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長歌當哭玉心碎(下)
2024-05-04 10:18:49
作者: 邱處機
李北殷心頭微微一顫,心知自己方才話說的太重了,歉聲道:「尚方姑娘,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拿她作比較……」
尚方含丹不再言語,淚眼婆娑的看著他,酸澀到了極致,轉身跑向遠端,哭聲從海風中悠悠傳來,嬌柔無力的身子在風中搖曳,一身紅衣跑向黑暗之中。李北殷忙喊道:「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尚方含丹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黑暗當中,李北殷站在原地心煩意亂,唉聲嘆氣,心頭實在放不下,也便隨她跑去。他腿上傷的極重,無法施展輕功,忍著傷痛跑去,喊道:「尚方姑娘!你跑的慢點,我趕不上你!」
尚方含丹在遠處停下身子,回頭哭道:「不要你管!你滾啊!」她正欲回身離開,卻遠遠掃見李北殷腿上因傷口破裂,而淌出血來,一件白麾染得血紅。她站在原地氣的跺腳,又實在不忍,跑回他身邊,盯著他一條殘腿,凝眉哭道:「流了好多血,你疼不疼啊……」李北殷驚詫不已,「啊」了一聲,低頭看去一件白袍下麾已然染滿了血,嘿嘿笑了笑,說道:「我不疼,你不跑了就好。」
旋即他將尚方含丹的手拉住,關切道:「尚方姑娘,我話說的太重了,我給你賠禮。這島上太危險了,難保沒有海鬼出沒,你隨我回去吧,好不好,他們也會擔心的……」
尚方含丹氣的胸膛起伏,直欲發作,嗔道:「他們!他們!到底是他們關心我還是你關心我啊!」說罷她氣急敗壞的踢向李北殷左腿,他體內太羲神功時時運轉,登時反彈,疼的尚方含丹嬌喝一聲,倒在地上,抱一條裸露在外,奇長無比的玉腿痛哭,哭道:「煩死了!我真是註定被你欺負!」李北殷蹲下身子,忙安慰道:「不要打我,你會疼的。不要島上只有四個人,接過兩個瘸子。
尚方含丹咬著紅唇憋著不笑出來,但仍是忍不住彎起嘴角,眼角掛著淚珠,撲倒他懷裡,把頭深深埋去,柔聲哭道:「我委屈,李北殷委屈!我想哭可不可以嘛!」李北殷把她耍的沒了脾氣,笑嘆道:「不許哭!男孩子家家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尚方含丹登時破涕為笑,用一隻凝華如玉小拳頭鑿著他胸口,又哭又笑的嗔道:「你混蛋你!你以後在我在我面前,不許澹臺姑娘長澹臺姑娘短的,不然我不會放過你。」李北殷一邊安慰她,一邊輕拍她柔軟如綿的背脊,笑道:「傻丫頭我們走吧!」說罷兩人互相攙扶著起身,向山洞內走去。
澹臺儀在海邊站了許久,看著兩人攙扶而行,幽幽一聲嘆息,身子赫然一陣僵硬,凝眉不語,淡淡離去。
李北殷與尚方含丹回到山洞內,澹臺儀神情黯然,抱著金頂劍側向一邊,看也不看。段明心正調息完畢,抬眼望著二人,一陣奇道:「小子,丫頭,怎麼你們出去了一趟都成了瘸子。」尚方含丹臉上一紅,嗔道:「有的人見色起心,想輕薄我,我又打不過他,只能這樣。」
段明心登時心頭薄怒,飛出一記麒麟神爪,將李北殷衣領揪住,拎到面前,冷喝道:「臭小子!你別以為你讓出龍丹救了老夫一命,咱們的事就一筆勾銷了!」說罷重重一掌拍在他傷腿之上,李北殷慘叫連連,喊道:「疼疼疼疼!!」段明心冷哼一聲,將他扔到身側,撫須冷道:「讓你疼疼,長長記性!你記著,老夫留你一命是要你煉武,不是要你到處拈花惹草!有一個峨眉丫頭還不夠,相國千金你也敢招惹!