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回:危秋亡上觀神斌(下)
2024-05-04 10:21:17
作者: 邱處機
一個頭戴金絲官帽,消瘦長身的中年男子從船艙里緩緩走出,一身腥紅龍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撫須冷冷道:「上官神斌,你還真是膽大包天,敢追到這兒來。」上官神斌俊容布起寒霜,負手而立,將長扇在手中緊握,兩男一女儘是他的隨從,紛紛肅立身後,冷冷掃射四方。上官神斌雖是姿容精美,比女子尚要生的精緻些,但處事說話皆是北國男兒的豁達與霸氣,冷聲道:「黃王爺,咱們說好的,你以黃龍神刀換我上官家三本武功絕學,以及三十萬兩黃金。怎麼不做數了?堂堂王爺,言而無信,小可從福建一路追你到此,才知道黃龍神刀已經被天方教教主段明心帶走了,這筆帳咱們可得好好算算。」
原是這黃秦陽是封王之後,世襲而成北海王爺,此人雖為前朝後裔,但祖上被朝廷詔安,成為封疆大吏,但此人偏偏對天下奇功寶器狂熱至極。其人得知武林至尊黃龍神刀在北海出沒,更是亟不可待,但無奈神龍之威非凡人所能及,他手中雖握有軍隊,卻不敢肆意妄為。他有聽聞,江湖上有北雲州上官家、中原冀北石家為天下武學典籍庫,並立為北方雙雄,各類神功神兵數不勝數,心崇之至,心道是虛無縹緲的黃龍神刀在神龍脖頸間倒插,根本無人能將其取下,恰是上官神斌有求於他,便以黃龍神刀的下落為藉口,向上官神斌張口就要三本武功武功絕學。誰料到上官神斌竟是手筆豁達,二話不說便應了下來。黃秦陽心道是上官神斌如此果斷,莫非黃龍神刀上的寶貝,要比他上官家的武學還要珍貴的多,於是不肯輕易鬆口,其人心鬼作祟,又張口要了三十萬兩黃金,上官神斌卻又是一口答應下來。
黃秦陽算是得寸進尺,心想黃龍神刀的秘密怕是世間寥寥幾人得知,自己為北海之王,權傾一隅,權掌兵馬,何人無人能從其眼皮子底下將黃龍神刀奪走。於是便四處推脫,將上官神斌遣人送來的黃金全部退還,大大煞了上官家的臉面,黃秦陽也知江湖行事與官場不同,自己雖有兵權,但上官神斌身負各派武學,修為堪稱北方武林第一等,與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燕齊眉並稱北方武林第一人,絕不好惹,於是多次避之不見,一路借南巡之命折來覆去,便是向甩開其人追蹤,上官神斌一路上已是隱感不快,聽聞十二派奇襲北海,將龍身屠殺,黃龍刀被天方教據為己有,當即嗔怒不已,更一路追至北海,直至今日才將其追上。
四周數百兵馬齊齊圍來,將四人圍在船下,黃秦陽背後悄悄摸出一把淬毒鎏金匕首,以備不時之需,冷冷喝道:「上官神斌,你敢這麼跟本王講話!你還以為你上官家是武林盟主嗎?!你還要給本王擺盟主的架子?!別忘了,你上官家已經什麼都不是了,你現在不過是個空有一身武功,家有三兩小錢的草民,你該跪著跟本王說話。」說罷其人手中指指點點,完全不把上官神斌放在眼裡,似是被他踩在腳下的臭蟲一般,任其愚弄擺布。
上官神斌俊容一凜,手中長扇揮灑而出,嚇得四周官兵齊齊向後退了三步,冷冷道:「待我尋到黃龍神刀之時,便是我上官家重回武林至尊寶座之日。北海王,你實在貪心,我早就與你許諾,待我上官家重回王者之位,你要什麼武學神兵,哪怕是天下第一神兵,峨眉派的北震神劍,上官神斌也會一一拱手封賞,絕不虧待王爺。可你呢?你壓了我上官家『一葦渡江功』、『太極行雲掌』、『奔雷追風腿』三門絕學,還背信棄義!任由天方麒麟教雲集烏合之眾,將黃龍神刀奪走,這筆帳你要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
