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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帝星鑠鑠劃新篇(下)

2024-05-04 10:16:47 作者: 邱處機

  曾素懿皺起眉頭,說道:「杜大哥,天山派為首之人是何人,可有說明來意?」杜文秀道:「嘿!說來也奇了,天山派沖入曲靖城內一人未殺。為首的換了個男子,何天姿也在一旁但攔不住他。那人直說要左掌教血債血償,整的兄弟們也摸不到頭腦。」

  曾素懿驚道:「左掌教與天山派恩怨頗深,可能是何天卿出關來了。」李北殷問道:「何天卿?是何人?」曾素懿踱著步子道:「何天卿、何天姿都是天山派文卿真人座下的入室弟子,與官扶瓴同輩。這裡面的事情太複雜了,娘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旋即她道:「杜大哥,這件事千萬別驚動了峨眉派的貝女俠,也不要通知左掌教,由你、我和教主三人應該足夠應付了。」

  杜文秀點點頭,旋即帶著兩人腳踩神風急行到前殿。卻說天鳳宮前殿前些日子被毀,時下尚未重建完畢,仍是一幅殘垣斷壁的模樣。天山派一眾子弟與麒麟教教眾遙相對峙,卻都不妄動一兵一卒。天山派為首之人是個身穿清沐長袍,頭梳道髻的英俊男子,便是何天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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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天卿為天山派文卿真人座下大弟子,與何天姿、官扶瓴等人皆是同輩,但因其在天山寒潭苦修多年,以致容顏不老。他與官扶瓴算的上青梅竹馬,從小一起在天山長大,對師妹傾心一片。其後官扶瓴與昔日無名山莊莊主謝繼坤訂下婚約,何天卿不敢違背師傅意願,只得暗自吞下苦果,終日鬱鬱寡歡。誰知官扶瓴與楚征南有過一段刻骨銘心之戀,其後更因此慘死在文卿真人手下。何天卿聽聞師妹慘死,便認定是魔人所害,從此對魔教楚征南這個名字恨之入骨,更因修煉晦明神功走火入魔,自我冰封在天山冰潭之中,一關就是二十年,以至於容顏不老,仍是少年模樣。此番文卿真人遣何天姿下山領兵,何天卿不顧阻攔一同前往。何天卿在路上途經荊楚,聽聞古玉林神風谷中盛開有一種名為【玉瓣六角荷】的奇花,他與官扶瓴曾一同翻閱古籍,知道這是師妹一生中最愛的花。但這種花世間罕有,且只在機緣巧合下開花,何天卿追思往憶,硬是在神風谷靜坐十天,才等到【玉瓣六角荷】開花,將其小心翼翼的摘下,卻也錯過了正道十二派圍攻曲靖大軍。

  李北殷與曾素懿、杜文秀翻身立在場中,四眾麒麟教教眾紛紛拜服在地,齊聲道:「恭迎教主、聖火使、金鳳副使。」李北殷示意大夥站起身來,隨即攜著曾素懿向前走去。

  何天卿閉目靜立,腰間繫著一把赤紅如血的寬大長劍,手中捧著一朵玉瓣六角荷,以晦明神功內勁催著常開不敗,懸浮於鼓掌之間,散發出淡淡仙華。隨即他輕輕睜眼,瞧著李北殷等人闊步走來,微微眯起雙眼。

  何天卿朗聲道:「你便是魔教教主李北殷。」李北殷瞧著這少年人一派清沐,似是仙風道骨,黑髮披肩,身後一把長劍絕非凡品,點點頭道:「是我不錯。兄台修道有成,確是人中龍鳳。」何天卿閉目冷笑道:「兄台?我這年紀足夠做你爹了。」李北殷一驚,隨即微微皺眉道:「道長今日造訪我教所為何事。」何天卿淡淡道:「與你,與麒麟教,無關。叫楚征南出來見我。」

  杜文秀登時暴怒如雷,青袍一甩喝道:「小道士放你娘的狗臭螺旋屁!敢和我們教主這麼說話!找死吧你!」李北殷正欲令杜文秀住口,誰知何天卿臉上毫無表情,身後卻飛出一把熾烈入血的寬大長劍,飛速刺向杜文秀。杜文秀從後袍中拎出一把混鐵鋼鞭,橫劈格擋,誰知堅不可摧的混鐵鋼鞭頃刻被一把熾烈入血的長劍劈的七零八落,那長劍似是不見血不回頭,直刺杜文秀心窩而去。

