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回：夫若乘天地之正（中）

  燕齊眉與伊舍那天再度過招二十記，擒龍亢藏掌覆海移山，金光明經堅不可摧，幾番下來二人均是面不改色，互有攻守。伊舍那天忽的雙手合十，盤在腦後的秀髮隨風飛揚，似神女下界，驚艷至極，滿身裸露在外，白嫩如玉的肌膚散發出陣陣璀璨光華，如白玉菩薩，惠普眾生。熾烈白光並無方才玉潤平和之色，顯得極為猛烈，仿佛白光烈火，以樂天盛音功傳音四域，仿佛大梵天音，寶相威嚴：「燕齊眉，你擒龍亢藏掌再打一百次沒用，你拿它對付對付少林寺的大和尚還可以，想對付本座的金光明經，痴人說夢。」燕齊眉聞言大喝道：「對你算是仁至義盡，給夠了台階，你偏偏不下！」

  說罷燕齊眉忽然將一身伏龍功收斂入內，手上功夫由剛猛化為輕柔掌勁，便見燕齊眉左掌揮出，拍的一聲輕響，擊在伊舍那天堅硬纖腰間上。這一掌看著其軟如綿，實則其堅勝鐵，伊舍那天登時腰骨痛裂難當，一條右腿如濕泥般忽的癱了下去，悶哼一聲，滾滾金光真氣流轉如她腰間損傷之處，急速修復。其人愕然心驚，不知方才剛猛如鐵，架海擎天的擒龍亢藏掌尚不能傷其分毫，奈何忽然輕輕飄飄飄的一掌，卻後勁如大江山河，似是無從化解。

  伊舍那天忽的向後踢空一腿，腰間右腿上勁力被卸去不少，但仍是酥麻難當，仿佛被一記柔掌打的經脈攪斷，忙道：「你，你這根本不是擒龍功……」只說了這么半句，胸口忽的氣血不暢，便即住口。只見燕齊眉方才豪情萬丈剎那變為溫和潤澤，雙目間顯得靜慈有加。伊舍那天退後三步，起功療傷，片刻之間，忽的頭頂升出絲絲白氣，猛地里口一張，噴出一口紫黑淤血。

  燕齊眉舉起雙指，冷冷喝道：「我燕齊眉又何曾說過，只會伏龍功一種武學，本派至寶「化清神功」，一樣可用來斬妖除惡，蕩平群魔。燕某再三警告，姑娘都置之不理，視若罔聞。」四周之人紛紛將目光投放過來，卻見燕齊眉一身伏龍功體已然變得一片守雌安寧，身周真氣也變得柔軟如水波，輕輕一點，濺起點點漣漪。

  「化清神功」為崑崙凌飛派鎮山心法，為世間奇功之一，為凌飛派祖師所創，這套內功與世間其他武學理念完全不同，講究至柔克剛，以慢御快，水火併濟，出手看似遲緩輕柔，實則內勁無窮，宛如山河日月，流照不息，端是一門道家至柔武學。其中化清總綱心法已經於十年前崑崙凌飛派覆滅之際，消失於江湖。原是隨燕齊眉一道前往太白山重建，自然將本派至寶一道帶回太白山，戰亂中部分「化清神功」的外功篇章散亂丟失，卻機緣巧合下落入冀北石家，收入石家武學典籍庫。但化清總綱這世上卻只有燕齊眉一個人習得，手持傳世孤本。

  擒龍功霸氣無雙、破堅摧剛，化清功柔和守雌、後勁無窮，如此極端反差的兩門神功匯聚在一人之身，使得其人剎那間氣息大變，燕趙豪傑的慷慨悲歌，化為道家逍遙無形。伊舍那天哼了一聲，嬌喝道：「慢慢吞吞，果然是牛鼻子老道的看門功，我就不信還能比擒龍功還剛猛不成！！」說罷其人腳踩捷疾走海功，足踏凌波，身有金光明功護體如玉，堅不可摧，掌心天眾帝釋掌神雷呼嘯，狂放無邊。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燕齊眉不再多言，手中招式越打越慢，一套化清外功招式打出，其人雙手下垂，左手成鶴嘴，手背向外，右手化柔拳，五指微舒，兩條剛勁如山的長腿分開平行，左掌對空成水陰掌，右掌翻過成火陽掌，水火交融，將襲來的天眾帝釋掌化於無形，導手而出，朗聲道：「世間至柔馳騁至剛，至剛駕馭至柔，剛柔從無強弱之分，只會因勢而變，虧你修煉了多年幽豐宮的上乘武學，卻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伊舍那天一招天眾帝釋掌猛然如泥牛入海，利刃斬水，無用武之地，卻見燕齊眉一招一式的演了下去，化清神功外招在其手中有內功心法相助，變得非常圓潤，渾然自如，推掌而出，仿佛水火同行，晝夜同輝，無論伊舍那天一套八部神功再如何剛猛熾烈，遇到如水一般的化清真氣，全部消散於無形。

