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水上呈神任我行（上）

  石毓英與尚方含丹立在另一艘船上，始終關切的望向峨眉那艘船去。一聲悶雷般的巨響從海面上傳來，石毓英登時一喜，喊道：「外公！是外公來了！」

  兩艘船上之人紛紛向遠端海域看去，四周已是狂風大作，暴雨侵襲，一艘小舟在海上獨行而過，為首的老者一身黑袍，狂發亂飛，隨著海風披在腦後，負手而立，站在船頭，竟然以內力催動小舟橫渡北海。整個人猶如鋼鐵澆築的塑像一般巋然不動，四周海浪傾翻，竟無一道巨浪可以橫翻其身。漫天暴雨卷著滔天海浪砸在他身上，都被他身前凝練出的真氣格擋在外，分成兩縷海流掉落，一根頭髮都不曾浸濕，黑眉長立，整個人猶如一把利劍一般在海上橫行無忌，直奔兩艘大船而來。船頭立著一方【石】字大旗，顯然是代表冀北石家出海屠龍而來。

  石毓英在船頭看到段明心船頭上的【石】字大旗，心裡一暖，興奮大叫。段明心眼神掃向一邊，本來肅穆冷笑的面容忽然泛出喜色，笑道：「好孫女！」旋即飛出一道快捷無倫的麒麟光爪，銀色真氣將石毓英腰肢牢牢握住，一把拉到小舟身側。尚方含丹驚呼一聲，電光火石間卻根本來不及拉住石毓英，再定眼看去，石毓英已經安穩落在舟上，這才安下心來。

  段明心將石毓英像抱小孩子一樣，攬在懷裡，哈哈大笑，朗笑道：「毓英，外公幾天見不到你就想得很。」石毓英登時臉上一紅，嗔怒道：「哼！你們都是這個德行！毓英在你身邊，你偏偏到處跟人比武，完全不理我；現在離開你幾天，你又想的很！死老頭子！」段明心哈哈大笑，旋即抱著石毓英化作神光，身影在空中留下一串定格，一步登船，如同神話。看得李北殷、六滅師太和幾個吐蕃僧人面如土色，不知何等深厚內力才能做到一躍如電，足有十樓之高，轉眼如幻影一般落在船前。

  六滅師太曾在曲靖親眼見證段明心的蓋世神威，見他今日到來輕功似乎也臻至大成，心驚道：「這老魔頭的武功，短短几月不見，卻似乎有精進了許多。」

  段明心將石毓英放在一側，百倍呵護，笑道：「毓英，你可尋到那臭小子了？」石毓英看了一眼身後的李北殷，嘟著嘴道：「在哪裡，這駝子祖墳上冒青煙，武功大進不說，連失傳的北海擒龍功也學到手了。」段明心聞言一驚，回過神冷冷掃射，目光定格在李北殷身側，李北殷身上一陣發顫，似乎那目光猶如利劍一般扎得他全身刺痛。

  段明心抱著石毓英回過身來，冷冷掃射四周，冷笑道：「峨眉派掌門，中土天方教教主，吐蕃四大武僧，有趣，有趣。」一側何天姿、楊雲楓從另一艘船而來，古明正架著尚方含丹、令狐小妹柔柔立在場中。眾人均冷淡的瞅了瞅段明心，不知這老魔王此番而來，是為屠龍，還是比武攪局。

  段明心負手而立，看了看何天姿、楊雲楓腰間的清命劍、神霄劍，低聲道：「天山派弟子。清明、神霄是文卿老兒的命根子，傳給你們二人，想必一併將晦明神功也傳了。」旋即又看了看一側身材高大如鐵塔般的古明正，只是一眼就瞧出他手臂上肌肉紋路由來，冷笑道：「北少林弟子。你外功煉的不錯，但一身金剛伏魔功心法被人改過，不三不四，難有大成！」古明正眼中登時一驚，抬頭看去，驚道：「老施主，你是如何得知這些。」

