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回：江淹夢筆遇三魔（下）

  那三人對視一眼，眼色黯淡無光，轟然起身，圍攻燕齊眉而去，文殊師利起手血紅如魔，熾烈幽暗，出【梵天智劍掌】、圓通尊手起凝波，化人精血，出【九陰輕羅掌】、大願尊起手黑光明滅，正是一招【地藏轉生拳】。赤、紫、黑三道魔光交融出極度邪異的氣焰，空氣中忽然瀰漫著滾滾魔嚎，卻又有如魔佛誦經一般，正邪難辨，三人全身光華生出道道虛影，如同權掌生死輪迴的彼岸邪花盛開。

  燕齊眉毫不避閃，猛然回身，先是腳踩擒龍神行，腳下出現六十四卦，飄開一記穿刺雙目而來的梵天智劍掌；回身黃袍披風一甩，擒龍控鶴，將披風捲成錐狀，橫擋一記九陰輕羅掌，擒龍真氣勃然而發，將其九陰羅織經震碎成段；大願尊瞅著空子橫穿而去，一記地藏轉生拳重重轟向燕齊眉心窩。其人大喝一聲，腳下踏起萬道塵茫，手中一團，正是一招擒龍亢藏掌中金藏雲，黝黑滲人的地藏轉生拳被一記金藏雲轟然擊碎，漫天血雲被其人身上漫天龍影金光震散，燕齊眉躲過三人圍堵，猛然施展擒龍控鶴功，雙手齊齊亮起萬丈金光，漫天洪流滾滾，仿佛瀚海擒龍，高聲悲嘯，將三人猛然控在雙掌氣息間，轟然將三人朝對方猛砸而去。那三人卻都學有佛門絕學般若掌，一招【一空到底】三人齊出，雖是被改的面目前非，魔光邪焰，卻仍舊是卸勁神功，三人猛然將對方掌力化為烏有，從擒龍真氣中幻化成影，繼而逃出，落在原地。燕齊眉雙手中擒龍控鶴功驟然而停，奇道：「北少林的般若掌，你們幽豐宮是從何學來。」

  那三人本是落在原地面無表情，聽到北少林三個字卻忽然如被刺穿神經，大怒滔天，尖聲吼叫著仰天長嘯，漫天魔光更勝十丈，空中已然逸散的血雲轟然再度驟起，血焰滔天，齊聲尖喝道：「北少林！！當入地獄！！」說罷三人紛紛嘶吼襲來，手上功夫忽然變得異常狂暴，起手便是殺招。一側李北殷瞧著越發驚心，低聲道：「活神仙，這三個人簡直癲狂，我擔心會對燕大哥不利。」尚方含丹一把將他脖頸摟住，低聲道：「不許去！這是人家凌飛派與幽豐宮私事，你去湊什麼熱鬧，天方麒麟教再橫插一腳，到時候說都說不清了。」李北殷把她俏臉捧在手裡一捏，喊道：「你這個丫頭！說半天是不想要我去救燕大哥，這怎麼可以。」

  尚方含丹凝眉道：「北殷哥，你要學著沉住氣！」忽的從身後走來三道人影，這正是楚征南、杜文秀、端木賜三人，楚征南蹲在李北殷尚方含丹身側，低聲笑道：「教主，尚方姑娘說的不錯，這說到底是凌飛派私事，燕英雄武功蓋世，豪氣干雲，方才我們幾人都在場，燕英雄並未向我等求援，執意孤身一人前來，想也是自己胸有成竹，我們貿然出手，便是對燕英雄不敬。」

  李北殷見楚征南也如此說，也便唉了一聲，說道：「好吧！但若是稍後燕大哥有性命之憂，我定會出手救他，任何人不得阻攔。」楚征南等人點頭稱是，紛紛圍在李北殷身側，凝眉向前看。

  

  燕齊眉大喝一聲，滿頭黑髮迎風而飛，全數披在腦後，左足踢出，將地上一把染血長刀凌空踢起。他猛然一個翻身，手中長刀並無任何刀法痕跡可尋，全然混沌，竟是將長刀當做手掌般使喚，原是他瞧出幽豐宮三菩提之武功卻是難當，一時之間不好處置，三人均是手提兵器，發瘋一般猛砍而來，燕齊眉將擒龍真氣貫通全根長刀，揮灑圓潤自如，霸氣無方。李北殷在遠端看得出神，低語道：「燕大哥一身擒龍功，十成火候十成內勁。他手中一桿長刀根本算不得神兵利器，卻是能硬生生接下三菩提手中奇異兵刃，要這三人手中的轉輪、禪杖、青蓮劍，均是妖異到極致魔兵。」楚征南看著點頭，撫須嘆道：「燕齊眉之英姿，堪稱北方之錦吶……世上再好的神兵，也要落在能發揮出威力之人手中，才算是良宿。」

