商陽穴出【陽溪劍】、拇指列缺穴至少商穴出【太淵劍】,五劍成雙成對,十劍從指尖刺發而出,熾烈若白日,快捷若疾風,鏗鏘十聲作響,硬是將刺向上官神斌背心半寸外的十把墨玉長劍全數刺碎。

  上官神斌驚魂未定,回身盪劍又被六陽劍爆裂之勁震顫三步,一時間首尾難顧,渡朔神君堅心似鐵,凌空而下,幻化三劍,從他頭頂刺來,李北殷暗嘆一聲,手中又起三焦劍、陽溪劍、心經劍,此三劍為太羲六陽劍中最為猛烈三劍,威力也是最大,又是鏗鏘三聲巨響,渡朔神君劍勢再度被李北殷橫插一腳,全數打斷,本體更被太羲中衡劍逼回原地。

  渡朔神君在原地輕輕一個轉身,似浮燈流水,若青鳥翱行,回過身來凝眉道:「李教主!這是我幽豐宮和上官神斌的私事,你天方麒麟教橫插一腳算是甚麼意思!」李北殷腳踩太羲神行衝上前去,將上官神斌扶住身子,各自點頭示意,旋即朗聲道:「神君,此事與天方教無關,純屬我個人所為。上官公子於我有救命之恩,朋友之義,朋友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渡朔神君雙眸泛寒,踏足起身,正欲再去,忽的聽見一側西風天喊道:「渡朔!不可蠻來!」渡朔神君聞言掃了一眼四周眾人,伊舍那天已是被燕齊眉打的五臟受損,昏死過去,持國天亦是被打的倒地不起,西風天已將大願尊的殘軀扛在肩上,自身亦是受盡折磨。她登時閉目幽嘆,側向一邊,走向一側哭天喊地的圓通尊,手搭在她肩上,柔聲道:「妹子,咱們離去吧。人死不能復生,你……」

  圓通尊抱著文殊師利的屍身,忽的蹦跳起來,大喝道:「滾!!你們都滾!!別碰我哥!」旋即她伸指一個個指向四大天王,漫天怨怒不斷,悲喊道:「你們!!你們說!!!!我們三兄妹為幽豐宮奔馳了這麼多年,哪裡做的對不起幽豐宮,為什麼要給我吃屍蟲腐心丹,為什麼要把我們變成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為什麼要把我哥活活逼死!!!」渡朔神君忙衝上前去,將她肩頭握住,凝眉道:「妹子,你不要怨姐姐,這是宮主和持國天王意思,姐姐……」她忽的摸見她肩頭上一片血肉模糊,再低頭一看,那白皙嫩玉般的肩頭上被化骨水快速腐蝕著,半個肩頭已經化成肉泥,白骨森森,駭人無比,嚇得魂飛魄散,喪膽離魂,忙道:「你受了化骨水!你……」圓通尊嬌喝一聲,飛出一記九陰輕羅掌猛擊渡朔神君胸口而去,奇招而出令人無從提防。李北殷見勢不妙,腦中也沒想許多,飛出一記太羲退魔抵在渡朔神君胸前,將襲去的腐蝕烈掌轟然蹦碎,炸的圓通尊一隻小手血肉模糊,慘叫一聲向後退去。渡朔神君被這沒來由的一擊震得發顫,心頭更是淒楚難當,回頭看向李北殷,眼神也不知是感激還是怨恨。

  渡朔神君嘴唇發顫,淡淡道:「妹子,你想殺我?」圓通尊忽的狂吼出聲,大哭大笑著罵道:「我們三個……我們三個不過是輸了一陣,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對我哥!我們三個從小自損肝脈,修煉魔功,為的是給幽豐宮盡忠,可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你們可曾給我們絲毫關懷!我們何從有過對幽豐宮不忠?!多少次從死人堆里爬起來,可曾有過一聲不滿!你說!你說!!」

  她眼神兇惡的看向一側癱倒在地的持國天,惡聲道:「持國惡賊!你害死我哥!你害死我哥!!」說罷腳踩魔風衝上前去,狂吼間飛出一記「九陰輕羅掌」,轟擊持國天面門人去,西風天勃然大驚,擋在其人身前,橫推一記「仁王龍驤掌」,龐然巨力終是將毒掌抵在其外,旋即急道:「妹子!你冷靜些!你們三菩提對幽豐宮的忠心無人懷疑!可你若是殺了持國天王,可就真的是不忠不義!你別忘了你們三人到底是在幽豐宮長大的!」圓通尊被一掌震回原地,裂聲大喝,聲如幽魔詛咒,仿似腐骨之毒:「好!好!!!我今天就不殺個惡貫滿盈的狗賊!!算是報答你們幽豐宮養育之恩!!可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下次老賊落在我手上,我非要把他挫皮拆骨!碎屍萬段不可!!!」

