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回:兒女英俠會荊南(下)
2024-05-04 10:21:47
作者: 邱處機
渡朔神君提起舊事,胸膛一起一伏,清冷道:「李教主,我待你可算客氣?」李北殷點點頭,說道:「神君與其他幽豐宮人卻有不同,行事正派孤高,與燕掌門交手也是正大光明,以真本事退敵,不屑暗地出手危害。想是早年受名門明玉派教誨所致。」渡朔神君搖搖頭,輕啟朱唇,冷冷道:「我不要聽李教主來誇獎我,我只是要你李教主明白,明玉派的弟子從來秀儀四海,以禮待人。也請李教主以禮相待,稍後出手不留餘地,這是對明玉弟子最大的尊重。家師余恨,不得不報。」李北殷點點頭,說道:「古玉派明玉素書經為七絕神書,在下怕是難有取勝之機,倘若僥倖迎來,定然傾力為之。但我有一個條件。」渡朔神君冷冷道:「李教主先說來聽聽。」李北殷說道:「若是在下真的僥倖贏了一招半式,幽豐宮不得再在此地與中原各派交惡,更不得與麒麟教、上官家、凌飛派為敵,糾纏不清。」
渡朔神君冷冷一笑,看向一邊,冷笑道:「李教主,你以為我身為四大天王,就真的有權力調的動幽豐宮兵馬?」她目光看向一側身形佝僂,毫無表情的圓通尊,低聲道:「我不過和他們一樣,都是可憐人……」李北殷一怔,心道:「明玉派是江湖上消失已久的門派,傳聞是道家正宗之後,正派浩氣,渡朔神君何以會流落幽豐宮,攻其驅馳,辱沒了師門和祖宗名聲?這其中必有隱情。」他思索一陣,說道:「好吧,既然渡朔神君不肯答應,就請神君若是想讓於我,還請你管好自己腰間的劍,手裡的塔,不再與我等為難。」
渡朔神君點點頭,猛然睜眼,全身紫墨真氣迅速擴散暴走,冷冷道:「李教主,神塔是幽豐宮增長天王用來對付江湖敗類的。但此事與幽豐宮無關,純屬相報師恩,我便不以神塔之威對付你!動手吧!讓我看看太羲神功到底有何神妙!」其人全身明玉真氣迅速從體表竄出,凝華成玉,仿佛整個人都是以紫色神玉雕刻一般,絕世威儀,清冷如仙。只見她手中一捧金壇神塔收入袖中,算是守諾言,旋即飛快抽劍,端是這抽劍之勢已是世間絕頂神速,完全不著痕跡,玉影飄搖,腳踩玉墨飛絮神功欺身而來。
李北殷方才得見燕齊眉與渡朔神君交手,其人武功招數、內功均是世間罕見,卻也難耐渡朔神君分毫,甚至來連影子都捕捉不到,足見明玉素書經武學精深,仿佛遺世獨立。他見渡朔神君明玉十殺第一招「月出東山」,已然刺來,架起神哭御氣功,六根黑金神火令懸浮身前,格擋下第一劍,嗡嗡作響,旋即以攻為守,提起手執兩根黑金神火令,在空中施展太羲神行最高境界「登雲神遊術」,仿佛腳下有無形之梯,成金雁神行之狀。蹬蹬蹬三步凌空而起,四把黑金神火令如影隨形,繞身飄搖,格擋來劍,忽的六把黑金神火令全數旋轉而出,正是一招「七虛三實」,正面旋轉奇襲的兩把黑金神火令是虛招,四根從後方迴旋轟擊的黑金令才是正招。
渡朔神君手中第一招「明月窈窕」威力巨大,一招而出,漫天紫色玉墨人影四下飄飛,本體整個人籠罩在一團看不清容貌的紫色玉墨當中,猛然玉墨中射出兩條璀璨白光,顯是其人睜開雙眼,身前兩根黑金神火令被十道玉墨人影手中長劍橫砍一招,鏗鏘作響。她手中秋水長劍實則並非神兵,卻能觸神火令而不碎,全然是因為明玉素書經神功玄妙,修煉者身負的明玉真氣堅不可摧,非但可使人玉化,手中萬般兵刃也受到影響,摧堅破剛,所向披靡。李北殷見她果真對御氣神功不甚了解,先對付身前兩把黑金神火令,心中一喜,御氣雙手猛然旋身一轉,手腕一勾,四把離亂飄搖的黑金神火令忽然從遠端疾馳而來,輕車快馬,疾如流星。
