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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回:萬眾睢睢起十殺(上)

2024-05-04 10:21:48 作者: 邱處機

  「明月碎玉手」的第一招名為「饌玉心驚」,轉以奇長五指竄人心脈,李北殷忽見漫天骨爪紛飛,清冷如仙的渡朔神君剎那間神情大變,煞氣橫生,一雙纖長玉手上十片指甲忽的生的纖長可怖,團團紫色玉墨纏繞其上,如魔殺玉爪。

  李北殷立在原地,只覺一股涼意從心底直冒上來,豈知這明月碎玉手威力何止止步於外功傷人,施展至極幾欲敵人心神震懾,李北殷光是瞧著幾眼,全身寒毛豎起。突然間渡朔神君猛然一睜眼,嬌喝連連,聲音亦是極其森冷,再無方才仙氣裊娜之感。右掌一立,五指成爪,左掌橫推,回身便是打出滾滾玉骨爪風,漫天如冰雪般青藍的骨爪憑空出現,聲聲猶如刀劍砍在寒冰之上,極其特別,雖是悅耳卻也令人膽寒至極。

  李北殷見一招「饌玉心驚」襲來,猛然回身催出一套太羲神劍掌,熾烈陽炎灼天慟地,陽炎化堅冰,端是將第一招饌玉心驚化去,他落在原地剛剛鬆口氣,豈知那明月碎玉手余勁根本未曾消散,堅冰真氣雖然被化,但由渡朔神君自身指骨爪功卻難以化去,李北殷拍的一聲被打在胸前,衣襟登時被抓出五指大洞,模樣就如用手指插出來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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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殷嚇得魂飛魄散,豈知那指骨爪風再往前進半步,他胸膛便被一爪戳出五個窟窿。他極快催出五道六陽劍,熾烈無匹,迅捷無倫,硬是將渡朔神君逼回原地,道道六陽劍打在她身上確實頃刻消融,如冥水滅玄火,天生相剋。李北殷在原地看向自己的衣著,伸手往破洞窟窿中一穿,想架起旁通神功感受殘存真氣,尋到破解之法。可他五隻手指確實插不進五道窟窿之中,渡朔神君人生的仙冷靈秀,手指纖細,自然要比李北殷的手骨秀氣的多,纖瘦的多。明月碎玉手快極無倫,出手如同鬼魅,只是一招便足以震懾四方群雄,紛紛驚喊出聲。

  石毓英等人看向李北殷,均是緊皺眉頭,替他捏了把汗,石毓英往前探了幾步,卻見他衣襟上五個大洞,猶如照著手指的模樣細心雕刻而成,散發著滾滾煙墨。上官家的三大家將,麒麟教兩法令無不驚奇,曹仁清更是看目欲絕眥,回頭大喊道:「公子爺!錯不了的!咱們老爺就是被這惡毒武功害死的!」上官神斌全身冷汗直冒,童年噩夢再一次在眼前浮現,看向石毓英問道:「表妹!」石毓英怯生生點了點頭,說道:「這聲音像極了,又清冷又可怖。爪功殘留的指洞也一模一樣。」上官神斌登時俊容猙獰,鏗鏘一聲一把龍由神鋒出鞘,就要衝將上去,忽的被石毓英攔住,喊道:「表哥,武功錯不了,卻也不可能是這女子做的。」

  上官神斌看向石毓英,見她面露憂思,極為莊重,忽的一陣顫抖,點點頭,搖頭苦嘆:「是了是了,她不過是與我等年紀相仿,十幾年前不過是個小姑娘,哪來的本事殺我爹爹這等江湖絕頂高手。」劉灃走來說道:「是啊公子爺,就算人的樣貌身材可以偽裝,可骨骼卻是做不得假,老爺胸腔上的五根爪洞,當是個男子行兇。」上官神斌猛然一驚,旋即長劍回鞘,連連點頭,四周人均是生疑,要知這上官公子武功卓絕,行事向來穩重溫文,鮮少有這般衝動猙獰之色,必是這女子與他關聯頗深。

