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回:烽鼓不息俠傑會(下)
2024-05-04 10:21:21
作者: 邱處機
那人眼神閃過一絲奇光,雖是心頭大感疑惑,但仍是笑道:「這位兄弟身手俊朗不凡!在下平生最愛結交江湖豪俠,武林奇人!還請兄台賣我幾分薄面,坐下來一道飲酒!請坐請坐!」周遭英豪紛紛讓開一條道路,李北殷旋即端正了身子,一同走去,李北殷、尚方含丹坐在其人對面,楚征南等人坐在旁桌,言笑甚歡。
那人一番大量,眼冒矍鑠精光,朗笑道:「兄台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三四,一身內力卻是在下平生罕見,敢問兄台師承何派。」李北殷與楚征南對視一眼,楚征南撫須笑道:「閣下方才既然說相逢即是緣分,不必拘泥於江湖繁文縟節,有何必相問我家公子姓名?」李北殷心知楚征南是不準備將天方教行藏泄露於人,於是笑道:「楚大哥何必拒人於千里,這位兄台既然有心相問,當以誠告之。」旋即他拱手笑道:「在下李處英,雲南人氏。」那人哦了一聲,奇笑道:「我瞧著兄台一番穿著卻是與中原武林各派有別,渾然神正,兄台功夫卻是俊的非凡!來,我們先干三碗!」說罷其人拿起酒碗,向麒麟教眾人行禮,李北殷等人紛紛舉起酒碗,均是一連喝了三大碗酒,倍感神清血熱。
那人大聲笑道:「好!痛快!在下平日少走江湖,卻是只聽說過雲南馬家富可敵國,卻不知雲南李家,也是滿門英雄豪傑!」旋即他見尚方含丹舉起酒碗一飲而盡,亦是豪邁萬丈,毫無醉意,奇笑道:「正是個生的貌美,性子也好爽的好姑娘!在下平生行走江湖,卻還未見過姑娘這等好酒量的女子!你方才說這就不甚過癮,想來該是我們北國佳人?」
尚方含丹摸了一把唇上水珠,嬌笑道:「兄台猜的不錯,小女祖籍卻是北方人士。」說罷她一般斟酒,一邊朗笑唱道:「仙人巧揉雲作雪,晉人卻把餅釀酒,醇香氤氳而扶搖……」那人卻是聽得來了興致,忍不住隨她朗聲唱完最後一句,大笑道:「好!北方有佳人,會唱北方民諺,果然是我們北國英姿颯爽之女!可否示下芳名。」尚方含丹朗笑道:「小女李邯鄲。」那人奇道:「也姓李?這位李公子人貌端正,武功奇高,姑娘也是美若驕陽,燦若紅花,當真是同姓良配!」李北殷微微一怔,笑道:「兄台……」尚方含丹見這笨人便要和盤托出,忙擰了一把他腿上的肉,李北殷登時疼的齜牙,閉口不言。尚方含丹笑道:「我家相公為西南人氏,不勝酒力,就讓小女陪英雄喝上幾杯。」
那男子唉了一聲,倍感不快,凝眉朗笑道:「這怎麼可以!咱們北國的姑娘豪邁,卻也是當深知《女誡》中婦從夫便之禮,你家官人卻尚未說話,你再怎可代勞?若是你家官人親口說喝不得酒,也就罷了。」尚方含丹俏臉緋紅,倒不是因為碰了釘子,然是因此人稱李北殷一口一個官人,惹得她心花怒放,毫無怒意,捂唇嬌笑道:「閣下說的是,說的是。」其餘人等見尚方含丹巧笑連連,梨窩淺淺,颯爽豪邁,似有女中豪傑之感,人又生得五官精美之至,似是四海無雙,當下均是傾心之至,紛紛驚嘆失神,立在一側看得失魂落魄,借著酒勁紛紛凝望。
