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山行海宿四天王(上)
2024-05-04 10:21:30
作者: 邱處機
燕齊眉眼帶輕蔑,瞅向四人,為首之人在空中一個輕飄飄轉折,白光曜日,四個頭戴金冠,全身青藍道袍,鬚髮金白的老道士,昂然自若,宛如梵仙,與其並肩而立的,乃是個極為嬌柔美艷的女子,身著華衣,氣態如神。與那幽豐宮三菩提截然不同,如天上之神女一般雍容華貴。這二人自然是持國天、伊舍那天。
伊舍那天穿著一身白金神衣,七彩紗巾纏繞臂間。生的分外妖嬈動人,長眉玉眼,瓊鼻秀口,長發盤在腦後,頭上是一串小巧精緻的佛教銀珠,顯得如菩薩般美艷慈祥,一張晶瑩如玉的鵝蛋臉龐時時散發著晶瑩剔透的光芒,輕撫紅唇,淡淡淺笑,一雙煥發著淡淡惑光的明玉眼珠。其人向來浪蕩媚態,卻是見到燕齊眉難得嬌羞,哎呦哎呦兩聲,說道:「這人生的俊朗極了,像個霸主料子呢。」李北殷等人相隔數里遠,都能嗅到她衣著上磬人心脾的馥郁蘭芳,似佛香之淡然又夾雜幾分惑人甜膩。楚征南盯著伊舍那天一陣失神,低聲嘆道:「二十年前什麼樣,現在仍是什麼樣。水家的姑娘似乎都容顏不老吶。」端木賜嘿嘿冷笑道:「銀鯉生的性子清冷,這伊舍那天卻風騷至此。若不是和龍神使生的五分相似,打死我都不信她和銀鯉是姐妹。」杜文秀也揶揄冷笑:「這娘們兒,准帶勁。早晚把她給嘿咻了。」
尚方含丹在李北殷懷裡聽著兩人唱淫,俏臉緋紅,李北殷低聲咳嗽了一聲,擰著眉頭瞪了二人一眼,示意二人切勿多言。旋即他低聲道:「還好龍神使不在此處,不然只怕,唉……」楚征南點點頭,眼神晦暗,嘆道:「銀鯉她……她都二十年沒見過她姐姐,每每回到嶺南廣東老家,都要暗地裡去見她爹……的確是不見的好啊。」
燕齊眉聞言冷笑一聲,並不搭理她,繼而說道:「幾位是如何得到在下下落,又是如何知曉在下在尋父母行藏。」持國天撫須笑道:「燕掌門吶,咱們幽豐宮待人可從來沒有這麼客氣過,你也是頭一個。」燕齊眉冷冷打量,昂然道:「老人家,你別咱們打馬虎眼了,你們四個到底是知道什麼,不妨說出來聽聽。」持國天冷笑道:「燕掌門,我問你,你這一身伏龍功從何而來。」燕齊眉凝眉轉目,沉頭沉思,隨後朗聲道:「此事為太白凌飛派舊事機密,這與你何干吶?」持國天擺了擺手,輕手捻須,淡淡笑道:「好好好,既然你不肯說,並無誠心,也就罷了,其他的事你問了又如何?」
燕齊眉心急如焚,心道:「這幽豐宮的人雖然惡貫滿盈,行事也暴厲恣睢,但若是我就這般動手殺了他們,萬一他們真是知道我父母下落,那我多年追搜的線索,可就全斷了。」旋即他想了再三,搖頭煩悶,說道:「好吧,燕某便告訴你。伏龍功總綱自燕某被送到崑崙凌飛派時,便隨在襁褓里。」持國天朗笑三聲,笑問道:「那襁褓可是紋絡有『麈談巾墊角,燕處案齊眉』?」燕齊眉惕然心驚,猛地顫巍巍抬起頭來,凝眉喝道:「你怎可知?!」
持國天肆意大笑道:「燕齊眉啊,當年你娘就是抱著這金紋襁褓,離開幽豐宮的,你知不知?你小時候,老夫可曾是親手抱過你你吶,哈哈哈哈。」燕齊眉立在原地猶如石化,全身因烈酒而燥熱的血液赫然冰涼凝結,怒喝道:「你胡說什麼?!燕某與幽豐宮毫無瓜葛!你不要亂講!」持國天冷冷笑道:「你不信?你左臂上可是有一條梵文黑紋盤龍,那可是咱們幽豐宮的象徵啊。」說罷持國天挽起左臂,其人亦是年過六十有餘,比之段明心歲數也差不了許多,一隻左臂枯瘦如柴,一條黑亮龍紋卻是盤旋其上,燕齊眉愕然,在原地一動不動,再無方才半分豪情,卻見伊舍那天也挽起臂上七彩輕紗,漏出一條光滑如玉的小臂,亦是紋有一條盤龍,栩栩如生,其上龍鱗龍鬚亦是清晰可見。
