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渡海四女起舌爭(上)
2024-05-04 10:18:05
作者: 邱處機
石毓英邪邪笑道:「臭駱駝乖乖聽話,我自然不會傷你。」李北殷搖頭嘆道:「這等兵器實在凶煞,我是看不出有甚麼缺憾,仿佛無敵。」石毓英點點頭,隨後說道:「天羅雖強悍無匹,實則也並非沒有缺憾。其緩慢的連續捕捉能力,在面對眾多敵人時會顯得捉襟見肘,一旦被敵人拋出的誘餌所迷惑,就極容易被敵人接近。所以就需要你教的至寶海皇神弩配合使用,這要這兩件寶物在我外公手上,就不愁宰不掉那畜生。」
李北殷向她走來,手中攥緊了無雙守雌劍劍柄,問道:「毓英,你和你外公好好的雲遊四海,怎麼忽然想起來要去北海?」石毓英撅了撅櫻唇小嘴,嗔道:「雲遊個屁!老頭子是個武痴,帶著我到處挑戰隱居各地的武學高手,難逢對手。後來聽說北海龍荒,就動了去北海的念頭,老頭子說,人已經不能滿足他的武學欲望,要學著峨眉祖師搖音師太和第四代掌門的模樣,前往北海屠龍。你說老頭子是不是練功走火入魔了,好端端的去逗那大水蛇玩。」
李北殷咽了口唾沫,怯生生道:「你外公的修為實在……實在堪比天人,怕是除了北宗、少林、崑崙三派真人,難有人能與之匹敵。他縱橫無敵,自然覺著無奈。」石毓英低著頭,委屈道:「你現在知道,為什麼石家為天下武學寶庫,我卻絲毫不肯學武。我爹就是煉『全陽寶典』,催功過度,五臟六腑浸入炎陽,不治而死。我娘一心將我爹未竟之事發揚光大,逼著我從小學武功,背武典。好不容易從家裡跑出來了,又被送到峨眉,面對那個老瘋婆子。現在更慘了,我外公雖然不是走火入魔,但痴武稱性,也沒兩樣了。」
李北殷面露難色,撓撓腦袋,說道:「毓英,你要是不嫌棄,就跟著我吧,我帶你去北海。」石毓英心頭一暖,臉上微紅,嗔道:「哼!那當然!我外公要我拿天羅把你綁了去,我是念著咱們畢竟相識一場,沒讓你吃苦頭,你當然要隨我去北海。」
李北殷微微正色,問道:「真是奇了,你外公去北海不是為了黃龍神刀,而是和龍一較高低。」石毓英輕輕一笑,踱著步子在他身邊轉來轉去,笑道:「當然不是,我外公要單騎屠龍不假,尋黃龍刀也不假。黃龍神刀與江湖第一絕學九襄道典息息相關,我外公自然也是傾慕已久,想尋來一探究竟。」
李北殷長長呼了口氣,嘆道:「如果明心教主也前往北海屠龍,倒是令我心中稍安。他武功蓋世,修為參天,單騎夜訪皇宮如入無人之境,這等修為就算比不得峨眉派祖師搖音師太,但也迫近峨眉第四代掌門。這兩位師太都有單騎屠龍的先例,你外公修為這般高深莫測,加上其他各派掌門在旁協助,必然事半功倍。」
石毓英冷冷一笑,嗔道:「誰說我外公要那些偽君子相助?那些人不過是為了黃龍神刀,甘心做朝廷爪牙,供其驅使,一點骨氣都沒有。我外公看他們不起,絕不會與他們聯手。」李北殷驚道:「你怎麼知道十二派掌門落在朝廷兵馬的手上?」
石毓英望著他奇道:「你不知道嗎?洛陽城裡已經處處貼滿了告示,十二派掌門及其門下弟子將前往北海賑災,聲勢之浩大前所未有。是以官府通文發的告示,並未講明緣由,你說十二派是不是已經做了朝廷走狗?」李北殷凝眉不語,隨後嘆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石毓英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快說來聽聽。」
