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捉虎擒蛟六神王(下)
2024-05-04 10:20:12
作者: 邱處機
六大信條神王在大食國地位崇高,向來負責教務政務,更有一身武功縱橫無敵,各國政要之人無不聞之喪膽,冷汗直冒,從無人敢這般對他們不敬。他們聽得段明心等嘻笑嘲弄,更是惱怒,齊齊怒喝,飛下台來,猛攻而去。小教皇本也是替六人一陣臉紅,忍不住偷笑,但想到大食國多年來因六人擅長武功,而不善經典編纂、開化民眾,而日漸傾頹,與中土是無法再比,忍不住一聲嘆息。
段明心將尚方含丹帶走,飛回場邊,遵守諾言。那六大神王立在場中,一陣對視,隨後點點頭,信穆神王說道:「咱們先不開戰,我們六大神王有幾句話,要和李教主搞得清楚,說的明白。」
李北殷點點說道:「其實如此好言相談,在下也求之不得。我們中土教與大食國教雖多年不曾往來,但畢竟枝葉相連,還是關係密切,若是此戰之後,在下僥倖逃過一死,還望能與大食總教重新建交,友好往來。」
信天神王點點頭,頭上五彩寶珠散發出陣陣琉璃光芒,烈火披風一甩,說道:「中土教主,十六把黑金穆聖鐵令是大食國國教至寶,你沒有任何理由據為己有,請先還給我們。」李北殷想了想確是如此,心道:「中土教素來和大食國總教結下深怨,我既然做了中土教教主,便不能再如曾經任性,反噬要以大局為重。我一向諄諄勸誡本教兄弟要以中原武學之風自居,光明磊落,揚善去惡。雖然我也極喜歡這十六道黑鐵令,但若是今日自己竟強搶豪奪,強奪十六道黑鐵令,哪裡還像個教主該有的樣子?何況我們終歸是有求於人,不可造次。」
他背過手去,將十六把鐵令輕輕撫摸,略感哀傷,但還是將一齊拿出,走上前去,安然交還。那六人齊齊向黑金穆聖鐵令行大禮,極為虔誠,李北殷心裡一喜,想到這六人既然肯露出溫和一面,這一戰想來不會太難。他將鐵令送上前去,六人記過,李北殷當即撤手,物歸原主。豈知那六人剛將黑金穆聖鐵令同時拿回後撤,且有突然之間,令、掌、指、爪、拳、肘一齊打在他胸口處。段明心見李北殷上來便遭逢大擊,在原地氣的跳腳,怒罵道:「迂腐臭小子!打死你算了!真是急死人!」
李北殷登時鮮血狂涌,雖是以護體真氣護住了心脈,但六股無形無質的冥寒之氣,刺在身上痛不可當,猶如實質化鋼刃之鋒利無比,登時將他胸前打的血肉模糊。李北殷驚愕無比看著六人,繼而退去,六人使出八成功力,登時將李北殷打的心脈一陣中斷,似是腦顱都冰寒一片無法運轉,半跪在地,幾乎瀕死,誰知他心頭忽然亂做一團麻,幾乎要哭,心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被自己害死的,怨不得別人。我不想死,我還想娶澹臺做妻子,能和她生孩子過一生,才算是人生之大幸;我還想和尚方一起策馬揚鞭,能也想和她放棄一切浪跡天涯,才算是不枉此生了;我還沒給小妹尋個她心愛的好夫家,把她送去嫁人,她可怎麼辦啊;我還沒看到毓英和她表哥在一起逍遙快活,要是我死了她表哥不愛她,她連駱駝都沒得騎了,還不難過死?還有岑元秀,她都沒死……」想到這裡,李北殷體內太羲真氣因怒火而催到極致,快速消解體內陣陣冥寒真氣,他心道:「是啊!岑元秀和馬仲青,我都還沒看著他們先死,我怎麼能死!本教大業未竟,娘、太師傅、師傅都還等我孝敬,我怎麼能死!」段明心等人看著李北殷半跪在地,全身如同火焚,冰寒消解,汗流浹背,卻一動不動,與死人一般,當即大驚失色。段明心見那六個信條神王已然欺身而上,準備對李北殷下狠手,剛欲出手相助,卻見李北殷忽然動彈起來,停住了腳步。
只見信穆天王冷笑著快速舉起右手黑金鐵令,便往李北殷腦顱扎去。李北殷卻忽然橫砍一道蕩寇劍,急運內力,將六人連人帶鐵令一起打飛回原地,他眼神憤怒至極,手中分金指快速衝擊胸口三處大穴,總是緩過勁來。
旋即他捧著重傷的胸口,舉指怒道:「難怪你們大食國越來越分崩離析,教中六大神王沒有文化還不守信用,可想而知其他教中之人是何等人品!」信世神王搖搖晃晃,排眾而出,手中持著兩把黑金鐵令,冷喝道:「小子,我們大食國人從來只信自己,不信別人,靠自己的雙拳打天下,是你們中土人太笨,中了招數。怨不得我們。」
