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墜與流年憶前塵(上)
2024-05-04 10:16:41
作者: 邱處機
天方麒麟教與各派鏖戰日長,終是將各派人馬趕出曲靖,力保分壇穩固。十二派中除北宗兩位道長及峨眉派貝碧青留在麒麟教外,其餘人馬紛紛被安排在曲靖各地居住。不少門派斥麒麟教為魔教,不肯領情,也便當晚就連夜離開。
李北殷連戰十派掌門,其後又更連挑十陣,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待他醒來已是第二日午時。他昏昏沉沉從夢境中醒來,聽到一聲溫柔的笑聲:「大懶豬,都午時了還要睡。」李北殷揉揉眼睛坐起身來,房內只有令狐小妹一人,抬眼看去,劫後餘生的陽光似乎都比往日要溫暖許多,他細細回想昨日種種,尚覺得心驚膽戰,冷汗直冒,只覺得片刻溫馨彌足珍貴。
屋中的少女溫溫柔柔,語氣清淡卻如汪洋大海般闊然雍容,巧笑連芳,梨窩淺淺,令人望之心神安寧。李北殷見小妹正替他取水洗臉,收拾行裝,忙道:「小妹,這些事有旁人就好了,你是教中聖女,怎麼能讓你替我操勞。」令狐小妹微微轉身,玉面如狐,秀骨藍衫,淡淡笑道:「別人我不放心,他們哪裡有我這般細心的伺候你。」
李北殷長長出了口氣,雙手抱著後腦,又癱在床上,說道:「真難想像,昨天怎麼有命連挑十派掌門,破陣而出。現在想來確實是太莽撞了,萬一……」令狐小妹坐到他床前,輕輕將身子靠在他身上,輕啟朱唇笑道:「沒有萬一,我知道你不會死。」
李北殷見小妹舉止親昵,臉上一紅,坐起身來道:「前幾天都傳我死了,你和婆婆是不是都嚇壞了。」令狐小妹坐正身子,點點頭低聲道:「是嚇壞了,婆婆為此遷怒於金鳳使,還戳了他兩刀……」李北殷一驚,從床上走下抓起一側長袍,向外走去,一邊說到:「金鳳使傷的很重,得替他療傷才是。」令狐小妹起身一把將他拉住,笑道:「所有人都不在了,你去哪裡尋他們。」李北殷停在門前,奇道:「小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令狐小妹笑道:「是楚密使的主意,昨日將正道十二派打退之後,楚密使料定赫連赤萬萬想不到各派人馬會火速進攻鳳儀宮,就立刻聯合其他三部人馬直奔大理而去了。」李北殷驚道:「鳳儀宮?!那是赫連老賊的老巢啊,赫連老賊修為不在楚密使之下,且在大理盤踞多年,勢力雄厚,我怕他們會著了道。小妹,我們這就一齊趕上他們。」
令狐小妹將他按在椅上,蹲在他身前,拖著長調笑道:「李大教主……你就別操心,楚密使他們今晨一大早就囑咐我,要我好好照顧你身體,不能讓你到處亂走。楚密使機智多謀,堪稱全才,有他領陣你就放心吧。」李北殷長長出了口氣,道:「是啊,楚密使無論武功權謀統帥,均是世間一等一的奇才,他坐鎮自然十拿九穩。可我這心裡就是放心不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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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小妹將一套乾淨的黑袍拎在手中,笑道:「還不穿上衣服。」李北殷這才意識到自己只著裡衣,臉上一紅,笑道:「好。」旋即令狐小妹將長袍套在他身周,一陣清淡如蘭的體香灌入他口鼻,頓感一陣清爽。小妹將他腰間金帶緊縛,旋即緊緊將雙臂扣在他背後,似是有些依賴,柔軟的身子久久不曾挪動。李北殷透過鏡子看去,見她低垂著小臉,環抱著自己,微微一怔,問道:「你怎麼了。」