燕齊眉身後的各路英豪一時間炸開了鍋,紛紛怒喝道:「邪教中人膽敢胡言!咱們掌門可是義薄雲天的好漢子!出聲名門乾乾淨淨,怎麼會與你們邪教有關!」「對!燕掌門!切勿再與惡賊多言!就讓兄弟們替你宰了這四個信口雌黃的妖人。」說罷身後太白門人撲將上去,手中所起儘是化清神功外招內招,威力絕倫。一眾太白門人將四大天王圍在場中,大聲冷喝道:「妖人受死!休得負隅頑抗!」忽的一時間數道化清坎離手勃然催發,萬道神芒若漫天銀網轟然飛出,持國天冷喝一聲,長袖一揮,便是一招【易經神功】中的【坤澤凝波玄功】,拂袖間漫天水流呼嘯而過,清冽至極,萬道坎離冰火刀背一招化去,持國天一手夾住無盡冰刀,旋即清嘯一聲回身盡數打回,直躥出刀太白門人脖頸而去,刀刀快到極致,挾雷裹電,這一招顯然又是易經神功中的【易經奔雷手】,一記冰刀打去,瞬間竄入皮膚,只是易經奔雷真氣猶如炸雷,將數十人脖頸頃刻炸裂出碗大的傷口,血肉模糊,排排倒地。
燕齊眉勃然大怒,悲聲喝道:「老匹夫!你尋死!」旋即仰天高呼,一隻足以劈山斷金的左手一划,右手勃然透發出萬重龍嘯,猛然轟擊而去,神怒鬼號間已與持國天猛然交掌,擒龍亢藏掌為天下武學之至剛宗,霸秦無方,一掌怒極,仿佛窮盡一海之力,漫天洪流滾滾,四周飛沙走石狂風怒嘯。持國天凜然拂袖,並不與其正對掌功,只是飄然閃到一側,旋即手起南明離火劍掌,從斜側轟擊,伊舍那天與身後增長天、西風天只是冷笑觀戰,毫無出手之意。
一掌襲來,挾火擎天,李北殷心知易經神功為世間絕學,瞧著燕齊眉即將中掌,悄然間從手中捻起一片樹葉,以明月真氣悄然催出,樹葉間月氣渙散,滾滾水波快捷無倫,轟然擋在燕齊眉腰間,將一記南明離火劍掌挪移打回,持國天猛然一驚,旋即腳踩入滅凌風神行,側向一邊,險險躲過。燕齊眉咦了一聲,向身側一看,雖是樹叢見靜謐無人,仿佛從未何事都未曾發生過,但其人心知暗中必定有人相助。他瞧見持國天回身卸勁,瞅准機會,騰龍而起,在空中一個轉折,猛然拍出一記【擒龍九陽藏】,龍吟滾滾,起手式兔起鶻落,烈風呼嘯,根本由不得持國天再做轉移,持國天暗罵一聲,不知何人在暗中卸下他一招必中掌勁,見一招擒龍九陽藏襲來,清嘯一聲,抬掌便是一記順息貫地神功,此招正是易經神功中密不外傳的卸勁法門,一招剛勁難當的擒龍九陽藏被其抬手間導入大地,身後十個古樹被襲入大地中的擒龍掌勁打斷了根脈,樹葉快速枯黃,紛紛掉落,最終爆裂而碎,其中樹肉經絡全數被震成碎屑,足見擒龍亢藏掌神威無雙。
一側伊舍那天瓊鼻一皺,細細品味仿佛尋不到出處的一記真氣,冷笑道:「這味道熟悉極了,這周圍似乎還有高人,藏得比我們還深。」西風天背上背著一把渾銀長刀,一頭黑髮遮住眼罩,紫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這人面容極是俊俏,仿若刀削,顴骨高聳,黑眉平齊,冷冷笑道:「真是比狗鼻子還靈。」這四大天王同處多年,早已習慣說話,伊舍那天花枝亂顫,甜膩笑道:「臭瞎子可別亂來,暗中藏著的人,你惹不起。」西風天猛然回頭,一頭長髮被大風吹到腦後,漏出罩住盲目的黑色眼罩,冷聲道:「何方高人,快的過我手中的刀?我不信!」伊舍那天冷冷笑道:「這位高人,還是我親自去請的好。」
