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卿本佳人聚落鳳(上)
2024-05-04 10:16:56
作者: 邱處機
貝碧青與澹臺儀隨著北宗三俠一同離開大理,並未驚動其他人,只有李北殷、楚征南、曾素懿三人出城相送。四日後,李北殷按預先定好的計劃,帶楚征南、水銀鯉、曾素懿、杜文秀、端木賜、楊味軒六人一齊上路,向著長安出發。麒麟教與朝廷多年交惡,七人輕裝簡行,避免隱忍耳目。
七人出發之時本是興高采烈,唯獨李北殷與楚征南兩人走在最前,卻一言不發,各懷心事。曾素懿走了一陣,瞧著有異,將杜文秀拉到一邊,問道:「這兩人怎麼了?丟了錢?一路上低著頭走。」杜文秀抱著胸,搖頭嘆道:「錢沒丟,心丟了。」曾素懿聽得一頭霧水,皺眉道:「怎麼回事。」杜文秀靠著樹,搖頭嘆道:「唉,一生風月供惆悵,到處煙花恨別離。難受,難受,我看著都難受。唉,肚子好餓。」曾素懿捶了他一拳,沒好氣道:「學應書生掉什麼文。好好說,到底怎麼了。」
杜文秀擺手埋怨道:「哎呀!素懿妹妹,男人家的心事,你一個女人操什麼心,怎會懂呢。是吧?」杜文秀轉身欲走,被曾素懿一把拎了回來,杜文秀嘆道:「唉,我說你這個當娘的,怎麼連你兒子心事都看不懂呢?自從澹臺姑娘離開大理之後,你見過教主笑過嗎?」曾素懿微微一怔,搖搖頭,隨即驚道:「這臭小子!他喜歡……」杜文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嘆氣道:「說不得,男人心,海底針,女人怎麼會懂呢。」
曾素懿跑上前去,將李北殷拽到一邊,皺眉問道:「臭小子,看你這幾天垂頭喪氣的樣子。連娘都不理了。」李北殷心煩意亂,眨眼嘆氣,有氣無力的笑道:「娘,你吃哪門子醋啊。我只是最近思考去長安之後的事情,沒想別的。」曾素懿皺起瓊鼻,摸了摸他頭頂束髮的白玉,問道:「哎呦,這麼好看的玉,哪裡來的,給娘看看。」說罷曾素懿就伸手去摘,李北殷心裡一慌,向後退去,說道:「一……一塊玉有甚麼好看的。娘,等到了長安,我買一塊最大最好的玉送娘,好不好。」
曾素懿眼睛眯起,沉聲道:「有古怪。娘就要你頭上這塊,別的不要。」李北殷慌忙將她手握住,搖頭道:「娘,這塊玉……這塊玉不能給。」曾素懿一把將李北殷耳朵揪住,罵道:「哼!這才幾天,連塊玉都捨不得給娘了?」李北殷吃痛甩開她的手,立在一側面紅耳赤,低聲道:「娘……不是我捨不得,是……」曾素懿眼中寒芒一閃,低聲道:「不說是吧。」旋即她問道:「方金冠呢?哪裡去了?」李北殷頓時一陣瞠目,眼珠轉了轉了,低聲道:「不小心……丟了。」曾素懿冷笑道:「呵!腦袋沒丟把方金冠丟了?說!哪裡去了。是不是送給澹臺姑娘了。」
李北殷撓撓頭,不自然的看向一側,低聲道:「娘是活神仙,早就猜到了,還來問我……」曾素懿驚道:「還真是?那這玉冠……」李北殷摸了摸紅腫的耳朵,點了點頭。曾素懿登時展放愁眉,把李北殷肩膀摟住,哈哈大笑,道:「好兒子!好兒子!那個澹臺姑娘不錯!人生的那般美,性子也柔柔的,好事將近!」李北殷臉上一紅,低頭嘟囔道:「娘……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曾素懿捶了他一把,笑道:「嘿,傻兒子,人家都送玉給你了,還能有什麼別的意思。」李北殷歪著腦袋問道:「送玉?有什麼不可以。我倆都是窮光蛋,她只有一塊玉,我只有一頂方金冠,就送她咯。」曾素懿笑罵道:「說你蠢這是抬舉你!古有金玉良玉的說法,女子送玉的意思,是願意為你守身如玉,待你歸來娶她過門啊!」李北殷一驚,問道:「真有這說法?」旋即他低頭一陣嘿嘿竊笑,曾素懿卻是眉頭一皺,又將他耳朵揪住,喝道:「你小子笑什麼!」李北殷忙道:「疼疼疼疼疼,娘先鬆開。」