令狐小妹搖搖頭,低顫聲道:「我在想,如果你昨天真死了,我該怎麼辦……我娘也死了,我無依無靠,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李家哥哥。」李北殷微微一怔,將她身子扳正,心道:「小妹本是極愛笑的女子,可她自從跟了我之後,就似乎很少有開心的時候,嬸嬸將她託付給我,我自然好好對她。」想罷他笑道:「這不是沒事了嗎?小妹還是笑起來的樣子好看,如果每天都愁眉苦臉,哭哭啼啼的,可不像你。」
令狐小妹微微彎起嘴角,直視他雙眼,柔聲道:「以後別丟下我,好不好。我不怕危險,不怕死,也不怕疼,我只怕連你人在哪裡都不知道,連你是生是死都不曉得。我和婆婆每天都想著你念著你,可每日等來的都是一句教主不知所蹤……」李北殷心中一軟,將她雙手從腰間卸下,握在手中,點點頭道:「是我不對,以後我不會再一言不發的離開,讓大傢伙兒擔心。」
旋即他問道:「小妹,澹臺姑娘她……師太將她帶走了嗎?」令狐小妹搖搖頭道:「沒有,她傷的很重,昨晚婆婆和峨眉那位女弟子,一直陪在她身邊替她敷藥施針,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北宗兩位道長也還在府上,你或許該去見見他們。」李北殷點點頭,嘆了口氣,走到一側,低聲道:「戰場之上,各為其主,可相互體諒。可如今我已經是魔……是麒麟教教主,竟不知該如何私下面對兩位師叔。」旋即他坐在登上,任由小妹幫他梳發束冠,盯著鏡中之人發起了呆。
半個時辰後,李北殷和令狐小妹將茶具捧在手中,敲門走進齊宮樞房內。兩人見李北殷臉色慘白,以為他傷勢未愈,連忙將他手上茶具放在桌上,說道:「北殷你重傷在身,還這般見外做什麼。快坐下,讓掌教好好看看你。」
李北殷將兩人請在坐前,眼眶一熱,旋即跪倒在地,親手奉茶,說道:「闊多這麼久,與兩位師叔重逢,誰知道竟然是在戰場之上。北殷不孝,出手傷了北宗那麼多人,還請兩位師叔降罪。」兩人忙將茶接取,放在一側,一同將他扶起。燕璣珏眼中含淚,拍了拍他肩膀,嘆道:「師叔出關的時候,你已經被逐出北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師叔每每問起門下弟子,所有人都躲躲閃閃,支支吾吾,我覺著有異,但卻毫無頭緒啊。」齊宮樞驟起長眉,撫須點頭道:「不錯,北殷,你把這事從頭到尾講一遍。」
李北殷嘆了氣,坐到兩位師叔身側,令狐小妹立在三人身側,聽他將往事娓娓道來。李北殷將自己被設計陷害,趕下山去,後來又遇到重傷不治的周朗月坦述實情,一一說來。齊宮樞與燕璣珏一聽均是對視一眼,隨即怒罵道:「同光竟然做出這種事!」李北殷嘆了口氣,搖頭道:「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不願再提,不管兩位師叔信與不信,我與北宗弟子的緣分已盡,如今……齊師叔,同光師兄傷勢如何了。」
燕璣珏見李北殷尚在關心沈同光傷勢,不由得心底又是一陣薄怒,怒道:「他身為北宗弟子,卻做出這等喪德敗行的事!我看還是死了的好。」齊宮樞眉頭凝重,旋即低聲道:「此事事關重大,師傅尚在閉關。璣珏,以為兄之見,待同光養好傷勢,便帶他回到龍門,在師傅關前袒露實情,由師傅親自定奪,你意下如何。」燕璣珏點點頭道:「也好,他畢竟是第三代中唯一受師傅親傳的弟子,當由師傅親自定奪。」