  李北殷見這長劍絕非凡品,袖中飛出一把神光大作的【神哭鐵骨令】,傾注五成內力將那赤紅大劍崩回。何天卿已至以氣馭劍的高深境界,長劍瞬間斂入其身,不見蹤影。他輕啟雙目,淡淡道:「李教主年紀輕輕,身上功夫倒是厲害得很,是個好對手。不過貴教管理鬆散,怎麼會有這麼口無遮攔,嘴巴不乾不淨的人身居高位。」

  杜文秀暴怒罵道:「小道士放你娘的大海迴旋屁!老子嘴巴怎麼不乾淨了!你真是活膩歪了!」說罷就要再起一招攻去,被李北殷一把攔住,示意他不要多言。

  何天卿並不理他,隨即淡淡道:「李教主,煩請讓你叫天眾部密使楚征南洗乾淨脖子出來見我,我沒太多時間浪費。」旋即他低頭看向掌心間玉瓣六角荷,閉目淡淡道:「玉瓣六角荷五十年開一次,我要帶回去,把它種在師妹墳前,與她常伴。」

  李北殷聞言心中一軟,道:「何道長,貴派官師姐之死我教深表遺憾,但既然已經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總有辦法可以解決,不止殺人這一條路。」

  何天卿微微睜眼,低聲道:「李教主,我敬你年少有為,但此事是我與楚惡賊二十年的恩怨,一定要做一個了解。如果你再這般阻攔,別怪何天卿不守規矩,對你用粗。」

  李北殷排眾而出,立在他面前道:「楚征南貴為我教光明左掌教,他的生死關乎到整個麒麟教的前途,我身為教主,容不得你在我教門前放肆。如果何道長不能放下心中執念,一欲殺人,就請賜教吧。」

  何天卿聞言抬起頭來,周身烈陽與寒冰交替出現,晦明不定,透體而發,端是奇到了極點,旋即他袖中飛出一把赤紅無比的寬大長劍繞身而飛,定定道:「得罪了!」

  說罷他將手中一朵玉瓣六角荷隱去,一腳踏日,一腳采月,飛身而來,手中一把【斬麟劍】赤紅如血,一劍刺來。李北殷手中飛出一把鐵骨令遙相呼應,手掌中騰挪起到一道明月挪移,將寬大可怖的赤紅劍氣導去,右手再起一道青光大作的反彈神功,將其徹底反彈。

  何天卿眼中神光一閃,笑道:「好功夫!」旋即腳踩晦明神行,飛身躲去,手持斬麟劍近身而來。李北殷將全身陽氣匯聚於左手食指合谷穴至商陽穴,飛出一道熾如金陽,烈如火鳳的【陽溪劍】,將斬麟劍一劍崩飛,何天卿收劍回身,點點頭道:「不錯,不錯。我閉關二十年,不知江湖上出了這麼個內功好手,聚啟天無相神功與太羲神功於一身,當今世上,怕再無人能出其左右。」

  李北殷收功壓勁,在空中一個轉折將鐵骨令握在手中,落地站定,朗聲道:「何道長客氣了,若論劍道,在下遠不是你對手。」

  何天卿英眉一展,冷眸一照,低聲道:「我與楚征南之事無關其他任何人,也無關天山與麒麟教之間的恩恩怨怨。(杜文秀插口道:『放你娘的泰山壓頂崩塌屁!你帶來的這些天山崽子怎麼解釋。』一旁曾素懿忙道:『杜大哥住口!你這麼說只會添亂!』杜文秀罵道:『素懿妹子!你怎麼幫著外人,不幫著我和教主說話啊!』)一路上我闖關而來,不殺麒麟教任何人,已是仁至義盡,李教主是否該網開一面,讓我與楚征南見上一面。」

  曾素懿披著聖火麒麟披風走出,笑道:「何道長,你來的不是時候,你要找的天眾部密使楚征南,已經死了。」何天卿聞言眼欲絕眥,喝道:「不可能!那惡賊二十年前武功就奇高無比,十二派的酒囊飯袋無人是他對手!他怎麼可能死!」