  上官神斌暗嘆一聲,說道:「都多少年了,殺父之人卻是至今逍遙法外,始終未曾尋到半分痕跡。是我失態了。」孫叔策呸了一聲,喝道:「公子爺!就算不是這女子乾的,可這武功必是她師傅等人傳授,必然逃脫不了干係!咱們可不能讓她跑了!」上官神斌點點頭,眼神一冷,說道:「無論稍後李教主與渡朔神君勝負如何,都要將她留住,問個明白。」說罷朝三位家將使了個眼色,三人立刻會意,快速向三側圍去。

  李北殷在場中一陣震顫,哪知世上竟有如此凌冽刺骨的爪功,探在幾個大洞上也是絲毫探不到真氣痕跡,說來他只是半刻遲疑,渡朔神君也只是身形微微一個挫動,紫墨玉影便從場中憑空消失,已轉到他身後,一掌打向他後心。風聲虎虎,刀劍劈砍堅冰再度傳來。

  渡朔神君這一招是明月碎玉手中的第二招,名為「紫玉搔頭」,動作飄逸優美至極,招式是女子輕輕探手撫後腦,仿佛從撫摸頭上玉釵,姿態飄柔,巧笑連連,令人望之失神。實則是惑人招式,會忽然從後腦承靈穴拔出積蓄其中的明玉真氣,凝結成紫墨摧堅爪,猛然抓向其人。這一招對男子極是有效,拔出的真氣凝結成紫色墨玉,仿佛從女子臻首上取下一把紫玉搔頭,因而得名。只是李北殷全身啟天真氣足有十成內功,因而耳聰目明,那刀劍劈砍冰塊的動聽之聲稍稍傳來,他便腳下如登雲踏雁,忽然騰躍而起,險險躲過,腦後長發卻被摧堅爪猛然刺穿,那骨爪猶如鋒銳刀劍,一削便斷。尚方含丹等人觸目驚心,亦不知世上竟有如此能使人體四肢鋒銳如刀的爪功。

  渡朔神君猛然抬頭看去,明月碎玉手第三招「玉顏空死」,猛然襲來,這一招名稱則是取自白醉仙一首詩集而來,「不見玉顏空死處」。創此爪功之人仿佛已是與詩中之人一般,痛楚難當,悲痛發狂,從而接著連發八爪,一爪快似一爪,一爪猛似一爪。漫天清冷骨爪飄飛,全數抓向半空梯雲的李北殷,李北殷瞧著觸目驚心,始終不出一聲,雙手同起太羲神劍掌,在半空中猛然旋轉,宛如金烏,道道清藍摧堅爪被陽炎金烏化去,但玉墨中實質隱藏的渡朔神君骨爪卻是冷若呈露寒冰,炎陽難以融化。待到第九爪猛然發出,渡朔神君忽然躍起,飛身高空,亦是足踏青雲,一縱而起飄柔若仙人攬月,竟是比李北殷還要接近高天,忽的一個轉折,頭下腳上,左爪抓向李北殷頭頂而去,五指纖長如鬼,破堅摧剛,幾乎要將李北殷腦顱插出一個血洞。李北殷被逼的一陣大喊:「這到底是什麼鬼怪功夫!」渡朔神君冷冷不語,噗的一聲,左爪手指直接無視擒龍真氣護體,若摧枯拉朽,轟然破開李北殷頭頂三寸之處的護體真氣,猛插而下。

  尚方含丹在一側險些失聲驚呼,只見渡朔神君忽然落下地來,悽然長笑,李北殷落在一側,卻也似乎並無大礙。渡朔神君伸出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掌,在日光下一面笑一面瞧,搖頭苦嘆。尚方含丹等人無不大奇,均不知方才高空之上到底發生了何事,李北殷已是命懸一線,明月碎玉爪已是勝券在握,怎會忽的戰局驚變,反倒是渡朔神君一隻左手被打的血肉模糊,甚是駭人。