李北殷紅著臉揉著耳朵,道:「娘,我都是教主了……你……」曾素懿罵道:「嘿!拿帽子來壓娘了是吧。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姑娘。」李北殷低頭道:「我……沒有……」曾素懿罵道:「還沒有!看你剛才得意忘形的樣子!我問你,你收了人家的玉,毓英怎麼辦,令狐丫頭怎麼辦。」李北殷一怔,抬頭道:「毓英喜歡的是他表哥,小妹與我是兄妹之情,你在說什麼呀婆婆。」
曾素懿又踹了他一腳,罵道:「唉!和楚征南當年一個德行!」楚征南等人在前面等候教主,聽到曾素懿喊自己的名字,側首說道:「素懿,你教訓兒子叫我名字幹什麼。」曾素懿乾笑道:「啊哈哈,讓臭小子多和他楚叔叔學學,別每天吊兒郎當的。」楚征南瞪了她一眼,旋即肅身而立,道:「別把咱們新教主打死了。」
曾素懿將李北殷拎起來,道:「不要怪娘動粗,你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不是?這些情債將來都會成禍害的。」李北殷忙道:「娘!兒子再說一次,毓英喜歡的是她表哥,小妹與我是兄妹之情,我從來沒……你別打我呀,疼啊。」
第二天,一行人從山道間穿過荊南一帶,李北殷在前而行,楚征南等人跟在其後。李北殷忽然停住腳步,他體內太羲神功時時刻刻自行運轉,耳聰目明,四周的風吹草動全然逃不過他的耳朵,他低聲道:「有人跟著我們。」楚征南聞言一怔,旋即道:「教主聽力過人,想必不會聽錯。」李北殷對眾人道:「那人離我們不遠,大家裝著上前休息,我來收拾他,稍後趕上諸位。」
眾人一起點頭,向前走去,李北殷不動聲色的走到一側,忽然腳踩太羲神行,如風一般飄到那人身後,飛出一記明月挪移手,將那人腰肢握住,向後一拖,拉到身前。卻見那女子分明生的神清骨秀,眉目如畫,當即驚叫道:「小妹。」
眾人聞言一齊圍上來,皆是一陣吃驚。李北殷問道:「你就在我們身後跟了一天了?」令狐小妹低著腦袋,似是生著很大的氣,梨窩淺淺,憤懣的抿著嘴,點點了頭。李北殷鼻子一酸,低聲道:「你輕功不好,腳一定很疼吧。」令狐小妹抬眼看去,秀目含嗔,齊眉倒立,道:「教主哥哥答應過我什麼,你說好不會丟下我不管。」李北殷嘆了口氣,笑道:「此次去長安凶吉難測,我是怕你會受傷害才把你留在鳳儀宮。應大哥會吟詩會唱調的,有他陪你比跟著我好玩多了。」
令狐小妹鼻子一酸,低著頭從包裹里拎出一壇玫瑰酒一飲而盡,李北殷一把將酒罈拿下來,驚道:「你年紀這么小,喝酒做什麼。」令狐小妹嗔道:「你是不是陪她喝酒了?」李北殷知她說的是澹臺,於是點點頭,說道:「對。」
令狐小妹怒道:「你們還親小嘴兒了?」李北殷登時面紅耳赤,楚征南乾咳了一聲,曾素懿與水銀鯉更是驚叫出聲,李北殷怒目看向杜文秀三人,那三人正裝模作樣的看向別處。旋即他難為情的點點頭,道:「這事有點複雜,你聽我……」還沒等他開口,令狐小妹已經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將他壓倒在地,閉目親吻,滾滾香津從唇齒間流過。