黃秦陽極其鄙夷的瞪了他一眼,撫須惡笑道:「上官公子啊,一把黃龍神刀,一本九襄道典,價可傾國!想拿區區三十萬兩黃金,加上你們家那三本破爛玩意兒,連給本王塞牙縫都不夠。若是你,這虧本買賣你做事不做。我不妨實話告訴你,在本王會差你那點錢權?」上官神斌眼底已然森涼一片,冷冷開口道:「黃王爺,收了三本武功絕學,想反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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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秦陽冷冷瞪了他一眼,不耐煩到極點,冷喝道:「我告訴你,就你那三本絕學,算是你的保命費吧。當日閔相府召集各派人馬圍攻曲靖,你上官家連半個人都不去,相國三道令符早就送到在本王手裡,你不本王頂著,你北雲州上官家早就被人抄了家,滿雲州趴著做乞丐!本王眼裡,你不過是個武林里末落貴族的後裔,就算你是武林盟主,你還一介狗民!想翻身做人,你下輩子吧!」
上官神斌已然不再多言,長扇揮展,闊步而去,迎著數千兵馬走上前,在空中一個轉折身法如挾雷裹電,若移形換影,落在黃秦陽身周,四周兵馬齊齊圍上,長刀利刃看來,卻均被其人一手紫電神指相反打去,上官神斌的武功似有複製對方武功,還施彼身之效,奇妙玄奇,簡直凌厲到極點,眾官兵被自己砍去的長刀折返穿心,登時將甲板映成血河,癱地而死。黃秦陽負手而立,忽的大怒道:「上官神斌!你想動粗不是!你有這個本事嗎?!北海是本王的天下,不是你雲州上官家,你要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上官神斌眼中殺機四起,舉扇冷道:「本來我是不想動手殺人的,可若是王爺把我逼急了,就容不得你了。」黃秦陽鄙夷冷笑,看都不看上官神斌一眼,四周官兵如潮水一般湧上來,圍在其人身周,將上官神斌一人擋在對面,勢力之懸殊,卻是顯而易見,黃秦陽呸了一口,喝道:「上官神斌,若是今天站在這裡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燕齊眉,本王或許還要警他幾成。你嘛,別以為你能和燕齊眉齊名而成,你便是天下第二了,說到底你還是個繡花枕頭,本王就不信了,你還有膽殺北海君王,皇親國戚!」
上官神斌聞言心頭薄怒,飛出腰間一劍,手起便是一套峨眉派十二路冰清劍法中的【火上弄冰】,出劍之快,令人神馳目眩,待定睛看去,長劍已然回鞘,仿佛從未出劍,四周十名官兵已然脖頸斷裂,被快劍學了腦袋,碗大的斷頸噴出鮮血,十具死屍齊齊墜入海中,染成一片血紅,上官神斌揮扇冷笑,冷道:「黃秦陽,對本公子而言,想要殺你跟殺一條狗沒什麼區別。只不過狗殺了尚能吃肉,你這躺在祖宗功勞簿上啃老本的臭蟲,卻是惡臭熏天,死了都沒人稀罕。」
黃秦陽勃然大怒,怒喝道:「上官神斌!你侮辱本王!今日便讓你這江湖草莽死無葬身之地!」上官神斌絲毫不理,看向船下三人,冷聲道:「凝魄、曹先生、孫弟,讓這位自詡為龍,實則連臭蟲都不如的王爺知道,我們這些江湖野客瘋起來,有多嚇人!」三人聞言齊齊腳踩神行,飄搖而上,趙凝魄手中一桿純銀打制的長劍彈指而出,以氣馭劍,當下將攔在面前的二十人脖頸削斷,腳踩神行落在船上,一身白衣纖塵不染,長劍歸鞘,亦是滴血不沾。曹仁清、孫叔策一道踩著幾人屍體落在船上。