她身後又走出一個一頭披肩黑髮女子,容貌亦是清麗絕倫,眼泛寒光,一身水藍長衣,飄袂絕倫,顯得容光照人,宛若玉像,此女正是【增長天】渡朔神君,其人手裡提著一尊十層金塔,氣質仙冷,不喜言談,冷冷笑道:「不用說,又是你這浪蹄子四處賣賤勾搭,這次不是連貼身衣物都要送給人家?」伊舍那天笑得花枝亂顫,捂唇嬌媚道:「哎呀,只要那少年喜歡,送他兩件肚兜又何妨?渡朔神君,若是你瞧見那少年歡喜,不如也送他兩條遮羞底褲啊,看看那小子會不會就此羞昏過去。呵呵呵呵。」渡朔神君冷冷笑道:「這等惡趣你自我品嘗就好。」旋即她正色凝眉,仙冷玉容上寒芒明滅,低聲道:「方才那一記功夫,像極了北少林惡賊的拈花指力,卻又要高深得多,到底什麼功夫?」伊舍那天冷然一笑,一字一頓道:「明月在抱。」說罷其人忽然身化七彩神光,施展捷疾走海功,掀起萬丈驚濤,轟然飛向李北殷等人潛藏方向。原是八部神功中【尋香神行功】奇妙無比,是一門提高人體真氣感知力的神功,有記憶不同人內力性質及辨別之功,在尋香神行功卷宗記載中,啟天真氣被標為「沉香」,極容易被分辨出來,李北殷暗中出手,彈指神通快捷無倫,令人肉眼根本無從琢磨襲來方向,本是無甚問題,偏偏伊舍那天這門神功最容易將人內功分別而出,加上其人上次栽在起手,更是咬牙切齒,標為奇恥大辱,日日修煉神功必點沉香木,嗅著沉香便想起李北殷武學種種,刻骨銘心,只待有一日能挽回顏面,自然一招便能認得出來。
李北殷六覺靈敏超越常人,當即旋身而去,飛出一記太羲神劍掌,熾烈陽掌若燒紅白玉,晶瑩透光,威力無窮,與襲來的一記天眾帝釋掌轟然交際,神雷金烏同時崩裂,爆聲四起,原本在一側酣戰不休的持國天、燕齊眉都不禁各自收功,落向一邊,看向遠端異樣。楚征南等人惕然心驚,但既然行藏敗露,也便三人架起尚方含丹,飄入場中,落在燕齊眉身側。李北殷與伊舍那天上來便是一陣交鋒,太羲神功灌體渾陽,猛然催出一記太羲六陽劍,無名指中渚穴至關沖穴積蓄無窮陽氣,【三焦劍】轟然射出,熾烈無比,無堅不摧,伊舍那天當日便是敗在太羲神功之下,對這門神功暗恨許久,日夜搜羅典籍研習,當即架起龍眾幻化功,一條金蛟虛影從身前飄搖而出,格擋身前,神劍金蛟又是一併炸裂。李北殷冷哼一聲,落在場中,與燕齊眉等人並排而立,舉指喝道:「我與你早無瓜葛,當日峨眉金頂之上還放你一條生路,你何故恩將仇報。」
伊舍那天在空中輕飄轉折,若七彩雲霞飄搖落在場中,挽起臂上輕紗嬌媚笑道:「你這負心的小漢子,這麼快就把上次讓姐姐顏面掃地的事忘了?」李北殷凜然拂袖,一頭黑髮在風中飄揚,看向一側撫須傲立的持國天,目帶凶光,冷喝道:「老匹夫!卑鄙小人,當日暗算我等,讓你僥倖溜了,今日你別想在這裡輕易逃走。」持國天負手冷笑道:「老夫正要去尋你和你那瘋師傅,你自己跑來送死,倒是省的老夫千里迢迢往大理鳳儀宮走一趟了。」
楚征南排眾而出,尨眉舒展,負手冷笑道:「原來是我教主手下的兩位敗將,既然是敗軍之將,又何來顏面言勇啊。」伊舍那天冷笑一聲,忽然凝眉看去,眼瞳凶光乍現,嬌聲冷喝,舉指罵道:「麒麟逍遙子!你這狗東西,上次峨眉派率十二派圍攻鳳儀宮,都沒一劍宰了你,真是算你命大!」楚征南冷笑一聲,負手鄙夷道:「楚某死不死與你這瘋婆娘何干?二十年便是這個德行,倒是一點沒改,就是不知道你武功精進了多少,還記得當年……」伊舍那天登時薄怒,猛然從脖頸間將青黑佛珠卸下,捻出十道彈指神通,轟然射向楚征南面門而去,楚征南手中聚起化極神雷,轟然將佛珠上真氣卸下,又驟起明月挪移功,將佛珠收入袖中。