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帝星鑠鑠劃新篇(上)
2024-05-04 10:16:45
作者: 邱處機
待麒麟教眾人歸來,已經是第五日了。李北殷率其餘留守教眾出城迎接眾人,見楚征南、羅雲程等人皆是完璧歸來,心中大喜。才知大理早已是一座空城,城內聖火部教眾失去領導,均是群龍無首,不堪一擊,唯獨應鐘、杜文秀兩人在衝殺中受了些輕傷,其餘人皆是毫髮無損。
眾人剛隨李北殷走進天鳳宮,紛紛拜服在地,齊聲喝道:「教主萬安!!」李北殷一驚,笑著將眾人一齊扶起,道:「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以後不必這麼勞師動眾的行禮了。在下才疏學淺,對於治教之事知之甚少,以後還望各位多多輔佐提點才是。」
說罷李北殷在眾人簇擁下走上金鳳台,端坐其上,黑金古袍,金冠束髮,少年英姿勃發,端是有幾分當年段明發的模樣。李北殷一側立著楚征南,一側立著羅雲程,其餘幾位密使與掌金、谷、音、禮四使分列台上兩側,其餘教眾立於台下,恭候教主首度訓誡。
李北殷與台下曾素懿對視一眼,隨即笑道:「在下承蒙諸位密使、護法和教中兄弟抬舉,接任本教第二十二代教主。但在下年紀尚輕,才疏學淺,承受不起本教接任大禮。況且前些日子正道諸派圍攻我麒麟教分壇,致使曲靖百姓蒙遭大難,我教應本著慈悲濟世之心,戒奢從簡,接任大典就此免去。此外准楚密使所奏,即日擺駕回歸大理鳳儀宮,撤去其餘各地分壇教主,重新規劃。」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杜文秀笑道:「大理啊?!大理好啊!你被說我離開大理沒有幾天,竟還是有些想念呢。」應鐘笑道:「掌禮令,我看你是捨不得大理的紅三剁和妓院裡的美嬌娘吧。」
李北殷笑道:「既然掌禮令歸心似箭,那麼本教擺駕回大理之事就全權交由掌禮令負責吧。」杜文秀慘叫一聲,驚道:「教主!我剛才放的是狗屁,奇臭無比!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不能當真啊。我這身上的傷還沒好呢。」眾人一眾鬨笑,沉寂多年的天鳳宮終是眾志成城,重歸一心。
楚征南笑道:「教主,我教之中唯掌禮令、掌谷令二人極善工程架橋之事,就讓他們二人負責天鳳宮重建與遷壇一事即可。」李北殷笑著點點頭:「那就勞煩兩位護法。」杜文秀與楊味軒排眾而出,半跪道:「謹遵教主聖命!」
李北殷示意兩人起身,旋即羅雲程說道:「我們麒麟教兄弟自前代段教主離世後,一直紛爭不斷,如今能親如手足,當是教主功勞。」李北殷笑道:「金鳳使客氣了,此等之事還是諸位心存護教之念,存手足之情,我不過是替諸位牽線搭橋罷了。」旋即李北殷正色道:「既然諸位推舉小可做本教教主,我再三推辭倒是顯得迂腐不化,不近人情。既然如此,我在此執黑金盤龍杖,頒下第一條新教規:即日起,凡我天方麒麟教教眾,需親如手足,肝膽相照,不得因爭權奪利自相殘殺,違反之人一律按刑處理,逐出本教。」
眾人拍手稱道,掌金令端木賜嘆道:「教主放心,咱們四使五法雖然曾各為其主,有過爭執,但到頭來都是親如一家的好兄弟。」
李北殷點點頭,繼續道:「第二條,擢升天眾部密使楚征南為本教第一代光明左掌教,金鳳部密使羅雲程為本教第一代烈陽右掌教,分擔教內教務與兵權,繼續統領天眾部、金鳳部兩部。」楚征南與羅雲程兩人紛紛拜服在地,齊聲道:「願為教主驅馳。」
李北殷示意兩人不必多禮,平身而起。兩人隨即起身,李北殷親自將一金一白的金日麒麟披風和白日麒麟披風披在兩人肩上,嘆道:「以後教內之事有勞兩位。」