李北殷嘆氣道:「原來沈爺爺至今尚在閉關,兩位師叔,沈爺爺如今如何了?以他修為,怎會至今閉關不出,這都已經快多少年了。」齊宮樞面露難色,拍了拍肩膀,正欲發言,眼神瞧見一側肅立的令狐小妹,微微一凜。李北殷嘆了口氣,笑道:「師叔,小妹不是外人,師叔但說無妨。」齊宮樞這才放心下來,正欲開口,卻聽令狐小妹柔聲道:「李家哥哥,既然是北宗內事,我還是迴避的好。」旋即她飄然離開屋內,站在門前笑道:「李家哥哥,別忘了稍後去瞧瞧澹臺姑娘和婆婆。」李北殷彎起嘴角點點頭,目送小妹離去。
李北殷見令狐小妹將門關緊,旋即正色問道:「兩位師叔,沈爺爺到底如何了?」兩人對視一眼,旋即面色鐵青,燕璣珏厲聲道:「北殷,此事事關北宗百年聲譽,你是師傅一手帶大的孩子,我們自然信得過。可你要答應我們二人,這件事除你一人決不能告知任何人,你做得到嗎?」
李北殷見兩人越說越嚴肅,心中駭然一驚,連忙低聲道:「我自然做得到!兩位快說吧,沈爺爺到底如何了?!」
齊宮樞長嘆一聲,旋即眉頭皺到不能再皺,低聲道:「北殷可還記得多年前北宗遭那黑衣人作亂,師傅與燕師弟均是遭惡人暗算,被魔血所傷。其後師傅以參天修為護住心脈,閉了死關,但從此……從此也是性情大變,時而清明朗正,時而凶煞如魔。師傅入魔之時,比你昨日走火還要凶煞百倍,師傅唯恐自己心智不受控制之時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便將自己困在龍門後山觀中,至今未出。常有各派宗師參見師傅,我們七人也都以師傅閉關參武,不便見人為由推辭。可日子久了,江湖上難免有人懷疑,風言風語……」
李北殷聞言如同被人從頭至腳倒下一盆冰水,驚恐萬狀,癱軟在一側,顫聲道:「怎麼可能。師傅閉關良久,我下山之前明明已經能抵禦魔性,怎會被突然反噬。」齊宮樞萬分無奈的搖頭道:「此時我們也不知道,自你下山後的兩個月後,師傅忽然稱自己將出關去,我們七兄弟自然喜出望外。誰知就在師傅行將出關的一夜,七名為師傅守關撩陣的弟子忽然不知所蹤。待到我七人第二日去接師傅出關,才發現異樣,本以為是七名弟子頑劣,置師傅安慰於不顧,誰知忽然從關門內飛出七具白骨,那七人……七人竟都是被師傅殺掉飲血,連血肉之軀都被活吞了……」
李北殷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難以置信的摔倒在地,兩人哀嘆一聲連忙將其扶起,燕璣珏哀聲道:「北殷,我們七人當時與你一樣,也是這般被嚇得六神無主,三魂飄離!師傅一生清修,慈悲為懷濟世救人,將北宗推至武林第一的地位,享譽四海。我們七人也萬萬料想不到師傅會……自那之後,師傅常常夜裡狂性大發,觀內如地獄一般閃爍血光,鬼哭神嚎,我們七人不忍師傅受魔血折磨,也便每日安排弟子在後廚將牲畜宰掉,將血隱秘送入觀中,助師傅消解苦楚。」
「師傅修為參天,一旦入魔凶性根本無從可擋,我們七人均不敢靠近觀中。師傅清明之際懊悔萬分,甚至要舉掌自盡!全是我們七人以死相逼,師傅才打消自盡的念頭。師傅要我等將守山之人盡數撤去,他不願再傷一人,自那以後師傅不准任何人再上後山,我們也就沒再見過師傅……」
李北殷苦嘆搖頭,旋即抱膝憂思,想起當年他身受九襄道典之苦,是沈爺爺以參天修為替他一力續命;沈爺爺不顧個人地位尊崇,帶他上峨眉求醫遭冷遇,卻從未有過一句埋怨;他父母雙亡,沈爺爺給了他一般的溫暖和關愛,教他做人的道理,助他成材。天意弄人,他萬萬想不到如此慈悲溫和的老人,卻在晚年遭逢大難,旋即他大哭出聲,心中痛不可當,撲在兩位師叔身上啜泣不停,哭的撕心裂肺。齊宮樞與燕璣珏都是搖頭暗嘆不止,也是虎目蘊淚,無可奈何。