李北殷怒極反笑,喝道:「哼!就讓你們看看,惹惱了中土人是個什麼下場!先拿你開刀!」說罷他怒火朝天,腳踩擒龍神行衝上前去,左手起太羲神劍掌,往信教神王胸口推去。信教神王好不竟不擋架,反倒是伸出一記黑金鐵令,架起【大穆冥寒功】往李北殷腦顱拍下。
李北殷雖是惱怒,但依然清醒得很,他眼看自己這一記太羲神劍掌會率先打到他身上,也不撤掌。正欲將其心脈拍碎,哪知信法神王忽然從斜刺里手持兩令殺出,雙令推到,接過了他太羲神劍掌,只是李北殷太羲神劍掌足有十成火候,九成純煉,將兩把鐵令燒灼的滾燙,令他手掌一陣刺痛,強壓冥寒功才冷卻下來。
李北殷太羲神劍掌將信法神王擊退,卻見信教神王的鐵令直呼而來,直欲將其腦袋崩成六瓣。李北殷腳踩擒龍神行,腳下金光璀璨,從乾門入坎門出,向後急腿一步,那鐵令就順著他鼻樑滑落,才方得險險避過,信教、信法神王二人攻守聯手,故意中招乃是陷阱,信法神王才是殺招,兩人配合幾十年,一旦擺陣便如是個四手四腿之人一般,快到極致。
李北殷心下大驚,一陣沉思,這幾人比之風雲三使有過之而無不及,內功屬陰寒路子,但仍舊是十分詭異,出令手法明明和神哭鐵骨令上的武功同出一脈,極為相似,可是李北殷看著卻是詭怪至極,他們一到關鍵時刻,便是使了出來,總之是大變了樣子,改的面目前非。李北殷本想順著鐵骨令武功摸清幾人武功,怕是難上加難。李北殷瞧不出他們武學套路,便再度出擊,手舞蕩寇劍劈砍。
他便揮劍便琢磨,這幾人武學雖然以招數凌厲巧妙而見長,卻又遠不及神哭鐵骨令上武功一般,只有煞氣,沒有靈氣,狠辣至極又只攻不守,完全是與對手在比陰狠比勇氣。李北殷手揮蕩寇劍一劍比一劍剛猛熾烈,如白日貫天,那兩人人被李北殷砍得勉力抵禦,卻也瞧不出李北殷手上功夫到底如何,只是先打了個平手,想著李北殷雖是極力隱瞞自己武學套路,一味狂砍,但只要他稍稍有些疏漏,他們兩人方可尋到破解之法。
李北殷揮砍蕩寇劍,依然占了上風,便在此時,信世神王、信相神王齊聲呼嘯,手持兩桿黑金穆聖鐵令,同時趨向李北殷,預計從後面將他轟殺。六大神王中以「天、穆」兩大神王武功最高,身份最尊崇,一般不會出手,他們二人年紀也最長,告訴其他四王,大食國武功為世間至尊,如果五十招之內拿不下對手,便是猶如國教,因此這四大神王萬不敢引得其他兩大神王出手,直欲五十招之內將李北殷圍殺。
李北殷手中施展起擒龍隔空手,將那被他砍得狼狽二人一齊吸到身前,那兩人身法異常詭異,居然能原地如風一般忽然旋轉而起,李北殷順勢兩人舉起,在空中將兩大神王手中黑金鐵令卸下,收入腰間,一邊雙手左右揮舞,衝著背後襲來的兩人猛地一致,哪知這一扔把將信法神王的火焰長袍扯掉半塊,令其屁股露肉,暴怒羞愧至極,尚方含丹等人看得一陣臉紅,紛紛扭過頭,低聲道:「這淫賊真是……連老男人都不放過了。」
那四使見李北殷上來便卸下四把黑金鐵令,擒龍功龍嘯吟吟,在其體內悶響,其人耳聰目明,早已聽到背後信相神王、信世神王二人動作,以同為神王二人做武器扔來,若非他們二人反應奇速,收了功夫,怕是自相殘殺。他們四人見李北殷內外兼修,擒龍功強悍至極,如何也不敢再貿然欺前。左趨右閃,想找尋空隙攻上。
遠端處信穆神王悶哼一聲,喝道:「你們四人若是不敵,快快道來,我們二人拿下這小子便是了。」那四大神王心知這是責難,心頭怒氣更勝,紛紛怒喝衝去,烈紅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雄武至極,只是信法神王披風被撤,漏了半個屁股在外,顯得極為滑稽,令人捧腹。
李北殷見四人齊來,卻不驚慌,畢竟之前與三大密使鏖戰,已對波斯國教武功有了了解,他當即先下手為前,手上出兩道黃龍摧堅爪,其實是虛招,那四人武功高強,身法詭異,自然躲過,然而李北殷腿上忽然一記掃堂烈焰腿刀,踢中信教神王,其人大驚失色,怒喝一聲,中腿摔倒在地。李北殷手中飛出擒龍功正要擒住,俯身擒拿之際,信世神王和信相神王卻又拍馬而來,四令齊飛,與李北殷太羲神劍掌轟擊,暴響之際,滑稽可笑的信法神王從李北殷胯下溜過,將身中腿刀的信教神王抱回,一躍而去,落回遠端。李北殷奇到極點,心道:「這個信法神王,他……他怎麼穿人襠啊……」雖是信法神王已經離去,李北殷仍感到胯下一陣寒意,幾乎站不穩。