旋即李北殷走到水銀鯉身前,將一件銀月麒麟披風披在她肩上,水銀鯉鼻子一酸,微微顫聲聲道:「教主,這件披風銀鯉受之有愧,當日……」李北殷做了個噤聲手勢,淡笑道:「當日決戰之時,我們已經協商過不再談及此事,我不是小肚雞腸,耿耿於懷的人,切莫再提。」水銀鯉眼圈一紅,將披風披在肩上,拜服在地。李北殷將她扶起,淡淡道:「楚掌教與羅掌教今後擔子教重,其他密使之事還要銀鯉姐姐多多相助。我決定擢升龍神使為教中四大密使之首『總密使』。」水銀鯉拱手道道:「銀鯉謹遵教主聖命,供所驅馳,萬死不辭!」
李北殷又走到曾素懿身前,將一件聖火麒麟披風取下,要披在她肩上,曾素懿一驚,向後跳開,惹得眾人一眾鬨笑,她臉色一紅驚道:「教主,你這是做什麼。」李北殷笑道:「我教天、龍、鳳、火四部為教中權力依仗,如今赫連赤叛教而逃,聖火部亟待重整組織。婆婆心思細膩,冰雪聰明,當替兒子分擔些教中壓力不是?」
曾素懿驚道:「這怎麼可以,婆婆只不過有些小聰明小把戲,教中能人眾多,不缺婆婆一個啊。」令狐小妹從一側摟住她手臂,笑道:「婆婆,這件披風可是教主哥哥親自縫製的呢,你可別辜負他一片心意。」曾素懿定眼看去,李北殷手上因刺繡而扎出密密麻麻無數個血洞,心中一酸,笑罵道:「你這個笨小子,還學著姑娘刺繡,肯定是令狐丫頭幫你縫的吧。」李北殷一驚,道:「婆婆怎麼知道。」眾人一陣鬨笑,李北殷趁勢笑道:「婆婆,大傢伙多少年難得這麼其樂融融,你可不能掃了大傢伙兒的興啊。」
曾素懿難為情的看來看去,水銀鯉走來笑道:「素懿姐姐,你就依小教主所言,領下聖火部吧。赫連赤那老賊雖是可恨,但聖火部的兄弟都是無辜之人,也亟待重建,我看教中也無人再比姐姐合適了。」
曾素懿玉面生霞,定定問道:「北殷,你真的想好了,要婆婆接任聖火密使一職?婆婆可從來沒有擔任過本教教務……」李北殷咳嗽兩聲,笑道:「咳,咳……只要婆婆別把聖火部的兄弟們都拿去試藥就行。」眾人又是一陣鬨笑,曾素懿嬌嗔著一把捶在李北殷身上,旋即將一件聖火麒麟袍披在身上,眾人登時歡歌高呼,簇擁過來。
旋即李北殷在左右掌教、龍、火兩部密使簇擁下,走下台去。
李北殷走到應鐘身前嘆道:「我教掌律令公孫先生不幸亡故,悲乎痛哉。但教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法。掌音令應鐘先生,你曾中狀元,是本教中學問最高之人,我想請你身兼我教掌律令一職,待尋得其他人才之後,再卸任掌音令一職。」李北殷親自將一件黑色麒麟披風披在他肩上,應鐘拱手道:「謹遵教主聖命!」李北殷道:「應先生,我教律法之中尚有些不近人情,過於苛刻的教令,請應先生按教情逐一修改,與楚掌教一同協商處理。」
旋即他走到掌金令端木賜、掌谷令楊味軒身前,將一件鎏金麒麟披風、一件棕色麒麟披風披在他二人肩上,說道:「端木先生,你為教中財神爺,大大小小的支出收入都要你勞心過目;楊先生你為教中內務總管,大小事務今後煩請你多勞心。此外天眾部密使已擢升為教中左掌教,事務繁忙,就由端木先生今後擔任天眾部副密使、楊先生擔任教中龍神部副密使,替楚掌教與水密使分憂。」兩人一齊拜服在地,齊聲道:「謹遵教主聖命!」
李北殷走到杜文秀身邊,將一件青色麒麟披風披在他身上,笑道:「掌禮令杜先生掌本教與外界聯絡,勞苦功高,更在大理蟄伏多年,替本教重奪大理鳳儀宮總壇打下根基,立下汗馬功勞。我決定擢升杜先生金鳳部副密使,替羅掌教分憂,同時繼續統帥掌禮令部下兄弟。」杜文秀收起笑臉,正色道:「謹遵教主聖命!老子這條命,今後就交給教主了!」
眾人大笑,一齊道:「杜副密使少放兩個屁就行了。」杜文秀笑罵道:「你們放屁,你們幾個都放屁!」