旋即兩人好生安慰,才將李北殷哄住不哭。燕璣珏眼中一熱,顫聲道:「北殷,你是魔教教主,但心底善良,還掛記著你沈爺爺,師叔……師叔除感動沒別的話想說。如果有時間,一定要回龍門洞去看看你沈爺爺,他年紀大了,受魔血影響常常記不住事情,可他常常念叨著你和你父親的名字。太冥師弟在我們幾個弟子中,天資最高,也最得師傅青睞,本來要委以重任……他人死的時候,師傅伏在前殿哭了三天三夜。你是太冥師弟唯一的骨血,又是師傅一手帶大的孩子,他定然思念你。聽師叔的話,有時間一定要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李北殷聞言更是心底暗痛,嗚嗚大哭,齊宮樞旋即掩去眼角淚珠,冷聲喝道:「好了!北殷!你也是男子漢大丈夫了,還是堂堂麒麟教的教主,哭了一陣子也夠了!」李北殷聞言啜泣著收住哭聲,緩衝了好一陣子,才收定心神低聲道:「掌教教訓的是,我還是孩子心,一點都不成熟。」燕璣珏嘆道:「齊師兄沒有怪你教訓你的意思,只是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和齊師兄留下來除了要與你敘舊以外,還想問問貴教沒有沒治癒魔血的辦法。北殷,萬望你念在師傅養育恩情上,不吝賜教啊。」說著燕璣珏雙腿一彎,就要跪下身來。李北殷驚呼一聲道:「師叔!你這是做什麼。」
燕璣珏忽然哭腔道:「當年我與師傅在北宗禦敵,卻因我修為低下著了惡人的道,師傅為了救我擋住大半魔血,才因此深受折磨。我這個做弟子受了他老人家一生的恩惠,卻從未能盡過半分孝心,我實在愧不擔當。」李北殷忙將他扶起坐定,低聲道:「兩位師叔,沈爺爺待我如何我心裡自然清楚的很,只是不瞞兩位師叔,我教卻是也無辦法治癒魔血。亦連我教段明發教主,也是同樣遭惡人陷害,魔血灌腦,因此身隕。」
李北殷嘆了口氣,旋即將段明發如何受難,其後將自己困在天方古牢中直至身死的事情講了一遍。齊宮樞與燕璣珏聽聞皆是先驚後哀,燕璣珏嘆道:「師兄,原來我等真的是錯怪了段教主,他與師傅一樣,都是被奸人所害,糟了毒手。」齊宮樞憂思閉目,嘆道:「為兄執掌北宗多年,一直以為那惡人便是麒麟教教主段明發,是他害的師傅如斯……豈知都是……都是為兄做錯了。」李北殷見兩位叔叔終是對麒麟教有所改觀,連忙道:「兩位師叔,你們二人修道多年,能明辨是非,北殷除了感激還是感激。麒麟教與北宗之間的恩怨,均是由那惡人所起,北殷在此立誓,早晚要將那大奸大惡的狗賊揪出來,就地正法!還沈爺爺和段教主一個公道!」
齊宮樞、燕璣珏紛紛點頭,感嘆道:「北殷,或許是麒麟教真的命不該絕,老天派你來挽狂瀾之既倒。若是沒有你,我們可能真隨著六滅師太一齊將麒麟教踏平,知道真相的時候便追悔莫及了。」李北殷嘆道:「實則本教殺孽也是不少。段教主早年曾修煉『神哭麒麟功』,被其上魔性困擾大開殺戒。但他之後已能控制自身魔性,率領麒麟教布施於遭難各地,化解恩怨。第二次入魔則是全拜那大惡人所賜,段教主也只是被其利用的棋子。」旋即他一掌將那屋內桌子劈的粉碎,怒道:「這惡人罪行實在罄竹難書,若是讓他落到我手上,一定將其就地正法!」
齊宮樞、燕璣珏微微一怔,旋即道:「北殷啊,昨日之戰你出手處處留情,我和師弟心中甚為欣慰,你身為魔教教主,卻不出手殺害一人,不枉你祖師傅對你諄諄教誨,一番栽培。可後來你施展那神哭麒麟功,卻是剎那間性情大變,險些將六滅師太脖子扯斷。這功夫實在凶煞非凡,你要謹記我們勸告,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再動用那邪門武功了。」
李北殷皺眉嘆道:「兩位師叔教訓的是,那武功的確凶煞非凡,以我現在的能力的確完全無法駕馭,不瞞兩位師叔說,至今我體內尚有一團邪火未曾熄滅,無法煉化。」齊宮樞與燕璣珏面面相覷,隨即嘆道:「我與師弟對此也是毫無辦法,這一切都要北殷你自己多多小心。你爹已經不在了,如果你也因此……我們怕師傅會承受不住啊。」
