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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煞有鐵骨不曾屈(下)

2024-05-04 10:19:49 作者: 邱處機

  李北殷點頭道:「摩尼教教主這門神功,聽起來像極了『明月挪移』和『北斗天河神功』。」段明心搖頭道:「論威力,摩尼教這門武功只能算得上是北斗天河與明月神功的殘篇,但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想來前代教皇怕是死在自己的武功之下,死在自己對摩尼教放鬆警惕。」

  澹臺儀問道:「段前輩,那這個摩尼教,為什麼總是造反,這跟我們佛門又有什麼關係。」段明心笑道:「丫頭,我問你一個問題。佛門有幾大佛?」澹臺儀想了想,道:「無數佛。但說最大的,當是『燃燈、如來、彌勒』三尊,象徵過去、現在、未來。」段明心說道:「對極了。摩尼教吸收佛教的精華,所謂『二宗三際』,三際便是『過去、現在、未來』。這一教總打著彌勒的名號造反,聲稱要取代現在。而二宗,又是他們從瑣羅亞斯德的『善惡二元論』抄來的。他們聲稱擁抱光明,明尊至上,他們認為現在世間的一切都是黑暗的,所以他們就這般不停的造反,像跳蚤一樣,走到哪裡,哪裡就亂。」

  李北殷問道:「那他們這般混亂的造反,也是難成氣候了。」段明心點點頭,說道:「在波斯,他們怕是很難了,即使有一天大食人徹底失去了對波斯的統治,該地也早已完全天方教化,頂多歸為『摩尼教總壇』。但在中土,師傅卻認為大有前途,因為這一教吸收能力適應能力絕強,無論道教、佛教甚至天方教,它都扯得上邊兒,因此在中土混的很開,已經傳到第七代教主。許多百姓認為摩尼教的教義有理,已經有開始信摩尼教的意思了。早晚有一天,他們會趁著亂世揭竿而起,不是現在,現在是天方教的天下,他們不過是群臭蟲。北殷,若是有一日你做了皇帝,這個教派,千萬斬草除根!一個不留!不然早晚是個禍害!」(註:摩尼教於元末明初時期被稱為明教,吃菜事魔教。明太祖朱元璋與韓林兒,便是打著『大小明王』旗號揭竿而起,創立明朝。據說明朝大將常遇春、徐達也都是明教中人,但此時的明教,與大食傳來的天方教在文化上已經不可分。世間更傳有『十大回將開明朝』,則是與天方教有關。但明教名將常遇春早死,其他明教將領在朱元璋登基後,遭到滅殺,明教從此一蹶不振。明朝後白蓮教等等『魔教、邪教』,也都與明教有前世今生的關係。)

  李北殷怯生生咽了口唾沫,不知該如何回復。卻聽段明心接著道:「今日他們朝廷稱我天方教是反賊,可是風水輪流轉,也該輪到我們天方教的人來做這萬世之主!北殷,千秋霸業唾手可得,四周起兵之人數不勝數,你要堅定你的心念,不可以被私心所蒙蔽。」李北殷聽得心驚膽戰,仍是不敢回答。

  尚方含丹聽著也是心底一陣激盪,不知是悲是喜,旋即問道:「段前輩,前代大食國教皇之死,與他們捉走小妹、召集各國天方教教主去大食國,有何關聯。」段明心冷冷一笑,說道:「如果老夫猜的不錯,這大食國現任哈里發,怕是坐不住了,想做些大手腳。他怕是想召集各國天方教兵馬,來鎮壓他國內各地日漸抬頭的反抗實力。但其他各國天方教,哪裡有中土天方教的勢力大。其實北殷,你一直都不明白,你已經是世間除皇帝外,最有實際權力的人。我們中土的半壁江山,都在你一個的手裡,你的一舉一動,都直接關係到這個國家歷史的走向,或許繼續分裂,或許統一,或許天方教就此覆滅,都維繫在你個人抉擇上。大食國那個教皇,偏偏如此強逼中土教主一定要去大食國共商大事,我想便是這個因素。你手裡的兵權足有幾十萬,他想用來替他大食國賣命送死,絕不可能!」