  段明心負手而立，並不搭言，轉而看向一側尚方含丹腰間的黑金渾銀尚方劍，卻是初初驚嘆，冷笑道：「尚方劍？呵，老夫當年在皇宮看了許久，都沒看到這把寶劍，原來皇帝老兒把這劍許給了你。」尚方含丹排眾而出，英眉一皺，眯眼道：「你是段明發，還是段明心？」

  段明心冷哼一聲，正欲發作，忽然心頭一驚，說道：「老夫今年接近古稀，段明發就算活著，也是知天命之人了，你這妮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怎麼認得老夫。」尚方含丹負手而立，嬌笑道：「這有何難？天方麒麟教歷任反賊頭子的畫像生平，朝廷御史全都記錄在冊，想認識一個反賊頭子，還不是手到擒來。」說罷她淡淡掃了一眼澹臺儀身側的李北殷，繼而又道：「別說是武功蓋世的段教主，就連這位初掌麟教的李教主，他的背景云云朝廷也都一清二楚，想查明根本不是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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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明心冷哼一聲，舉手止住，喝道：「夠了！老夫早與天方麒麟教沒了關聯，不要用這名號侮辱老夫！老夫也不想在聽到關於麒麟教任何事。」旋即他將手負背，冷冷打量了一番尚方含丹，喝道：「官腔官調，令人不快，小姑娘嘴巴一點不像人一樣柔美，厲害的很吶。」

  說罷他冷冷掃射四周黑暗五邊的海域，負手道：「海里的畜生還不肯現身，那就你們一起上吧，老夫領教領教中土各派的高招。」他定定看向六滅師太，冷笑道：「你派掌教的劍招在老夫面前連劍都拔不出來，但願你這做掌門的妮子不要令老夫失望。」

  六滅師太排眾而出，冷笑道：「段老魔，要是有本事，貧尼腰間的北震神劍你便奪了去。」段明心負手冷哼道：「老夫今日而來，一為和海里的神龍斗上一斗，二為尋黃龍神刀。你手裡那杆北震劍雖然也不錯，但染了太多無辜之人的鮮血，好端端一把抵禦外敵的神兵，在你們峨眉派手裡成了中土自相殘殺的兇器，老夫看都不想看一眼。」

  六滅師太登時怒目相向，銀牙緊咬，嗔道：「魔教妖孽！」一側的何天姿挎劍而來，柔聲道：「老前輩，既然大家都是為了出海屠龍而來，何不等到屠龍之後再行比試，畢竟海里的畜生不好對付，少林、崑崙、天門幾派的掌門和高人也都沒來到此地……」段明心掃了一眼何天姿，負手而立，冷聲道：「對付海里的畜生，老夫一個人就夠了。」

  楊雲楓挺劍而出，怒道：「老匹夫！你是不是太目中無人！」段明心盯著楊雲楓上下打量，冷掃一眼，負手道：「少年意氣，難成大器。呵，這世上除了北宗沈真人，少林寺慧玄大師，你師父文卿真人，崑崙山宿和老兒，還有那死去的段明發，其他人，老夫還真沒放在眼裡過。」楊雲楓正欲拔劍想相向，卻被何天姿一把拉在身後，何天姿盯著楊雲楓凝眉道：「師弟不可無禮。這位是前任天方麒麟教教主，武功深不可測，連師父都要忌憚三分。」

  段明發雙手一握，絕強真氣頃刻將身下海面震起萬丈波濤，負手冷笑道：「老夫六歲起習武，十歲修習內功，十五歲時已是天方教掌金令儲備，二十四歲時接任中土天方教教主，三十歲時已經難逢敵手。武林各界無人不對老夫忌憚三分。念你是個孩子，不與你糾纏不清。」

  旋即他似是想起什麼事，幽幽嘆道：「你這小子底子不錯，文卿老兒替你打的紮實。當年老夫也是一樣，輔導親弟習武築基，卻沒意識到給自己培養了一個一生中最難對付的對手。段明發七歲時讀天下武功，八歲內功築基，十歲時已經有成人般的膂力，十五歲時天方教除四使五法外已經無人是他對手，二十一歲便將啟天無相神功練就，二十五歲時約老夫在大理夢樂山決戰。那時老夫已經年近四十，竟在與親弟比武中敗下陣來！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即使是老夫現在想起來也覺得不可思量！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用五年的時間將啟天無相神功煉到頂層！五十招內將苦練這門神功幾十年的老夫打的再無還手之力！」