李北殷抿嘴一笑,拉著她一齊向開陽山莊內走去,一邊將十二派落入尚方含丹手裡,逼著出海之事說了一遍,當然其中隱去了許多不必要的情節。待兩人邊走邊聊起舊事,回到開陽山莊,也已經是第二日清晨大早,李北殷見楚征南、曾素懿、令狐小妹三人圍在門前,跟一個身材高大,一身棕袍之人詳聊,一陣疑惑,領著石毓英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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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素懿與令狐小妹見到石毓英沒由來的出現,均是一陣驚喜,忙拉著她走到府內,笑問道:「俊丫頭!不是和你外公在一起嗎?捨得來看看婆婆和小妹了。」石毓英臉上一紅,笑道:「美婆婆,我們有段時日不見了,詳細由我慢慢說來。」說著三女一同走入後殿,留下楚征南在一側撫須凝眉,久久不語。
古明正聽著李北殷腳步聲回過頭來,微笑著雙手合十,低頭笑道:「李施主。」李北殷一驚,見這僧人生的面容英氣,一身肌肉,身如鐵塔,滿頭長髮青絲,卻自稱僧人,一陣疑惑,問道:「大師認得我?」
古明正點點頭,笑道:「李施主當然以一身北海擒龍功,將我與張元淳二人拿下,貧僧當時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李北殷驚道:「是你!你是那位高人不是?」古明正歉笑道:「李施主,貧僧已經遠離國縣侯府,現在為閔相府赤龍營一員,為相爺和小姐辦事。小姐托我送一份東西給李施主,還請李施主親自收下,好生修煉。」
說著古明正從袖中拿出一方白絹,放在李北殷手中,看了看一側面色不善,一言不發的楚征南,笑道:「楚施主,請放心,小姐吩咐過貴派人馬可以安心在此駐紮,朝廷兵馬絕不會尋到這裡來。東西送到,貧僧告辭了。」
說罷古明正頭也不回,轉身離去,留下李北殷在原地一陣錯愕。他將手中白絹攤開,裡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經文,李北殷凝眉一看,卻是一陣吃驚。楚征南走來問道:「教主,寫了什麼。」
李北殷將白絹遞給楚征南,楚征南一看經文抬頭,嘆氣道:「少林伏龍術?這僧人到底是什麼來頭?這等少林不外傳絕學,他如何得來。」李北殷負手而立,看著古明正快步離開門前,身影剛勁急速,說道:「這位大師看來沒有惡意。他的身法走位與那日尚方含丹其中一個家將一模一樣,想來沈爺爺說的兩個戒玄神僧座下兩名叛徒,就是古虛先生和這位先生。」楚征南將寫有少林伏龍術的白絹交給李北殷,嘆道:「她將這白絹交到教主手上,怕是在催教主近日啟程了。少林伏龍術與北海擒龍功分屬伏龍功上下卷,她讓教主修煉上下兩卷伏龍功,用意很明顯,是要教主屠龍之時打頭陣。」
李北殷將白絹攤開,凝望去久久不語,卻見白絹右側寫著「明日」二字,旋即說道:「是啊,尚方含丹要我明日便隨她出海。現在開陽山莊這個分壇也被她發現了。」楚征南說道:「教主,楚某之見還是儘快將我教其他部眾撤離開陽山莊。十二派會武屠龍在即,若是我們麒麟教也落在她手上,難免屆時逼迫教主。」
李北殷負手而立,點點頭,說道:「也好,就依左掌教所言,明日我出發之時,我教其他人馬按王熾先生所言,撤到長安城內,切勿再讓朝廷兵馬尋到。」旋即兩人一同走入開陽山莊內,向後殿走去。
眾人正圍著石毓英笑笑說說個不聽,聽聞段明心也將出海,紛紛驚詫不已。杜文秀笑道:「嘿!小恩人外公願意出海屠龍,倒是令人心安不少,老兒武功參天,必然事半功倍,咱們教主多半是死不了了。」端木賜笑罵道:「你這屁放的奇奇怪怪,說的好像明心教主不出海,咱們教主就一定會死一樣。」
杜文秀嗔道:「你們啊,不知道。這條龍可不簡單,名叫『藏金逆鱗』。江湖上曾有不少人想見識見識神龍之威,前往北海想盡各種辦法逼神龍現身,要麼全數死在龍威之下,要麼都無緣得見無功而返。(楊味軒插口道:『這龍這麼兇殘,這夥人發什麼瘋去尋什麼龍?』端木賜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神龍乃是神州四大瑞獸之一,那全身上下連根毛都是寶貝。據說神龍體內可結元嬰,乃是元丹,服用龍血及元丹,可延年益壽。』)峨眉派祖師搖音師太,夠厲害的人物了吧?她曾單騎前往北海屠龍,但也只能將其馴服,壓在深海;峨眉派第四代掌門修為更是不可名狀,也是只能將龍鎮壓,無法馴服。」