  燕齊眉長刀猛然劈砍，正正砍在那大願尊手中一桿漆黑如墨的轉輪之上，按理說這把漆黑如墨的轉輪應是卸勁極強之物，哪知一桿貫通擒龍氣的普通長刀竟然將其砍得嗡嗡作響，直欲斷裂！燕齊眉心知眼前這大願尊武功為三人中外功最強猛之人，需是先將其拿下，方是上策，猛然一個翻身，漫天龍吟嘶吼。

  燕齊眉一天之內連戰四大絕頂高手，先有李北殷與其肝膽相照，又逢這三大菩提十成猛攻，當下心胸舒暢無比。燕趙北國的男兒頂天立地，肆意縱情，長衣闊袖間儘是魏晉時期的萬古風流，其人酒勁上頭，卻是倍感痛快，便仰天悲嘯，似是高聲大唱著燕趙北國蒼涼悲壯的戰歌，每砍一刀都是裂聲高唱一句：「千秋霸業，百戰成功！邊聲四起唱大風！一馬奔騰，射鵰引弓！天地都在我心中！狂沙路萬里，關山月朦朧，寂寞高手一時俱無蹤，真情誰與共，生死可相從！大事臨頭向前沖，開心胸！」

  那大吼歌聲如悶雷滾滾，震得三山五嶽搖搖欲墜，豪情萬丈牽動明里暗裡無數人的心臟，仿若金剛石曲，鏗鏘有力，一字一句均是唱刻在人心頭。一句唱完，其人翻身便是一聲爆裂怒吼：「破！！」手中一桿長刀猛然橫劈，漫天龍吟虎嘯，仿佛傲立山巔，四海蒼茫，烈酒當歌，狂烈一記擒龍砍到重擊快捷無倫，兔起鶻落，將大願尊一隻握著黝黑大轉輪的手骨震斷，其人卻是如無人性，肉體無知覺一般，只是悶哼一聲，被燕齊眉一條擒龍攀縛腿勾住全身，壓倒在地。李北殷看得神馳目眩，低聲道：「擒龍功里的招數，我完全沒有學完，這一招近身搏擊之術，卻是有架海擒龍之威，霸氣無雙，實是燕大哥這等豪俠，才能將這擒龍功，煉到這般境地。」

  大願尊被燕齊眉一條遒勁如鋼鐵般的長腿死死按在地上，一頓猛烈掙扎卻是絲毫沒有效果，豈知燕齊眉全身擒龍灌體，一條長腿前鉤後鎖，已然將其兩條手臂鎖死，仿佛壓在泰岳之下，其人嘶吼掙扎，仿佛發瘋一般，一雙魔眼中盪起萬丈魔光，猛然借著蠻力將一條千鈞長腿搬開。燕齊眉本有機會再度施展擒龍攀縛腿，但想到身前圓通尊、文殊師利依然襲來，不好對付，也便冷哼一聲，飛起一記橫掃千軍腿刀，重重踹在大願尊心窩上，將其整個人如踢石子一般踢飛而出，金鱗海嘯，萬里驚雷，漫天龍吟間大願尊被其人一腿踢飛數十丈外，五棵大樹被燕齊眉猛然踢斷，大願尊靠在第六顆參天古樹前已是胸骨盡碎，脊骨開裂，猛然伏在大地上大口吐血。

  燕齊眉強攻襲間，忽然感到背後一記熾烈黑光虛飄飄襲來。這一掌力道雖柔，但顯然蘊有渾厚內力，暴烈難當，端是掌心掌力均是帶有五蘊劇毒。燕齊眉當即便知是那魂不守舍的女鬼魔所發掌力，不敢怠慢，左手拎刀，右掌招架，擒龍亢藏中的一招【九陽藏】。兩人內力相激，但燕齊眉內功之深厚已是駭人聽聞，龐然若大海，九陽藏正是十二路擒龍亢藏掌中陽烈剛正之掌勁，圓通尊手中一招九陰輕羅掌又偏偏是一招以五毒配合幽冥寒功傷人的武學，自然被九陽藏快速抵消，圓通尊猛然嬌喝，再起一掌，這一掌卻是比方才一招更多了五成內勁，燕齊眉寧眉一皺，圓通尊神智失常，雙目怒瞠，幾乎從眼眶中掉出，已然是十成內功轟擊。

