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侖離屠龍實陸離（上）

  李北殷看著尚方含丹怒氣沖沖往外走，登時跳起來，他擔心火堆耀眼難免被追兵發現，將火熄了，拎起地上一把【神恃】細在腰間，向外走去。他腳踩太羲神行一步數十米，一把便將尚方含丹攔住，低聲道：「我又哪裡說的不對了，你別生氣，精髓露是大食國聖品，餵狼多可惜，可憐可憐給我吧……」尚方含丹氣的跺腳，嗔目含淚，冷笑著顫聲道：「我這個妖女，那敢生李大教主的氣。哪有資格生李大教主的氣。」

  旋即她轉過身來，負手凝眉，淡淡說道：「李教主，我本就打算今天你我聯手殺掉那狗賊之後，把哪噠精髓露交給你。是你自己心慈手軟不肯動手，是你害的你五師叔殘患在床，怨不得我。」李北殷看著她動氣，眉頭緊皺不解，低頭笑道：「其實我也知道，你不會把哪噠精髓露隨身帶著，你心思細膩，連擒龍隔空手對付白重黎的計劃都想的到，哪裡會把精髓露隨身帶著，會被人搶的。」

  尚方含丹淡淡一凜，心中暖流澹澹，低聲嗔道：「既然知道我身上沒有，還跟著我浪費時日做什麼。」李北殷看了一眼遠處的蒼山黑影，明月高懸，低聲道：「我們是朋友，這裡荒蕪一片，野獸出沒，你生的一姑娘家山夜行路，不安全。」尚方含丹臉上微紅，心中怒氣消解大半，嘴上仍嗔道：「不用你送，我自己有腿。」李北殷嘆氣道：「有腿的姑娘不少見，有腿還這麼美的姑娘可少之又少。山路危險，不是每個淫賊都像我一樣心慈手軟，我送你回家。」

  說罷不容置疑的將她紅袖牽住，闊步而行。尚方含丹在他身後偷偷一笑，眼神變得極為柔和，也便嘟著嘴跟在身後。李北殷忽然將她手牽住，凝眉道：「太遠了，要回到長安城怕是要到明日清晨，我擔心白重黎會在城門各處設下伏兵，要準備一場硬戰。」

  尚方含丹嬌羞的將手掙脫，臉上一片櫻紅，嗔道：「我幾時說要回長安。」李北殷回頭奇道：「不回長安，你去哪裡？」尚方含丹冷笑道：「嚯！你李大教主把洛陽地底挖空了，我不回去看看怎麼行呢？」李北殷說道：「你準備回洛陽？」尚方含丹失聲笑道：「我為什麼不能回洛陽，我不是魔教反賊，我是朝廷命官，官至六尚之首、兼洛陽兆尹，我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入，不像有的小淫賊，需要偷偷摸摸爬牆進去。」

  李北殷臉上一紅，低頭嘟囔道：「還不是拜你所賜……」尚方含丹英眉一立，嗔道：「你說什麼？！」李北殷忙抬頭乾笑道：「沒什麼，我說也不是每次都要爬牆。」說罷李北殷將她軟綿如玉，豐腴可人的身子抱在懷裡，惹得尚方含丹一陣嬌亂鬧騰，嗔道：「喂，李北殷，你做什麼。」

  李北殷點了她穴道，讓她身體僵硬動彈不得，正色道：「你不要胡鬧，這裡離洛陽也有極遠的路程，不用輕功難道走回去？」說罷李北殷腳踩太羲神行，身化金光，在山道間疾速飄搖，速度奇快無比，尚方含丹一陣薄怒，嘟囔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李北殷凝眉嗔怒道：「不要污衊我！我是魔教反賊不是官兵！」尚方含丹怒道：「小淫賊！放開我！本官不與反賊同流合污！」李北殷聽著實在心煩，騰出手又點了她一處啞穴，說道：「你嘴巴太厲害，我說不過你，只能用笨辦法。趕路要緊安靜些好。」

  尚方含丹嘴不能言手不能動，只能在他懷裡一陣齜牙咧嘴。山間夜寒，李北殷腳踩神行又走的太急，自己純煉一身真氣亦覺得絲絲涼意，他見懷裡的人凍得嘴唇都在打抖，於是把寬大的白金古袍又拉近了些，將她嬌柔惹憐的身子包裹的嚴嚴實實，自己倒是受寒打了幾個噴嚏，旋即再度飛奔而去。尚方含丹靠在他懷裡心裡甜膩，隨後安然閉目，微微睡去。

  待到兩人回到洛陽城外，已是露曉時分，李北殷長長喘了口氣，看著遠處日光冥冥，凝望道：「尚方姑娘，我們又能一起看日出了。」他聽著尚方含丹毫無動靜，忙低頭來看。

  朝陽晨光透過重重陰霾，從遠端山邊射出，落在她白皙若玉的容顏上，長長的睫毛上帶著露水，因風寒凝結成了點點冰晶，她睡得極為安詳，瓊鼻挺直而修長，溫軟的像小貓一樣靠在他胸膛前，髮絲微微凌亂，惹人分外憐惜，如何忍心叫醒她。她實在太美，即使雙目緊閉也難掩五官間光華流轉的驕傲與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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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殷看著她沉睡如斯，心道：「尚方大人的日子，怕是比我這反賊過得還要提心弔膽，她難得睡個好覺，還是不吵醒她的好。」李北殷不動聲色的抱著她走到城外遠處的一顆樹下，看著她如玉的鼻翼翕動有序，自己也靠在大樹旁，一陣困意襲來，也是悠悠欲睡。

