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回：群推獨步玄經刀（下）

  塔希爾見他將手中神哭鐵骨令、神火令齊齊擲在地上，冷喝笑道：「不自量力！你方方在大食總壇僥倖取勝，全是仗著一身御氣神功，如今將八令棄之身外，如跟斷了兩條膀子，與尋死無異！」李北殷遙望滄海，放聲朗道：「我便是不用西域的鍊氣功夫，也能將你擒住！今天我連源自大食國的啟天神功也不用，讓你這幫夷狄見識見識，中原武學之道何其宗源流長！」說罷盤身下馬，一記鶴爪聚空明以游無形，一封攀劍掌化甩雲手，顯然左手起北宗龍門派渾然天成訣，右手架峨眉金頂派太羲神劍掌，陰陽交融，冰火相會，四下推挪捭闔，全身金鱗吟嘯，氣息足以擒龍控鶴，剛正至極。

  塔希爾雙眼陰鶩，露出冷笑，森然狂放，心中已然有數，雙手間忽的將挪移大神通與化極神雷手交融而出，真氣成球狀滾雷，顯是要以化極神雷報方才太羲退魔之辱，忽的兩人齊聲暴喝，啟天神行、太羲神行在海岸上捲起萬丈塵沙，忽的雙影在煙海迷濛中交擊，化極神雷烈斬轟鳴聲似海，渾然天成點穴卸勁化無形，猛然第一擊已是平分秋色，各執一方。李北殷腳踩神行，手中太羲神劍掌快捷無倫，陽影若羲和馭日，一連五掌齊齊疊加，足有山呼海嘯之勢，塔希爾景星麟鳳麒麟爪剛勁至極，狠辣無雙，亦是能將五招全數接下，其人非但內力遒勁，且膂力顯然要高過李北殷一成，暴喝一聲一頭黑黃卷絲植髮衝冠，竟將李北殷一連打退十步。周邊四女看得心驚，李北殷內功之雄渾世所罕見，亦連段明心都曾直言，不出五年李北殷便可超越段明心修為，豈知今日塔希爾算是亮出了看家本事，第二招便能將李北殷打到頹勢。四女瞧著四周圍來波斯兵士越發的多，放眼望去若黑海蔓延上岸，紛紛抽劍起鞭，替段明心、李北殷擋去兵馬，亦是血染黃沙，斬人無數。

  

  段明心手中玄經屠龍刀法仍未使完，方才又是使出第五刀「暴腮龍門」，為一招追身索魂刀，重在身法。方才正直經師被段明心一刀剜心，死不瞑目，惹得其他十一大經師暴怒滔天，西方人血液中獨有凶性與負面情緒被徹底激發，紛紛不顧死傷，襲殺而來。段明心得李北殷為其當下最大勁敵，得以繼續在玄經屠龍刀法中沉醉不已，其人接近古稀之年，卻在刻迎來攀登武學巔峰關口，其人痴武一生，若是要他關鍵時刻貪生怕死，走下武境，卻是比殺他都令其痛苦。

  第五招暴腮龍門為憲武師太於第四招之後，陷入進退維谷之境，亦是放不下世俗成見，亦是不肯就此死心，更將第一二刀中對祖師、前人的崇敬與自己所為相比，深感自愧，萬般情愫夾雜在一起，如茫茫瀛洲之上追尋前人蹤影，忘卻紅塵，將愛恨情仇拋諸腦後。因此，此刀起手式為十一道玄經屠龍刀法中，最繁複旁雜一刀，因其中夾雜的感情太多；身法為擒龍神行八卦六十四相中最迅捷一式，因憲武師太創刀至此，心緒大亂，直欲隨前人足跡忘卻一切，別無他念；橫刀揮砍時猶如有千把鋼絲纏繞刀上，只因她悟道人在荒蕪北海，也是難逃牽絆。段明心將刀身一把擲出，架起御氣神勁，手中動作不再霸道狂烈，反如纏絲般將襲來十一人盡數纏住，竟無一絲漏洞，真如索魂追命，名副其實。