  李北殷定定點點頭,說道:「不錯,我天方教的子弟為自己的公平而戰,為千千萬萬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而戰,但絕不受人脅迫!他敢動小妹一根汗毛,我非跟他拼了命不可。」段明心拍了拍他肩膀,心裡一顆大石算是落下,感嘆道:「你這小子,有骨氣,師傅喜歡。」旋即他乾咳兩聲,冷笑問道:「你們兩個妮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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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臺儀與尚方含丹微微一凜,啐道:「淫賊,不喜歡。」段明心哼了一聲,道:「口是心非。看你們兩個能憋到多久,被惹出亂子就好。」李北殷奇道:「師傅,這話什麼意思。」段明心冷笑道:「你這個小子。此番去大食國就你我,兩個妮子,還有被捉去的小令狐,怕是三個女人三條心,擰不成一股繩。」李北殷看著尚方含丹和澹臺儀滿臉通紅,拽了拽段明心衣角,讓他別再說了。

  李北殷忙再度轉移話題,說道:「師傅啊,你剛才說的各國天方教,除了我們中土,還有哪些國家?」段明心想了想,說道:「我在任之時,知道的各國天方教,有『占波天方教』、『黠嘎斯天方教(其後稱蒙古天方教)』、『波斯天方教』、『拜占庭天方教』、『三佛齊天方教』、『天竺天方教』和大食國總壇教。實則這其中『占波、黠嘎斯、三佛齊、天竺』都並非天方教大面積覆蓋之地,不足為慮。但要注意拜占庭、波斯、大食國這三教,千萬小心。尤其是波斯人,一個不留神,怕是我們都要被捉回去,替波斯人養貓了。」

  李北殷點點頭,說道:「我一定加倍地方他們。」旋即段明心將穆聖鐵令握在手中,說道:「老朋友,咱們都幾十年沒見了。希望這一次去大食國,你會保佑我們平安回到中土啊。」旋即他將鐵令交到李北殷手上,說道:「這伙大食國人必定蓄謀已久,他們不但知道你已是天方教教主,更打探到師傅與你一道,所以留下的鐵令不是一根而是兩根,要我們師徒二人一併前往大食國。想來以大食國人的性格,一旦不對他們妥協,怕是難免要動刀動槍,實為難纏。人生地不熟,大食國的武功又極為詭異難纏,連師傅都要藉助黃龍神刀來發揮神威,你更要小心,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再動用神哭鐵骨令的武功。」

  李北殷點點頭,說道:「徒兒謹記。」旋即段明心將鐵骨令將李北殷手裡接過來,說道:「北殷,當初師傅在位的時候,給所有天方教神兵列好名字序號,但當時還未與大食國斷交,也就未給鐵骨令取名。段明發繼任後,偏偏選擇鐵骨令。你可知道,段明發為何選神哭鐵骨令作為兵器,而不是別的。」李北殷搖搖頭,說道:「還請師傅明示呢。」

  段明心將鐵骨令握在手中,說道:「這鐵骨令共有三根,是段明發畢生心血所在。這三根鐵骨令的材質,恰恰可以將大食國十六道黑金穆聖鐵令斬的粉碎。他是要勵志再也不受大食國總壇的威脅和控制,要讓中土天方教活出自我。所以無論其上神哭麒麟功多麼兇險難練,他也毅然決然的選擇鐵骨令,硬是將其上武學徹底融會貫通,與啟天神功交融,從此縱橫宇內。這根鐵骨令,是他一生傲骨所在,你拿著它,要把他的遺願繼承下去。我們中土天方,自走出大食國之後,再沒向誰低過頭,無論是什麼大食宗教,什麼各派教主,誰都不能讓我們中土人低頭。」