  眾人登時聽得膽戰心驚，齊齊看向段明心孤寂蒼涼的背影，似乎能看到魔教段明發當年的雄姿。段明心想起往事深受刺激，登時架起天音神功，怒嘯道：「段明發！！既生瑜何生亮！！你要老夫苦練這麼多年！！為何你卻要先走一步！！讓老夫連見你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滾滾天音震得北海登時升起萬丈濤浪，如同沖天煙火一般衝上高空，震得四周之人紛紛以內力運功才能護住心脈，仍是臉色慘白，體內一陣氣血翻騰。

  石毓英擔憂的搖了搖外公的手臂，令他從憤恨和追思中醒轉過來，段明心看著石毓英苦嘆搖頭，悲戚道：「外公不再比武了，這世上除了段明發，難再有這般大敵。」石毓英見他神色悲戚，一雙清涼美目轉了又轉，嬌笑道：「外公，你忘了段明發是死了，可他還有個傳人不是？他學了北海擒龍功，修為不同往日，多給他時間，早晚會超過段明發來和外公一較高低。」

  李北殷聞言登時乾咳了兩聲，心底一陣冰寒，澹臺儀以為他是方才被金剛伏魔掌所傷，氣血不暢，忙扶著他一陣喘息。段明心眼前一亮，喜道：「對！毓英說得好！還有李北殷，這個小子雖然招式差得很，但內功已經和段明發差不多了！」

  說罷他眼神熾熱的盯著李北殷，又看了看他身周宛如明月的澹臺儀，一陣凝眉，冷喝道：「李北殷！老夫留你一條命是要你煉武的，不是讓你學花花公子遊戲人間！幾個月過去了，你武功精進了多少。」說罷便捲起一招足有七成的化極神雷手，滾滾金燦神雷比在李北殷手中快捷龐然了數倍，一掌拍去如天雷滾嘯，李北殷忙將澹臺儀護在身後，一絲都不敢怠慢，手中飛出一記九成內力的北海擒龍手，一條黃龍自丹田、靈頂飛出，滾滾龍嘯足以亂真，令眾人一時間真以為海底神龍飛出。神雷掌風與北海擒龍手赫然撞擊在一起，炸裂成無數塊金斑落在一側。整座大船因為兩人雄渾無匹的內力在海上劇烈搖晃，那四個蕃僧站在一側凝眉不語，對視一眼，眼中惡光更盛了幾分。

  段明心見李北殷抬袖間化去神雷手，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冷喝道：「還不錯！足足進展了三重境界，不錯！你給我記著，下次老夫再這般與你動手，絕不留絲毫氣力。你要是不想你身邊的小妮子陪你一起死，就給我好好練功夫！」澹臺儀登時羞的臉色紅潤，艷若海棠盛開，低頭不語。

  一側楊雲楓挺劍而出，怒喝道：「老匹夫！魔賊死不死關我澹臺姐姐什麼事！你本事沖我來！」段明心冷哼一聲，冷笑道：「你師父文卿真人武功時高時低，更不要說你一個毛孩子！想跟老夫動手，你再過個二十年再說。或者……」說罷他抬手指向遠端的李北殷，喝道：「先打敗這小子，把你心愛的女人搶回來！」楊雲楓登時氣的滿臉通紅，怒道：「老匹夫！你說什麼！」段明心將石毓英攬在懷裡，負起左手冷笑道：「文卿老兒的弟子都這麼不堪？何天卿天資奇佳，功夫也不錯，可惜為情所困；官扶瓴也是因情而死；你這毛孩子三口不離這個峨眉丫頭，將來也怕難成大器。不對！你比你那師哥師姐更不堪！何天卿起碼算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官扶瓴也算是敢於為情而死。你不是男人，還是個孩子，連你心愛的女人都不敢去搶回來！廢物！孬種！」