楚征南轉身驚呼道:「哎喲,年輕人……」杜文秀驚叫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推著其他人往前走去。
李北殷將令狐小妹推開,驚道:「小妹!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能……」令狐小妹眸中淚水流轉,嗔道:「你呢,你答應過我什麼!」李北殷嘆了口氣道:「小妹,這兩件事情不一樣的。」令狐小妹哭的淚雨梨花,轉身欲走,李北殷忙起身跑去忙問道:「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你去哪裡。」令狐小妹哭道:「不要你管。」說罷向前跑去,李北殷無奈的搖頭,道:「好了好了,怕你了,一起上路吧。」令狐小妹登時止住步子,一蹦一跳的回頭走來,挽著他胳膊道:「走走走。」
李北殷氣的胸膛一起一伏,隨後唉聲嘆氣的帶著她向前走去。剛走了兩步,令狐小妹身影微微遲滯,李北殷問道:「怎麼了。」她搖搖頭,道:「沒什麼。」李北殷有心留意她步子,見她一瘸一拐的,忙將她按著靠在樹旁,將她鞋襪褪去,一雙皓白如玉的腳丫上的生出幾個酒盅大小的血泡,鮮血直流。他心中又憐又其,恨恨的嘆了口氣,道:「你呀!生了這麼多血泡還不說。」令狐小妹怯生生道:「別…別生我氣,別唬我。」
李北殷覺著這話似曾相識,展放眉頭,從懷裡拿出一方止血絹,將她腳上的傷口纏住,又將她背在背上,一齊上前走去。
水銀鯉見李北殷將她背來,在曾素懿耳邊低聲道:「教主好大的本事,小妹生氣起來誰的話都不聽。」曾素懿嘆了口氣,道:「他對他生命中的每個人都那般好,仇人也一樣,只記得別人對他好……我只怕到時候小妹會對他越陷越深。」水銀鯉微微一驚,低聲道:「教主不喜歡小聖女嗎?」曾素懿指了指他頭頂的白玉冠,水銀鯉立刻會意,低聲道:「又是這樣,和楚哥與官扶瓴一樣……」李北殷背著令狐小妹走在前面,轉身笑道:「聖火使、龍鯉使,不許在背後說我和小妹壞話。」
兩女對視一眼,啐道:「這麼遠你都聽得見。」李北殷與令狐小妹朗聲一笑,旋即向前走去。李北殷將小妹背在背上,她並未能聽到曾素懿與水銀鯉說的話,臉上掛滿了興奮和笑意。李北殷邊走著邊收起了笑臉,心道:「婆婆說的一分不錯,小妹對我的感情除了依賴,一直都有別樣的情愫。我做不到不會趕她走,也答應過嬸嬸要一直照顧她,可再這樣耗下去,誰也不知道,有一天這份情會變成什麼樣子。」
八人從大理出發,走荊南一帶向北,繞開沿路多處城池官兵把手,決定先至洛陽,再迂迴前往長安。
神都洛陽,富庶非凡,高樓萬丈;文昌商亨,舞榭歌台;城域巨大,臨水而立,縱橫百萬艦船,商旗蔽空,舳艫千里;常有鐵甲洪流雄獅,軍備充足,數足百萬之眾,聲勢之壯大曠古未有;常有丰采文雅名士,洋洋灑灑詩文滿地,醉臥深閨紙醉金迷。流連洛陽煙花安樂之地,歌姬手捧銀琴,輕搖漫舞,婀娜搖曳,香風四起,似若有妖魔之魅惑,直令人血脈賁張。
洛陽空前盛世惹得一行人均紛紛有些失神,但好歹麒麟教眾人均是身經百戰,見多識廣,除了小妹蹦蹦跳跳拉著曾素懿、水銀鯉四處遊蕩,其他人均是收斂玄功,混跡於客棧與酒樓之間,並不惹人耳目。