李北殷咳嗽一聲,朗笑道:「既然兄台執意相邀,在下卻之不恭。只是拙荊酒量幾倍於我,不如我等三人一同暢飲。」那人一拍桌子,大笑道:「豪爽!在下平生所遇女子,不是溫文秀雅,便是嬌羞見人,李公子夫人卻是令在下驚為天人!來!」說罷其人端起酒碗,與李北殷、尚方含丹二人一道牛飲一壇,李北殷暗不做聲的徐徐運勁,將灌入腹中烈酒以太羲神功化解在胃經、腸經,轉而增進血氣,全身毫無醉意,卻是愈發覺著體內血脈賁張,心道:「人道是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這話說的真是不假。適當飲酒卻是有增進氣血,化為內功之效。」
尚方含丹與這豪邁男子卻是仗著真本事,一道同飲,那豪邁男子喝下多少,尚方含丹只比他不比他少,兩人一連喝了兩罈子酒,同時面露紅暈,那男子嘆道:「好酒量!難怪姑娘說這荊楚南方水酒尚不過癮,當真不是虛言!可惜咱們相逢是在南方,若是北國,咱們便可將那燒刀子、炮打燈兌起來喝!」尚方含丹酒灑衣襟,滑膩如玉的肌膚微微泛起粉紅,滾滾醇香美酒順著纖長如玉的脖頸滑入胸膛,映出半片渾圓美乳,臉上淡淡芳華,媚眼甜膩如蜜,嬌笑道:「兄台酒量亦是不同凡響。」四周之人瞧著這捧日神女春光乍現,當時紛紛倒吸一口冷氣,深口咽下唾沫,血脈賁張,唯獨那對桌男子卻是一臉正氣,目不斜視。李北殷忙將身上一件黑金古袍卸下,披在尚方含丹身前,將她一頭長髮攏在右側,動作輕柔,那人看在眼裡,感嘆道:「好一對恩愛夫妻,在下已然三十五六,卻至今未曾婚娶,當真羨慕不已。」
李北殷舉起酒碗喝下一碗,更是覺著全身熱氣難當,楚征南舉起酒碗,走到那人身側,兩人一見如故,紛紛舉酒共飲,楚征南酒罷朗笑道:「兄台過謙了。男兒郎若有兄台一般豪邁萬丈,功夫修得造化奇深,世間傾心之人怎會少。想來兄台為一派之長,是心繫大業,不曾娶妻。」那人對楚征南一番打量,奇笑道:「這位哥哥生的好生俊俏!劍眉鳳目,日角龍顏,可真是富貴之姿!帝王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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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賜舉酒走來,笑道:「咱們雲南李家雖是地處雲貴邊陲,卻也知道主客之道,今日兄台舉酒相邀,宴請諸位並不相識的英雄豪傑,咱們心崇之至!來,在下敬英雄兩碗!」那人見端木賜生的身材矮小,但腰間繫著兩桿混銅大鐧,眼神若利劍般矍鑠精明,顯是不可多得英雄豪傑,大笑出聲,與其連喝兩碗,笑道:「世間使喚雙鐧之人少見,自秦公之後再無鐧中英傑!閣下顯是武功不弱於人,當屬豪傑!」
杜文秀嘴裡塞著牛肉,直接拎起半壇烈酒,喝道:「來兄弟!咱們這下人沒有公子爺和夫人那般文縐縐的,該喝酒時不說別的!咱們瞧著你這人豪爽,利落,像個真爺們兒!咱們就把這一罈子不滿的酒漿,全他娘灌肚子裡面如何?!」那人今日得見麒麟教眾人,雖是互不相識,雙方也都不以真名相告,卻是一見如故,他性子天生豪邁,最喜與人肝膽相照,大笑三聲,舉起酒罈喊道:「好兄弟!真是好兄弟!在下今天這酒樓沒白來!來!」說罷其人於杜文秀一同舉起酒罈,灌下肚皮,烈酒灑桌,濺起滾滾酒花,四周英豪見麒麟教人亦是性子痛快,與那人亦是同飲五六壇有餘,紛紛舉起酒碗,喊道:「咱們共同敬太白掌門一碗,多謝款待!」眾人一齊聚起酒碗,將碗中酒水一飲而盡,隨後逐個將酒碗摔碎,朗笑不止。