  李北殷聽得血脈賁張,定定點頭,說道:「師傅放心,段教主的遺風,徒兒絕不敢棄。」旋即他心道:「師傅畢生以為段明發為敵,卻又處處維護他和他的遺產。當初在曲靖,我差點被師傅打死,可如今看著師傅又不像是對段明發這個弟弟毫無感情。是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們終究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血濃於水。他們之間的感情,亦敵亦親,尋常人又如何體會得到。」他心頭一驚,想道:「這麼想來,師傅屠龍之後,突然要收我為徒,我還以為是他一時興起。原來他是把我當做了第二個段明發,不但像當初教胞弟一樣教我武功,還一再維護本教維護我。這份恩情如師如父,實在無以為報。」旋即他眼眶一紅,在車裡輕聲發顫。兩女與段明心都聽得奇奇怪怪,不知這臭小子又多愁善感些什麼,一巴掌呼在他腦袋上,啐道:「哭哭啼啼的,滲人,閉嘴。」李北殷疼在頭上暖在心裡,嘿嘿笑了笑,點點頭。

  幾人聽著段明心將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知識,就這般在度過了一日又一日,終是許久之後,穿越迦摩縷波、帕拉兩國邊境,到達翟折羅王國邊城,與大食國只有一城之隔。眾人到達翟折羅邊城之時,已是夜裡,也便付了車夫賞金,散了車子,在翟折羅邊城客棧住下,休整一晚。

  待第二日清晨大早,段明心帶著三人到翟折羅邊城市集買馬匹駱駝,購置乾糧水源。此地與大食國毗鄰,段明心想著若是坐馬車,怕是非折在沙漠裡不可,於是買了三隻駱駝三匹馬。李北殷想著自古女兒家都是最重自己容貌,沙漠裡風沙無數,遮天蔽日,便買了些面紗,供眾人遮擋風沙的用。

  翟折羅信奉佛教、婆羅門教,但與中土佛家事物大相逕庭,街上到處都是天方教、佛教、婆羅門教的信徒。澹臺儀瞧著婆羅門教稀奇古怪,他們有的佛徒信的不是佛祖、菩薩、羅漢,而是頭上生第三隻眼的「濕婆」、騎著迦樓羅的「毗濕奴」、有妙音天女陪伴的「梵天」;尚方含丹也只曾在書籍中看到過關於婆羅門教信仰,此番也是第一次參拜,她想著大食國人性子陰鶩,崇尚暴力,便向四周當地百姓打聽情況。

  恰巧此地有不少中土後裔居住,見到三人衣著打扮,顯然是從中土遠道而來,紛紛圍了過來。一名頭戴佛釵的老太太走到李北殷等三人身前,問道:「你們可是中土來的人?」澹臺儀點點頭,聽她漢語說的不准,但卻是有著川音,柔聲問道:「老婆婆,你也是中土人不是?」那頭戴佛釵的老太太與澹臺儀一樣,眉心都有硃砂,只不過澹臺儀的硃砂是峨眉內功元陽所致,而這老太太的硃砂則是點上畫上,並無澹臺儀一般若仙似神。

  那老太太聽著鄉音,一時感慨,悲從中來,蘊淚道:「婆婆是中土人,二十歲的時候嫁到了這邊,都四十年沒回過中土了。見這你們這是親切。」李北殷奇道:「婆婆,您嫁到這邊,怎麼也沒回中土瞧瞧家人吶?」老太太嘆道:「孩子,如果家裡不亂,誰願意漂洋過海的嫁到他鄉。那年正逢大亂,峨眉山亂作一團,婆婆家裡人都在那時死了,自己也差點沒了命。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峨眉劍客,眉心點著元陽,把婆婆救了起來。」澹臺儀一驚,柔聲搖頭道:「婆婆,你怕是認錯了人,峨眉派自幾百年前就已經沒有男弟子了。」