  曾素懿裝作嘆氣道:「唉,天眾部密使楚征南卻是已經死了,你再如何折磨自己也沒有用。」旋即她柔柔肩膀一撞,笑道:「是吧,李教主。」李北殷微微一怔,道:「這……」曾素懿微不可見的向他使了個眼色,李北殷這才改口道:「這……這等大事怎麼能與外人講呢。」一旁杜文秀也立刻會意,朗聲道:「唉!楚征南卻是死了,死的好慘哪。屍骨無存。」

  何天卿全身真氣暴走,閉目沉思,旋即怒喝而出一掌將門前大柱拍碎,良久不語,隨後難以置信的搖搖頭,仰天長嘆道:「叨擾了,還望李教主見諒。我這就撤去天山各路人馬,改日上貴教賠罪。」李北殷嘆道:「何道長言重了,若非本教剛遭逢大難,當留何道長喝杯茶再走。」何天卿微微閉目搖頭道:「李教主客氣了,我這便離去。」旋即他掃了一眼李北殷身側美艷無雙的曾素懿,淡淡笑道:「這位想必是教主夫人吧。神仙眷侶,令人羨慕不已。」

  李北殷與曾素懿對視一眼,均是輕笑出聲,笑道:「何道長說笑了,這是我娘。」

  何天卿微微一怔,隨即慘笑道:「原來是我會錯意了,抱歉。」李北殷笑道:「無妨。」

  說罷何天卿轉身離去,他生的消瘦挺拔,背影蕭瑟而沉鬱,三人看著均是心裡一涼,不知何等深情,才能令人在錯失之後變得消沉如斯,正應了那句:斷腸人在天涯。

  曾素懿微微搖頭道:「這道長生的如此俊俏挺拔,又是修道有成的名家,怎麼也會因一個情字把自己折磨成這樣。楚弟是如此,何道長是如此,無名山莊的謝莊主也是如此,世間痴情的好男兒都是如此。」杜文秀大笑道:「素懿妹子不也是如此?」曾素懿臉上一僵,心頭酸楚中生出薄怒,委屈喝道:「杜文秀!你說什麼!」杜文秀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扇了自己兩個耳光:「你這個破嘴!叫你胡說!教主他娘你就饒了這張破嘴吧,他就會放屁不會幹別的!」

  李北殷與曾素懿相視一笑,曾素懿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道:「好了好了別扇了,再扇成豬嘴了。」杜文秀嘿嘿大笑道:「是啊!扇成豬嘴,以後就不能隨心所欲的放屁了!」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眾人抬眼看去,均是大驚失色,竟是楚征南與貝碧青策馬而來。何天卿尚未走出多遠,卻見楚征南神情矍鑠,見到他也是一陣大驚,驚道:「何道長?!」

  何天卿頓時怒火滔天,轉身喝道:「李北殷!你們敢騙我!」

  李北殷、曾素懿、杜文秀三人目瞪口呆,憤憤道:「左掌教現在回來作什麼!」李北殷道:「這……這還說的清嗎?」曾素懿道:「好像說不清了。」杜文秀咽了口唾沫,道:「他還和貝碧青在一起,這……」

  三人哀嘆道:「我們也說不清了!」

  何天卿腳踩神行飛回,一劍劈的四周大地碎裂,怒喝道:「李北殷!我本敬你是個不錯的人才!可你竟然騙我!」李北殷將曾素懿與杜文秀以麒麟爪扔回門內去,旋即腳踩神行向後退去,邊道:「何道長!你聽我給你解釋。」

  何天卿手中斬麟劍赫然飛出,直刺李北殷面目而來,怒喝道:「奸詐小人!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李北殷手中飛出一記鐵骨令,硬接下一記斬麟神鋒,手起反彈神功將何天卿震回原地,忙道:「何道長……」何天卿怒不得當,全身烈陽與寒冰交織而出,舉劍怒道:「李北殷!你卑鄙!我見你是小輩有心想讓,你卻這般欺瞞於我!你找死!」

