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回：江淹夢筆遇三魔（上）

  三條魔影如鐵水澆灌的鬼魔雕塑一般，藏在遠端黑暗密林中居高臨下，全身時時散發著滾滾魔焰，令人不寒而慄，場中近幾百江湖人竟然全數聽起調遣，紛紛向前擴散，方才眾人還在酒樓里把酒言歡，歡歌笑語，豪氣干雲，此時淪為毫無神智的走屍，全身滲血，血肉脫落，仿佛在幽冥地獄，遭遇酷刑，氣氛冷冽無比，青天白日被漫天黑雲掩蓋，血光四射，詭異到了極致。

  那通知燕齊眉歸來的太白門人因為站在燕齊眉身側，被擒龍真氣罩住，反倒沒有受魔音移魂功影響，卻也是驚顫至極，大喊道：「掌門，這些人……方才還好好的，不是這個模樣，他們和幽豐宮那三個魔頭交戰動手，現在怎麼會……」燕齊眉看得也是心驚，但其人天生剛膽，豪氣干雲，大喝道：「裝神弄鬼！哪裡有甚麼魔頭鬼怪云云！不要嚇唬自己！」

  此言剛出，遠端魔影忽的一甩長袖，以極其低微的魔音念誦道：「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群群失去神智之人紛紛如殭屍一般扭頭看去，隨後僵硬的扭動脖頸，一言不發的衝上去砍殺死後，如同地府惡鬼嘶鳴，可怖之至。燕齊眉猝不及防，萬萬料不到這伙失去神智的人會忽然圍攻而來，連忙腳踩神行，衝到一側，舉手喊道：「兄弟們！咱們剛才在酒樓里喝過酒！怎麼忽然對在下刀兵相見！」他尚未與幽豐宮魔人有過交手，更不曾聽聞這世上還有這等魔音，能惑人心神，使得中招之人盡數供其驅使，只得暴喝一聲，架起擒龍功抵擋刀兵，卻是只守不攻，忽的身後砍來十數把鋼刀，燕齊眉大吼一聲，漫天血雲間亮起微茫金光，滾滾龍吟震天慟地，飛起一道擒龍亢藏掌中的金剛藏，一掌將那襲來鋼刀拍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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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那被攝走心神之人卻是絲毫不避，任由道道碎裂刀身崩飛而出，插入胸膛，將胸骨盡數捅斷，一時間嘶吼滿天，齊齊圍來，竟用牙齒去撕咬燕齊眉身上的血肉，燕齊眉朗聲大喝，架起擒龍功將襲來之人牙口盡數蹦碎，忽的飛起一記控鶴功，將十數人全數打飛。擒龍功可隔空取物，穿越空間，控鶴功則可御氣流轉，遙控人身。那十數人滿口牙齒全數被燕齊眉臂上剛勁真氣震得脫落，滿血滿地，雙目卻依然毫無人性，赤紅髮光，連眼珠瞳仁都看不清，如同血紅的肉窟窿一般。其人紛紛從地上爬起，若行屍一般撲將而去，如同鬼嘯魔吟。燕齊眉帶著那僅存門人四下躲避，一邊衝著失去神智的太白派門人大喝道：「兄弟們！你們都認不得我了？！」哪知群群人馬紛紛被魔吟攝走心神，完全沒了神智，又是一陣嘶吼鬼叫，儘是磨著牙齒發出呲呲響聲，如同食人惡鬼一般，聽得看得人頭皮發麻。李北殷兩人在遠端亦是聽得毛骨悚然，相擁發顫。

  群群喪屍身體僵直，出手完全沒有任何武功路數可言，忽的撲倒地上似是身上，磨牙吮血，吞噬人肉，看得燕齊眉亦是心膽俱裂，怒喝道：「你們瘋了不是！怎可啖人！」其人怒吼震天，手中架起滾滾擒龍功，一招擒龍越千山拔起而出，將撲地食人之人紛紛鎮翻在地，擒龍功剛勁無雙，將十數人筋骨盡數震成粉碎，再無能爬起。燕齊眉剛將身前撲將而來之人震飛在地，哪知身後沒由來的冒出數十道鬼影，紛紛起刀插向他背心，燕齊眉側目冷哼，回手便是一記五法藏掌，漫天龍吟一時間蓋過魔音聲響，使得背後十人當即立在原地，卻仍是神志不清，燕齊眉怒吼向天，抬掌間將襲來之人心窩拍的塌陷，心脈斷裂，倒地而死。