尚方含丹酒量奇佳,卻是在官場酒桌上磨練出來的,未曾見過江湖飲酒摔碗結義之禮,被四周摔碗震得受的一驚,如醉酒的小貓一般撲倒李北殷懷裡,嬌嗔道:「你們江湖人喝酒,怪毛病可真多。」李北殷將酒碗一道摔碎,已是覺著豪情萬丈,體內太羲神功將酒水中五穀精氣盡數化為氣血,使得其全身血脈賁張,懷抱發燙嬌軀一時心火難耐,在她嬌俏容顏上濕吻一記,低聲朗笑道:「江湖規矩我懂得不太多,你這在朝為官的丫頭更不懂了。」尚方含丹瞧著四周人看得發笑,臉上一陣嫣紅,嗔道:「你嘴巴上全是酒水腥氣,還來吻我,臭死了。」李北殷奇道:「哎呦酒仙,你喝酒覺著滋味甚美,卻聞不得酒氣?」尚方含丹見酒樓紛紛圍在那人身側飲酒,也便不管不顧,在李北殷懷裡一陣嬌鬧,忽的正色道:「北殷哥,你瞧不瞧著這人武功與你路數有些想?端是方才他三次隔空取物,已是不同凡響,起手式與你北海擒龍功幾乎一模一樣。」
李北殷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已觀測許久,是伏龍功無疑,只是此人伏龍功更在我之上許多,身份必定不一般。」尚方含丹點點頭,凝眉道:「聽教皇所說,當日那在大食聖城盜走天方黑石之人,練就一身類似金剛功的武學,我轉念一想,若是世上還有武功比金剛功還要剛猛,怕是只有伏龍功了。」李北殷點點頭,低聲道:「按理說,這世上會伏龍功的人當不出六人,除我之外,唯有太師傅、峨眉派的六滅師太、古氏兄弟二人,還有他們的師傅戒玄神僧。此人來路不明,卻身負此等神功功,還是問出個究竟得好。」
那人與四方豪傑又同飲了祭壇,杜文秀、端木賜等人哪裡是這燕趙男兒的對手,醉醺醺的揮手示意,笑道:「英雄!咱們酒是喝不過你,還要替公子爺辦事,不敢再跟英雄拼酒了。」那人朗笑,稱讚道:「好,有多少量咱們就喝多少酒,絕不妄稱貪多。」楚征南一同歉笑端坐,不再飲酒。原是他瞧著尚方含丹使著眼色,此二人均有謀國之才,心思之精明過於常人,當下會意,也便端坐椅上,舉筷食菜,暗中觀察四周太白門人,望能瞧出個端倪來。
那人與眾人飲過了酒,便招呼麾下門人招呼酒樓諸位英雄,儼然已成了酒樓主人一般,朗笑幾聲倍感快意,旋即坐回椅上,大笑道:「李公子,李夫人,咱們酒喝許久的,卻是只有兩位能陪到最後啊!」尚方含丹將身上寬大的長衣拉緊,嬌笑道:「我瞧著兄台似乎尚未能盡興,不如我們再飲他幾壇。」那人已是喝了近十壇烈酒,腦中稍稍發昏,一陣遲疑,李北殷立刻會意,忙道:「娘子,這位兄台今日已是連飲十幾壇,再喝下去,怕是會生事端,喝壞了身子。」那人淡淡笑起,舉起筷子夾起三片牛肉吃了下去。忽的李北殷話語急轉直下,笑道:「兄台!只是我娘子向來也少有酒桌逢對手,今日她心血來潮,我愛妻如命,也不忍掃了她興致!要不如此,我也陪兄台來喝上幾碗,兄台喝多少,我們夫妻二人也便喝上多少,如何。」
那人乃是北國之士,此地男兒向來豪氣干雲,最忌諱旁人瞧他不起,聽著李北殷二人勸酒,心中當即微微生火,且是怕丟了北國男兒的臉面,朗笑道:「無妨!兄台!今日難得盡興,在下便捨命陪君子!來!小二!再上它十壇美酒唉!」李北殷與尚方含丹默不作聲的對視一眼,暗自竊笑。那人哪裡知道尚方含丹千杯不醉,縱橫酒桌未逢敵手,與其又幹了一壇酒,尚方含丹把酒罈子放在桌上,笑道:「唉,兄台!我們這樣喝酒也是倍感無趣,我是個姑娘又划不來酒拳。不如這樣,咱們換個玩法。」那人奇道:「哦?李夫人直說不妨!」