  待他睜開雙眼，卻見如水的美目緊盯著自己看，銀牙輕咬，似乎生著很大的氣，他這才想起來她身上穴道都被封住，手中金光一閃，將她穴道鬆開。尚方含丹滿面桃花，咬著嘴唇快速離開他懷裡。背對著他一言不發。李北殷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看著太陽已經升上高空，嘆道：「呼，這一覺算是舒服。」尚方含丹聞言登時臉色紅到耳根，咬著紅唇驟起英眉，回身怒道：「小淫賊，你說什麼？」

  李北殷晃了晃脖子，沒心思與她再多言，嘆氣道：「淫賊就淫賊吧。」說罷轉身欲走，向開陽山莊方向走去，尚方含丹見他要走，忙嗔道：「李北殷，你先別走，有件事與你說清楚的好。」李北殷停下身子，回身問道：「怎麼了？」尚方含丹踱步而來，正色道：「回去準備準備，改日我們一同往北海去。」

  李北殷聞言一驚，一陣沉默，心道：「這怎麼成，十二大派還在你這個妖女的管控之下，倒時候萬一去了北海你也不給我哪噠精髓露，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他正低頭沉思，尚方含丹冷笑道：「別妄動心思了，十二大派的人你們帶不走的，還是想想該帶上那些東西與我上路吧。」李北殷打量她一番，低聲道：「怎麼，你不回家了？你爹爹哥哥不擔心嗎？」尚方含丹英眉怒皺，瞪了他一眼，嗔道：「還有臉說，殺個惡賊都下不了手，現在白重黎那狗賊肯定和閔相府鬧得不可開交，說我勾結魔教頭子意圖謀害侯爺。我現在回去只會惹得滿城風雨，被皇帝知道了還得了。現在還是不回去的好，我爹起碼還能說白重黎保護相女不力，讓魔教妖人得了手。我一天不回去，這事就一天沒個定論，就是辛苦爹爹哥哥多費些唇舌對付那狗賊。」

  李北殷點點頭，心說這倒是說的有理有據，於是問道：「竟然要去北海了，你可以告訴我你要做什麼了吧？反正哪噠精髓露在你手上，我也跑不了。」尚方含丹想了想，隨即後正色道：「李北殷，我接下來說的每一字都可能超乎你的認知範圍，但都是真實存在。」

  李北殷聽著她越說越玄，皺起眉頭來問道：「到底是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尚方含丹咬了咬牙，定定看著他，一字一頓道：「北海，屠龍。」

  李北殷哈哈大笑，仰天笑道：「不就是去北海……」隨即他身體一僵，全身上下如遭雷擊，打了個哆嗦，瞠目顫聲道：「屠龍？這太荒謬了，比酒杯淬毒還要荒謬！」

  尚方含丹輕搖紅唇，英眉相向，嗔道：「看看你這個樣子，人都沒到北海，就嚇成了這樣。在我眼裡不過是一條水中不通人性的大毒蛇。」李北殷眉頭一松，難以置信的搖頭道：「我不是怕，而是……這太荒謬了，哪裡有什麼龍什麼云云，你是不是昨晚受了風寒，發了燒……」

  尚方含丹一腳踢在李北殷腿上，卻被他身上太羲神功反震回來，疼的她齜牙咧嘴，李北殷忙道：「可別亂來，你腿會斷的！」尚方含丹秀目含嗔，回眸怒道：「信不信由你，時辰到了我會遣人通知你，如果你不來，我不但把洛陽城裡那十二大派人都砍了頭，再把哪噠精髓露扔到海里餵龍！」

  說罷她吃痛的咬著牙，一瘸一拐的向洛陽城走去，李北殷忙跟了上來扶著她，忙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神龍什麼的，不都是傳說神話里的東西，怎麼還會……」

  尚方含丹見他終是心中關切，扶著她嬌弱無力的身子，兩人並肩而行，尚方含丹抿嘴偷笑，低聲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就告訴你。北海世來有海災，前代峨眉派祖師搖音師太神功蓋世，在創立峨眉派前遊走四海，聽聞北海海難，師太慈悲為懷，便只身前往北海，單騎屠龍。這等江湖佳話至今都被奉為傳說，峨眉金頂派蓋世威名亦是從那時打響，但江湖人知將其當做虛無縹緲的百年傳言，無人信以為真。實則北海連接其他海域，滄海茫茫誰也不知道海底最深處藏著什麼。崑崙古書云『漫學屠龍於支離益，單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無所用其巧。』屠龍之技被世人用於貶義，殊不知四海之內皆有龍。本朝道藏典籍中編入有【太上洞淵神咒經】一篇，自西晉流傳，其上明確記載四海之龍。分別為『金、白、青、紫』，北海中這一隻在志怪錄中被描述為『藏金逆鱗』，為四龍中末。」