  旋即手中飛出一記【斬麟炎】,熾烈的劍氣橫劈而下。李北殷腳踩太羲神行躲向一邊,手中小指尖飛出一道【心經劍】,空中陽炎一陣爆裂化為灰燼。

  楚征南見何天卿不由分說的與李北殷動起手來,忙喝道:「何道長!有話好說!」旋即他飛身而去,手中提起一記【日御光明化極手】,一掌將何天卿斬麟劍打回,站定身子忙道:「何道長!緣何傷我我教教主。」

  何天卿全身烈陽與寒冰透體而發,雙目接近絕眥,怒喝道:「惡賊!你終於肯出來見我!」楚征南似是對這位何道長深懷愧疚,旋即低聲道:「何道長到來,楚某自然要見,只是我教教主與何道長並無恩怨瓜葛,且請何道長有事衝著楚某來,不要傷及旁人。」

  何天卿怒極反笑,怒笑道:「惡賊!二十年前你害死我師妹,我人在天山可日日夜夜都想將你千刀萬剮!若非我途經神風谷耽誤了些時日,你早已是斬麟劍下亡魂!」

  楚征南聞言嘆氣,鋼鐵般堅定的身子忽然癱軟了許多,低頭道:「扶瓴確是因我而死,你要殺我我沒有任何怨言。」李北殷走上前來,忙道:「左掌教,你……」楚征南嘆道:「教主,這是屬下與何道長的私事,且請教主准我私了。」旋即他半跪在地,李北殷忙將他扶起,低聲道:「何道長,這本是你與楚掌教私事,我不敢多問。可事情都過去很久了,官師姐人已香銷,你們這樣鬥來鬥去又有什麼意義。」

  何天卿怒道:「你滾開!我和楚征南之間必須有個了斷!我師妹被他強擄走,又因他而死!你說!他該不該償命!」楚征南聞言痛苦閉目,那一日種種仍在心頭上演,忽的悲從中來,挺起胸膛上前而去,道:「何道長,你要殺楚某,楚某絕無怨言。如果殺楚某能讓你從此解脫,不受前塵羈絆,那你就來殺吧。」何天卿憤而舉劍,冷冷喝道:「楚征南!你別以為這麼做就令我心軟不殺你,你可知官師妹死後,我和師傅這些年是怎麼挺過來了!我師傅本是修道有成,自師妹死後終日以淚洗面,哭瞎了一雙眼睛!幾度要舉掌自盡!可你呢!你這惡賊!你害死了師妹,害苦我師傅,你卻逍遙法外,繼續做你的麒麟教護法!」

  何天卿幾近癲狂,大哭大笑,看向周遭李北殷等人,喝道:「你們說!你們評評理!他該不該死!我該不該殺他!」李北殷等人登時語塞,相視一眼,均不知如何作答!

  遠端貝碧青從馬上下來,牽著馬緩緩走來,並未驚動一人。

  楚征南哀嘆一聲,仰天蘊淚,嘆聲道:「楚某曾以為自己是世上最愛扶瓴的人,可我錯了。」隨即他嘆道:「道長,你舉劍來殺我吧。楚某遭逢人生大喜大悲,方才已然看清一切,將生死置之度外,不在乎了。」何天卿冷笑道:「好!我不妨告訴你,這把劍是我師傅親手打造,名喚『斬麟』,至今尚未飲血!我敬你是條漢子!可你所作所為令天山令我師父令我蒙受二十年痛苦!我實在不能饒你!」

  說罷他舉劍刺來,快如流星,楚征南竟真動也不動,閉目挺胸,只待一劍穿心而過。李北殷手中飛出一記【太羲蕩寇劍】橫掃而去,將何天卿手中斬麟劍頃刻打脫出手。

  楚征南睜目一驚,李北殷已然站在他身前,隨即嘆道:「教主,這……」李北殷立在他身前,一言不發。

  何天卿手舞長劍,再度襲來,喝道:「李北殷!你讓開!我要殺的是楚征南,不是你!」

  李北殷收回空中鐵骨令,閃身又擋在硬是用右肩接下一劍,登時血流如注,傷口處因炎劍之威快速火灼惡化。楚征南登時大驚失色,聚起一掌將何天卿長劍打穿而出,同時封住李北殷肩部兩道穴位,驚道:「教主!你不該管這等事的!」李北殷長出口氣,笑道:「何道長已然收劍,看來他也並非心狠手辣,嗜殺成性之人,我沒什麼事。」