  尚方含丹三處大穴被移穴術移走，面目扭曲痛楚，卻仍是靠在樹上，目不轉睛的凝神觀看，忽的看出燕齊眉使出的化清神功與北宗龍門武學極是相似，當日她曾易容喬裝李北殷的模樣登上龍門洞，造訪沈真人，他話語不多但卻每句均是金玉良言，縱使是不習武學之人，也能從中獲益匪淺。看到燕齊眉打出一招「一氣化清」之時，只見他左掌陽、右掌陰，目光凝視左手手臂，雙掌慢慢合攏，竟是磅礴如千山萬海，推掌卻又輕靈似羽。尚方含丹突然之間想起：「這是以慢打快。以靜制動的上乘武學，想不到世間竟會有如此高明的功夫。當日沈真人講法劍術，稱『好的劍，應該迎風而立，順應世間萬般變化，處柔弱故而不敗』，『凡事要學著低頭，所謂剛者易折，柔弱者處之天地，逆來順受』……道家武學講究自然、清淨、無為，原是太白凌飛派，也是道家門庭。」她武功本不高，但卻勝在天資聰慧靈動，觸類旁通，一經領會，越看越是入神，忽的背上裂痛驟起，不停的哼哼痛叫。

  但見燕齊眉手中的一套化清神功圓轉磅礴，飄搖無物，每一招都含著「化清、上清、太清」三重道家境界的陰陽變化，精微奧妙，一經使出，更是妙法無窮，引人入勝。右捺左收，剎時間便將化清神功中的精微奧妙之處顯露無餘，一招「乾清值日」使得猶如行雲流水，瀟灑無比，伊舍那天只覺得萬分驚訝，豈知雙臂上盤各路已全處在滾滾如水波般清明的化清真氣之下。

  伊舍那天仗著金光明最勝王經的使得功體堅硬，無堅可摧，向來縱橫，所修煉的八部神功更是不二法門，亦連擒龍功都難傷其，卻被一套銷聲匿跡多年的化清神功打的暈頭轉向。她向來以龍眾幻化功惑人心神，伺機擊殺，此番卻被燕齊眉構造出的化清迷霧困住，走不出去。忽的燕齊眉再起一招「化清坎離」，輕輕輕飄飄一掌拍在她伊舍那天背後，其人只得運勁於背，硬接他這化清神功一掌。伊舍那天尋不到燕齊眉身法蹤跡，容不得他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嬌喝向天，同時剛猛熾烈的帝釋神雷舉掌猛揮，這乃是一招三分傷人七分傷己的招數，只盼成個兩敗俱傷之局，即使自己身受重傷，也要讓燕齊眉吃盡苦頭。

  不料燕齊眉雙手一圈，化清一抱，雙手間擒龍功、化清神功不斷圓潤變化，時而雄渾無比，時而輕飄卸勁，將她一手之上的天眾帝釋掌力道化於無形，仰天清嘯，組成了一個白光旋渦，只帶得她在原地急轉千次，如轉陀螺，如旋紡錘，幾人交戰之地是在荊楚郊外，到處都是鬆土地，燕齊眉毫無停手之力，幾乎要將伊舍那天整個嬌軀鑽入地底，其女卻已滿臉脹得通紅，狼狽萬狀。不得不放棄一掌轟擊，施展神蟒游魚功在白光旋渦中橫衝直撞，漩渦中氣牆看似輕柔無物，實則仿佛聚網，伊舍那天在其中轉的頭暈眼花，遲遲尋不到出處。忽的又一招「太清凌霄」柔掌襲來，重擊背心，登時打的她血脈遲滯，積蓄瘀黑，痛楚難當。

  只是金光明最勝王經著實堅不可摧，單論通體之堅比之同類的三本少林金剛功要高出不止一個層階。但一記柔掌打在其上，破體而入，重擊五臟內里，令其倍感氣血翻騰，舉起迦樓屠龍爪兇猛一爪，將柔掌逼回，左肩卻又受一掌，只得四下轟擊，不斷揮爪揮掌隔擊，一團化清真氣中忽然萬掌齊發，精準無比的轟擊在其人體上。伊舍那天仰天清嘯，將全身十成金光明最勝王經提到極致，抵禦無處不在、不斷襲來的柔拳柔掌。

  燕齊眉見決勝之機已至，忽的一套化清神功功體自行轉換，方才溫潤祥和的化清真氣頃刻化為霸道無雙的擒龍亢藏掌，燕趙北國仰天悲歌的豪氣男兒忽然脫胎而出，仰天清嘯，單足跺地。伊舍那天人被困在化清真氣，左右突圍已是方寸大亂，一招擒龍亢藏掌避無可避，只得銀牙輕咬，施展千斤墜功，將全身牢牢立在大地之上，大喝道：「燕掌門！黔驢技窮了？！就看看天下第一至剛的擒龍亢藏掌，有沒有本事比得過光明妙土功。」十成金光明最勝王經透出萬丈白光，仿佛自在菩薩下界普度，全身徹底玉化，肌膚光滑如同白玉，散發出陣陣璀璨神光。

