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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回:國之干城焉齊眉(上)

2024-05-04 10:21:11 作者: 邱處機

  楚征南點點頭,說道:「幽豐宮人行事卻是喜怒無常,傳聞這一幫的人與前朝關係匪淺。」說罷他拿起一根硃砂筆,將秦摩輪、賀摩天的名諱用紅筆勾住,繼續看向下面一人名諱,李北殷奇道:「馬元贄?這個人的名諱倒是有些耳熟,但似乎不是江湖中人。」楚征南撫須笑道:「教主,這個人何止不是江湖人,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是個陰陽人。」李北殷奇笑道:「是個太監?」楚征南朗笑道:「還是個大太監,最大的太監。此人把持皇宮深院多年,為宮中內務總管,本朝自憲宗起宦官當權嚴重,若說權傾一時,馬元贄、仇士良算得上號。仇士良早年身死,如今朝中以馬元贄為宦官首領,把持神策軍。白重黎在軍中和宮中的靠山,正是此人。而且,此人武功深不可測,功夫走陰毒路子,非同小可。」李北殷聞言一驚,立刻拿過硃砂筆將此人名字也勾紅。

  兩人再往下看,李北殷問道:「燕齊眉?這人又是誰?」楚征南撫須嘆道:「這人是崑崙凌飛派的掌門,崑崙凌飛派在十年前與吐蕃交戰,門人捨生忘死,為國為民,以至於門派覆滅。燕齊眉這個人一樣武功高強,最關鍵的是,此人十年前接過崑崙凌飛派掌門時,年近二十五六歲,卻仗著一身類似金剛功的俊功夫攀登武林高手之列。但此派覆滅後,門人不知所蹤,其人也不知去向。」李北殷一陣凝眉,旋即也將此人名字勾紅。看到文卿真人、段明心、段明發的名字,直接用黑筆划去。

  李北殷再往下看,卻見不是人名,而似是一個門派名諱,奇道:「四海八荒派?」楚征南凝眉道:「這個門派於多年前也已經消失,但這派武功極為高深,與幽豐宮、明玉派、崑崙派都關係匪淺。這一派人自稱是太古聖人列子之後,孤高狂傲,不屑於武林之事,已經銷聲匿跡多年。這派武功講究輕靈飄逸,逍遙無忌,且威力巨大,後勁無窮。得其派武功之一,則能在可以在宇內所向披靡。」李北殷思索一陣,說道:「秦摩輪的武功名為八荒獨尊,賀摩天內功為目空四海,與這派名諱也都對的上。我師傅說這兩人的武功均不是幽豐宮原有,而是機緣巧合下得來,如此說來,跟四海八荒派或有淵源。」旋即用紅筆也將這派勾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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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殷往下看去,繼續說道:「呂純陽?」楚征南道:「此人是蓬萊仙都派掌門,這派與崑崙派東西相隔萬里,卻同樣秉持不出世原則,因此王掌門的武功有多高,卻是無人知曉。但幾十年前曾有一名書生劍客攪得江湖血雨腥風,所向披靡,最後還是時任仙都派掌門出手,將其止住。蓬萊仙都派奉道教,稱為道祖傳人,他派武功以一套【先天純陽功】和【先天子午劍】為主,端是厲害非凡。」李北殷忽的想起那日十二派圍攻曲靖,仙都派也曾派幾名弟子前來督軍,在場之人無人敢觸其鋒芒,旋即說道:「我還記得仙都派曾來曲靖,為首的大弟子武功非同一般。這一派有一柄寶劍名為洞賓劍,為尚方家將所有,她早期使得武功也都是仙都派的武功,想從中尋到端倪,還需要我去問問尚方。」旋即拿起紅筆,將呂純陽名字也用紅筆勾住。