眾人聞言一陣沉默,李北殷與楚征南走近後聽到,也是臉色一陣沉鬱。李北殷在眾人圍簇下坐上金椅,沉默不語,手中一方白絹握得緊促,石毓英與令狐小妹蹦蹦跳跳的立在他兩側。
楚征南上前說道:「不管那條龍多有兇悍,到底還是不通人性的獸。尚方含丹之心思與手段,比這條龍要可怕千倍。教主,你們明日啟程上路,千萬要時時刻刻提防那女子,稍有不慎就會……」
令狐小妹笑著說道:「楚叔叔放心,尚方姑娘對教主一番情意,定然不會陷害教主。再說了,不是我和毓英姑娘在嗎?」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瞠目看向令狐小妹。曾素懿忙道:「令狐丫頭,你要隨教主去?教主已經下令,麒麟教其他眾人不得隨性。再說了,那龍可不是鬧著玩的,稍有不慎可就……」令狐小妹轉著眼睛笑道:「教主只說麒麟教人不能去,我沒有接下麒麟教聖女一直,編制上我可不是。」
李北殷看向令狐小妹,低聲道:「小妹,不要胡鬧。說是十二派會武屠龍,但少林、崑崙、天山、石家、上官家五派的大當家並未落到尚方含丹手上,即便加上我,也不過是六大派掌門出手。」旋即他起身負手,搖頭凝眉,說道:「實則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畢竟神龍之威上一次出現,是在十年前了,到底是什麼樣子誰也不沒見過,威力有多大誰也不知道。」
眾人紛紛低頭,曾素懿心裡越發不安,嗔道:「這畜生!好端端不在海底待著,跑出來禍害人算什麼。」李北殷嘆了口氣,走到曾素懿面前,將她光滑如玉的小手攥著,安慰道:「娘,你放心,我會安安全全回來。就按娘說的,殺不得那畜生便不殺,不會勉強。」曾素懿眼眸含淚,點點頭嘆道:「不光是你,還有石丫頭,雖然明心教主修為參天,但顧此失彼,你就為明心教主壓陣吧,照顧好石丫頭。」
李北殷點點頭,忽然感覺左臂一緊,令狐小妹一言不發的抱著他胳膊,眨眨眼看去笑了笑。李北殷當然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哀嘆道:「好吧好吧,一起去,免得你倒是到處放紫金蜈蚣妖人,娘還要跟在你屁股後面替人治病。」眾人一陣鬨笑,水銀鯉將腰間夾著的黑玉長盒交到李北殷手上,說道:「教主,對付那畜生用的到。無論如何,殺不殺的掉那個畜生都無所,關鍵你要活著回來……」李北殷點點頭,將黑玉長盒接在手中,微微一嘆,說道:「水姐姐……諸位,你們放心吧。我會把毓英和小妹安安全全的領回來,沒什麼問題的。」
眾人圍在令狐小妹身邊,給她安頓事項,交授法寶。石毓英見李北殷神情有異,將黑玉長盒背在身後,一聲不吭的向外走去,便隨著他一同走了出去。
「臭駱駝。」
李北殷聽到身後石毓英涼涼動人的聲音,停下腳步來,回頭笑問道:「毓英有事?」石毓英臉上一紅,挺著高聳的胸膛笑道:「沒事就不能打擾李教主?本姑娘看不得別人唉聲嘆氣的樣子,想騎駱駝了怎麼辦。」李北殷聞言失笑出聲,心中鬱悶一掃而光,牽著她的手往後花園走去,說道:「後花園去騎。」
曾素懿與水銀鯉看著李北殷與石毓英攜手而行,均是一陣皺眉。曾素懿銀牙輕咬,嗔道:「死孩子,出去一趟帶回來一個好姑娘,他早晚會被這些情債拖累。」水銀鯉幽幽一嘆,安慰道:「素懿,我瞧著小教主絕非風流之人,他們之間或許是別的情誼。再說了,小教主是你的兒子,你還不清楚他的為人嗎?」曾素懿氣的直跺金蓮,嗔道:「此時有子不如無!哼!」
後花園中寂靜無人,只有李北殷帶著石毓英在花園裡穿梭而行,李北殷把背上的盒子卸下,放在石桌上,笑道:「來,我背你。」石毓英嗔托著長調,怪道:「好啦,逗你的,煩都煩死了還騎什麼駱駝。」李北殷將她拉到石桌前座下,溫聲問道:「是不是又有心事,想同我說?」石毓英眉毛一彎,低頭不語,氣息低沉到了極點。李北殷問道:「你沒尋到你表哥嗎?還是怎麼了?」