  兩人各自凝了凝神，燕齊眉向那人瞧去，只見她形貌極是清秀可愛，可卻偏偏練就這一身邪魔功夫，且似乎已經墜身魔海，無法自拔，雙目無神，只剩黑冥邪火，看去一眼便要燒人五臟。燕齊眉深知這森寒可怖、浸全劇毒的掌法，怕就是李北殷所說的那一招九陰羅織經，猛然加了一道內勁，大喊道：「燕某平生從不殺女子！你這一招九陰羅織經算是保你性命，我的好兄弟尋掌法很久，你還不能死。」說罷其人深吸一口清氣，猛然高喊一聲，第二掌【金剛藏】便如排山倒海般擊了過去。

  圓通尊深知燕齊眉武功高絕，似是比那日在金頂上大殺四方的李北殷還要高深，知道單憑一招九陰輕羅掌的陰柔內勁，完全無法抵禦雄渾如山海般的擒龍亢藏掌，接他不住。旋即女魔高喊一聲，幾乎發狂般雙掌齊出，正是【妙法魔蓮功】中神吸掌，意欲吸他一掌內力，反為己用。身旁文殊師利大喝道：「不要命了麼？！！」文殊師利將她往斜里一拉，卻是險險避開了燕齊眉正面這一擊足有五成火候的擒龍亢藏掌。

  但燕齊眉的掌力還是洶湧而前的衝出，暴喝一聲，滿頭直發衝冠，赫然手中擒龍功已經到達神通地步，隨心意而變，一套天下至剛的擒龍亢藏掌赫然變為隔空手，手中兩條黃龍虛影勃然而出，將兩人齊齊吸到身前，那文殊師利與圓通尊豈會甘心落入燕齊眉手中，手中各自其一套裹屍般若掌，萬重血光順著擒龍功吸力直拍燕齊眉胸腹而去，燕齊眉手中猛然團出一條黃龍，霸氣無雙，忽然將兩人手骨全部轟斷，文殊師利猛衝在前，首當其衝，將那圓通尊擋在身後，一記亢藏掌正正拍在其右胸處，只聽得砰的一響，兩人都被擒龍功一掌打飛，燕齊眉大喝一聲道：「心如蛇蠍，武功邪門，你們幽豐宮大惡人，還有什麼惡事做不出來的！」說罷其人一手將文殊師利高舉在手，龍吟一吼，其人膂力仿佛可以劈山開石，文殊師利一個八尺漢子也是被其舉重若輕，重重撞在地之上，震得一片大地轟然碎裂，文殊師利被砸擊地底三尺，燕齊眉舉指喝道：「向你們這些掛著賞善罰惡名號，為了一己之私，處處殘害豪傑的鬼魔，才最應該下地獄。」說罷其人又是高聲怒嘯，一足踏地，萬條土龍沖天而起，一片大地猛然碎裂，龍吟嘶吼間，文殊師利半個身子已經因地陷而遁入其中，燕齊眉似是真要將其一腳踹入幽冥地府一般，毫不留情。

  圓通尊慌忙施展妙法神吸功，手中黑風閃現，將即將被全部埋入土中的文殊師利一把拎出來，仍到一側，燕齊眉並未阻攔，朗聲道：「你這隔空取物的功夫倒是也不錯，世間能有此等神奇妙招的，除了擒龍功，你手上這掌法倒是頭一個。」

  燕齊眉傲立場中，四周之人被其一身剛勁霸道至極的擒龍功所震懾，無人多言一句，都是暗自倒吸冷氣，豈知此人非但酒量奇高，更是豪氣干雲，武學堪稱造化。自從燕齊眉一身伏龍功、化清神功大成以來，雖然身經百戰，卻從未一敗，但若說同一日與這天下四大高手對敵，卻也是生平未遇之險。李北殷內功深厚似海，身負三門絕學，堪稱其畢生首位打成平手之人，眼前三大菩提雖然並不如他二人一般武功卓絕，卻也是難得一流高手。這時他腹內酒氣上涌，醉意足有五成，內力鼓盪，酒意更漸漸涌將上來，雙掌飛舞，雙龍齊飛，逼得三大菩提向後傾翻，再無一人可近身。燕齊眉暴聲怒喊道：「幽豐宮？哼！王魔小丑，豈堪一擊！」