那人說話是擲地有聲,鏗鏘如刀劍相擊,頗具威嚴,若是旁人早已被其人威懾,可尚方含丹是何等女子,自然完全不吃這套,笑道:「咱們賭上一賭,若是閣下能把我灌醉了,我們當為閣下辦一件事,無論上天攬月,哪怕五洋捉鱉,我夫君武功蓋世他一定能辦得到;但如果小女僥倖將兄台灌倒了,就請兄台將真姓名示下。」那人奇道:「姑娘言行舉止似是與江湖人不同,開出的籌碼豈不是委屈了公子夫人?你們為我辦一件天大的事,卻只要在下以真姓名相告。」
尚方含丹手中抱著酒罈,一張俏臉靠在酒罈上嬌聲笑道:「我們夫妻二人行走江湖時日不多,但若是能結交兄台這等北國英豪,當時人生大幸!千金易得摯友難求,這條件哪裡虧待了自己。」那人哈哈大笑,當即拍桌笑道:「好!真是不來南方,尚不知南國也有這等豪傑秀女!道義易求千斗酒,家邦難顧兩愁山!實在令在下佩服心崇!來!」李北殷聽著這人借著酒勁直接道出兩句伏龍功上經文,當即心中更加確定無疑,舉起酒罈二話不說便開番大飲,四周人見此桌傷人又開始豪飲斗酒,饒有興趣的紛紛看來。尚方含丹見李北殷已然開動,也便嬌笑道:「夫唱婦隨,小女就隨夫君先行了。」她一個纖弱女子,哪裡有勁力將酒罈搬起來飲,李北殷將酒罈中的酒飲罷,便將她手中酒罈接過,一邊笑著把酒水餵到她口中,似瀑下玉人,酒香冷冽襲人,日女閉目而飲,一壇酒飲罷,卻是面不改色,甜膩伊人。
那人見狀朗笑道:「咱們從不欠人,也不允旁人許什麼恩惠,你們夫妻二人以誠相待,初入江湖,在下豈能虧待兩位!」說罷其人長臂猛然砸在桌上,龍吟裹於金光,將桌上兩壇酒震起凌空,正是伏龍功中擒龍真氣,架在雙臂之間痛飲兩壇,慷慨悲歌,豪情征萬里,浩氣震九霄。樽中月,笑里刀,莫問恩仇,且把酒澆,浮沉隨浪逝,狂歌趁今朝。
一來二去,三人已是將八壇美酒全數下肚,李北殷一邊飲酒一邊擔憂尚方含丹,縱使她酒量再如何驚人,也畢竟剛習內功不久,無以以內力化去酒勁,旋即暗中將手貼在她掌心間,將重重太羲真氣傳入她體內,尚方含丹悄悄轉動陽眸,嬌俏可人,見李北殷眼中黑眸晶瑩玉潤,毫無醉意,當下心知李北殷當日與她在落鳳山莊對飲,也怕是用內功將酒氣化去,當下心頭喜怒交織,重重把他掌心肉用指甲扣住。
身後端木賜、杜文秀二人看著心驚,忙道:「左掌教,你可快勸勸教主和那姑娘,教主不勝酒力,上次在後上和澹臺姑娘喝了幾壇酒便醉醺醺的上了頭,可不興讓他喝壞了身子,得罪了素懿妹子。」楚征南冷冷一笑,說道:「無妨,無妨。教主內功之強勁,宇內還有匹敵,你們瞧瞧。」說罷他暗中一指,卻見李北殷、尚方含丹袖中均是濁氣明滅,仿佛升雲吐霧,幾人便知李北殷暗中以內力化去二人酒勁,還未等下肚便被化去,這正是太羲神功玄妙所致,世間再無此等神功,能使人純陽灌體,仿佛不食五穀,盡數排出。
待那男子將壇中最後一碗酒倒出,慨嘆笑道:「這頓酒,可是在下十年來喝的最痛快的一次!李公子與李夫人的酒量,堪稱南國一絕。只是可惜咱們喝了這麼多,卻是分不出個勝負了!」尚方含丹擦了一把玉頜酒珠,淡淡笑道:「兄台,咱們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