石毓英搖搖頭,向下彎著嘴角,低聲道:「我外公向來不喜歡表哥,不准我去見他。十二派圍攻曲靖的時候,上官家也沒按時赴會,自那以後我表哥一點消息都沒有了,五師姐也是,不知去了哪裡。」李北殷問道:「那你是說,再沒見過也見過你表哥?」石毓英點點頭,說道:「很久了,我以為表哥聽到我惹了那麼大的禍,多少回來見我一面,哪怕是罵我兩句也好。我最近幫著外公記著不少武功經文,腦子裡的太羲神功倒是都快忘完了,怕是沒機會說給他聽了。」
李北殷聞言一陣沉默,旋即走到房內,石毓英問道:「你去哪裡?」李北殷背對她笑道:「等我片刻。」隨後他走到門內,過了半晌走出,手裡拿著一片白絹,寫滿無數經文,遞到石毓英手上。
石毓英凝眉問道:「這是什麼。」李北殷負手笑道:「打開看看就知道。」石毓英挑著眉毛,嗔道:「不看,色駱駝萬一寫著什麼不堪入目的黃段子,怎麼辦。」李北殷哈哈一笑,說道:「我知道你是說笑的,打開看看。」
石毓英也是被自己方才所言失笑出聲,旋即將白絹展開,凝眉驚道:「太羲……」她眼眶一熱,凝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不稀罕我了就把它還給我,你趕我走就直說啊。」李北殷嘆氣笑道:「你這說的哪裡的話。我們是朋友,我怎麼會不稀罕你呢?你對麒麟教,對我都有大恩。萬一你哪天見到你表哥,卻忘了經文,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石毓英鼻子一酸,淚眼婆娑的笑罵道:「你這個駱駝,怎麼最近還通了人性。」李北殷聞言,低下頭心道:「是啊,跟著那活神仙在一起呆了許久,別說是駱駝了,牛都會彈琴了。」
石毓英看著李北殷一陣失神,嗔道:「在想我小師妹?」李北殷慌亂一驚,臉上一紅,說道:「沒有。不過你既然提到她,我還是有點擔憂。峨眉派全體落在尚方含丹手裡,一道出海屠龍,也不知會不會出什麼事。」石毓英笑了笑,說道:「你放心好了。畢竟這事情危險的很,峨眉派未來的衣缽會傳給四師姐和小師妹,六滅老尼心疼小師妹,一定不會讓她跟著去。」
李北殷聽聞先是一喜,澹臺儀既然不會跟著去,就必然沒什麼風險;隨後又是一陣失落,想來許久都沒有見過她,也不知她現在過得好不好。石毓英瞧著李北殷失魂落魄的樣子,嗔怒道:「真是頭色駱駝!」李北殷聞言乾笑兩聲,隨後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對了,這番各派出海屠龍聲勢浩大,也許你表哥聽聞此事也去北海來呢。」石毓英臉上一紅,側向一邊,托著腦袋說道:「是啊,表哥向來以光耀門楣為己任,這般出海能屠龍之人必然聲名鵲起。也許他會來……」
第二日清晨,李北殷帶著石毓英、令狐小妹二人一齊往洛陽城外去。李北殷腰間繫著一把無雙守雌劍,背上背著細長如劍的黑玉盒,白金古袍,頭戴玉冠,帶著絕色二女在城門不遠處翹首而待。此處雖是人流不如洛陽城內一般廣布,但仍有不少出出進進的百姓投來目光,怎麼都覺著這人面。李北殷看著周遭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心想:「我現在還是被通緝的頭號欽犯,若是被人認出來可就糟糕了。」
正想著,身後傳來一聲淡淡的笑聲,說道:「怎麼,李教主怕被官兵捉走不是。」李北殷等三人一齊回頭,尚方含丹穿著一件純銀長袍,頭梳金冠,眉戴男妝,款款走來,英氣逼人。她腰間依舊繫著一把黑金渾銀尚方劍,驕陽美目連翻。她看向一側神清骨秀的令狐小妹和人涼若水的石毓英,眼神赫然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