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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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北殷坐在草垛上心煩意亂,氣的瘋狂搖頭,隨後狠狠吼了一聲,怒道:「你們都是神仙!就欺負我一個凡人!不學了!你打死我算了!不煉了!」段明心將黃龍神刀從背後抽出,在空中一陣揮舞,冷風陣陣,盯著刀身冷笑道:「呵!殺人還不容易!你想死老夫現在就讓曾素懿沒了兒子!讓麒麟教沒了教主!讓這兩個丫頭守活寡!」
兩女登時臉色緋紅,齊聲喝道:「誰會給淫賊守活寡!」
段明心眉頭皺到不能再皺,一陣沉思,冷喝道:「李北殷!她們說你是淫賊,你是不是連帶我孫女也一併欺負了。」李北殷把頭埋進膝間,怒道:「你們愛怎麼說怎麼說好了!我不管了!不活了!煩死了!」
尚方含丹挑著眉毛,蹲在段明心身側,歪著腦袋甜甜邪笑,道:「這自然了,淫賊嘛,自然見一個愛一個。這淫賊曾對石姑娘說,他喜歡毓英,而且答應她會把這句話記在心裡一輩子。誰知道他受了毓英姑娘的恩情,轉眼就忘了,到處沾花惹草。前輩你也見過澹臺姑娘,也見過法蒂徹的女兒令狐姑娘,還有一個遠在成都的岑姑娘。人家都嫁為人婦了,這淫賊還對人家念念不忘。」
段明心登時暴喝一聲,將黃龍刀插在地上,衝著李北殷怒喝道:「臭小子!可有此事?」李北殷抬頭怒道:「沒有!都沒有!我誰都不喜歡!我就喜歡鳳儀宮後山那頭老母豬!可以了吧!」尚方含丹登時英眉一挑,抱胸冷笑道:「李教主啊,你敢拍拍胸脯說,你沒對毓英說過那句話?」旋即她轉過身去,走到澹臺儀身前,負手問道:「澹臺姑娘,請你如實的告訴段前輩,李教主有沒有對石姑娘信誓旦旦說過,心裡會記著喜歡石姑娘一輩子這句話。」
澹臺儀眉頭元陽,玉唇因委屈而發顫,柔聲嗔道:「我……我不想理他,他是淫賊。他不是小時候那個小官人了。」說罷皺緊愁眉,哀嘆一聲,側向一邊抱膝泣淚。
段明心緊鎖著對李北殷一陣打量,射出兩道寒光,冷喝道:「敢做不敢做?!說!有沒有此事?!」李北殷怯生生的點了點頭,說道:「這話我是說過……但當時情況不同,明心教主你聽我給你說……」
段明心登時暴怒滔天,舉起一把黃龍神刀,暴怒道:「還說個什麼!!你敢這般欺負我孫女!好不肯好好煉武!!留你做什麼!!」說罷一把黃龍神刀直劈而下,滾滾神芒登時惹得四周烈風大作,一把黃龍神刀將李北殷額前碎發已然斬落,直差半寸,無堅不摧的黃龍刀便可將李北殷腦顱砍成三瓣。
尚方含丹和澹臺儀都驚呼起身,嬌聲道:「不要殺他!不要殺他!」紛紛飛身撲到段明心身側,將他拉住。李北殷登時全身冷汗直冒,濕透背心,他翻了翻眼睛,眼睜睜看著自己頭上一根長發飄零而下,因黃龍神刀上罡風而自行斷裂成兩截,冷不丁打了個哆嗦,癱在地上,長長出氣,心裡一陣委屈薄怒,抱面喊道:「我真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我一個大男人現在真想哭!」。
段明心仰天大笑,將刀鋒一轉,從他頭頂半寸處移開,負刀而立,盯著地上驚慌失措的兩女,撫恤笑道:「老夫是真的不明白了,你們兩個丫頭儘管性格迥異,但都是如花似玉的好姑娘,也明明對這小子歡喜的緊,怎麼就嘴巴上不承認呢。」
原是段明心並無殺李北殷,李北殷對他算是有救命之義,兩枚龍丹非但護住他的心脈,使他短短三日便從傷痛中恢復過來,更令其內力倍增,等同十年苦修。實則段明心向來是心喜李北殷為人寬厚,只是怕他重蹈天山覆轍,對兩個美嬌娘都歡喜的很,一時間玩心大起,便戲弄調笑三人。
尚方含丹與澹臺儀臉上均是紅如良玉,各自側向一邊。澹臺儀抱膝嗔道:「他變了,我不喜他了。」尚方含丹抱胸嗔道:「前輩我……我只是覺著島上就四個人,死一個不吉利,淫賊的血髒了前輩的刀。殺豬焉用牛刀?」