  忽的第六刀「批逆龍鱗」已從段明心手中雷化龍刀中砍出，此招為單臂揮刀斬腰。所謂逆鱗徑尺，藏於龍喉龍頸之隱處，有觸之必怒而殺人，脫身虎口，久矣諱窮，批逆龍鱗，百鍊愈剛。憲武師太悟到此處，忽的從思緒絕境中走出，漫天大雪於萬物潤澤，實為天道循環，冥冥之定不可逆，旋即順心平氣，刀法由追魂繁複變為凌厲斬麻，似是對方對己身墜身苦海，庸人自擾而憤惱，刀法變得冷冽至極。段明心這一記批逆龍鱗更是深得其人刀法精髓，心性隨之而動，變得豁達躍然，揮砍之下再無前刀一絲牽掛，揮灑而去若山河之勢，清風拂山崗，明月照大江，一邊揮刀一邊慨然神逸。鎮惡、掌火二經師方才見段明心刀法上鎖龍之勢忽然消散，怒喝欺身，沖在最前，哪知段明心一刀歸墟，化為雪夜明月升起時的無限寧靜，斬腰而來，兩人皆是蠻力相抗，肉體凡軀如何抵擋住龍刀雷斬，被齊齊從腰部砍成兩截，於暴喝痛苦聲中血流不止，猝然死去。

  話說李北殷被塔希爾一招便襲回原地，心性並無並無絲毫受影響，反倒是顯得快意非凡，太羲神功、啟天無相神功他一身兼有，世間再無人如他一般身負這等奇遇；段明心是他恩師，他二人未曾以十成太羲神功對抗十成啟天無相神功，均曾好奇這兩門正魔絕學，到底孰強孰弱，此番波斯教主塔希爾不吝拿出十成啟天神功對陣，倒是李北殷驗證之機，他心頭唯有十成興奮！心念如此，已然腳踩神行，衝上前去，身影快捷捲起萬丈塵沙，一馬崩騰，轟然襲去，以太羲外招與塔希爾拆招，忽的一招「純陽融雪劍掌」，熾若白日，手掌筋骨分明，光亮熾烈，轟劈而下。塔希爾冷哼一聲，絲毫不避，架起一身橫煉乾坤罡拳直面撞擊。劍掌罡拳炸裂出萬丈神芒，如同天崩地裂，使得滄海洶湧，仿佛開天。

  兩人雙掌對拼內力，卻是在伯仲之間，塔希爾內勁之強甚至還在李北殷之上，那日輸給李北殷純屬敗在明月在抱不為其所有，真氣對峙兩人身周旋風四起，肆意霸絕，忽的塔希爾冷喝道：「空有一身蠻力！仍是只識彎弓射大雕的匹夫！」其人一手乾坤罡拳忽然轉為柔掌，挪移大神通中黏合掌力一式忽的勃然迸發，將李北殷一隻純陽融雪劍掌化去，將其一掌吸在身前動彈不得，忽的體內化極神雷與挪移真氣交織而出，竟將李北殷襲來內勁全數化為己用。這一招尚是那日李北殷對付涼弦月、八棱星、碧色天時所用，只是塔希爾啟天神功中缺了明月真氣，只得以挪移大神通替代，但也有奇效，端是出其不意，令李北殷猝然一驚，自身內力源源不斷被塔希爾手中化極真氣化去，轉為己用，手掌卻絲絲被捻，分不開身。正苦思之際塔希爾另一隻手卻驟起麒麟爪襲來，李北殷只得一邊想辦法掙脫掌勁，一邊茫然對付招招裂骨的爪功。

  一側十二大經義師四人已然死在段明心龍刀之下，其餘八人已是被驚愕恐懼壓倒心頭怒火，慌忙逃竄，但段明心玄經屠龍刀法尚未揮灑完畢，豈會放其餘人離去。第六招批逆龍鱗之後，段明心手中龍刀再無一絲疑惑，更為高明。原是憲武師太在揮刀斬亂麻後，心性豁然開朗，劍心通明，所創其後刀法均是不染纖塵，義無反顧，一招一招精妙霸道，卻又極為不同。

  第七招「匣里龍吟」，為以黃龍刀上明光琉璃鏡為基，施展龍刀音效神功，如同寶劍藏於匣中，發出龍吟般的聲響。憲武師太手持黃龍神刀苦思冥想，終是練就此等神通，望此生碧血丹心為前人在天之靈所見。段明心心下空明，一招匣里龍吟震得四周之人心脈幾欲斷裂，四下八人逃竄不及，紛紛被龍吟吼聲灌入耳脈，口鼻溢血，再難起身逃竄，只得起身反擊，繼續纏鬥。