  他捂住右肩傷口,轉身道:「掌教,或許在下真不該管這麼多事。我這個人笨嘴拙舌的,也不說出什麼話來。兄弟有難,我不能不幫。」旋即他走向前去,厲聲道:「何道長!你要在我天方麒麟教總壇門前殺人,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何天卿冷哼一聲,手中長劍卻斂入袖中,負手而立。

  曾素懿從遠端走來,問道:「疼不疼了。」李北殷笑道:「我沒事,娘勸勸楚掌教吧。」

  曾素懿點點頭,轉而走楚征南,皺起秀眉,向低聲道:「楚弟,我不管你和何道長之間有何恩怨,但人死不能復生。就算何天卿一劍殺了你,扶瓴妹妹也不會活過來。等到何道長有一天悟出其中真諦,你的死只會令他追悔莫及。你這麼讓他殺你,不但無法令他解脫,只會令他陷入更深的痛苦中,到頭來活著的人誰得無法解脫。」

  楚征南聞言淡淡抬眉,嘆氣道:「素懿,你說的都對,可扶瓴終究是因我而死。二十年了,我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當初那一箭……那一箭每每回想起來,我都心驚肉跳,心痛欲死。我求一個解脫,求一個徹底的解脫。」

  何天卿橫眉而立,喝道:「姓楚的!你若是個漢子就拿出真本事與我斗,你一招不出像死狗一樣,是對我苦修二十年的侮辱!」

  楚征南轉而將曾素懿護在身後,抬起身子,朗聲道:「好,何道長動手吧,楚某一定盡力而為。」

  何天卿緊握手中斬麟劍,正欲飛奔而上,貝碧青從遠處牽馬走來,輕聲道:「是……是何師兄嗎?」

  那聲音令何天卿身子赫然停在原地,顫抖著身子看向一側,那少女分明生的生的膚質白膩,似羊脂凝玉,肌映流霞。齊眉童眼,眉心生元陽硃砂,嘴角笑紋上揚,笑容如三月春光,如似孩童之顏,令人望之憐惜。

  斬麟劍鐺鐺一聲掉落在地,何天卿心中痛不可當,可眼前之人仿佛走過了四十年的光陰,時間仿佛重回相識那一刻,他顫聲道:「扶瓴,扶瓴!」貝碧青見著他神態癲狂,眼神卻脆弱至極,心中微微一慌,擠出一抹笑意,淡淡道:「是天山派的何師兄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何天卿難以置信的上下打量,那女子卻是生的與官扶瓴一般無二,唯有眉心間的硃砂元陽不同,他顫聲道:「扶瓴……你沒死……二十年了,你為什麼不回天山看我和師傅,為什麼……」貝碧青微微一笑,彎起嘴角道:「何師兄,你們都認錯了,我不是官扶瓴,我叫貝碧青,貝字姓,碧雪天晴。」

  何天卿看著她額頂的硃砂,搖頭道:「你不是扶瓴,不對,你不是她……」貝碧青看著他神情憔悴,蹲下身來將斬麟劍撿起,送到他手上,何天卿忙伸手接劍,神情落寞,一言不發。

  貝碧青柔聲道:「何師兄,我是峨眉派的貝碧青。」何天卿眼神渙散,隨即喃喃道:「貝碧青,碧青……」貝碧青柔柔一笑,輕聲道:「楚掌教已經與我說明了一切,我知道我和官師姐長得很像……或許完全一樣吧,可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何天卿雙目蘊淚,長嘆三聲,旋即含淚而笑,道:「沒關係,沒關係!你不是她也沒關係,只要你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好。」旋即他雙手顫抖的從懷中拿出一枝仙華凜凜的【玉瓣六角荷】,顫聲道:「扶……貝師妹,你能……你能收下它嗎?這是……這是官師妹的心愿,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它開花……」