他正一陣納悶,哭笑不得,這時信相神王和信世神王四令聯手,忽然拍出道道寒冰掌勁,李北殷腳踩神行險險躲過三掌,卻被突然飛來的一道黑金令擊中腹部,肚子一陣劇痛,疼的他愁眉去揉,這兩人的配合比信法神王和信教神王嚴密得多,嚴謹而狠毒,李北殷手提奪來的幾根穆聖鐵令,與其短兵相接,鏗鏘之聲不絕於耳,李北殷手持寥寥數把黑金令,尚不能施展神哭鐵骨令上的鍊氣神功,三人接戰數合,都眼見難以取勝,不再亂戰,信法信教神王忽然高呼一聲,示意二人回歸,兩人接替其人繼續與李北殷作戰。
李北殷飛出兩道太羲六陽劍,都被其手中黑金鐵令擋住,李北殷定了定神,心道:「這一伙人相用車輪戰耗干我的體力,再一擁而上把我解決,倒是不從的計策。只不過我身負太羲神功,體內真氣貫通天地,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怕是要令他們失望了。」雖是如此,李北殷也心知若是再度中招,他太羲真氣也保不住會一時間失靈,於是也打的謹小慎微,與四人接連交手。
澹臺儀看得一陣擔憂,柔聲問道:「段前輩……」段明心凝眉打斷道:「做戲要做全,也叫師傅。」澹臺儀臉色血紅,嬌嫩欲滴,柔聲道:「師傅……我瞧著這幾人的武功似乎很厲害,而且與小官人(段明心插口道:做戲要做全,叫李北殷要叫相公或者官人。)……官人他的武功很相似,卻又有所不同,這是怎麼回事啊。」
段明心點點頭,撫須道:「本教的啟天無相神功雖是源於大食,但神哭鐵骨令上的武功卻不是。啟天無相神功數百年前,隨第一代聖女教主傳入中土之後,世上只有大食、中土兩國的這套神功最全。但多年前大食國教皇親征波斯,一夜暴斃,致使本國啟天無相神功反而失傳,他們所留存的,據我看來,就只剩些殘篇罷了,不過動機回春神功倒是學的全,看來全篇動機回春神功,大食國的確是有。這六個人的武功,說白了,就是動機回春神功,加上十年前從中土尋到的鐵骨令神功,再加上部分冥寒功夫,不太高明,全仗著李北殷對他們武功不熟,才能占到上風。」
澹臺儀點點頭,問道:「那……那相公他會不會有事啊。」段明心一怔,點點頭,說道:「你這個丫頭心腸好,處處想著別人,果然立你做夫人是對的。」澹臺儀羞的臉色嬌紅,柔聲道:「師傅,你在說什麼,我……」
忽然,令狐小妹驚呼一聲,喊道:「教主受傷了,他……」段明心等人大驚失色,抬頭看去,卻見李北殷接連被信天神王、信穆神王鐵令重擊背部,噗的吐出血來,臉色蒼白,怒而一記北海擒龍手翻身重擊,才將兩人打退,李北殷閃到一側背心劇痛難當,肺葉直欲被咳出來。
原是方才李北殷正欲四人正面鏖戰,大家都各自手持穆聖鐵令,互相揣摩著對方武功。誰知那信穆神王。信穆神王兩人耐不住火氣,見其餘四人五十招仍沒有拿下李北殷,當即暴怒,以一種無聲無息的身法悄悄墜到李北殷身後,舉起幾道鐵令轟然砸擊,幾乎因惱怒而面目猙獰,端是大食人脾氣太過可怕,一旦做不成的事情總習慣用暴力與毀滅去對待,這也與他們《大食古經》中的暴力元素和成分息息相關。在大食古經中,原本教義是極為偏激的,認為除本教之外的其他人並不平等,這些人願意入教的則是自己人,不願意入教不信教的,便是異端,教中教皇、六大神王、密使均有權力剷除異端,實為可怕。中土天方教剛在中土傳教時,對教義里不到位,無法與中土人情風貌結合,也因此成為魔教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李北殷怒極、氣極、奇極,那信穆神王、信天神王與他並無深仇大恨,反倒是他們突襲李北殷,李北殷也既往不咎,動手以禮,可這兩人確是忽然暴躁無邊,沒由來對他痛恨,甚至氣的面目猙獰,幾乎傾盡全力要殺他。當即令李北殷這等好脾氣的人,也不禁怒火中燒,手中悄悄摸出兩把鐵骨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