  李北殷掌心被塔希爾黏住，一身內力被化極真氣消耗殆盡，這才設身處地，將心比心，體會到曾被他煉化內勁，奪走真氣之人苦楚。他見此招塔希爾使出卻是比她和楚征南還要純煉許多，不免想到那日段明心所講的【八荒獨尊盤龍功】，便似是將此招以獨尊真氣化為大成，自人手太陰肺經暨任脈和十指其他穴位，從掌心至手肘、心海、丹田、雙膝、足底連成一線，儲蓄吸取其他武者真氣，入穴則煉化為己用，灌入十二經絡之中。修習此功者一旦得手，便會被其黏住掌力，無法脫身。無論對方內力多強，膂力多驚人，全部消散如煙，直至被吸乾內力才能停止。如今塔希爾將挪移大神通與化極真氣融為一體，卻是與這原理一般無二，李北殷心焦如焚，心道：「那功法名為八荒獨尊盤龍功，若是這功夫能被我學到一兩手，何至於被塔希爾如今黏住掌力，落於下風？」他本可學著塔希爾樣子架起化極、明月真氣對抗，但既然已經有言在先，便不能動體內啟天真氣，免得折煞東方武人傲骨。心亂之下，他忽然想到，太羲真氣雖然陽烈至極，但容易被化極真氣融合，但擒龍真氣卻剛猛異常，若是沒有太羲真氣做底強納，便會被擒龍分金鎖住全身穴位，難以反倒會傷及其身。

  他赫然將功體由太羲神功轉為剛猛遒勁的北海擒龍功，滾滾擒龍真氣被塔希爾吸入體內，果真如腹吞重鐵一般，難以招架，苦楚難當，眉頭凝固，心下大亂，心道：「這人到底身負多少種功法真氣？！他體內至陽真氣和天啟真氣明明已經被我消耗殆盡，這又是什麼古怪內功，吸入竟在我體內猶如鐵拳砸擊，四處亂竄！」

  他忽然想起那日李北殷便是以這種古怪剛猛真氣封住全場所有人穴脈，無一人能掙脫，心下大驚，想著擒龍真氣實難煉化，吸入太多只會傷及本體。事關重大無以再等，其人掌力微微鬆動，李北殷心下大喜，瞅准機會便是將掌力忽然脫離，向後退去，左手勞宮穴中化起一輪太羲金烏，轟然打向塔希爾胸口。塔希爾正愁如何抽身煉化體內擒龍真氣，忽的見李北殷舉掌打來，也是急忙將掌中凝固的擒龍真氣轟然反彈打出，空中皇龍陽吞日，金赤纏身，勃然爆炸，盪起陣陣金碎黑灰。

  李北殷暗悔不已，心道是自己太過心急，剛才萬不該出手轟擊，反倒讓塔希爾借力將體內鎖龍真氣打出部分，效果減半。站定之後看去，塔希爾顯然將五成內力用於煉化體內擒龍真氣，其消耗與李北殷損失真氣也只有毫巔差距，只是擒龍真氣在其體內處處衝擊，令其時而腹部鼓脹如牛，時而臉部浮腫猙獰，時而又被真氣竄到雙臂，封鎖經脈，亦是叫苦不迭。

  李北殷被化起體內不少真氣，全身熱汗濕透，海風一吹不禁打了幾個寒顫，他僅剩七成擒龍真氣可用，向來接下來一段時間內，無法再施展太羲神功武學。好在擒龍內功他已是煉到十成，外招純煉也有七成火候，不至於潰不成軍。瞧著塔希爾在原地煉化真氣，豈能給他這等機會？立刻腳踩擒龍神行，在漫天龍嘯間飛身而去，兩道黃龍摧堅爪化身金鱗，自腹部龍吟而出，從靈頂灌體飛來，直奔其人雙肩而去。塔希爾此時已然將體內亂竄真氣壓下不少，睜目吐息，忽見雙肩上被兩道龍爪緊握，震顫不已，心知當日李北殷以摧堅爪扣住幾名天方教教主肩骨，一握便碎，實為與佛門武學斷人筋骨的剛猛神功同出一脈，不敢有絲毫懈怠，怒喝一聲拍地而起，十成啟天反彈神功將肩上兩條摧堅爪震碎，借著反彈奇力震回李北殷身側。李北殷不得施展啟天神功，無以用明月挪移卸去剛猛之力，只得架起一尊碧落黃龍鎮抵擋而去，轟然鐘鳴碎裂，如萬馬嘶鳴，震得人心旌激盪，與一側段明心手中明光龍吟交相呼應，萬物臣服。