四把黑金神火令重重鑿擊在渡朔神君背心,卻也知是令其身子微微一顫,仿佛秋風拂袖,全身一團紫墨迅速凝結在身後,秀拳一握,震顫萬頃紫墨雲煙,將四把黑金神火令震飛而去,李北殷惕然心驚,心道是這明玉素書經上記載的神功,竟然可以使人玉化,血肉之軀可承受千斤重擊,毫髮無損。卻見渡朔神君身影忽然從玉墨中飛出,一把清冷容顏上無紋絲神情,回身起第二劍「月出東山」一劍揮出,破盡世間一切防禦真氣,一輪明月真真實實在她身後升起,月下人影飄搖,仿佛輕雲彩釉,月出東山之上,轟然十條玉墨人影憑空消失,竄到李北殷身周。
李北殷瞧著這明玉派武功甚至幾乎道術,非但能使出身外化身,更能憑空消失,赫然又出現,端是詭妙至極,他被十把玉墨長劍困在原地動彈不得,從南北西東,上下兩側一道劈砍,十劍齊齊砍在李北殷身上。李北殷體內反彈神功、太羲護體功、擒龍真氣交融而出,本可抵擋一切內功侵襲,神兵鋒銳,豈知一套明玉素書經的武功艱深玄妙,根本無視一切氣盾護甲,十劍破開護體真氣後橫橫砍在李北殷身上,全身自肩骨向雙腿全被劍氣橫砍之勢所傷,刺痛難當,李北殷猛然雙手一揮,御氣控制幾根黑金神火令,回身旋轉,再度從背面奇襲,手中架起以太羲神劍掌四下劈砍阻擋,神劍掌層出不窮,縱橫交織,轟擊不斷,團團玉墨被陽炎掌極快融化消散,李北殷與渡朔神君同時驚愕,不成想太羲真氣竟有化解明玉真氣的奇效。李北殷借太羲真氣奇效,十指齊發太羲六陽劍,十道長劍熾烈無方,急如烈火神星,將周遭十道玉影刺散,忽的右掌心間勞宮穴催出一把貫穿天地的白虹劍掌,太羲蕩寇劍轟然砍下,威力巨大,需得左手緊握右腕保持腕骨端才能勉強駕馭,一劍砍去終是將渡朔神君第二招月出東山擊退,六把飛旋而來的黑金神火令將渡朔神君周身升起的明月護體氣牆震碎,倒是也無力再往內深攻。
渡朔神君手中長劍悄然鈍擊,劍招極其精準,將黑金神火令打的四下亂顫,李北殷手中一揮,見黑金令尚不如太羲真氣來的快捷有效,旋即四把黑金令收入腰間,另外兩根執在手中,將太羲陽炎灌入其中,將黑金令之奇鈍與太羲真氣交融而出,兩桿黑金神火令因陽氣灌入,真如熊熊聖火燃燒一般,四下橫砍,與明玉素書經的神功算是一攻一守,各有千秋,互相融化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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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神斌在遠端看得冷眉一皺,冷冷道:「明玉素書經的武功當真玄妙,世上最剛猛的伏龍真氣也能一擊潰散,那其他什麼不滅神功、伏魔神功、金剛功云云,更是豈堪一擊?」石毓英點點頭,見李北殷雖是稍稍從敗相中挽回局勢,心裡仍是較為擔憂,說道:「表哥,咱們兩家武學典籍庫中對明玉派的武功,也只有隻言片語的記載,除了招式名稱外,全都不了解。更遑談李教主了,我擔心他有危險。」上官神斌冷冷道:「方才李教主和渡朔神君說的很清楚,這是人家兩派之間之事,更牽扯到明玉派與峨眉神功之間的恩怨,我們不便插手。」趙凝魄也道:「公子爺說得對,毓英,靜觀其變就好。」石毓英點點頭,心想李北殷與人交手向來是先落後再反超,厚積薄發,也便不再那麼擔憂,說道:「表哥,我這便將明玉派劍招全數記下來,這劍招非同凡響,表哥內力深厚,或許能讓它在正道有用武之地。」上官神斌惶然大悟,心中一動,點點頭心道:「表妹天資之聰穎,令人望塵莫及,我若是能有她對武學一半理解程度,何愁大業不成。毓英說得對,博覽眾長為我所用……」
