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回:破堅摧剛歸鳳儀(上)
2024-05-04 10:21:07
作者: 邱處機
馬車緩緩開赴中土,眾女圍在李北殷身側,詳細詢問昨天夜裡之事。李北殷便將自己在船上見到涼弦月,又將小教皇從波斯人手中救出一事說了一通。幾人聽的心驚,尚方含丹聽見李北殷將塔希爾武功廢掉,啐道:「心慈手軟,他差點把我們拿火炮全都炸成肉塊了,你都不肯殺他。慈不掌兵,我看你以後怎麼領導你們天方麒麟教的造反大業。」令狐小妹聽到涼弦月終是隨米哈前往拜占庭,做了王妃,忍不住幽幽一嘆,搖頭苦笑。
李北殷將她摟在懷裡,好生安慰,說道:「小妹,米哈教主對你姐姐情深義重,不在乎她過往一切,他定會待她如心肝寶貝一般,你放心吧。」令狐小妹嘆了口氣,靠在他肩上,低聲道:「教主,我心裡早就有數了。你還記得那天我們面見教皇,他要我轉交給姐姐的那冊書篇嗎?」李北殷點點頭,想起涼弦月的音容笑貌,仍是忍不住失神。遙想那日海戰之時,碧水龍女,藍袍落英,長身玉立,背影曼妙,秀髮飄拂,後頸膚若白玉,回眸柔軟一笑,李北殷怕是一生都忘不掉。旋即他說道:「記得,那書冊你給她了嗎?」令狐小妹點點頭,低聲道:「後來我才知道,那時老教皇一本手記,記載他多年來所思所感。裡面儘是對姐姐和她娘親的懺悔。姐姐捧著手記哭的泣不成聲,若非教皇已經不能見人,她或許就此留在大食,常伴其左右。」李北殷聞言幽嘆,心道米哈或是涼弦月最好的歸宿,儘管她一直向回到中土,他轉念一想,回到中土面對的何止是朝廷大軍,峨眉派、幽豐宮,都因他與麒麟教結怨,涼弦月若是跟著自己,未嘗是一件好事。
他感到背上一陣裂痛,微微齜牙,旋即將披風卸下,傷口處已是一片黑青,驚道:「波斯人真是好生狠毒!他們箭上染了劇毒。」三女紛紛驚叫出聲,圍在他背後,尚方含丹怒道:「你!你真是心大!中了毒都能安心睡了一夜!」李北殷架起太羲神功,卻感到體內並無異常,嘆道:「好在有太羲神功在身,可解百毒,已經盡數化去了。」尚方含丹凝眉啐道:「李教主啊,你這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美嬌娘沒帶回來,反倒受了一身傷。」李北殷嘿嘿一笑,說道:「其實也不是全無收穫。」說著他從斗篷里取出兩把兩尺半長,通體黑金打制的神火令,刻滿大食文字,形似火焰,正面鋒銳如刀,背面奇鈍混沌,他拿著神火令在手中晃了三晃,心儀至極。令狐小妹瞧著上面的波斯文字,奇道:「這兩根神火令似乎與其他的不同,這是象徵大食國總壇的那兩根不是?」
車廂外駕車的段明心聞言也是一驚,嘿呦一聲笑道:「好小子!都學著順手牽羊了!做土皇帝還不滿意,難道你還要把中土教變成各國天方教總壇不成?」李北殷輕輕撫摸兩根奇長工美的神火令,說道:「師傅說笑了,我哪裡有那等野心。這兩根神火令的確是象徵大食國總教權力,昨日與塔希爾暗戰之時他從袖裡掉了出來,我便就此收了起來。我沒想過做總教教主,只希望以後中土令、大食令合二為一。如今中土、大食、三佛齊、天竺等國黑金令都在我手中,拜占庭、占波四把令牌我也都還給各國天方教主,大食人再沒有憑證來要挾各國天方教。」說著他將大食國黑金令在手中輕輕撫摸,神色暗淡。
他想了想,還是將大食國兩根黑金令送到小妹手裡緊握,說道:「小妹,這是你姐姐的神兵,若是你今後想起她了,也好有個器物思人,大食令就給小妹防身用吧。」令狐小妹將兩根黑金令拿在手裡,抬頭問道:「那你呢?」李北殷淡淡一笑,並不做聲,不動聲色的摸了摸袖裡銀盒,裡面的碧玉他已經贈給米哈,願有情人終成眷屬,而這方銀盒他想留著,想著這銀盒曾是涼弦月舊物,他定會就此珍藏一生,不敢相忘。
眾人從中土到大食再折返,從翟折羅、帕拉、迦摩縷波等國原路返回,待回到中土時已是耗了數月辰光。雲南一代與迦摩縷波相連,車馬行走在雲滇之地,四周風光旖旎,碧水千潭,野樹繁蔭,土地阡陌規整,雲纏霧繞接天水,山高崖遠險峰行,四下空寂傳牧笛,蓑笠老髯乘黃牛,仿若上古民風。光風懷抱玉精神。不染世間塵。香暖衣篝,歌題采扇,清似晉時人。柳邊小駐朝天馬,一笑領佳賓。簾卷湖山,花圍尊俎,同醉碧桃春。