  一側上官神斌與石毓英卻是始終緊盯著看,方才高空之上,李北殷袖中忽的飛出兩把工美至極的銀笏,神哭令與李北殷心脈相連,自行護主,飛出五根困龍刺將渡朔神君摧堅爪刺出五道透光血洞,皮肉外翻。渡朔神君舉掌苦嘆道:「我苦練本派明玉素書神功多年,卻終是練不到大成之境,明月碎玉手傳我到手上,真是愧對師傅,愧對前人。」李北殷長手一揮,五根困龍刺忽的從遠端飛回,嵌入神哭令凹槽之上,收入袖中,一陣愧疚,心道:「渡朔神君雖是出手狠辣,招招致人死地,卻也是全靠著自身武功修為,以功壓人,不曾持器械之威。神哭令與我心脈相通,卻是難阻止它自行護主。」渡朔神君冷哼一聲,似是看穿李北殷臉上神色憂思,冷冷道:「李教主,還不算完。」李北殷抬頭一看,她一直纖長玉手已是被困龍刺傷的血肉外翻,森森白骨在郎朗白日下泛出層層光澤,看得人心底發寒。

  渡朔神君冷冷大小,雙手背負,待她笑聲一停,伸出雙爪一陣亂舞,嗤嗤數聲,破堅摧剛,披靡所向,無人可當,撏綿扯絮,凜冽爪風青藍骨光四起,輕飄如漫天清雪,場中一時間冷風四起,仿佛北國天寒。荊南一帶氣候濕潤溫和,縱使冬季也是鮮少有雪,更不會如此寒風呼嘯,四周之人忽的全身因忽然間的冰冷猛然打抖,雙手上飄起白霧,仿佛結冰。李北殷定睛又看,豈知那渡朔神君雙手已然被裹上一團輕紗白絹,奇的是她手上傷口卻已然止住鮮血,正在白絹中快速癒合。方才因皮肉外翻而發腫的肌理已是平復下去。李北殷心道:「明玉素書經的武功仿佛已經超脫武學範疇,幾近道術,困龍刺上的真氣本是並無可破,可她卻……」

  李北殷在原地與渡朔神君冷冷對視,負手而立,均是未曾再急於動手。三大菩提子在原地猛然睜眼,心海中迴蕩起團團魔音,忽的鬼號一聲,從原地猛然跳起,這番是舉起三招魔掌,襲向李北殷背心,招招快捷無倫,鶻落鷹擊,赤、紫、黑三團魔氣翻湧,令人不寒而慄,四周鬼哭神嚎,仿佛幽魔再世。楚征南在場中心凝視許久,忽的見三人奇襲再來,早有準備,手中飛起一團化極神雷,舉在肩上飛身如去,一擊化極神雷足有八成內功。三人被楚征南再壞好事,又被其震飛原地,魔吼怒嘯,惱怒無比,楚征南落在李北殷身後,撫須冷道:「不知羞恥!」

  旋即他看著三人已是神智不清,渡朔神君與李北殷互有勝負,又怎會忽然無故襲去,心道:「據我所知,三大菩提子為幽豐宮四大天王麾下悍將,也必然知聽命於四人及造書天。可這般看去他們三人已是毫無人性可言,又怎麼會整整齊齊一齊攻去?」他看著渡朔神君與李北殷冷視不斷,無暇分心遙控三人,又看向與燕齊眉比拼掌力的西風天、伊舍那天,也不似有功夫傳音作惡。唯獨看持國天王在原地盤膝而坐,眼神冷冽陰鶩,冷笑看來。

  楚征南當即明白,原是這四大天王中持國天為首,三大菩提子的九幽諦聽魔音便是源自持國天傳授,他本人自然也是精通這門音功,故以音功亂人心神,遙控三人。楚征南舉指喝道:「老匹夫!你好大的膽。你不是我教教主對手,就懷恨在心,是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想不到幽豐宮持國天王武功稀鬆平常,任人魚肉,品格更是低劣不堪,年老德薄!」持國天轟然起身,雙手腕骨已然重接,捨棄燕齊眉轉而衝到三大菩提子身前,揮起一掌打在圓通尊三人臉上,喝道:「成事不足。你們死不足惜,幽豐宮失節事大!你們三個在幽豐宮做了許久,天下武功也都看了不少!一再丟本宮臉面,簡直廢物!」那三人早已沒了神智,完全如供人差遣的死屍一般,卻是面無表情,一聲不吭,眼珠都不曾轉動一下。