  哪知其人身側那方才報信之人卻沒能躲避及時，腹背受敵，當即被從前後十把鋼刀捅穿心脈，被捅出十幾道透光肉窟窿，慘叫一聲，已然氣絕。燕齊眉猛然回頭，大吼道：「小蕭子！！！！」其人暴怒難當，手中擒龍金剛藏掌猛然拍出，暴喝震天，一掌將前後十人頭骨全數打斷，將那屍身奪了回來，夾在臂彎間，為其灌入真氣護住心脈，已是為時太晚，其人屍體冰冷，已然喪命。

  燕齊眉仰天大喝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忽的其人倍感身後陰風陣陣，果不其然又是又被攝走心神之人殺將而來，紛紛嘶吼起刀，手撫刀落，燕齊眉猛然暴怒，一隻右手長臂一展，漫天金光龍吟在血雲間勃然而發，將襲來十數人盡數打飛出去，全身筋骨被擒龍功打的東零西碎，燕齊眉看去卻是大吃一驚，因為方才十數人已然被他震斷了心脈，死屍焉可能再起身轟殺？他正遲疑之間，忽的感到胸口刺痛難當，原是方才他搶回的屍身竟然睜開雙目，滿眼血光，形似惡魔，竟然以十指插入其身體當中，當即戳出了六個血肉模糊的大洞，燕齊眉震驚難當，也是心知此人已然不是小蕭子，而是被攝魂離魄的傀儡屍體，毫無人性，當即將其雙爪從身體中震出，斷成五節，隨後將其屍體扔到遠端。

  李北殷二人潛藏在樹林遠端，比三位幽豐宮菩提所藏匿的樹叢尚要遠些，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北殷架起太羲神功，將滾滾魔音抵擋在外，鬆開尚方含丹耳脈，低聲道：「活神仙，燕英雄有難，不得不幫。」尚方含丹盯著遠端，一陣凝眉，低聲道：「這擺明了是個局，燕大哥被幽豐宮人引到此處，必定有所圖謀，你瞧。」說罷她伸出一隻纖膩柔滑的玉指，示意遠端失去神智的各派豪傑和太白派門人，低聲道：「這群人已經完全沒了神智，不知是死是活，但他們這樣子已然要與燕大哥動手。燕大哥武功之高，連你都有些難以招架，這夥人更不是對手。但燕大哥已經動了起手來，正正落入幽豐宮人的陷阱當中，分明是幽豐宮人要借燕大哥的手來殺人，再嫁禍栽贓，你我二人是燕大哥唯一證人，不宜此時現身，不然只會打草驚蛇。」李北殷點點頭，說道：「那好，先看看什麼情況。」，

  燕齊眉見四周已然身死的死屍，忽然紛紛爬起身來，再度撲來，其人驚怒至極，長身而立，猛然頓足，震起漫天塵沙血海，一招擒龍霸秦功赫然成形，在血海屠龍中一個轉身，聚成龍影，猛然向前後分別襲去，將數十人連人連兵器盡數炸成肉泥，才得以止住襲殺。漫天龍吟響起，燕齊眉立身站起，瞧著這伙沒有神智之人，每每聽到擒龍功發出聲響，卻是忽然止住了動作，當下靈光一閃，瞧著行屍走肉紛紛看向遠端密林黑暗間，當即明白是怎麼回事，全身擒龍真氣全數頭髮，暴喝道：「誰在裝神弄鬼！滾出來！！！！」

  漫天龍吟震天裂地，盪空天上漫天血雲，亦連藏在樹叢中李北殷也被震得氣血翻湧，尚方含丹登時直接吐出一口血來，強忍胸口劇痛，不敢發聲，李北殷瞧著心疼，忙把她緊緊摟在懷裡，將一般真氣導入她體內，太羲真氣替其護住心脈，不至於被擒龍嘯洞穿，旋即在她耳邊低語道：「活神仙，今天起你跟著我學啟天神功，你武功底子薄弱，我們要交手之人越發厲害。」說罷將啟天無相神功第四篇動機回春神功口訣念給她聽，尚方含丹卻是捂起耳朵，甜甜笑道：「我不學，我偏要北殷哥一直護著我。」李北殷惡狠狠的低聲唉了一句，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耍小脾氣！」可那一句北殷哥卻是甜到心裡，忍不住伸手幫她把嘴角血漬擦乾淨，摸著她光滑如玉的小臉往前看去。