  兩人借著往下看,李北殷問道:「鍾乾坤?這又是何人?」楚征南拍了拍李北殷肩膀,笑道:「這人教主應該熟悉才是,你們剛從波斯回來。」李北殷想了想,笑道:「楚掌教不要賣關子了,直說吧,大食波斯一帶發生許多事情,我卻是一時想不出來了。」楚征南撫須道:「鍾乾坤,正是波斯摩尼教在中土代理人,為中土摩尼教第八代教主。摩尼教於本教、佛教、景教、祆教一樣,在滅佛法難中遭遇重創,從此轉為地下秘密宗教,其中一支投靠道教天山扶搖派,另外一支皈依本教,鍾乾坤那一派卻是摩尼教正統所在,門下更有全本從波斯傳來的摩尼教武學。鍾乾坤為摩尼教有史以來武功最高教主,能將其派一本【挪移大神通】煉到高深境界,麾下戰將眾多,絕非泛泛之輩。」李北殷冷哼一聲,說道:「波斯摩尼教人用心險惡,他們總教教主被我廢了武功,斷了一臂,就此不能再作惡。」他心裡對摩尼教毫無好感,也便用紅筆將鍾乾坤名字勾住。

  楚征南將下面一人的名字,直接用硃砂筆勾住,說道:「唐人鴻,前代四川蜀中派掌門人,也便是如今蜀中派公子唐玉楓的爺爺,這一派以毒功、暗器為主,實則武學非常高深,在中土武學門派中地位極高。傳到唐玉楓這一代,唐家武學已經落寞,全仗著毒功可怖,暗器駭人。但唐人鴻卻是仍舊活著,此人武功高深,毒功更是獨步天下,喜好追逐名利,蜀中派有一柄名為『鳳凰簪』的暗器,一旦觸發,瞬間可發出九百九十九根細如牛毛的劇毒針,無人敢招惹。毒針、毒掌、毒功,也似乎與教皇所中武功有關。」

  李北殷點點頭,說道:「不錯,蜀中派人與官府關係非同一般,追名逐利什麼是都做得出來。唐玉楓倒是不足為慮,他在楚掌教手上連一招都過不了,倒是這個唐人鴻,或許該尋個機會和他見上一見,問個究竟。」

  他借著往下看最後幾個名字,忽的一驚,問道:「上官蓉?這個人不是已經死了多年了?楚掌教怎麼還把他列進來。」楚征南凝眉道:「上官蓉確是十幾年前就死了,但他死的那年恰恰是大食國教皇被重創之時,上官家武學之淵博不遜於冀北石家,並稱北方雙雄,學到金剛功與腐骨毒掌也不是難事。這人雖死,但他的兒子上官神斌在北方武林堪稱第一人。」李北殷若有所思,道:「楚掌教若是這麼說,也倒是不錯,據說此人生前武功深不可測,甚至堪比我師傅。」他將上官蓉的名字也用紅筆勾住,心道:「這個上官公子便是毓英的表哥了,真不希望他與這事有關,也不希望毓英會……」

  楚征南看向又一個名字,凝眉道:「戒玄神僧。」李北殷說道:「戒玄神僧的事,我知道些,在大食國我曾見過一名僧人,名為釋譯琮,此人曾是少林寺藏經閣僧人。他說戒玄神僧曾是北少林戒律院首座,少林三大神僧之一。他的兩個徒兒名為古明正、古虛,也都是天資極高之人,身負少林伏龍術,我們曾有交集,都是血氣方剛的好男兒。按釋譯琮所言,戒玄神僧十幾年前,因其徒兒犯戒殺掉北少林二十名俗家弟子,而離開北少林。其人至今下落不明,戒玄神僧學到金剛功倒是不難,但要是說這樣德高望重的高僧會用邪門武功,為朝廷做鷹犬爪牙,我是不信的。」他手中筆墨一陣遲疑,用紅圈一勾,又用黑筆一划。

  看向又一個名字,李北殷一陣動容,直接用黑筆重重劃了兩道,顫聲道:「便是天下人把他說成什麼樣,都不信。我爹爹不是那大惡人,在我心裡他是個敢愛敢恨的好男兒。」楚征南眼眶一紅,嘆道:「太冥哥武功高強,論資質楚某沒見過一人能超得過他,他當年才二十幾歲,卻能和段教主幾百回合戰個平手,世間少有。誰敢說他壞話,楚某非讓他血濺五步不可!」說罷也用手中黑筆狠狠劃了兩道,旋即他看向李北殷,笑道:「教主,你現在的武功確是比你爹爹當年還要高深的多。但如果他還活著,我不知道他能到達什麼樣的高度,我把他列出來,是想告訴你,如果這世上曾有人最接近沈真人的天資高度,那這個必定是他的徒兒,你的爹爹。」李北殷問道:「其實……唉,楚叔叔,我和爹在雲州生活多年,從小他養我長大,但從不在我面前顯露,也未傳授我武功,只教導我要好好讀書,以至於我至今不知道,我爹的武功是個什麼水準。」楚征南思索一陣,說道:「太冥哥的天資極高,各門武學他一學就通,當年楚叔叔便是你爹和段教主一手提拔上來的,當時他用的武功是北宗龍門心訣、啟天無相神功,劍法、掌法、腿功除段教主外都無人是他對手。連段教主都說假以時日,太冥哥武功必定能超越自己,位列武林三甲。天妒英才,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惜了……」李北殷一陣沉嘆,眼眶濕紅,不願再提這事,繼而往下看去,已是最後一個名字。