旋即他緊盯著場中二人一舉一動,問道:「表妹,你可能知道這渡朔神君所用劍招命門何在。」石毓英搖搖頭說道:「她劍招走的非常狠辣凌厲,我連清楚都有些辛苦,還得細細琢磨。」上官神斌聞言有些心急,說道:「表妹,也只有你能將這劍術記下了,千萬認真。」石毓英點點頭,凝神觀望,雙目卻因直視劍光而有些酸痛,仍強撐著看去。
李北殷腳踩神行,在空中手持兩根黑金神火令,左敲右擊,神火令沾染太羲真氣神威,兇悍無匹,方才無堅可破的明玉紫墨倒是變得可破,只是他架起太羲真氣也只能抵擋,完全摸不清明玉素書經武功路數,他一邊揮令格擋,一邊緊盯著渡朔神君神遊所向。他曾與白重黎、張元淳兩大朝廷高手過招,這二人均是國師趙歸真門下弟子,得以傳授九襄道典中的九襄落英功,即使是武功遠不及李北殷的白重黎,也能將仗著九襄落英神功玄妙,追趕他的腳步,甚至有隱隱超越之勢。李北殷清楚記得,那九襄落英神功步伐如同鬼魅,快極無倫,竟與明玉素書經中的「玉墨飛絮神功」氣息流轉一致,李北殷心道:「尚方曾說明玉素書經和九襄道典的武功同出一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此想來卻是不錯。」旋即他身冒冷汗,心道:「趙歸真手中的九襄道典只是威力最小的殘篇,明玉素書經也只是融合了九襄道典的部分武學,就已經厲害如斯,令擒龍功都難以招架,真不知若是有人學成了全篇九襄道典的武功,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他稍有失身,繞身而出一團玉墨,轟然橫砍一劍,重重砍在他腰椎之處,登時疼的他眉頭緊皺,全靠著全篇動機回春神功使得傷口迅速癒合,防止體內真氣逸散。李北殷腳踩神行翻身而上,居高而下,手揮神火令轟然反砍,一團玉墨人影中探出一張清麗絕俗的玉璞,眼中帶著凜然殺機。李北殷剛將身邊幾道玉墨轟碎融化,來不及格擋這一劍,心焦中太羲、擒龍、動機回春三門真氣交融在一起,借著啟天無相神功中第五篇明參陰陽功融為一氣,一邊護體一邊修復。不成想李北殷一陣胡亂搭配,還真有奇效,太羲真氣將紫墨玉女劍化去內勁,反彈神功將一把墨玉長劍震得粉碎,動機回春真氣迅速修復遺留的傷口破綻,只是半頃便恢復如初,渡朔神君見第三招「瀚海徘徊」也是難傷到李北殷分毫,心道太羲神功仿佛真如明玉素書經大敵,一般的劍招亦是難以抵擋,再以舊招式轟擊只會耗費自己真氣,李北殷便慢慢以逸待勞。
她哪裡知道李北殷身負的動機回春神功,已是完整篇章,當日眾人從大食國歸來之後,李北殷便把這門神功日夜苦修,想著能早日回到中土給五師叔趙衡羽,天山文卿真人治癒傷勢,更是勤奮研習。完整篇章的動機回春神功,名為神話自愈功,功法之玄妙正如其名,修煉至最高境界,可令殘肢再生,獲得神話般的自愈能力。無論渡朔神君手中長劍再如何神妙,甚至有破世間萬法之效,對李北殷而言也只是隔靴搔癢,未能造成多大困擾。