李北殷見小妹第一次走遠門,難免有些興奮,便讓曾素懿與水銀鯉隨她一同在洛陽城中遊玩。其餘眾人來到城中【煙雨樓】飲酒品餚,坐在高樓之上遙望神都,均是被其雄渾壯闊之景象深深折服。
李北殷、楚征南、端木賜、楊味軒、杜文秀圍桌而坐,只待小二前來招呼眾人。楚征南重遊故地,微微失神,眼望樓下煙花燦爛,民商富庶,洛水臨江,常有文人橫劍賦詩,似乎處處都有當年與官扶瓴一同暢遊神都時的影子。倚樓聽風雨,淡看江湖路,萬丈紅塵暖,可憐斯人故。
杜文秀早就餓的肚子發慌,趴在桌上用筷子敲打碗筷,怒道:「這小二!要把爺爺餓死在這裡是不是,還不來招呼爺們兒。」李北殷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神都曾為國都,官僚之眾非常人能想像,不可造次惹人注目。」端木賜拍了杜文秀腦袋一把,喝道:「教主說的不錯,你嘰嘰歪歪什麼,餓一會兒肚子少放一會兒屁會死麼?」
正當眾人團坐閒聊之際,卻見十名酒樓夥計捧著十碟八碗,各類名貴菜餚走到桌前來,將菜餚分列桌上。眾人一驚,對視一眼,楚征南思索一陣,低聲道:「店家怕是搞錯了,我們還沒要點酒菜。」
那小二忙道:「大爺彆氣,還有二十盤菜餚隨後就上。」旋即小二指著桌對面一位少年人,低聲道:「是那位李公子替諸位叫得菜,咱們只是依大爺的意思行事。」其餘九名夥計將豐盛菜餚分列桌前,旋即離去。
杜文秀餓的眼冒金星,哇的喊了一聲,提起筷子就要下手親嘗,端木賜肅面而視,打了他手臂一巴掌,低聲道:「小心有詐。」杜文秀一驚,順眾人眼神看去,遠端一桌最大的酒席上竟只有一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年人在桌前飲酒,三張桌子拼在一起才能勉強將他點下的菜餚放滿。杜文秀低聲埋怨道:「嘿,一個黃毛小子點這麼多菜,吃的完嗎?」
李北殷見小二端來的儘是些鮮蝦魚肉,看著清滑爽口,卻不敢動筷,低頭拿起一隻端詳著,笑道:「小時候我和我爹在雲州生活,生活過得清苦,極少能吃到鮮蝦魚肉,一年也只有過年的時候吃得到。捨不得吃就留下幾隻,誰知道過了幾天蝦都變臭了,還捨不得扔,還被我爹罵說我沒出息。那段時間雖然日子過得很苦,但能和我爹在一起,父子同舟共濟,什麼都值得了。」杜文秀笑道:「嘿,你現在是教主了,想吃幾隻蝦還不是小事。」
楚征南咳嗽了一生,瞪了杜文秀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說。旋即楚征南定睛看去,那對桌而坐的少年生的龍眉鳳目,俊美無雙,鼻若懸膽,眼若流星,眉梢英挺宛如長劍,面若玉盤滑嫩如脂,頭戴一頂金冠梳發,端是世間第一等的人才。他見眾人一齊投來目光,朗聲一笑,舉起酒樽向眾人示意,隨即一飲而盡。楚征南低聲道:「是個女子。」
眾人聞言一驚,端木賜盯著那美少年一陣驚呼:「哎呦,這姑娘真是生的比男子還要英俊灑脫,如驕陽一般,真是令男人都慚愧,望塵莫及啊。」杜文秀與楚征南向來不睦,總愛捉住楚征南把柄一番笑罵,於是低聲道:「哇,真的假的,楚掌教年輕時閱女無數,是男是女一眼就能看出來。真是厲害,不枉當年被人稱為江湖第一風流子。」楚征南心中一陣薄怒,低聲冷道:「杜文秀!你不說話沒人那你當啞巴!」李北殷忙將兩人勸住,旋即低聲道:「看來我們一路上的行蹤,被人牢牢掌控住了,這酒菜是那少年人點的,靜觀其變。」楚征南微微點頭,道:「教主說的不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看這女扮男裝的姑娘要做什麼。」