  忽的遠空傳來滾滾悶雷，震得三山五嶽幾乎塌陷，怒喝道：「何方高人！竟能不把我幽豐宮放在眼裡。」四方圍觀之人紛紛抬頭仰望，卻絲毫不見傳音之人的身影，燕齊眉環顧四周，猛然喝道：「既然是身負傳音入密之術的高人到來，為何不顯身賜教。」那悶雷再度傳來，轟然喝道：「想要我等現身，就看閣下有沒有這個本事。你真一身伏龍功，從何處學來，你當心知肚明，怎得做出這等喪德敗行，欺師滅祖的行徑？」

  遠端李北殷眉頭一皺，與楚征南、尚方含丹對視一眼，問道：「左掌教，尚方，你們可聽清楚了那人的聲音和話？」楚征南點點頭，凝眉道：「聽著人話語中，似乎燕齊眉與幽豐宮之間關係匪淺，按教主那日與屬下所說，【八荒獨尊盤龍功】分為八荒獨尊功和盤龍功上下兩冊，而盤龍功又似乎是集伏龍功上、中、下三卷精華所在……」李北殷眉頭一擰，這才嘆道：「燕大哥怎麼會和這邪教扯上關係？幸好尚方方才將我拉住了，不然我……」尚方含丹摸了摸他胸前黑髮，柔聲道：「北殷哥，畫龍畫虎難畫骨，我知道你對燕齊眉這人深有好感，但凡事還是搞清楚的好。」李北殷將她小手攥住，低聲嘆道：「我明白，我明白……靜觀其變。」雖是嘴上如此說，李北殷心裡依然全數傾向場中那剛正霸氣的北國男兒，晚班不希望他和幽豐宮人扯上什麼關係。其餘麒麟教人也均是如此，想著傳音入密之人必定是幽豐宮四大天王，此四人武功遠超三大菩提，若是一哄而上，燕齊眉武功再如何高強剛烈，也怕是雙拳難敵四手。

  燕齊眉環顧四周，凝眉爽朗道：「既然高人還知道在下身負伏龍功，就必然對在下身世有所了解。若是故人，為何不出面相迎？」那密林間傳來四聲冷笑，齊聲喝道：「燕齊眉，我等卻是與你父母為故人，你追逐多年，可曾查出你親生父母是何人了？」燕齊眉越聽越驚，大聲喊道：「查出親生父母是何人，乃是在下平生之志！若是高人真的得知我父母下落，還請高人現身賜教！燕某必然不勝感激！」那聲音忽然變為女子，冷笑道：「燕掌門神出鬼沒，仗著一身伏龍功在北方武林打遍山河無敵手，可算是沒丟你爹的臉面！神龍見首不見尾，你可真是讓我們好找啊，當日峨眉金頂各派稱尊，本以為燕掌門也會到此，誰知太白派竟然連一個門人都不到。」燕齊眉越聽越急，忙喊道：「高人！各位高人！若是你們真的知道，還請現身賜教！若是不知道，別在暗中給我，『裝！神！弄！鬼！』」

  十成擒龍功轟然迸發，漫長風雲大變，山呼海嘯，龍吟聲聲震天，轟隆作響，爆裂聲此起彼伏，十幾顆參天大樹竟被其周身烈風連根拔起，四周亂作一團，大地開始瘋狂劇烈的顫抖，燕齊眉怒嘯沖天，震得李北殷等人心血激盪，幾乎都要吐出血來。

  遠空中四道人影忽然飄落，李北殷等人定睛一看，便是那幽豐宮四大天王，持國天、伊舍那天，跟隨而來的二人雖是上次在峨眉金頂未曾見到，但向來便是其餘兩大天王增長天、西風天。四人昂然而立，盯著燕齊眉一陣打量讚嘆道：「擒龍亢藏掌，好俊的功夫！上一個用本教伏龍功對付本教的，便是那天方麒麟教教主李北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