  那老太太難以置信的看了澹臺儀一眼,說道:「不會,婆婆認不錯的,那劍客和你一樣,都是眉心生的元陽。他劍術厲害極了,出劍像火紅的太陽,一劍就把那些作亂的外族人殺得乾乾淨淨。」澹臺儀聽著像極了峨眉派純陽劍法,可又想不到峨眉派自第四代掌門之後,哪裡再有過男弟子,一時間奇到極點。那老太太看著澹臺儀一驚,伸出手去摸她的笑臉,說道:「婆婆都沒反應過來,你生的可真美,柔柔的像菩薩一樣。」澹臺儀臉上一紅,柔聲笑道:「婆婆這麼說,我會折壽的。」

  那婆婆笑了笑,又看向一側的尚方含丹,又是一驚,也忍不住摸摸家鄉女娃的秀髮,淚眼道:「我們家鄉,真是鍾靈毓秀,這女娃也生的好看,好看極了,像太陽一樣。」尚方含丹也是一陣動容,說道:「婆婆,如果想家,倒是可以回到中土去看看,變化很大。」那老太太嘆了口氣,說道:「阿梁死了,他就葬在這裡,婆婆捨不得離開他,一天都捨不得,也就再沒動過念頭。」三人心道,這阿梁必定是這婆婆夫婿,可惜斯人已逝,這婆婆是見不到了。又動容於她這麼多年,為亡夫守靈哪裡都捨不得去,當下心頭一酸,紛紛伸出手去握住那婆婆的手,好生安慰。

  那婆婆擦了一把眼淚,笑道:「小伙子,你這兩個媳婦都好看。好大的福氣。」三人同時一怔,李北殷心想著他們三人不在中土,與兩女舉手投足都親密無間,竟讓著婆婆誤會了。奇的是兩女均是羞著臉低頭,卻無人否認。那老婆婆從腰間拿出三枚象牙,放在三人手裡,顫聲道:「婆婆在邊城住了四十年了,也沒再回到中土去,本想著報答恩公和他妻小,便攢錢做了象牙墜。可想想他的年齡,比婆婆還要大上幾歲,怕是已經……婆婆這麼多年也沒再遇到家鄉的人,這象牙墜,你們三個收下吧。咱們這裡有講究,象牙墜能報人平平安安的。你們都收下,算是了了婆婆心愿。」三人見這婆婆執意如此,也便不好再推辭,紛紛收下,尚方含丹柔聲道:「婆婆,待我們回到中土,如果碰到那位眉心生著峨眉元陽的先生,一定把這象牙交給他。」

  那老婆婆點點頭,淚眼道:「如果先生還活著給他說,婆婆姓劉,是他當年在峨眉山救下來的人,你一定會想起來的。」旋即那老婆婆與三人話別,淡淡離去。李北殷瞧著這老婆婆雖然年已古稀,卻是身子康泰,走路與壯年人無甚卻別,說道:「這婆婆心腸真好,幾十年都不忘恩情,待她相公也一片痴心,願她長命百歲。」

  澹臺儀和尚方含丹都望著掌心裡的象牙發起了呆,嘴角彎起,深深藏在腰間,一左一右跟在李北殷身後往前走去。三人走到街口,正準備去尋段明心,忽然幾匹快馬呼嘯而過,就要將兩女踢翻在地,李北殷驚叫一聲,飛出兩道擒龍隔空手,金光一閃,兩女被他一把拉回身邊,險險躲過一劫。李北殷當即一陣凝眉,本想出言訓斥,卻被兩女紛紛拉住,低聲道:「人在外,隨意不可生事。」

  卻見馬上一人轉過身來,竟是個異族男子,不似中土也不似大食,倒是像極了天竺南亞一代人,生的膚色古銅一般俊俏,穿著卻和李北殷身上的古袍有些相像,他盯著澹臺儀一陣失神,旋即快速下馬,走到她身前說了幾句。但他說的是天竺古語,澹臺儀一句都沒聽,他盯著澹臺儀一陣失神,看得她一陣凝眉害怕,俏臉飛紅,躲在李北殷身後不敢直視。

  李北殷看了看那人衣著,上面儘是大食國文字,顯然也是往大食國去,他雖不識得大食國文字,但卻多次看到大食古經上如何書寫「天方教」,心頭一緊,心道:「這也是一位別國天方教的教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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