此地距離天方麒麟教總壇鳳儀宮已是不遠,李北殷將車子停下,示意眾人原地養息。段明心忽的身備黃龍神刀,從車廂里走出,說道:「北殷,你帶著幾個丫頭回天方教去吧,老夫還有事在身,咱們師徒就此別過了。」李北殷登的從車上跳下,忙道:「師傅往哪裡去?!怎麼走的這麼突然。」段明心嘆了口氣,說道:「不用管我,你們去吧。」
說罷他負手獨行,百武神行化為七彩神光,縮地成寸,在遠端笛聲空游處轉瞬消失,快到極致,顯是走的心急。澹臺儀走到李北殷身側,將他拉住,柔聲道:「由著段教主去吧,我們前往大食國,一去就是數月,老人家那麼疼愛六師姐,想必是尋她去了。」李北殷扭頭嘆道:「你說的對,我們離開許久,毓英至今下落不明,換作是誰都會心急。」旋即他望向段明心消失的地方,低聲道:「師傅也是孑然一人,希望毓英能夠常伴他左右,莫讓他一人孤獨。」
正午時分,李北殷等人驅車回到大理天方教總壇,鳳儀宮天方教徒聽聞教主歸來,競相傳報,麒麟教兩大掌教、四使五法紛紛出恭相迎,拜服在地,喊道:「恭迎教主聖尊。」李北殷將眾人一一扶起,笑道:「諸位不須多禮,我離開總壇多日,鳳儀宮大小事項均有諸位操辦,我心裡過意不去。」曾素懿提著金色披風站起身,撲將過來,喜道:「好兒子!好女兒。給娘看看,胖了瘦了,有沒有受傷?」李北殷和小妹把她嬌柔身子抱在懷裡,嗅著髮絲間的芳香,笑道:「娘,我們沒事,想你的很。」曾素懿鼻子一酸,眼眶濕潤,秀眸蘊淚,摸了摸兩人臉頰,哭道:「娘也想你們,往大食國一走就是幾個月,連招呼都不打。給娘好好看看。」說罷她沒好氣的錘了李北殷一把,怒道:「你這個渾小子!往大食國跑一趟,還要把小妹帶上,風塵僕僕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給聖女交待。」李北殷笑嘆道:「娘,如果這次不是有小妹在,我哪裡能取得回哪噠精髓露和神話自愈功。」令狐小妹臉上一紅,低聲道:「嬸嬸,那日我被大食人擄走,去大食國也是迫不得已。幸好是教主和段前輩往大食國來赴約,我才有幸逃了出來。」曾素懿臉色一僵,奇道:「段明心?這老傢伙也往大食國去了?他人怎麼不見了。」李北殷嘆了口氣,說道:「師傅回到中土,便離開了。走的匆忙,甚至連話都沒能說道幾句。」
眾人迎著李北殷與三女走向鳳儀宮總壇內堂,尚方含丹披著一件黑色披風,容貌身姿都掩在其中,她站在鳳儀宮門前,幽嘆道:「總算是回到中土,只是卻進了賊窩。」杜文秀抱胸站在一側,唉了一聲,奇道:「嘿?我聽說教主離開中土前往大食國的時候,是小聖女和澹臺姑娘陪在他身邊,怎麼回來時候又多了個尚方姑娘?」李北殷臉上一陣燒熱,嘿嘿乾笑兩聲,不知該如何回答,楚征南忙喝道:「教主英武,世間傾心女子何止千萬。教主自然想和誰在一起,便和誰在一起,要你多管。」杜文秀自知口誤,旋即抱胸捂嘴,對端木賜等人竊笑不語。
澹臺儀與尚方含丹均是識趣姑娘,見麒麟教教內聚會論政,紛紛隨著曾素懿走到了後堂,不聽一言。
李北殷端坐鳳儀宮盤龍金椅上,令狐小妹立在他身側,一同聽楚征南等人告知幾月來各地戰況,聽聞麒麟教各地義軍已將西南雲貴、荊楚全境、嶺南西道(即廣西)、江南西道(即江西)以及部分沿海一帶大部分城池攻克,只剩荊楚一帶只剩襄陽尚未攻克,無以向北方繼續突圍。李北殷一陣沉思,問道:「羅先生,襄陽城守將為何人?竟會如此難以攻克?」羅雲程拱手道:「秉教主,襄陽城守將便是劍川西南節度使岑匡稷,但此人與馬家結姻後財力非同一般,且馬家坐鎮成都,與襄陽遙連一線,想要攻克襄陽城,非一日之功。」
李北殷點點頭,嘆道:「馬家、岑家結姻之事,終是禍延本教。這事倒是急不得,各地義軍起兵方面,就由左右掌教多多費心了。」兩人拱手領命,隨後李北殷又問道:「我離開這幾月,中土可有發生什麼大事?幾位先生同我講講。」楚征南排眾而出,笑道:「教主,中土日下最大的事不過兩件,第一件事便是教主千里赴大食,與各國天方教教主會武,技壓群雄,這事已經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了。」李北殷一陣心驚,奇道:「本教與總壇之事,江湖之人怎麼會得知?何況中土與大食相隔千里,消息怎麼這般靈通?」