  貝碧青鼻子一酸,點了點頭,一道清淚順著如玉的臉頰流下。何天卿心中酸楚,忙道:「是不是不好看……你不喜歡嗎?」貝碧青搖頭道,笑道:「喜歡。」隨即伸出一雙玉手,小心翼翼的將它捧在手心,她雖是心中極不滿許多人將她當做官扶瓴的化身,但瞧著何天卿這般可憐,還是暗嘆一聲,安慰道:「官師姐知道何師兄這麼心疼她,她會欣慰的。峨眉,天山,素有來往,可我師傅從不許我見你,就是怕你誤把我當做官師姐。何師兄,二十年了過去,有什麼放不下。你愛的是二十年前的官扶瓴,急急流年,滔滔逝水,時間會帶走一切,改變許多。」

  何天卿喃喃道:「是啊,二十年了,還不是放不下。」他瞧著貝碧青眉眼間的清澈,卻是心中一暖,慘笑道:「貝師妹,你和扶瓴,真的……可你不是她,我分的清楚。」

  何天姿從遠端跑來,看了看右肩涌血的李北殷,失魂落魄的楚征南,又見到何天卿與貝碧青終是見了面,登時心裡一酸,不住啜泣。曾素懿從一側走來,連聲安慰。

  貝碧青將玉瓣六角荷捧在手心裡,低聲道:「何師兄,你就算殺了楚掌教,又能怎麼樣。官師姐不是被他害死的,而是被偏見活活逼死的。她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你們再這般痛苦下去。」何天卿閉目點頭,隨即沉黯道:「說得對,你說的對……師兄不殺人了,這二十年,都荒廢了,都白活了。」

  何天卿仰天一嘆,兩行清淚自眸間滑落,隨即輕輕拍了拍貝碧青肩膀,顫聲道:「師妹,有時間回天山看看,師傅他很想你。如果有難,就派人那這朵玉瓣六角荷來天山尋我,師兄容不得別人為難你。」旋即他看向一側同樣失神的楚征南,眼中晦澀難明,隨即將斬麟收回袖中,淡淡離去。走到何天姿身前,慘笑道:「哥想通了,二十年了,哥終於想通了。」何天姿抱著他大哭出聲,喊道:「哥,哥……」

  何天卿笑了笑,將她輕輕推開,低聲道:「你……你和那人二十年沒見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哥……哥在城門那家酒肆等你,咱們一起回天山。」

  何天姿笑中帶淚,用力的點點頭。何天卿有回頭看了一眼李北殷,道:「李教主,你不該騙我。」

  李北殷一陣語塞,曾素懿卻在一旁微笑道:「我們沒有騙你。『天眾部密使楚征南』,的確是死了。」此言一出,一側楚征南都微微皺了皺眉,低聲道:「素懿妹子,你搞什麼鬼,楚某年輕力壯,什麼時候就死了。」曾素懿朗聲笑道:「楚征南現在是麒麟教光明左掌教,如脫胎換骨,意氣風發;以前那個消沉落寞,放不下過去的的『天眾部楚征南』,確實已經死了。」

  何天卿聞言一怔,旋即仰天一笑,道:「好!好!今天死的不只是楚征南,還是有何天卿!」隨即他托著沉重的步子離去,轉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北殷嘆氣道:「如果何道長真能就此看清,也是極好的。」曾素懿微微皺眉道:「何道長真的看清一切了嗎?我覺得沒有。」一側楚征南微微變色,問道:「素懿妹子,你這是何意?」曾素懿望了楚征南一眼,淡淡道:「何道長臨走前說的話,你們也都聽到了,他稱呼貝姑娘為師妹,又希望她回山去見『師傅』,可貝姑娘是峨眉弟子,文卿真人不是她師傅。何道長苦修了二十年,終究還是把貝姑娘當成了官扶瓴……」

  眾人聞言一陣哀嘆,貝碧青望著手中懸浮的【玉瓣六角荷】,輕輕皺起眉來。楚征南見她神色有異,關切道:「貝姑娘……」貝碧青微微一笑,柔聲道:「左掌教,我沒事,這花兒開得真好看,仙葩玉質,世間難得……」

  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巨響,雄渾如滾滾洪流,剎那間一眾身著漆黑官衣之人落在場中,為首之人生的高大巍峨,黑須飄飄,朗玉長眉,面如刀削,一身黑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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