正當眾人一陣嘀咕之際,那少年一言不發,將壺中之酒一飲而盡,酒灑衣襟,順著滑膩如玉的脖頸順直而下,看得眾人目瞪口呆,楊味軒道:「這姑娘的酒量可以說是難得一見啊,這……」端木賜驚道:「真是個大美人兒,還這麼能喝……」李北殷低聲咳嗽一聲,沒好氣的瞪了兩人一眼,兩人急忙正襟危坐,閉口不語。那少年將壺中佳釀一飲而盡,笑臉盈盈的看著李北殷,眉眼間的料峭含春,英氣逼人,當真是美如驕陽,燦若紅花。連楚征南這等情場逍遙人都不禁低聲嘆道:「這姑娘舉酒痛飲,瀟灑非凡,似魏晉時期的風流才子,又生的這般俊俏,當真美的像雲南火焰花一樣。」
那少年對著李北殷咧嘴一笑,貝齒晶瑩剔透,紅唇如同滲血,令人一陣失神。旋即她拎起右側腰間三把長劍,下樓而去。杜文秀啐道:「哎喲。好大的排場,出門帶三把劍,不怕把褲子也拽著掉下來。」楚征南定睛一看,頓時一驚,低聲道:「教主,這姑娘腰間繫著的三把劍,分別是『尚方劍』、『洞賓劍』、『金頂劍』,這來頭大得很,絕對不能輕視。」
李北殷斜目而視,見一把奇長無比,鎏金精緻的【金頂劍】的確掛在她腰間,低聲道:「金頂劍為峨眉派掌門至寶,為峨眉權力象徵所在,已被峨眉掌門贈予澹臺。大戰之後金頂劍不知所蹤,我本以為是峨眉門人將其帶回金頂,怎麼會落在這個姑娘手上。」端木賜眼眉一冷,低聲道:「教主,我去看看這姑娘到底是何來頭,探個究竟。」正欲飛身下樓,被楚征南一把扣住,道:「掌金令,我們的一舉一動均在這姑娘的掌握之中,不可打草驚蛇,輕舉妄動,小心一點的好。」
李北殷點點頭,示意眾人先飲酒吃菜,道:「如果真要對我們下手,沿路上機會多的是,不會等到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她必不可能下毒。」杜文秀等人一聽樂不可支,紛紛飲酒用菜,狼吞虎咽,毫無吃相。李北殷與楚征南一齊倚著樓台向樓下看去,那少年腰間挎著三把長劍,闊步而行,向遠端一處深巷走去。李北殷與楚征南對視一眼道:「左掌教,我們幾人之中你我武功最高,我們分別從兩側而行,將她困在巷中,探明來意,如何。」楚征南點頭道:「教主說的不錯。」
旋即李北殷頂著樓中人吃驚的目光,飛身而上,拖住樓頂瓦片將身子甩上高空,翻身而上樓頂。旋即腳踩太羲神行直墜而下,落在巷中。楚征南從樓頂直墜而下,從右側而行,穿過嘈雜人群將巷尾封住。
那少年見李北殷轉眼之間,出現在巷中,並不驚慌,白袍一甩,緞帶飄飛,拎著腰間三把長劍向他走來,拱手朗聲道:「兄台,只是些尋常酒菜而已,花不了幾兩銀子,不必這麼客氣跑來向我告謝。」李北殷負手而立,冷冷而視,並不作答。
那俊美如驕陽般的少年見李北殷面色清冷,神情不善,旋即鳳眼流轉,向後看去,楚征南已然從身後窄巷中緩緩走來,將他困在其中。他笑意漸漸收斂,取出腰間一把通體黝黑,亮銀劍柄的尚方劍,抱在胸前,踱步笑道:「江湖輕功名人榜中,天方麒麟教烈陽右掌教羅雲程排名第一,峨眉金頂派六冥師太排名第二。兩位的輕功也不甚遜色,可排在江湖名人榜前二十人中,當真是不簡單。」