曹仁清轟上前去,一桿鋸刃長刀從鞘中拔出,砍向黃秦陽腦袋,黃秦陽到底是鑽研武學多年,當即大喝一聲:「上官神斌!你膽敢對本王動武!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說罷其人手中飛快飛出一桿淬毒鎏金匕首,直插襲來的曹仁清面門而去,曹仁清猛然冷哼格擋,已然將一桿匕首擋下,隨後卻是大驚失色,豈知那鎏金淬毒的匕首卻是鋒銳難當,穿破海風而去竟挾裹滾滾龍嘯,當即將他手裡的一桿三尺鋸刃崩碎,直躥腦顱而去,一側趙凝魄眼眸一冷,手中飛出一桿渾銀長劍,當得一聲,一桿渾銀長劍也險些被那匕首震碎,趙凝魄手中再起一招靈柔劍法,才緩緩將那一桿鎏金匕首卸下,涼眸一凜,爽朗道:「公子,是『黃龍淬金刀』。」旋即她手中長劍一抖,將那匕首當得一聲彈起,落入掌心,見其上雖是淬毒久已,通體散發黑光,仍是難掩本身精金材質,凜若龍鱗,顯然不是凡品。
一側孫叔策當即發火,飛起手中一桿虎頭鉤劍,重重一劍砍在黃秦陽背上,當即打穿其人身上真龍氣盾,碎裂暴聲此起彼伏,趴在地上口吐鮮血。四周兵馬發瘋一般用了上來,怒吼震天,聲浪蓋過北海波濤拍岸之聲,上官神斌腳踩神行,於凌空間掌心中旋出一把盤龍長劍,一道劍影揮去,正是一套天山幻影劍法,快到極致,其人身姿高挑消瘦,俊美至極,一把龍由劍在其手中宛如長龍,劍刃奇長雪亮,護手銅球見銀鈴作響,招招洞穿先機,十路天山快劍打完,已然收劍入鞘,負手而立,乃見面前近百人之眾,遲緩半晌才紛紛癱倒在地,依然全被快劍將心窩刺穿一道血洞,且部位完全一致,血肉模糊,紅雨漫天飄灑,眾官兵尚未來得及痛楚反應,已然斷了心脈,七竅流血,癱死在地。
上官神斌手中一桿長劍,名喚【龍由】,乃是早年荊楚明玉派鎮派至寶,與澹臺儀手中玉神並稱君子雙劍,無堅不摧,鋒銳難當。龍由長三尺九寸,重七斤七兩,劍身纖細,修長無比,鋒銳無匹,上嵌三枚碎魂鋼珠,於日光下反射日光白光大作,月光下發出金光璀璨,可影響對手視線,搶占先機,於黑暗中照亮視線,碎魂鋼珠可攻測兵刃遲暮之處並崩碎。劍柄以青銅與西域精金混合打制,修長華美,雕刻黃龍盤紋,劍格為盤龍古銅球狀,龍口含銀龍鈴,動輒如黃龍吟嘯,迷惑對手預判錯誤;劍格為龍口吐刃,渾然天成,劍柄末端的盤龍金尾是天下鋒銳之所在。
十劍打完行雲流水,四人周遭無數官兵已被上官神斌一劍殺掉百人,血流成河,其人生的長眉鳳目,日角龍顏,端是體態修長而消瘦,衣著暗衫但難掩一身貴氣,膚白貌美到只能用玉面秀孔來形容。長劍快到極致,波紋不變,不然一絲血跡,顯是劍術通神。
孫叔策一把將黃秦陽臉頰踩在腳下,冷喝道:「狗東西,江湖上事兒,你懂個屁!知道我家公子名喚『三龍』,與『伏龍』燕齊眉並稱北方武林第一人,還敢這般欺辱騙我等。你欺負欺負那些無知百姓愚民也就罷了,敢欺負到咱們上官家的頭上來。狗東西,真以為咱們武林人會把什麼王爺皇帝看在眼裡不成!今天就讓你這狗東西開開眼!」那曹仁清拎著一把斷刀走來,笑罵道:「孫老三,你給這含著金湯勺生大的廢物臭蟲說這些作甚!」旋即也是一腳重踢在黃秦陽腦顱上,痛喝道:「斷了老子的巨鯊齒,殺了你這臭蟲也不解恨!你給老子記著,北方武林只有我家上官公子,沒有那個姓燕的!」