  一側玄經屠龍刀已經揮出第八刀「虐之祖龍」，為刀法中最興霸道的一刀，憲武師太為紀念峨眉第四代掌門孤身闖宮以武犯禁，於帝都三條九陌間如入無人之境壯舉，功昭烈烈，使得第八刀刀法異常狂烈，鰲擲鯨吞，跅弢不羈。刀法並無固定招數，全以武者自身內功聚集刀上，一刀揮去若祖龍浮海，滾吟龍嘯，霸烈至極，一刀揮出萬物稱臣，實為狂放不羈至極的刀法。段明心浸淫武境，心明眼亮，瞅准身前智慧、信心、功德三大經師，旋身猛砍，萬丈雷刀將三人頭顱砍翻在地，血灑滄海，只因刀法太過勇悍，刀速快到無極，三人無頭屍體在原地僵立半刻才倒在沙灘。

  李北殷與塔希爾早已互拆二十招有餘，十成啟天神功對抗十成北海擒龍功，兩人之力如同萬馬千軍於殺場交戰，暴喝聲此起彼伏，李北殷手起北海擒龍手掌擊、橫砍、側撩、剜心、攪戳，均被塔希爾手上挪移大神通卸去，掌力貼合如山嶽移動相擊，將兩人紛紛震回原地，口吐鮮血。李北殷忽的腳踩神行，凌空而上，急速落在塔希爾身後，百武九全功將擒龍手、分金指、摧堅爪齊出，全身燦金中湧出三記殺招，令人眼花繚亂，防不勝防，擒龍手控人、分金指封穴、摧堅爪斷骨，以百武擒龍之勢將塔希爾困在原地，膝蓋抵在他腰間強壓向地。塔希爾被一個青年小輩擒住身子，也是徹底動怒，大喝一聲，架起反彈神功將李北殷崩飛而出，擒龍手、分金指、摧堅爪成四倍之劇反彈攻殺，快極無倫。

  李北殷被塔希爾化去體內啟天真氣，反彈神功亦無法對抗，重重挨下一記反彈擒龍手，鑿在胸膛，痛不可當，擒龍功以剛克剛，才將身上筋骨心脈護住，不至於死在自己掌下。李北殷被一連打退十步，立在海邊土丘之上，登時口鼻溢血，剛抬起頭來，卻見一記索魂化極手猛然派來，李北殷惕然失色，腳踩神行立刻閃開，一記神雷化極重擊在其身后土丘之上，登時爆裂聲四起，將土丘打的破碎成沙。塔希爾見李北殷方才受傷，勝負之機已現，且不能給其修養緩生之機，旋即手舞麒麟爪翻身轟殺而來，兩人於海岸黃沙間翻身起舞，矯若驚龍，處處殺機森然，交擊不斷，李北殷守了五招，致使自身愈發被動，塔希爾瞅准機會橫起麒麟爪猛抓而去，扣在李北殷肩上，猛然一握欲將李北殷雙肩齊齊握斷。

  李北殷被麒麟爪扣住雙肩，登時痛喊向天，全身擒龍真氣聚在雙臂，猛然雙拳一握，筋骨猶如鋼鐵，麒麟爪竟握不斷握不碎，李北殷猛然朝著大地一踏，雙臂高舉向天，萬丈擒龍氣息捲起漫天塵沙，李北殷人在迷濛黃沙中旋身一轉，聚起五條土龍，大地轟然塌陷，萬千龍吟嘶吼不斷，此起彼伏，此招名為「擒龍越千山」，大丈夫素有擒龍志，越千山瀚海浮沉間，縱萬里沙海求一醉，情與義生死兩難全。擒龍控鶴，霸氣無方，端是擒龍功中最為霸道蒼涼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