  楊雲楓登時暴怒無邊，手中一桿神霄劍赫然出鞘，何天姿眼疾手快，手起一招晦明兩儀式，一把將他手中神霄劍打回鞘中，怒而嗔道：「師弟！你要教訓他師姐不攔著，可你要記著，技不如人的時候就是要忍！沒本事的時候不要妄動手裡的劍！丟了性命不說，還會丟了天山派的臉！」楊雲楓狠狠的跺了兩腳地，舉指怒道：「老匹夫！總有一天我會憑自己的本事打敗魔徒！再來跟你討教。」

  段明發負手而笑，說道：「好！老夫今年近古稀，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有個孩子打敗老夫！在這之前，你先練好你的功夫，打敗李北殷這小子再說，如果你不是李北殷的對手，就別說這種大話。」

  說罷他怒而轉而四大蕃僧，嗔怒道：「老夫雖不是麒麟教教主了，但還是個中土人，你們幾個敢在我中土大放厥詞亂傷我華夏之人，簡直找死！」說罷段明心腳踩百武神行，集天下輕功之大成，一步踏出空中定格著數道虛影，瞬間定格在波野智身側，冷笑一聲令其全身登時冷汗直冒，手中化極神雷手已然轟向他腹部，波野智登時被滾滾悶雷震得丹田猶如雷擊，登時從口鼻中溢出血來；米拉巴日飛身相助，一招金絲割喉手正要攪斷段明心後脖頸，誰知那段明心忽然如在原地消失了一般，繞到他身後，同樣舉起一招金剛伏魔掌，金光神掌如同拍鍾一般拍在米拉巴日橫鍊金剛護體功的背上，登時拍的其全身筋骨如同散架，噗的一口血劍飛出，癱軟在地；百武神行如同神話，腳踩虛空如同幽靈般落入佛母身後，冷笑道：「念你是個弱女子，不殺你，滾！！」說罷飛起疾風勁草金剛腿，一腿飛出猶如萬斤巨力，登時將那佛母踢進船上小舟當中，狼狽不堪。唯有那旦增僧人腳踩虛空，立刻向後退去，手中飛出兩記拈花指力，火紅如血，顯然是以烈焰刀內功催動腕力，登時崩飛，炸裂而去，段明心冷笑一聲，手中聚起兩枚真氣，僅以腕力催發北少林拈花神指，滾滾波濤震懾而出，冷笑道：「拈花指力使得不錯啊！是個好對手！」

  四道指力同時炸裂，但顯然段明心對拈花指力的領悟高了許多，指力雖然炸裂，但仍一往無前的散出萬道神芒竄到旦增身前，旦增怒喝一聲，手中飛出一記烈焰掌刀，如同血刃一般劃空而過，旋即站定，雙手合十，低頭道：「施主武功，深不可測，小僧不可及。」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原本極為難纏的四大蕃僧竟然被段明心紛紛一招擊潰，實在令人瞠目。六滅師太美目一閃，手中也飛出三道太羲六陽劍，【心經劍】、【中衡劍】、【太淵劍】直刺段明心背心而去。段明心動也不動，手中長袖一揮，以一道綿軟無力的掌力將三道六陽劍登時蹦碎，一側古明正驚道：「一空到底？！」段明心冷笑一聲，手起百武真經中的磅礴武學，一手飛出便是天門聖心掌、少林般若掌、麒麟神爪、紫薇神掌齊發，六滅師太腳踩神行向後退了三步，手中飛出一道太羲蕩寇劍，橫劈而去將四道掌力同時蹦碎，然而段明心早已如幽靈一般竄到她背後，一掌貼在她滑膩無比的玉背之上，滾滾化極真氣滾入她體內，卻被一道極為詭異的太羲真氣反彈開來，段明心手疾眼快，已然將她頭上一枚束髮檀木釵取下，握在手中炸的粉碎，勝負已分，若是段明心真有心殺她，不過抬手間。

  段明心將六滅師太一掌推去，負手而立，凝眉道：「美妮子，你修為當真不錯，根骨奇佳，可惜無名師指點，練功太急走火入魔，再練先去只會誤己誤人，趁早化去，從頭再來，還不算晚。」六滅師太被段明心一掌拍中背心，噗的一口血劍吐出，凝眉怒道：「老魔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