上官神斌挎劍而來,蹲在被踩在腳下的黃秦陽面前,冷冷道:「北海王,你到底打算怎麼做?你騙了我上官家三本武功絕學據為己有,還把我騙的到處尋你,連屠龍聖典都沒瞧見。」黃秦陽被打的背部筋骨盡碎,口中鮮血橫流,怒罵道:「上官神斌!!你這狗民!你敢以下犯上!你有膽殺北海君王?!有膽殺朝廷命官?!你得罪朝廷,我看你這武林盟主的春秋大夢,還做不做的成!」上官神斌啞然失色,仰天長笑三聲,起身負手笑道:「黃秦陽啊黃秦陽,你拿朝廷和權力來恐嚇我這種江湖人,那就是你有問題了。」說罷他牽著趙凝魄的手,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往船下走去,曹仁清、孫叔策二人對視一眼,冷冷笑起,一刀一劍雙雙插入黃秦陽腦袋裡,登時鮮血腦漿迸射而出,繼而一腳將其屍體踢沉大海,跟隨上官神斌的腳步離去。
四人快步走下船去,曹仁清號稱【鐵掌橫波】,實則此人武功注重掌法而非刀法,其人怒嘯一聲,手起一套「裂海擎空掌」,抬手間將一眾官兵一掌穿心而死,手法乾淨利落,不留一絲痕跡;孫叔策善使一桿鎏金虎頭鐮鉤劍,亦是出手迅疾如雷,劍劍剜心,怒喝行兇,無人能擋;趙凝魄為峨眉金頂劍派五弟子,盡得六滅師太真傳,手中一套冰心劍、日蝕劍、兩儀四象劍變化莫測,七十一路劍法因其雙手持劍,化為一百四十二路,完全摸不到變化痕跡,劍鋒所向,熾烈如虹,燕趙北國的傾城颯爽之女,自然豪氣干雲,有巾幗之風,手段快捷凌厲。上官神斌扇扇而行,已經完全用不到他出手,其人長扇一揮,示意曹仁清、孫叔策二人不著痕跡。那二人膂力過人,單手抬起一個八尺男兒舉重若輕,心領神會,旋即將所殺官兵一個個扔回大船。
四人所到之處,四周官兵橫屍遍野,竟無一人能逃離海岸,數百人頃刻間死於非命,整片北海被染成血紅,冷風一吹,令人毛骨悚然。曹仁清從懷裡掏出四枚霹靂火雲珠,夾在手指間四縫當中,其人身負一手鐵腕神通,遙隔百里可以混鐵鋼珠擊碎人惱怒,若探囊取物,其人手腕一抖,四枚霹靂火雲珠赫然砸向大船,轟隆一聲巨響,四枚火雲珠爆裂燃燒,炸出漫天血雲,借著海風吹力,越燒越旺,如同天火隕石墜地,一艘大船上的百餘屍身頃刻燃燒,黑煙四起,短短片刻,一艘雕龍紋鳳的大船,已是燒得一片黑焦。
四人頭也不回的快步離去,上官神斌邊走邊道:「殺了這個狗官,損失幾本武學,對我們上官家來說不算什麼,可黃龍神刀的下落就此沒了蹤影。」趙凝魄朗笑道:「公子,我聽說本派前些日子屠龍聖典之上,曾有幽豐宮、天方教的人在金頂鬧事,這把黃龍神刀便是在段明心手裡,公子想尋黃龍神刀,就當是先尋到段明心此人下落。」上官神斌冷冷說道:「這事我當然知道,段明心這個老武夫,我們上官家與石家多年交情,可他卻對本家向來冷言冷語,我爹在世的時候,他亦是毫不放在眼裡,實在是……何況此人向來行跡飄忽,想尋到他都難。」
曹仁清笑道:「公子,公子。以前咱們想尋段明心卻是有些難了,但現在不同了,有一個地方,這個老武夫一定會去。」上官神斌冷眉看去,思索一陣,朗笑道:「是啊,曹大哥說的不錯,老武夫痴武成性,他一定會去。」旋即他低聲笑道:「天下英雄匯聚北宗,絕頂高手定會紛紛出世,爭奪武林盟主之位!若是我上官家能在天下群雄面前嶄露頭角,拉攏天下豪傑為我所用,那便是比以黃龍神刀號令群雄,來的更實際了。」孫叔策抱胸問道:「公子爺,那咱們現在往哪裡去?往雲州還是?」上官神斌長扇一揮,眼中閃出熾烈光芒,冷冷笑道:「不回雲州了,往冀北上官家外府去,待時機成熟了,去北宗!」說罷他一陣凝眉,說道:「劉二哥還沒回來?」趙凝魄淡淡笑道:「去尋毓英了。」上官神斌聞言一陣失神,嘆了口氣,帶領三人快步離開北海,海風獵獵,碧波千頃,在海岸上只剩一艘被霹靂火雲珠燒成黑焦灰屑的大船,火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