楚征南笑道:「教主,這是好事啊。現在江湖上無人不知道我們天方教主武功蓋世,江湖人聽聞教主代表中土把西域胡人打的落花流水,對本教大有改觀。」李北殷笑嘆道:「莫要再提什麼武功蓋世了,此番往大食走了一趟,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幾次與大食人、波斯人交手,險些喪命啊。」眾人聞言紛紛驚呼,不知以李北殷的武功,何人能令其幾近喪命,爭相問大食國發生何事。李北殷與令狐小妹一道將大食國所見所聞說了一通,眾人聽後均是一陣驚嘆,杜文秀喝道:「奶奶的大食波斯人,說話像放!屁!反覆無常。」端木賜聽聞六大信條神王武功卓絕,招式詭怪出奇,也是一陣驚嘆,隨後道:「好在辛苦沒有白費,教主聖女總算是把哪噠精髓露和動機回春神功帶回中土。」
李北殷點點頭,笑道:「其實還不只是這些。」說罷他從腰間將六根黑金神火令拿出,舉在手中,說道:「這幾把黑金神火令均是從大食國總壇帶回,象徵各國天方教權力所在。大食國總壇常以黑金神火令要挾各國天方教供其驅馳,如今落入我們中土天方教手中,就該是個終點,也願各國天方教就此能掌握自己命運,不做大食人的傀儡。」天方教眾人驚呼一片,紛紛走上前去,羅雲程凝望神火令嘆道:「這是總壇至寶黑金神火令啊,據說總壇與中土教一樣,有三大至寶,分別為黑金神火令、金索神鐵鞭、紫金烏茲彎刀,尤以黑金神火令最為神妙,且上刻各國天方教名諱,持令者可號令群雄,端是又利害又珍貴。」
李北殷手持神火令走下台去,對楊味軒說道:「楊先生,你是金鳳部副密使,更執掌本教後勤大小事宜,你可有辦法將這幾根黑金神火令上的大食文字鏟去。」
楊味軒披風一甩,拜跪在地,說道:「教主,本教天、風、雷、雲四門中,雷部統領尤疾風乃是兵器名家,金石鐵器無所不精,本教黑金盤龍杖為北震神劍所砍斷,尤疾風也有辦法將其重鑄。教主可下令尤疾風,要他將八根黑金神火令上文字鏟去。以其精工手藝,當是無甚問題。」李北殷點點頭,將六根黑金神火令放在楊味軒手上,嘆道:「那就有勞楊先生和尤旗使了。」
李北殷回過身來,坐回椅上,問道:「楚掌教,那第二件事是什麼?」楚征南尨眉一皺,撫須道:「那第二件事,便是那兩廣一帶忽然崛起幽豐宮了。教主可有耳聞?」李北殷點點頭,說道:「這一宮的人,我曾在峨眉金頂見過,武功詭異高明,若非是明心教主在場,我怕是已經折在其宮內四大天王之手。」旋即他問道:「楚掌教,這一宮的人怎麼了?」楚征南說道:「教主,幽豐宮在兩廣一帶勢力非常之大,江南武林經屠龍一役後百廢待興,盡數被幽豐宮吸納成眾,實力日益擴張。峨眉、天山、北宗、少林四派稱尊之後,與幽豐宮人交戰不斷,死傷無數,如今天下武林均以幽豐宮為敵,準備在少林禪宗祖庭展開比武大會,推舉新任武林盟主,統帥圍剿幽豐宮。」
李北殷聞言一驚,奇道:「武林盟主?四派掌門不是已經互稱武林至尊,怎麼還選什麼武林盟主?」羅雲程笑道:「教主,你有所不知,你們離開中土數月,正道四派互稱至尊,統帥武林各派,雖然動作不斷,但在與幽豐宮幾度交手中潰不成軍。北宗、天山兩派主張止戰,和平解決,但峨眉、少林兩派主張振之以猛,四派之間偶有爭執分歧,難以擰成一股繩,於是商量出法子,推舉武林盟主,統帥各派圍攻幽豐宮。」說罷羅雲程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遞到小妹手裡,轉交李北殷,說道:「教主,這是北少林向本教發出的請柬,邀請教主及諸位掌教、護法齊聚少室山,會武推雄。」
小妹將書信展開,與李北殷一道端詳,奇道:「教主,大和尚向來將本教斥之為魔教,更幾次三番屠刀相向,千萬留心。」李北殷點點頭,說道:「這書信上說,會武於三月後舉行。但這是北少林慧玄神僧親自書信,邀請各派聚齊少室山,慧玄神僧在江湖上的名望,怕是與沈爺爺不分伯仲,他怎麼會忽然也插手到圍剿幽豐宮一事上。」想到幽豐宮與北少林的恩恩怨怨,李北殷暗中看了水銀鯉一眼,龍女臉色蒼白,神色卻是有異。李北殷想起在峨眉山與伊舍那天交手之時,其人對水銀鯉破口大罵,似乎水銀鯉與幽豐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