最後李北殷將令狐小妹牽出,定定問道:「小妹,你真的不準備接過嬸嬸教鞭,成為本教聖女了嗎?」令狐小妹淡淡搖頭,望著李北殷雙眼道:「不必了,天方教歷代聖女都……」她欲言又止,旋即道:「教主哥哥讓我留在你身邊照顧你,我已經很滿意了。」李北殷心中黯然,仍是覺著有些虧欠於她,轉身道:「諸位,小妹不願令本教第五代聖女之職。但我要大夥保證,無論小妹願意與否,大家都必須以聖女之禮善待她,如有違者,按欺侮教主之罪論處。」旋即他看向應鐘,說道:「應先生,如果我要將這條寫入教令,有沒有問題。」應鐘披風一甩,排眾而出,拱手道:「絕無異議!」
眾人一齊拜服在地,恭聲道:「謹遵教主、聖女之命。」
李北殷、令狐小妹紛紛將眾人扶起,李北殷將曾素懿扶在密使金座之上,笑道:「婆婆,我送你一件禮物,你一定會喜歡。」
曾素懿端坐在金椅上,巧笑連連,點著鼻尖,笑道:「讓婆婆猜猜……」
李北殷笑著將她手指從鼻尖上拿下,跪倒在地,定定的看著她,久久不語,隨後柔聲道:「娘。」
曾素懿頓時淚眼婆娑,雙手發顫的捧著李北殷的臉,顫聲道:「你叫我什麼,再說一次。」李北殷笑道:「娘。」
曾素懿忽然護唇拭淚,不住的點頭,將李北殷牢牢抱在懷裡,笑道:「好兒子,好兒子。」李北殷從她懷裡緩緩爬起,笑道:「娘,我爹娘早死,這世上只有沈爺爺與娘待我最好。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娘給我的,以後就讓我在盡孝吧,好不好。」曾素懿哭的淚雨梨花,用力的點頭,哭道:「好,好,好孩子。這件禮物,比金山銀山還要珍貴……」
令狐小妹與水銀鯉互相攙扶的手臂,掩淚而笑,其餘眾人也都是欣慰嘆息,天鳳宮籠罩在一股久違的親情之間,似乎是李北殷一夜之間的到來,令這座冰冷的教堂便溫暖許多。
夜裡,李北殷陪著曾素懿在後殿荷花叢中散著步。寒池夜月水光寒,靜鳥輕臨不驚聲,忽來一縷清風去,萬千寂靜折柳潭。
他將曾素懿肩上的金色披風拉進了些,免得她受寒,李北殷問道:「娘,我現在對你是又敬又怕,怎麼你一個婦人家對朝堂教權之類的事情,弄得比我還清楚。」
曾素懿金色的披風在夜月下閃爍出淡淡光芒,她輕聲道:「當年段教主離宮前,就曾將這些部屬說與娘聽,還將黑金盤龍杖交給娘。教主當時的意思是要娘自立為教主,可娘哪裡有那個本事,哪裡有那個實力。」她旋即停下步子,摸了李北殷的手掌,淡淡道:「現在好了,有你做教主,大傢伙的心也都聚在了一起,娘也算替段教主完成了未竟之事。」
李北殷問道:「我還是不明白,怎麼段教主會料到教內會因教主離開而分裂。何況既然要部屬,為何不保持原狀,還要把教中職務拆的七七八八。」曾素懿笑道:「傻兒子,你要學的可多了去了。按公孫先生的話說,段教主的武功和見識都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他怎麼會料不到這一點。」李北殷歪著腦袋問道:「那他是按什麼來做這些預判的?」
曾素懿看向遠處寒空明月,淡淡道:「人性。」旋即她扭頭冷笑道:「教中四使五法,皆是段教主一個一個提拔上來,他在的時候大夥自然對他敬若神明,不敢有絲毫動作。可人這個物種,誰有說得清呢。所以段教主很早就擬定了這份部屬。」
她輕挪著步子,牽著李北殷的手邊走邊道:「楚征南為教中武功、謀略、統帥集大成者,應當是教主不二人選,但他這個人性格太過放蕩不羈,行事略顯偏激,立他為教主其他兄弟一定不服。可不立他做教主他必然不滿,所以教主效仿中原武林門派架構,加上掌教一職,將他提升,他自然心裡會舒服很多。」
她接著道:「羅雲程為教中聲望最高者,也是將才。他雖年剛五十,但不善黨爭權謀。若是由他當教主,開疆擴土,沙場點兵沒問題,但鬥不過其他人。提升他做掌教,鉗製作用大於其他。這兩人均有雄心,但護教卻忠心耿耿,都是可以信賴之人。」