  「孟楊墨?」李北殷瞧著這個名字一陣愕然,說道:「我這個名字真是久遠,我曾在龍門洞聽沈爺爺多次提到這個人名,這人似乎與沈爺爺是多年好友,只不過我從沒見過他。」楚征南點點頭,說道:「這個人武功亦是深不可測,且江湖上對他的記載也僅有名字,除此之外一無所知。公孫先生治學嚴謹,他必不可能沒由來的將空名編入本教江湖人物誌中,可惜公孫先生已經歸西,我們無從得知孟楊墨此人種種,如果要問,怕是只有教主去向沈真人請教一番了。」李北殷思索許久,嘆了口氣,說道:「雖說沈爺爺正在閉關,但此事牽扯到的東西太多,我也只能冒大不韙去向沈爺爺請教了。」

  兩人將剩下的幾人名單拿在手中,細細思量,倍感懸疑,李北殷凝眉道:「峨眉派龍刀失竊,金頂天火焚擊,大食國黑石失竊,教皇遭到重創,趙歸真尋到殘篇九襄道典,太師傅和段教主遭人陷害,這些事情看似雜亂無章,完全理不出一根線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楚征南將兩人用筆勾紅的人一一列在手札上,說道:「教主,我們羅列剩下的幾人不是已經消失,便是身份頗高,閒雲野鶴,想一一盤問,不是件簡單的事。」李北殷點點頭,說道:「孟楊墨與龍門淵源頗深,可以從沈爺爺哪裡得知消息;鍾乾坤在天山一帶,文卿真人或許會對此人有了解;本教與四海八荒派、幽豐宮無甚往來,是要我親自走一趟了;尚方就在我身邊,我可以向他打探打探呂純陽、馬元贄;上官家那位公子我早有耳聞,但此人似乎性子高貴養尊,向來不涉足江湖事,要尋他不容易;蜀中派坐落川蜀,此地易守難攻,且有馬家把持,蜀中派未必願意和我們直接對話。反倒是這個燕齊眉,完全尋不到痕跡。」

  楚征南嗯了一聲,說道:「教主,咱們決定與各派修好,洗脫罪名,距離北宗武林大會有三月時間,這段時日如何處理。」李北殷盯著名單一陣沉思,隨後說道:「我們先往北宗走一趟,途經長安洛陽等地去尋尋馬元贄這個人蹤跡。各派既然雲集北宗,文卿真人等人必然會先往北宗去打點一切。」旋即他將名單疊好收入腰間,說道:「他們要推舉盟主,讓他們打個夠。我教中人此番前往北宗切記,千萬不得參與到會武當中,我們只做看客,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能出手。」楚征南點頭稱是,旋即隨李北殷走出後殿。