段明心負刀而立,撫須大笑,說道:「你們兩個丫頭,出了奇的美,也出了奇的怪。」旋即他飛出麒麟爪,將李北殷一把拎起,冷笑道:「小子!要我說,你乾脆就把她們兩個一齊娶了算了,男人嘛。成家立業,成家在前,立業在後。你成了家或許能就此收了心,有人管著你,你也就一門心思專心修行,跟著老夫學武了。」
李北殷向後退了兩步,臉上一片滾燙驚道:「這怎麼可以,她們一個是朝廷命官,一個峨眉弟子……」尚方含丹亦是一片血紅,低頭嬌嗔道:「是啊!誰……誰要嫁這個小淫賊。他用情不專,見色起心,還是反賊!」澹臺儀也低頭柔嗔道:「我……我寧可現在就落髮出家,也不嫁他……」兩女登時腦中一驚,抬頭齊聲道:「學武?前輩要收他做徒弟?」
段明心撫須肅立,一把將李北殷扔在地上,冷聲道:「小子,你內功不錯,但招式太亂,沒有名師指點難成大器。老夫今年近古稀,沒有太多時間可以等你,從今天起,你就拜在我段明心的門下,做我唯一弟子,聽見了?」
李北殷腦中一炸,登時從地上崩了起來,腿上的傷勢隨著傷口崩裂而隱隱發痛,顧不得刺骨之痛,連忙往後退去,搖頭道:「明心教主,你一番好意小輩心領,只是我已經有了祖師傅,一生不事二師。你要我拜你為師,這個恕難從命啊……」
段明心冷笑一聲,飛出一記麒麟爪,將李北殷拉到身前,眯眼冷喝道:「你祖師傅?你祖師傅可是沈山崇?」李北殷點點頭,說道:「這個自然。我爹是北宗第二代弟子,我從小生長在龍門,我祖師傅自然是沈爺爺。」段明心揪著李北殷一陣打量,冷笑道:「沈真人的修為參天,可門下的北宗七星一個比一個遜色。沈真人已經閉關十多年,你也再難得這天下第一人指點,何不就此拜入我門下。」李北殷聽聞段明心這等尊崇沈山崇,心裡先是一喜,溢於言表,隨後又是一陣沉默,不置可否,低著頭怯生生瞅著段明心。
尚方含丹狠狠鑿了他一拳,李北殷深知自身太羲玄功時時運轉她這一拳砸來勢必成倍反彈,非震斷她腕骨不可,旋即將全身太羲神功壓到最低,任由她輕柔嬌嗔著打來。尚方含丹英眉一立,嗔道:「你這傻子!再說些什麼渾話?你祖師傅是沈真人,你敬他沒什麼問題。可段前輩是當今出世人中第一高人,他願意收你為弟子習武,是你祖墳上冒了青煙,還不快跪下謝恩?」
澹臺儀走到他身側,望著他柔聲道:「小官人,其實你曾與我講過,沈爺爺待你極好是你祖師傅,也就是太師傅。可你從小到大都沒有拜入龍門真人門下,學了段明發教主的啟天無相神功卻沒有得他指點,你從沒有真的師傅不是?我想明發教主和沈爺爺都希望你武功能有所大成,而不是失去兩人指點之後,遲滯不前。明心前輩武功卓絕,又是前任中土天方教的教主,還是段明發的兄長。你想想,拜入段前輩門下,既可以保他救你之恩,又可以完成你與死去的段明發教主未竟的師徒之情。何樂而不為呢?」尚方含丹在一側聽聞澹臺儀與李北殷一樣,都可以稱呼沈山崇為沈爺爺,關係似乎親昵到了極致,心下一陣酸楚薄怒;又聽聞她勸說說辭條理分明,幾條線收拾的頭頭是道,心頭暗暗一驚,在一側抱胸皺眉,一陣思索。
李北殷聽著澹臺儀所言,心道:「澹臺說的倒是不錯。沈爺爺是太師傅、最親人,明發教主是前教主、大恩人,但與這兩者卻無真實師徒關聯,太過遺憾。沈爺爺閉關未出,明發教主又早早離世,我都沒法在他們身前盡孝報恩。」他又抬頭看了看了在洞口負手肅立,望海憂思的段明心,心道:「段前輩一身修為蓋世,從不收徒,這等天大的福緣能落在你身上,李北殷你還不知足?何況段前輩似是與女兒關係不佳,毓英又不在他身邊,何不就此拜入他門下,一來學武拜師,二來多個至親之人?」
想罷他嘿嘿一笑,左右手牽住尚方含丹、澹臺儀兩隻溫軟如玉的小手,惹得兩女臉上一陣嬌紅羞澀,紛紛嬌嗔道:「你做什麼,我嬌羞的緊。」李北殷拉著兩女的手,走到段明心身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笑道:「段前輩,你肯收我為徒,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我這個笨嘴拙舌的,不識抬舉,還請前輩見諒。」