李北殷與楚征南微微對視一眼,均是默不作聲,旋即李北殷說道:「公子高姓大名,一路跟蹤我等行蹤,意欲何為。」那少年懷抱尚方劍,回過頭來,眼若蜜蠟,輕輕笑道:「姓名?你這麼急著知道我名字?」李北殷皺眉舒展,緊盯著他腰間一把【金頂劍】,微微正色,啞然失笑,道:「公子還是坦誠相待吧。以我和我這位朋友的武功,你沒機會逃走的。」
那少年抱著尚方劍幽幽踱著,一雙鳳眼如驕陽般熾熱動人,走到李北殷身側,直視他雙眼,朗聲道:「我只說一次,你要聽好了,我姓李,名邯鄲。」李北殷點點頭,低聲道:「李邯鄲,莫非兄台是出生在北城邯鄲?在下記住了。還請公子說明來意。為何一路跟蹤我等。」
那少年輕輕一笑,燦若玫瑰,旋即輕踱著步子,秀髮一揚,眼中滿是驕縱狂傲,白金長袍隨風而動,冷笑道:「兩位內功深厚不假,可你們剛踏入洛陽城半步,一舉一動在下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我不認為兩位有本事從我嘴裡套出話來。」
楚征南與李北殷對視一眼,驟然覺著不太對勁,運起玄功側耳聽去,忽然間仿佛千軍萬馬從兩端趕來。各自回頭看去,無數身披青甲的弓箭手將巷子兩側圍的水泄不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楚征南與李北殷已被團團兵馬圍在其中,稍有異動便會被萬箭穿心。
那美少年抱著黑金渾銀尚方劍走來走去,輕笑道:「諸位八人遠道洛陽,在下有緣在酒樓相遇便是緣分,在下願以禮相待,請諸位隨我往寒舍作客,讓我一盡地主之誼。」李北殷和楚征南冷笑一聲,對視作罷,紛紛飛身而去,無數鋼箭飛速襲來,兩人手中驟起明月在抱挪移功,將刺來飛箭橫擋其外,在手中真氣之間團成鐵球,雙手一握,炸裂成縷縷鐵屑。兩人站在高處,負手而立,楚征南笑道:「這位公子,怕是要讓你失算了。」
那少年臉色微微一變,卻見青甲軍中重出三位身穿金袍的家將,正欲飛身而上,與楚征南、李北殷二人纏鬥一番,被那少年人一把攔住,冷聲道:「高人面前也敢班門弄斧。」
旋即他懷抱尚方劍,冷冷笑道:「我心知兩位武功高強,強留不住,就請兩位挾麾下眾人今晚月明之時,來洛陽城外『落鳳山莊』作客,告辭了。」旋即那少年人長袖一揮,挺著三把長劍在一眾兵馬簇擁下離去,白金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長笑一聲,旋即他停住步子,回眸一笑,笑道:「這位公子,你始終目光不離我腰間這把【金頂劍】,想必是與峨眉派淵源頗深。你來洛陽城想做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諸位往長安赴宴還有些時日,就讓在下做東,列位英雄在寒舍修養幾日,如何?」李北殷笑道:「閣下怎麼就這麼肯定,我等一定會去閣下府上赴宴?」那少年朗笑:「公子說笑了,洛陽曾為萬國之心,本朝國都,城中官僚、俠客、江湖中人絡繹不絕,數不勝數,處處皆是耳目。如果各位真要將自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下絕不攔著。」他定定看向李北殷,笑道:「落鳳山莊,靜候。」
旋即他在眾人圍簇下闊步離去,轉眼消失在長巷之中。李北殷與楚征南對視一眼,一聲不吭,向方才酒家而去。