  三條魔影被擒龍嘯將【九幽諦聽音】壓下，震得肝膽俱裂，紛紛從密林樹杈間被擒龍真氣吸到場中，魔音移魂功赫然被破，四周被攝定心神之人卻是忽然恢復神智，那三人也便如幽魔般冷笑起來，尖聲刺耳，如同鬼哭神嚎，忽的三人臉色鐵青，猛然吐出血來，豈知燕齊眉一身擒龍功霸烈至極，為世間第一剛正神功，三人猝不及防，已然中招，周遭殘存百人被擒龍嘯震得回過神來，紛紛驚吼出聲，見四周遍地殘肢斷臂，死人屍身，當即喪膽離魂，有的人方才撲地啃食人肉，忽然跪倒在地，瘋狂嘔吐，吐出來的儘是人肉骨血。

  其餘人馬見燕齊眉全身被捅穿六道大洞，血肉模糊，當下驚顫出聲，喊道：「燕英雄！」燕齊眉揮起一直蒼勁如山的大手，示意眾人不要多言，旋即凝眉看向對面三道魔影，大喝道：「你們三個是何人？」

  為首的那女子將斗篷披在腦後，露出一張清秀美艷的容顏，一頭血發迎風飄揚，瓊鼻黛眉，只是她有眼眼窩出生著一抹肉色的淚槽，顯得分外惹人憐惜，便是那日將峨眉金頂攪得天翻地覆的圓通尊。可看在李北殷二人看去，卻是大吃一驚，其人雙目無神，眼角處竟生出紫黑魔紋，臉色清白如屍，仿佛與被她所控制之人一般無二，沒了神智，李北殷凝眉道：「她修煉的定是那九陰羅織經和淨明魔功，此人性情比上次見到還要冷清，墮入魔道積重難返。」尚方含丹瞧著心驚，顫聲道：「你瞧她的眼睛。」李北殷凝眸看去，卻也是被嚇得失魂落魄，嘆了口氣，說道：「水姐姐說這九陰羅織經是極為邪門的武功，圓通尊也曾是個天性活潑，可愛善良的女子，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燕齊眉瞧著奇怪，一番打量卻是毫無懼意，冷哼一聲，轉身對身後眾人朗聲道：「諸位兄弟！方才便是這伙魔人施展邪門武功，引得諸位兄弟與凌飛派大動干戈！這三人是窮凶極惡的魔頭，咱們當同仇敵愾，殺了這無惡不作的幽豐宮妖人……」眾人見同行者紛紛慘死，皆是拜這幽豐宮魔人菩提子所害，紛紛雙目通紅，喝道：「殺！殺！」

  圓通尊捧著一方紅玉瓶走出，面無表情，聲音冷冽刺骨，毫無人色，冷聲道：「幽豐宮，造書天，四大菩提『圓通尊』，『文殊師利』，『大願尊』，殺人。」說罷那兩道魔影也將頭上斗篷取下，這兩人生的非常詭怪。提著轉輪的大願尊體壯如牛，極為健碩年輕，腦袋卻極為精巧，面容已然也是沒了人色，隱隱間邪煞橫生，如同入魔之佛，他全身腱子肉如虬龍炸裂，太過健壯，顯得頭腦小巧；手拿判官筆的文殊師利卻是體態極為淡薄，猶如書生，面容卻是三十歲上下，怒眉如墨，寬粗有致，整個人面容英俊，但邪煞橫生，雙目也是無神，似乎一夜之間被人抽離魂魄。這三人面容都是該嬌美已是如夜叉一般冰冷，該俊俏也是毫無陽剛之色，真如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只是披著人皮。李北殷定眼看去，悄悄架起神哭麒麟功，藉助魔眼觀測三人，忽然大吃一驚，短短數月，這三人武功更加深不可測，絕非當日金頂時境界，當即低聲道：「這三個人……簡直是魔，或者說完全是邪魔了，他們三人當日在金頂雖是與我為敵，但都是各為其主，大願尊、文殊師利也算是人邪心不邪，可今日一見，這三人似乎已經……」尚方含丹從他懷裡爬起，低聲嘆道：「幸好我們方才沒有打草驚蛇，這三人武功短短數月今非昔比……」