  燕齊眉仰天大喝，若飲烈酒唱高歌，豪氣干雲，一招擒龍亢藏掌中最為玄妙的「周天藏」猛然拍出，萬頃龍吟勃然而發，雙掌騰挪間閃爍出一條被擒的黃龍光影，仿佛從被困牢籠中飛脫而來，捲起萬丈塵沙，山呼海嘯，氣勢剛猛無匹。怒喝道：「就是天上的神仙菩薩，也擋不住燕某人要走的路！」伊舍那天雙目絕眥，嬌喝連連，手中舉起天眾帝釋掌，對抗周天藏，雙掌轟擊之下巨響轟亂，天上亂雲橫飛，飛砂轉石，豈知這一招周天藏燕齊眉已是動用自身九成真氣，擒龍亢藏掌蓋世神威得以顯現，一掌猶如龍影纏繞，使得山嶽潛行，霸秦無雙，連烈焰掌刀、太羲六陽劍都穿不破，斬不開的金光明玉體，被一掌轟的稀碎。

  伊舍那天一條手骨轟然斷裂脫臼，全身白玉真氣被震碎剝落，噗的一大口血吐出，足有碗量，哀嚎一聲轟飛而出，身軀重重砸在身後大樹之上，金光明經迅速將她身上難以卸下的擒龍掌力倒出，經過卸勁的擒龍掌勁依然極其霸道，伊舍那天身後的一片密林被一掌打的如摧枯拉朽，從樹幹到數根被轟的稀碎，四周狂風怒嘯，聲勢之大仿佛天塌地陷。伊舍那天全身金光明功體與自身關聯密切，被剛猛至極的擒龍亢藏掌打的碎裂全無，自身五臟受盡掌擊，一時只能艱難站起再無還手餘地，她口吐鮮血，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掌印密布，顯得極是倔強，又楚楚可憐，難以置信的搖頭，怎知世上最強的防禦神功「金光明最勝王經」依舊抵擋不住擒龍亢藏掌剛猛一記。燕齊眉撣了撣下麾，冷哼一聲繼而扭頭走去，卻聽伊舍那天在身後淒楚笑道：「像……真像……你和你爹的樣貌武功，真是像極了。你隨你娘姓燕，卻不知道你爹是誰，是不是？」

  燕齊眉高如鐵塔的身軀忽然凝固在原地，心頭驚詫萬分，回頭舉指喊道：「你見過我爹？！你們幽豐宮真的知道我爹的下落？」伊舍那天五臟六腑被擒龍亢藏掌打的生出裂縫，體內不斷滲血，擒龍真氣之剛猛，即使是天下絕學奇功金光明經都難以抵禦修復，伊舍那天沖這燕齊眉淡然一笑，忽的身軀重重砸在地上，氣息奄奄，背過氣去。原是擒龍真氣灌體後會封人穴位，阻人氣血運暢，擒龍分金指的原理便源於此。燕齊眉眼見知曉父母消息之人剛剛出現，卻又被自己一掌打死，當即驚駭一片，一把將她染血身軀摟在雙手中，大喝道：「你知道什麼！你如果知道，請你告給燕某！姑娘！」他再探氣息，伊舍那天竟然已經幾乎氣絕，口中鮮血橫流，時而鮮紅時而暗紫，顯是五臟六肺全部受損，燕齊眉求知心切，也暫時顧不得正邪之辯，盤膝坐地替她運氣療傷，導氣解穴。

  一側西風天修養許久，見伊舍那天被燕齊眉打的幾乎氣絕，臉上無血，當即驚怒一片，喊道：「燕齊眉！你這混帳東西！」說罷提起身前一桿紫金昆吾鋒飛身而起，雙手持刀過頭，猛砍直下，大喝不斷：「你這數典忘祖的混帳！混帳！」說罷一刀「雲起龍驤刀」化為萬丈紫金刀芒，積蓄其人全身十成內力，猛砍直下。

  燕齊眉心緒大亂，尚在其時西風天持刀來襲，算是觸怒龍威，燕齊眉猛然喝道：「絮絮叨叨真是煩人，滾！！」忽的其人大喝一聲，左手揮出一記金光璀璨的金剛藏，將襲來刀芒一掌打的粉碎，忽的又變為一聲龍吟，擒龍隔空手巨大的吸力將西風天身軀猛然吸到掌前，忽的猛擊一掌，將西風天打飛五丈之外，到底嘔血，磅礴掌風將他黑色眼罩震碎成短短黑色破絮，落了下來，四周人一看，卻都是紛紛驚呼稱怪，那西風天用眼罩罩住的盲眼，其實並未失明，只是從眼白到眼瞳一片血紅，異光閃爍，與常人眼球大相逕庭。西風天全身筋骨繃直欲斷，五臟均是受了巨大創傷，半跪在地上大口嘔血，持刀立身，支撐殘軀，一隻血紅眼瞳猛地看向燕齊眉，能洞穿人體真氣流向，忽的見燕齊眉體內化清真氣滾滾流入伊舍那天身軀之中，竟是在替伊舍那天療傷運功，倍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