段明心轉過身來,冷冷一笑,又極為涼薄的哼了一聲,但臉上神色已經掩蓋不住喜悅之情,負手道:「咱們中土人講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李北殷跪在地上笑道:「段前輩,我從小父母便早早離世了,他們的墓碑我立在龍門洞裡。我最親的人沒有幾個,沈真人算是爺爺,還有一個婆婆認作了娘。如果段前輩可收我為徒,那我又可以多一個至親的師傅不是?」
段明心聞言放聲大笑,不住點頭,負手傲立,單臂撫須,山洞內清風微撫,澹臺儀與尚方含丹對視一眼,均知此事多半是成勢,淡淡一笑。尚方含丹踢了李北殷屁股一腳,嬌笑道:「還叫前輩?」李北殷哦了一聲,嘿嘿一笑,在地上牢牢磕了三個響頭,喜道:「師傅。」
段明心負手而立,轉過身來,神色大變,顯得極其正色,不卑不亢,沉聲道:「李北殷。老夫當年曾心裡立誓,今生今世尋不到和我心意的料子,絕不收徒。你本是段明發弟子,老夫與你有一戰之約,但你曾救過老夫一命,我絕非知恩不報之人。你做了老夫門下弟子,要謹記三件事。第一件,男子漢大丈夫要以家國大業為畢生之志,死也要死在戰場上!你是天方教第二十二代教主,更是我門下弟子,你的武功要為這個國家,這個民族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知不知道!」
李北殷聽得心血蕩漾,豪情無邊,用力點頭,說道:「徒兒謹記!我教教義為抵抗暴政,驅逐番邦,絕不敢忘。」
段明心眉頭一皺,借著冷聲道:「第二,我段明心門下弟子,必須是鐵骨錚錚,剛正不阿之人。武學學來是要匡扶武林道統,絕不可學那些所謂武林正道,實則胡作非為之徒。不然老夫定廢你武功,親手摺徒,聽到沒有!」李北殷連連點頭,心裡認同的很。一側尚方含丹嬌笑道:「前輩,這你可以放心。李大教主學武以來,還沒殺過一個人,對待自己的仇人也只是讓其付出同等代價,從不屠人只屠龍。」
段明心撫須而笑,旋即說道:「很好。還有第三點,為師曾是天方教第二十代教主,可退位之後已然是江湖人,向來好勇爭鬥。你做了為師弟子卻不可以學我,做教主要以大局出發,切忌與人有意氣之爭;做人要寬以待人,以身作則,才能服眾,明白嗎?」李北殷聽著倍感有理,定定點頭,旋即又磕了個頭,喜道:「師傅教導的是。」
段明心難得一笑,將李北殷托起,拍了拍他肩膀,幽幽嘆笑:「唉喲,說來也奇了,老夫都七十古稀,半截身子埋黃土,也沒想到自己會生出收徒之心。」旋即他英眉一皺,一把劈星斬月的黃龍神鋒登時立在澹臺儀、尚方含丹纖長滑膩的脖頸之前,冷喝道:「北殷,你若是不專心習武,為師只會認為你被二女私情牽絆住。這兩女必死無疑,師傅絕不姑息!雖然為師也喜歡這個兩個妮子,但若是她們二人干擾大義,也留個不得。段明心向來說到做到。」兩女被刀上寒風所感,登時全身冷汗直冒,眼神慌亂,身子發顫,似乎順著龍刀尚能輕嗅到其上沾染的龍血腥味。
李北殷知段明心此事絕非玩笑之意,連忙爬起來點點頭,笑道:「師傅放心。」說著把重若百斤黃龍神刀輕輕拿開,嘿嘿一笑,說道:「師傅,徒兒幫你把刀打理打理。」說罷舉起袖子不住擦刀,不時抬眉偷瞄三人,生怕段明心心一狠這把兩女殺了,以絕後患。
段明心冷冷瞪了他一眼,負手啐道:「憐香惜玉,這還得了。」兩女登時臉上慘白轉為羞澀,分別看向兩側,微微彎起嘴角。段明心負手而立,冷聲道:「你們兩個丫頭也一樣,明日起老夫教你們一兩手功夫,省的大家在島上終日無所事事,白白埋沒大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