她又道:「提升兩人,皆是明升暗降,地位升高但實權被其他護法分化,他們兩人皆是極為聰明機智之人,一定不滿,所以段教主提升與楚征南關係密切的水銀鯉為四大密使之首,提升與羅雲程關係密切的楊味軒為龍神副密使,實則是在安撫兩人。應書生看著嫉惡如仇,實則內心極為細膩,處事也最公正,由他負責刑堂律法再合適不過;杜文秀平時滿口胡言,實則他易與人接近,是個極富親和力的對外人才;端木賜與楊味軒兩人皆是對你忠心,擢升他們兩人做各部副密使也有利於新教主穩固教權。」
李北殷聽得雲裡霧裡,搖搖頭道:「看來我要學的東西真的很多,光是聽著就覺著心驚膽戰,一知半解。」曾素懿捶了他一把,笑道:「還有啊!段教主再厲害也比不得你這個傻小子亂來,不跟娘說就把聖火部扔給娘來管,真是個甩手掌柜!」李北殷搖搖頭笑道:「娘,我只是個剛二十郎當歲的孩子,要我管教卻是難為我了,娘生的冰雪聰明,一定比我親自去管要好很多。」
曾素懿嘆氣笑道:「孩子,也只有你這麼跟兄弟們肝膽相照,知人善任,大傢伙才會這麼服氣你。若換了其他心懷叵測,小肚雞腸的人,怕是兩天不到這夥人又要造反了。」
李北殷奇道:「娘,說來奇怪了,我這些天看了不少本教的史籍與經義,本教倒是向來有起義之事……我說難聽點,就是造反。」
曾素懿微微皺眉道:「這也是沒辦法之事,一是如今朝廷對待本教實在惡劣,大傢伙也是無奈之下才舉兵起義;二是因為本教教義源自大食、波斯一帶,這些地方傳教不似中土這般溫和,想開壇傳教就必須有足夠的兵馬勢力,傳教方式也以武力征服為主。中土天方教歷代教主都不把大食總教放在眼裡,對於教義也是一改再改。但有些東西無論你如何修改,都沒法改變它的本質。」
李北殷點點頭,又問道:「娘,我還有一事不明。我們天方麒麟教原名是『天方神教』,為何後來又改為天方麒麟教。」
曾素懿嘆道:「不錯,在段明發教主之前本教確是名為天方教。後來本教與佛教、祆教、摩尼教等遭遇道教排斥,更逢朝廷重創,無奈之下起兵聚義。段教主當時覺著源自大食一帶的教義,已經難以適應中土瞬息萬變的局勢,想要生存必須依靠本土宗教的力量,於是就將部分佛教、祆教、大理白族、摩尼教等教併入。中土有瑞獸名為『麒麟』,生著龍首、鹿身、鳳爪,是多種靈獸的結合體,與本教海納百川的教義不謀而合,於是便定名為『天方麒麟教』,在不改變原教宗旨的情況下將其餘各教收入麾下。」
曾素懿接著道:「天眾部、龍神部,其實是佛教『天龍八部』中的天眾和龍神,都是直接拿來命名使用;金鳳部則是取自大理白族的金雞崇拜;聖火部則是取自祆教熊熊不滅的聖火;從大局上看,又與摩尼教東拼西湊的信仰崇拜有些相像。鳳儀宮和天鳳宮都有十尊神像懸浮,其中最大的一幅神像卻沒有形象,只有兩個大食文字,是因為天方教本就不提倡實體崇拜。」
李北殷連聲稱妙,笑道:「原來本教之中有這麼歷史人文可尋,娘都能看的懂,真是奇女子。」
曾素懿笑道:「娘厲害什麼呀,還不都是段教主和聖女當年一點點教給娘聽的。其實除了本教,其他各門各派的組織架構也都極為奇妙,比如峨眉掌門掌教制,看似一分為二,實則統一;比如北宗龍門派將真人攝政制與掌教分派制合二為一,都有學問在裡面。你要是看不懂,才是傻小子呢。」
李北殷撓撓頭道:「娘你又嘲笑我了,我當年在龍門洞,可真是沒看懂這些那些。」曾素懿嘆氣笑道:「娘哪裡是在嘲笑你。娘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比你胡鬧的多,哪裡像你一樣肩負起這麼大的責任。」旋即她幽幽道:「北殷,其實武林和朝廷,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沒有區別的。只要有人就有鬥爭,只要有權力就有角逐。幸運的是,麒麟教的兄弟們都能肝膽相照,互不猜忌,才能存活這麼多年。雖然偶有爭執,但都是親如手足的好兄弟。」