  李北殷聽著直欲跳腳，急道：「這……這終歸是傳說啊，你這麼聰明靈秀之人，怎麼就信了這等傳說？」

  尚方含丹淡淡瞪了他一眼，繼續道：「本朝繁盛，無數典籍中曾續寫搜神書，其上記載歷朝歷代光怪陸離之事。本朝最離奇的故事往往都發生在最為動盪的『遷都』十年間。當時武周皇帝退位，將國政交還本家，高宗皇帝將國都從洛陽遷回長安。遷都十年間天下動盪不安，不僅是朝政搖搖欲墜，武林也是大亂。黃龍刀自古便有化龍骨為刀身之說，多次流落江湖，但之後都被峨眉尋回。據江湖舊史記載，其實在搖音師太之後，峨眉派第四代掌門也曾有前往北海屠龍的傳說。峨眉派第四代掌門人生的宛如天人，性子剛烈嫉惡如仇，武功參天，是自祖師搖音之後修為最高的掌門，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現在的峨眉掌門，不過爾爾。其人在北海屠龍後，黃龍刀永鎮北海，但之後幾經流傳，卻落入皇宮之內。誰知那位峨眉第四代掌門人竟然以一人之力強闖京城皇宮，將黃龍刀帶回峨眉派。自那時候黃龍刀永鎮峨眉，直到江湖傳言，你父親……」

  李北殷聞言黯然，點點頭說道：「沒事的，既然是江湖傳言我自然不放在心上。不過我真是越聽越離奇，倒不是說峨眉兩位師太前後屠龍之事，而是第四代掌門人竟然……獨闖皇宮啊，在禁衛軍中穿梭如入無人之境，安然離去，當真是以武犯禁的典範。」

  尚方含丹嫣然一笑，嗔道：「怎麼，小淫賊不是也煉了峨眉派的太羲神功和北海擒龍功？還怕一條水裡的大蛇嗎？」李北殷半笑半嗔道：「我若是有那位師太一半的本領，也不會被你這神仙捉弄這麼久。」

  尚方含丹聞言並不回答，只是定定問道：「李教主，我聽聞貴派有一把神弩，名為『海中之皇』，為天方麒麟教三大寶物之一，歸龍神部密使水銀鯉所有，可是真的？」李北殷點點頭，說道：「卻有此弩，這弩威力之巨堪比開山之勢，但這把神弩已經被左掌教和龍鯉使雪藏多年，不久前曾落入崑崙山太素真人手中，輾轉回到本教手中。」旋即他微微一驚，驚道：「你想要這把神弩，去幫你屠龍？」

  尚方含丹點點頭，笑道：「有何不可？天方麒麟教的蓋世神兵，你也捨得讓它雪藏？再說了，那海里的大水蛇終究鬥不過人，可不易對付，馬虎不得。」李北殷臉上露出難色，搖頭嘆道：「這事實在離奇，雖然我信你所說，但還請讓我回去與諸位密使護法商量一番，再做定奪如何？」尚方含丹點點頭，笑道：「也好，不過嘛……」尚方含丹淡淡回眸，盯著李北殷定定道：「李教主，恕我直言，此時你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十二派的掌門現在都知道，他們的生死存亡系在天方麒麟教身上。時辰到了，我自然遣人通知你。」

  李北殷皺眉憂思，一聲不吭的扶著她走到城門之下，尚方含丹英眉一挑，臉上泛起嬌艷一笑，柔聲道：「李教主還是別進城了，畢竟你還是洛陽城裡的通緝犯。」李北殷嘆了口氣，說道：「這事，我還是回去與諸位密使、護法商量一下的好。我的確不是個決斷明快的人，需要給我些世間想一想，準備準備。」正說著，尚方含丹三位家將一齊從城門中走來，看李北殷與尚方含丹一同而來，都是心下稍安，看待李北殷的眼神也比以往溫和了許多

  重雷等人一齊拱手道：「尚方大人，李教主。」

  旋即三人一起圍在尚方含丹身側，親熱問好，噓寒問暖，尚方含丹笑語盈盈的簡要講述，三人皆是一陣呼嘆，古虛雙手合十，走向李北殷低聲道：「李教主，此番虧你出手相救，不然尚方大人落在白重黎那惡賊手上，卻是不堪設想。」李北殷拱手還禮，說道：「古虛先生客氣了。」他看著四周來往之人愈發變多，低聲道：「古先生，在下先行一步了。」旋即李北殷腳踩神行，從門前轉身離去。

  尚方含丹與重雷、王仙寶說完昨日種種，抬頭看去，李北殷早已不見了蹤影，卻覺得一陣心慌，忙問道：「李教主去哪裡了？」古虛走來說道：「尚方大人，李教主看四周人馬眾多，已經先行離去了。」尚方含丹微微顰蹙，歪著小嘴啐道：「沒良心的小淫賊。」三人看著尚方含丹失神含嗔的樣子，對視一眼，似是看出些什麼，旋即竊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