渡朔神君落在一邊,長劍一揮,冷冷說道:「李教主武功當真繁多,峨眉派的太羲神功,天方教的啟天神功,失傳多年的伏龍功,甚至西方武學中的御氣法門,你都學在一身。看來不拿出些真本事,是難以應付了。」李北殷將六把神火令握住根部,在掌中一展,負在背後,說道:「在下武功學的雖廣,但都不精深,遠不及渡朔神君武功又精又專,見笑了。」渡朔神君將長劍收入腰間劍鞘,一隻玉手抖出一道鋒銳爪功,豈知她纖長五指上忽然凝華出道道紫玉,銜接在指甲之上,顯是準備動用手中功夫。遠端上官神斌看得一陣心驚,低聲道:「妙,妙。這明玉素書經非但劍法卓絕,似乎更有極為神妙的手上功夫。」石毓英點點頭,說道:「表哥,這是明玉素書經中「明月碎玉手」起手式,脫胎自九襄道典中的「九襄卸骨手」,威力雖不及九襄卸骨手一般巨大,卻也不容小覷。這門功夫精妙不加,可瞧著有些邪門……」上官神斌擺了擺手,說道:「九襄道典的武功何其精深,被列為世間第一也必定又道理,豈能以邪門比喻。」趙凝魄雙手搭在石毓英肩上,朗笑道:「毓英,你是怕了不是?」
石毓英點點頭柔聲道:「五師姐,我的確是看著有些滲人,更沒想到,這武功能使人的指甲能生的那麼長,如同骨爪一般。」尚方含丹在遠端聽得清楚明白,聽到九襄道典四個字,更是心頭一陣發顫,她人在長安,也曾多次見趙歸真、張元淳等人施展九襄卸骨手的武學,威力奇大無比,卻也極度邪門森然,專門碎人全身骨骼,狠辣極端。她一陣凝眉,低聲道:「想不到九襄道典的武功,竟然真的被編入到玉鈐經里,北殷哥會不會有危險……」端木賜拎著大鐧,抱胸問道:「尚方姑娘,你見過人使喚九襄卸骨手嗎?」尚方含丹點點頭,凝望遠端,失神道:「我爹的許多門生,便是被趙歸真那個狗賊,以九襄卸骨手的武功殺害的。這門指爪功夫損人利己,專用於催人心脈,配合九襄道典內功,觸之斷骨,化人骨髓,可憑空另一個大活人淪為廢人,就像……就像一灘爛泥,再也動彈不起。」杜文秀和端木賜啊了一聲,杜文秀忙道:「九襄道典的武功可是江湖第一神功,怎麼會這麼邪門詭異?」
尚方含丹負手冷笑,柔聲道:「杜先生,虧你還是江湖人,堂堂麒麟教四使五法之一,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九襄道典卻是曠古爍今第一神功,可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裡,便被帶入歧途,這些人急功近利,利慾薰心,哪裡會潛下心來感悟總綱里博大精深的武學真意,便用些陰毒損人的法子,求得速成,這武功便被使得愈發邪異,如同邪功。」旋即她低頭嘆道:「就像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北震神劍,本是護國利器,可落在峨眉派幾位師太的手上,染了同胞鮮血。這麼一來,北震劍到底是神兵,還是兇器呢?」杜文秀聞言一陣思量,連連點頭,難得的沒有與尚方含丹鬥嘴,還連聲稱妙。
正當四周之人紛紛肅立交流時,忽的漫天骨影飄飛,形如玉質鬼魅,森然至極,青藍骨爪四下橫飛,聲音鏗鏘巨響,如同幽冥厲鬼於黑暗中嘶鳴吼叫,又如刀劍劈砍石頭一般刺耳,仿佛金石巨斷。石毓英聽得毛骨悚然,身子不斷發顫,上官神斌回頭問道:「表妹,身子不舒服嗎?還是受了風寒?」石毓英搖搖頭,顫聲道:「表哥,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爹爹被人殘害的時候,那爪功的聲音?」上官神斌愕然一驚,仿佛被人從頭頂灌下一盆冷水,忙握住石毓英的肩膀,低聲喝道:「毓英!你還記得那聲音?」石毓英點點頭,顫聲道:「我們哥妹倆躲在柜子里,大氣都不敢出,雖然看不到,但我卻記得那聲音!是「九襄碎骨手」,跟這聲音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