李北殷雙手抱胸,走了兩步,淡淡道:「可氣的是赫連赤那老匹夫,竟然公然叛教而去,讓他逍遙法外。」曾素懿幽幽道:「北殷,其實赫連赤的眼光和能力不在段教主與楚征南之下。只是這個人太過追逐於權力和物質,性情浮躁了些,段教主早料到他會起兵分裂,只是沒想到他做事這麼激進,明明本教已經推舉了新教主,他還是心有不甘。若是他誠心歸附,本教實力必然大增,也用不到娘將聖火部重新規劃布局。」
李北殷皺眉,搖搖頭道:「娘,我雖然笨,但也看的處赫連赤不是甘心一輩子寄人籬下的人,要他誠心歸附,比登天還難。我現在擔憂他會逃往何處去,會不會挑起其他門派對本教敵對。老匹夫心腸狠毒,手段凌厲,我當真不是他對手。」
曾素懿道:「祆教與天方教一樣,都是天啟宗教,但在很多方面都有不同,段教主當年為了安撫聖火分支也是煞費苦心。實則赫連赤會叛教,娘一點也不覺著奇怪,許多東西是從根源上產生了分歧。赫連赤眼光卓絕,他看待問題往往能從長遠來看,在修訂教義上與段教主志同道合,若非他狼子野心,段教主說不定就將教主之位傳給了他。楚征南眼光長遠,是個謀國之才,但也只願意對本教教義做零星修改,而不是從根源上都手腳;羅雲程則是典型的保守派,這樣的人才可以坐江山但難有進展。這麼說來,娘還真有點想念赫連赤那個老東西。」
李北殷點點頭,道:「之前他將我和岑元秀捉到大理去,曾與我談論天下大事。他說得不多,但字字珠璣,入木三分,論審時度勢,他卻是一把好手。這樣的人若是能做朋友,則是如虎添翼。若是對手,真是天大的不幸。」
曾素懿扭了扭纖腰豐臀,伸了個懶腰道:「唉,和娘在一起就別再提那些繁瑣公事了。跟娘說說,以後你有什麼打算。」李北殷也嘆道:「本教既已初步穩固,我準備帶教中部分好手前往長安一趟。我爹的死,段教主與沈爺爺遭人陷害,麒麟教與正道各派之間的恩怨,都要做個了結,而這個死結都貌似與朝廷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遲早都要去一趟的。」
曾素懿問道:「那你準備帶哪些人去。」李北殷踱著步子,一陣沉思,道:「楚掌教與羅掌教必然要留一個在總壇處理教務;龍神使機敏善談,杜大哥亦是如此;掌谷令、掌金令要負責一行人衣食住行,打點一切他們是好手……」
曾素懿越聽越急,嗔道:「還有呢,還有呢……」
李北殷故作不知,撓撓頭道:「還有嗎?沒了吧。」曾素懿秀目含嗔,眼起水霧,怒而轉身離去。李北殷上前將娘親拉住,笑道:「哎呀,我知道還有娘親的嘛,北殷在逗娘親開心。」曾素懿忽然啜泣不止,清淚漣漣,一拳鑿在他右肩之上,低聲道:「娘不許你開玩笑。娘就你這麼一個親人,娘一刻不想和你分開。」李北殷嘆了口氣,從身後扣住她如玉的脖頸,把頭搭在她肩上,笑道:「娘比我的命還重要,我怎麼捨得把娘一個人留在這裡。」
曾素懿破涕為笑,隨即將他肩膀卸下,低聲道:「是娘調皮搗蛋扼,你已經貴為教主了,說的話是金科玉律。唉,娘就是這麼多年都改不了這孩子性格」。
李北殷笑道:「娘!孩子性格有甚麼不好,多少女子中到中年就平淡無味,其實都是太自卑了。我有這樣容顏不老,性子可愛的娘,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曾素懿聽著心裡暖洋洋的,又忍不住調笑道:「臭小子說娘老了是不是。」說著舉掌打來,李北殷笑了笑,卻著打的每一掌都溫暖舒服。
忽然杜文秀從後殿跑來,一身青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不似平時般嬉笑怒罵,顯得極為嚴肅,忙道:「教主,聖火使,天山派和另一支不明身份的兵馬從曲靖城內闖進天鳳宮總殿!」李北殷微微動容,道:「天山派?天山派前段時間在各派圍剿的時候,對本教禮讓有加,並不咄咄逼人,怎麼現在反倒是攻上山來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