  持國天猛然轉身,舉指喝道:「楚征南,你有膽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楚征南負手冷笑,頗有風流不羈神色,昂然道:「說一次?楚某就是說一百次也是實話。幽豐宮四大天王屬你年紀最大,輩分最高,武功也是最不濟!說你一句年老德薄,看似刻薄,卻算是楚某口下留情,饒過你了。」

  持國天大喝道:「楚征南!你教主與我宮宮主算是兩大宮教齊名之人,他武功高於我,持國天身敗猶榮,他要辱我也就罷了!可還輪不到你這做奴才的,爬在老夫頭上拉屎!」楚征南朗聲一笑,負手喊道:「持國天!你幽豐宮天王原來自居造書天的奴才,可我麒麟教沒這奴才說法,教主與兄弟們肝膽相照。」說罷他上下一番打量,冷艷睥睨,失笑道:「想來你今年已經年近七十,做了一輩子奴才,滋味如何啊?」

  持國天尖叫一聲,頭上金冠一甩,扔在地上,一頭雪白長發在風中獵獵作響,顯是動了真怒,撲將上來,一團熾烈難當的易經奔雷真氣轟然砸去。楚征南腳踩神行落在一側,險險躲過,一團奔雷真氣鬼使神差,猛然襲向一旁肅立的渡朔神君,持國天老臉慘白,大喝道:「快閃開!!」渡朔神君冷冷回眸,手中紫墨摧堅爪猛然一抖,忽伸忽縮,五指關節中都是喀喇聲響,顯是骨脆之聲,一招「饌玉心驚」再次揮灑,漫天清雪骨爪虛影飄搖,一擊將奔雷真氣刺穿出去。

  一團摧堅骨爪挾裹真雷再度飄亂而去,重重砸向場邊圍觀之人,四周之人驚叫一聲,忽然向後退去,再看去卻見那被襲之人,正是那方才對天方教出言不遜的神劍門門主王文友,原是其人並未遠走,而是暗中伺機偷襲李北殷,報那一言之仇,博浪飛椎。卻見此人手中正藏著一把淬毒袖劍,漆黑無比,四周人登時明白是怎麼回事。

  渡朔神君冷哼一聲,閉目冷道:「卑鄙小人,死也活該。」四周之人圍上去看,此人方才毫無防備,被一團易經真雷炸的四肢爆裂,胸口更被明月碎玉爪刺穿,心房飄煙,正是五道指洞將其活蹦亂跳的心臟愕然穿碎,那人胸骨碎裂成渣,七竅流血,死狀可怖。四下驚亂出聲,紛紛心頭寒冷難當,豈知這渡朔神君看似仙冷如玉的仙子,出手卻如斯狠毒凌厲,一招明月碎玉手端是無堅不摧,人骨皮肉在其面前,更是如石擊卵。

  持國天見渡朔神君算是反應神速,躲過一擊,心下收神旋即怒喝一聲,再度向楚征南撲將而去。此番再起南明離火劍掌,奇襲楚征南後心,掌力赤紅,動作迅捷,端是凌厲如劍。楚征南橫身扎馬,正是一招「明月在抱挪移功」,將一隻南明離火劍掌困在身前半寸之處,完全凝固,動彈不得,忽的冷笑一聲,說道:「持國天王,你與增長天王到底何愁何怨,怎會如此記恨於她,一擊不成再來一擊。」持國天手掌被楚征南困在明月真氣中動彈不得,勃然怒道:「你說什麼!」

  楚征南雙手四下挪移,忽然將明月真氣一團甩出,正是又襲向渡朔神君身側而去,明月挪移可反彈內功襲勁,化以為用,持國天曾在段明心手上吃過大虧,對著武功端是忌憚萬千,可幽豐宮多年不涉足武林,又哪裡知道楚征南能將啟天無相神功中三篇匯聚一身,均是十成內勁十成火候純煉,一個不經心便著了楚征南的道。

  明玉素書經功體非常奇特,修煉至大成,全身大中樞穴位練成北斗七星,內功運轉不疊,與人交手便不損耗一絲一毫的內力,渡朔神君雖是尚未達到如此圓明通鏡的程度,但也深受其益,在原地修養吐納一陣,便又將功體充盈,正欲腳踩神遊再度襲去,忽的感覺身後一團烈火劍掌襲來,回頭一看也是一驚,嬌喝道:「老東西!你發什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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