  這三人均是一頭血亮長發，顯得毫無人性，全身真氣極為兇惡邪煞，若同志怪書載的魔族一般，說話已經是斷斷續續，似乎是木偶人一般，詭異至極，陰森可怖，仿佛一字廢話都不想多少。燕齊眉仍無絲毫懼意，對圓通尊一番打量，說道：「是個女子？既是女子當是心地善良的好，又為何投靠幽豐宮這等邪異之域，做出這些傷天害理，掀起江湖血雨腥風的事。」文殊師利如殭屍一般走上前去，一言不發，低頭翻動帳簿，說道：「燕齊眉，中原燕趙。崑崙凌飛派，殺人三千八百三十，兩千七百零五為吐蕃人，英雄。」燕齊眉之前從未見過幽豐宮三大菩提，不知文殊師利手中陰陽生死簿，記載江湖武林無數豪俠浪客生平之錄，聽著其人說話斷斷續續，摸不到頭腦，但聽他說了句英雄，於是喝道：「英雄不敢當！但幽豐宮的人既然知道燕某名號，也知道燕某平生並無惡舉，又為何加害燕某和各派武林人士。」

  大願尊手裡提著一口轉輪，一手提著一根白骨禪杖，上面的圖形純銀骷髏頭，佛祖滿頭波紋捲髮尚在，但發下竟是一尊頭骨。冷漠說道：「與宮為敵，殺。」燕齊眉抱胸冷哼道：「好大的口氣！修煉邪門武功，肆意妄為，你們才當殺！」燕齊眉說話向來霸氣橫生，正派凜然，置地鏗鏘猶如黃鐘大呂，震得人心頭一顫，四周醒轉過來聽著分外起勁，紛紛怒喝道：「幽豐邪宮！當殺！當殺！」

  圓通尊走上前來，從手裡血色玉淨瓶灑出陣陣水露，凝結在手，手中血光一閃，快速拍出，將四周殘肢斷臂，數十屍身剎那間熔成血水，滲入地底。一個個大活人瞬間被化為烏有，這等功夫令潛藏在草叢中的李北殷、尚方含丹也看的雙目欲裂，李北殷低聲道：「九陰羅織經，今日再次相見，卻是仍覺著陰森毒辣。我看他們再煉下去，遲早把自己的身子也融了。」尚方含丹點點頭，低聲道：「教皇胸口處的巨大傷口，想來便是這九陰輕羅掌所為，如果不是大食國哪噠精髓露卻是天下靈藥，怕是教皇下場也與之一樣。這事與幽豐宮或許脫不了干係。」

  燕齊眉四下環顧，登時一怒，喊道：「大傢伙被你們這些妖人害死，你們連一具屍身都不讓人家入土為安！」那三人嗤嗤冷笑，聲音冰寒尖銳，似是無一絲人性，忽然圓通尊再度閉目，架起幽豐宮九幽諦聽音，威力更勝往昔，滾滾紫黑幽暗魔光音波，如潮水般迅速擴散開來，燕齊眉全身擒龍真氣剛正無匹，絲毫不受其影響，但其身後諸人無一人有他這般深厚內功，登時紛紛癱倒在地，六神無主，七魂飄零，慘叫出聲，有的修為淺薄之人卻早已被音波震碎了心脈，全身爆裂，屍骨無存，顯然是被音波功徹底震碎了全身經脈，場中一片血霧瀰漫，令人不寒而慄，真如地獄一般，一片血紅。

  燕齊眉慌忙再度施展擒龍嘯，將萬丈龍吟與九幽諦聽音相互對抗，李北殷瞧著嘿呦一聲，說道：「這圓通尊的武功當日在金頂時便大放異彩，想不到已然精進至此，音功竟然能和燕大哥分庭禮抗。」燕齊眉冷哼一聲，全身擒龍真氣匯聚丹田，能讓從神舟散發，內功上的巨大優勢使圓通尊口中魔音再度被死死按下，場中之人再度醒轉過來，驚喝大怒，紛紛塞耳，以防再度被魔音所傷。燕齊眉看著那三條靜立不動的魔影，卻是心頭一冷，想不到這三人一言不發，忽的卻架起魔功音波傷人，手段之殘忍，森然可怖。其人凝眉冷聲道：「原來是音波移魂功，好手段，難怪江湖各路豪傑都說看到你三人都像看到鬼了。雕蟲小技，也敢獻醜！！」說罷其人仰天怒喝，絕強擒龍真氣伴隨龍吟發出至強一擊，將三人生生向後震退十步，臉色更加清白，顯然是受了擒龍內傷，一時間無法化解卸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