  李北殷負手而行,腳步沉重的去尋尚方含丹,見她正坐在花池中石凳上,忙走了過去,低聲道:「水池風寒,別著了涼。」尚方含丹回過頭來,淡然一笑,說道:「李教主忙完了政事?」李北殷搖頭笑道:「我怕你在鳳儀宮會不習慣,趕緊來找你。」尚方含丹環顧四周,抱胸嬌笑:「沒什麼不習慣的,雖然是反賊大寨,但和文武百官拜見皇上沒什麼區別。」李北殷走了過去,低聲笑道:「那你以後便留在鳳儀宮可好,這裡雖然比不上長安富麗堂皇,卻也是難得清靜之地。」尚方含丹嬌笑道:「我留下?」旋即她搖搖頭嘆道:「李教主,你沒有看到你教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好,我能走進來也全是他們賣你面子,不敢觸怒教主。我終究是朝廷中人,為皇帝賣命多年,得罪了太多你教中人,鳳儀宮我怕是留不住的。」李北殷忙道:「那你要往哪裡去?」尚方含丹臉上一紅,柔聲道:「我還能去哪裡,李教主要往哪裡去,我便跟到哪裡,就算李教主覺著我煩了,我也不走。」李北殷心頭一陣柔軟,低聲道:「尚方,我怎麼會嫌你煩呢。你願意跟著我,算是我福氣。對了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說著他牽著尚方含丹的手一同座下,問道:「尚方,你能否告訴我,你和蓬萊仙都派的關係。」尚方含丹一怔,英眉一皺,四下打量,問道:「怎麼會忽然問起這事。」李北殷將與楚征南合計之事告訴於她,尚方含丹一陣沉吟,隨後說道:「其實我曾是仙都派未登記在冊的弟子,仙都派往事我還是知道些。」李北殷奇道:「你是仙都傳人?難怪之前你使喚過仙都派的武功,呂純陽這個人你也一定了解了?」尚方含丹點點頭,說道:「呂純陽我還要稱他一聲呂先生,不過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我幾次走訪仙都派,都從沒見過他。」李北殷啊了一聲,問道:「呂純陽為仙都派掌門人,你怎麼會沒見過他?」

  尚方含丹媚眼一眯,凝眉道:「呂純陽十年前失蹤,已經離開仙都派許久了,他的去向是仙都派機密,連他們仙都派首席大弟子王倪都不知掌門何處去,跟何況我這隻學了仙都皮毛的俗家弟子。現在仙都派大小事務都由呂純陽的師弟曹雲陽一人掌管,你想向他問呂純陽的事情,怕是他要往蓬萊走一趟了。」李北殷唉了一聲,嘆道:「各門各派的掌門教主怎麼不是失蹤就是消失,還都是十年前。」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道:「王三哥王仙寶,也是仙都派的弟子?」尚方含丹點點頭,說道:「王仙寶是呂純陽第二弟子,是王倪師弟,他跟隨我多年,也是我當年上蓬萊仙都求醫蚩毒時結識的。」李北殷嘿嘿笑了笑,說道:「王三哥身份這麼高貴的人,怎麼會甘心給你當家將;蓬萊派至寶洞賓劍,怎麼也會落入你手;王倪是仙都派大弟子,怎麼也會甘心全派上下供你驅馳,來曲靖督軍?」尚方含丹臉上一陣嫣紅,扭過身抱胸嗔道:「小淫賊,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沒心沒肺的。王倪師哥他……他愛慕我多年,甚至給我說過婚嫁之事,王師哥待我極好,可惜我跟著的人偏偏是個淫賊,不是他。」說罷她英眉一皺,扭過身來啐道:「小淫賊,恨你!」

  李北殷瞧著她這般嬌俏模樣,卻是一絲氣沒升起,反而撫了撫她束在頸後的秀髮,淡笑道:「你若是不說,我還不知那王倪也是個痴情之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有待你不好嗎?」尚方含丹撲哧一聲笑了了出來,玉手捂紅唇,貝齒輕輕露,眼角眉梢儘是甜膩,嘴上仍說道:「好不好,你自己心裡有數……」李北殷乾咳了兩聲,連忙又問道:「尚方,你在朝中為官多年,又是閔相的寶貝女兒,朝廷的事你一定清楚得很。我再向你打聽一個人,馬元贄。」尚方含丹笑容收斂,抬眉說道:「馬元贄,你打聽這人做什麼?」李北殷嘆氣道:「楚掌教同我說,馬元贄的武功也是奇高,他恰恰會一門能化人精血,腐人骨肉的武學,你還記不記得瓦希克胸前那塊無法痊癒的傷口。」

  尚方含丹點點頭,說道:「自然記得,馬元贄是宮中內務總管,把持宮中事務多年,此人武功非常之高,但從無人見過他施展功夫,因為見他施展武功的人,差不多都是其掌下亡魂。所以他武功到底是什麼路子,卻是無人可知。」李北殷哎呦一聲,長長嘆氣,說道:「這些人一個比一個神秘,有的連蹤跡都尋不出來,看來非要一個一個找出來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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