眾人聚在客棧房內,將門窗緊閉,李北殷與楚征南將方才所見所聞簡要一說,皆是一陣沉思。杜文秀拍桌罵道:「哼!什麼落鳳山莊,他娘的屁。分明有意針對我們麒麟教!」楚征南抱胸而立,點頭道:「掌禮令說的不錯,屬下多年遊走於洛陽,從未聽說過洛陽附近有一處山莊名為『落鳳』。想必是這人胡拼亂湊,取名而來。我教總壇名為『鳳儀宮』,它山莊偏偏取名為落鳳山莊,確實有意針對。」楊味軒冷笑一聲,端坐說道:「好大的口氣!一個黃毛丫頭也想讓鳳儀隕落,當真是痴人說夢。」
李北殷踱步說道:「洛陽城處處有官府耳目,方才我們入城之時,就已經被人盯上了。那人對我麒麟教行蹤了如指掌,我猜測,他應當是官府的人,而且背景極深。」楚征南點頭道:「教主說的不錯,方才圍攻我二人的均是軍營兵馬,旁邊三人一身橫煉功,顯然是豢養的家臣。可惜右掌教不在此處,他與官府來往多年,對朝廷各路人馬均有了解,必能這人身份揭穿。」李北殷負手而立,低聲道:「李邯鄲,這名字必然是假的,江湖上也從未聽說過此等名諱,行走江湖之人大多不以真名相告,以免招惹禍端。倒是他身邊三位家將,看起來身手也不錯。」
端木賜從門外輕輕摳門,三急一緩再兩急,這是麒麟教獨有的聯絡方式,杜文秀開門將他迎了進來,向外張望,見四下無人,才放下心來,將門再度緊閉。李北殷問道:「端木先生方才哪裡去。」端木賜笑道:「教主,我方才在一側靜觀巷中動靜,見教主與左掌教安然離去,就跟在那伙人身後探個究竟。這夥人均是隨著那位公子往洛陽城東一處山莊而去,那裡地處偏遠,偏偏在荒蕪處有一處青山水秀之地,坐落有一處山莊。門前沒有匾額,也沒有專人看守,確是一處幽靜無人之處。」
李北殷點點頭,問道:「左掌教,我麒麟教在洛陽城可有分舵兄弟?」楚征南笑道:「自然是有的,城中開陽山莊便是我教設在洛陽城中的秘密據點,秘密籌劃多年,在當地頗有聲威。分壇壇主名為王熾,本是雲川一帶富商,其後產業遍布中土各地,富可敵國,端木先生與王熾是多年好友,共掌麒麟教金銀收納支出,只不過一個在雲南總壇,一個在洛陽秘密分壇。」端木賜笑道:「不錯,王熾對本教向來忠心耿耿,教主此番給王熾加封北方分壇首座,他自然高興的很。」李北殷道:「那就這麼定了,我們人在洛陽世事兇險,還是落腳在自家別院才安穩。待今日事罷,就往洛陽開陽山莊去。」
楚征南微微皺眉,道:「教主,今日是否赴宴,教主心中可有打算。」李北殷低頭說道:「十二派圍攻曲靖背後一定有人針對我教,那人手握金頂劍,峨眉派想必已經落在她手中。他對我們繞道前往長安赴宴之事也一清二楚,必然知道內情。這人對我教了如指掌,還是赴宴的好。」楚征南也點點頭,道:「楚某與教主想的一樣,那便今晚赴宴。」
李北殷點點頭,忽然道:「小妹她們……」楚征南笑道:「教主不必驚慌,小妹與龍神使、聖火使在一起,應當不會有事。女孩子天性如此,就由著她們去吧。」杜文秀笑道:「嘿!要我說楚掌教最厲害的不是武功和城府,而是女兒家的心事,猜的一清二楚。唉,楚老兒,什麼時候教我兩招。」楚征南肅身而立,冷眉喝道:「杜文秀!你偏找不自在是不是!」李北殷站在兩人中間,嘆道:「兩位,這裡是洛陽不是大理,就都少說兩句吧。」楚征南狠狠瞪了一眼杜文秀,旋即站定身子,忽然計上心來,眼神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