顯是伊舍那天當年曾慘敗楚征南之手,逼著楚征南不許說下去,豈知其人非但武功比二十年前有雲泥之別,高深莫測,還將射來彈指佛珠收入袖中,一副浪蕩風流的模樣,當即將伊舍那天氣的秀目絕眥,怒喝道:「我妹妹呢?!水銀鯉那賤人呢?」楚征南朗笑一聲,俊容一凜,並不作答,而是負手笑道:「你看看,秀清妹妹,咱們二十年不見了,你上來就送一串佛珠給出楚哥,那楚哥也只好卻之不恭了。」伊舍那天見楚征南在此,環顧四周,心道是水銀鯉與楚征南雖是並無夫妻之實,但相隨多年,其人必定也在附近,當即喝道:「我問你話,水銀鯉那賤人吶?!你說是不說。」說罷其人手中轟然飛出一套隔空帝釋掌,熾烈梵天掌勁金光璀璨,轟向楚征南背部而來,李北殷燕齊眉同出擒龍亢藏掌,周天藏與金藏雲轟然飛出,將一記帝釋掌震得粉碎,怒眉一凜,已然動火,二人正欲一齊衝上前去。
楚征南對伊舍那天的話理都不理,反倒是唉了一聲,將李北殷、燕齊眉二人攔住,轉身對眾人朗笑道:「諸位英雄,這婆娘就交給楚某來收拾就好,此女學藝不精,二十年前在楚某手上過不到三招,何況是教主和燕大俠。不過她卻是個瘋丫頭,免得發起瘋傷了諸位。」眾人難得一陣鬨笑,均是給足了楚征南面子,李北殷心知楚征南必是怕他和燕齊眉聯手轟殺伊舍那天,此女畢竟是水銀鯉親姐,楚征南怕水銀鯉於心不忍,才自己動手,想來也是會手下留情。李北殷凝眉道:「左掌教,萬事小心,這瘋婆娘武功當初不在我之下。」楚征南聽出李北殷語氣,似是明白一切,當即點點頭,說道:「教主放心,楚某盡力而為,若能言退,絕不勉強動武。」
楚征南轉過身來,一頭黑髮在風中飛揚,朗笑道:「秀清妹子,快過來給楚哥瞧瞧。」伊舍那天秀眉一皺,玉眸眯起,舉指怒喝道:「楚征南!看看你這個風流德行,我妹妹真是瞎了眼,跟著你這薄情寡義浪蕩子一生!她真是瞎了眼,才會為了你這麼個郎心似鐵的混帳東西叛教!」楚征南朗笑三聲,冷喝道:「我和銀鯉之事,還輪不到你這女鬼魔來操心,你趕快帶著你的四大貓狗三大蟲蛇滾回嶺南,今日本教教主便饒你性命。還不快走?」
伊舍那天冷哼一聲,心頭怒到極點,出手便是一記十成【迦樓屠龍爪】,此屠龍爪為八部神功中爪功之最,鋒銳難當,當日李北殷身中一記屠龍爪,卻被其上無窮無盡穿刺巨力,險些被生生卸掉一條胳膊,端是極為狂烈霸道之功。其人身後西風天、增長天亦是瞧著心驚,不知伊舍那天平日嬌媚可人,丰韻無限,今日見了楚征南卻是大失常性。楚征南卻是不避,任由一記屠龍爪扣在肩上,引得身後李北殷等人一陣驚呼,李北殷袖中飛出一把神哭鐵骨令,就要衝上前去相助,忽的頓住腳步,連聲稱妙。
原是楚征南有意使其一爪襲在肩上,雙臂全身早已灌體十成化極神雷,輔以十成明月挪移,將其人爪力全數以神雷化盡,再無勁力,明月挪移將其掌力緊緊黏住,其人全身如蓄水大池,轟然一身悶響,伊舍那天全身真氣盡數向楚征南體內流轉,亦是一側燕齊眉也豪邁大笑,笑道:「楚兄弟!你這吸人內力的招數,可是比殺人都難受啊!」楚征南亦是背身朗笑,笑道:「燕掌門過獎了,對付幽豐宮蠻人,需得多動動腦水少動手。」伊舍那天猛然心驚,嬌喝一聲驟起全身內力撤掌,哪知其人全身吸力大盛,一直貼合在他肩頭的掌力完全扯不出來,忙喝道:「這是什麼功夫?!你何時偷學本宮至寶,可吸人內力的八荒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