  她環顧四周,仰天悲嘯道:「我沐宿危從此與幽豐宮再無瓜葛!你們的狗命都要留著!!都要留著等我一個個把你們碎屍萬段,一口一口吃下去!!」旋即她回頭看向四周之人,惡聲怒道:「還有你們!!你們看似名門,實則背地裡做盡惡事,豬狗不如的混帳東西!你們想取我性命,一人做事一人當,木宿危照單全收!!!」忽的她仰天一吼,全身魔氣暴走,將全身一套幽冥鬼袍震得粉碎,豐滿玉潤的嬌軀一絲不掛,寓意是割袍斷義,再不受幽豐宮一絲一毫的恩惠。她舉起右掌拍出一記九陰輕羅掌,紫黑幽冥鬼掌無人敢擋,猛地打通一條去路,抱起文殊師利的屍身腳踩魔風而去。

  渡朔神君猛然喊道:「妹子!!你往哪裡去!!你身上的屍蟲丹還沒解,你會沒命的!!」說罷施展玉墨飛絮飄搖追上,一把扣在她肩頭之上,大叫道:「跟姐姐回去,姐姐保證宮主不會……」圓通尊一頭血發在空中亂舞,嘶吼道:「滾開!!都滾開!!」說罷又是一記九陰輕羅掌打向渡朔神君肩頭,渡朔神君只得飄轉身子,將一記幽冥鬼掌躲開,卻也就此難追上圓通尊的身影,看她抱著屍身迅速消失在遠空。九陰輕羅掌正正打在渡朔神君身側一個移辰派弟子身上,一聲慘叫後被九陰輕羅掌打的屍骨無存,化為血水,滲入地底。白骨森森滾落到渡朔神君腳下,其人淒笑一聲,一腳將那頭骨踢得粉碎,回過身來,對李北殷低聲道:「李教主,多謝你。」旋即她飄然起身,落在持國天身側。持國天人躺在地上,仍在咒罵不斷:「這狗奴才!狗雜種!追!」渡朔神君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仍是將他扶起身來,朝著圓通尊離去的方向離去。

  西風天扛著大願尊身軀走到燕齊眉身側,冷聲道:「幽豐宮人不受偽君子的恩惠,把她還給我!」燕齊眉理都不理,繼續將真氣滾滾輸入她體內,伊舍那天幽幽睜開眼來,稍稍回神,便忽的大喊道:「西風天王!走!」說罷忽的催動一條纏臂輕紗,襲向燕齊眉面門而去。燕齊眉手起擒龍控鶴,駕馭氣息將那輕紗卸去,卻見伊舍那天已經飄然遠去,她體內五臟俱焚,但已被化清真氣修復不少,在遠空冷冷笑道:「燕掌門,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們無權告知。你若有心,就自己往幽豐宮走一趟。」西風天內功修為不及燕齊眉,但地煞天罡腿卻算是輕功絕頂,亦是快速在場中消失。

  燕齊眉大喝一聲,將一捧輕紗在手中轟然震碎,喝道:「想跑!沒那麼容易!」說罷腳踩擒龍神行,衝上前去,太白門人見掌門離開,前呼後擁的跟了過去。

  尚方含丹等人乃見四周幽豐宮人盡數離去,連忙圍在李北殷身側,李北殷看著尚方含丹再無大礙,也便鬆了口氣,淡淡道:「我們走吧。」尚方含丹抬眉看了一眼身側上官神斌,點點頭,挽著他手臂轉身欲走。

  曹仁清忽然冷笑一聲,舉手說道:「李教主且慢。」李北殷回過身來,問道:「曹先生有何見教。」曹仁清撫須問道:「李教主,你方才是作甚,邪教眾人自相殘殺,由著他們殺好了,省的他們四處作惡,還要我們動手去捉殺。」孫叔策呸了一聲,抱胸冷喝道:「是不是你們麒麟教和幽豐宮有甚麼見不得人貓膩,還是你李教主和增長天王偶有私情?」劉灃聞言忙道:「孫三弟,李教主若真和幽豐宮人又瓜葛,方才也不會幾次死裡逃生,險些命喪渡朔神君之手了。」李北殷聞言心知理虧,便負手低頭,一陣凝眉,不曾言語。楚征南走來立在李北殷身側,淡淡道:「我教教主生性淳厚,向來嫉惡如仇,看到偷襲之舉自然憤怒難當,此舉純屬道義,絕非與幽豐宮的鬼魔有何牽扯。」

  上官神斌嗯了一聲,看向曹仁清三人,示意他三人不必多言,旋即走上前去,拱手笑道:「方才多謝李教主出手相救,感激不盡。」李北殷笑道:「上官公子言重了,公子恩義在先,在下無論如何也要幫公子解圍。」上官神斌笑道:「李教主,今日得見李教主威武,甚感榮幸。蒼山不改,白水長流,咱們有緣再會吧。」說罷他闊步離去,三位家將圍簇在其身後。

  石毓英走到李北殷身側,低聲道:「駝子,你見過外公沒有?」李北殷聞言一怔,凝眉道:「師傅尋你許久,我們再未見過。他沒尋到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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