李北殷眼眶一熱,鼻子一酸,顫聲道:「兩位叔叔請放心,北殷既然做了教主,以後一定會傾盡所能,將麒麟教納入正道之中,為其正名。」
齊宮樞、燕璣珏均是對視一眼,欣慰一笑,旋即齊宮樞幽幽道:「師叔還記得那年將你從蕃僧和蒙古人手上救起的時候,你年紀很小,是師叔和師傅一同將你帶大的。一晃十幾年都過去了,你也已經是麒麟教教主了。不要怪師叔私心,師叔至今無法接受你……你是魔教教主,北殷,你聽師叔一句,你真的以後就此與麒麟教糾纏在一起嗎?不和師叔們回到北宗?」
李北殷登時腦中一炸,心中千滋百味齊上心頭,眼眶濕熱,支支吾吾道:「師叔……我……我還有機會回北宗,重新做北宗弟子嗎?」齊宮樞笑道:「唉,有師叔在,這件事沒什麼問題,只要你願意。」李北殷心中大喜過望,旋即他心底又一片黯淡,低聲道:「可我已經答應前代聖女接任本教教主,答應婆婆和小妹會留在她們身邊,更因護教得罪了太多正道之人,我怕我回到北宗,只會帶來無窮的禍端。」
齊宮樞幽幽一嘆,道:「你說的不錯,倒是師叔被私情所困,師叔不該逼你的。」李北殷旋即跪倒在地,說道:「兩位師叔,北殷雖然回不去了,但在心裡永遠都是沈爺爺的徒孫,是七位叔叔的侄兒。我雖是麒麟教教主,但定然將麒麟教帶向正途,化解本教與各門各派的恩恩怨怨,等到這些都了結了,北殷一定辭去教主之位,回到北宗為祖師傅和七位師叔盡孝。」旋即他伏在地上,給兩人扣了三個響頭。
兩人微笑點頭,將他扶起,嘆道:「你能這麼想,想必你祖師傅也是極高興的。」
李北殷坐在一側,收定心神,問道:「師叔,恕北殷冒昧,我至今仍對十二派圍攻天方教一事想不明白。這其中必有隱情,請兩位師叔明示。不然麒麟教與正道諸派之間的恩怨難以化解的清。」
隨即齊宮樞、燕璣珏二人面露憂思,說道:「北殷,不瞞你說,此次六滅師太挾十二派上山圍攻魔教,卻是另有隱情。本來師太意在黃龍神刀,誰知朝廷兵馬在各派門下聚集,各派精英弟子更在半路卻遭到朝廷眾多高手圍攻,被挾成人質,逼迫各派掌門響應六滅師太號召一齊攻上魔教。不僅是峨眉,其餘各派也不同程度上受到朝廷脅迫,敢怒不敢言,這才興此不義之師。師傅入魔一事本是僅北宗幾位弟子得知,卻不知為何傳入朝廷人耳朵里,更以此為要挾。我們幾人不忍北宗聲譽與師傅名譽因此事毀於一旦,無奈之下只得發兵。」
李北殷眼神赫然收緊,驚道:「朝廷何時開始插手武林之事。」齊宮樞嘆聲道:「這確實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所謂『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諷刺的就是這個道理。以我之見,麒麟教在各地興起義軍,反抗朝廷暴政,一直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此番借各派之手想攻心為上,一舉殲滅麒麟教總壇。總教一破,其餘各地義軍自然群龍無首,也便再難與朝廷作對。」
李北殷拂袖怒道:「朝廷行事實在荒謬,外有吐蕃、蒙古、大食侵犯中土,朝廷不思退外敵,卻一門心思窩裡鬥。皇帝貪圖長生,欲染指我教天方黑石,便對我教一力打壓,實在是官逼民反,怨不得我教!」齊宮樞與燕璣珏對視一眼,未置一詞,旋即道:「北殷,既然朝廷已經把矛頭對準貴教,萬事小心,你教雖然囊括自雲貴楚三地版圖,但尚非朝廷強權對手。」
李北殷嘆氣道:「師叔且放心。」旋即他說道:「我尚有一事不明,朝廷之內怎麼會忽然雲集這麼多武林高手為其賣命,按兩位師叔所說,這些人的武功神乎其神,這等人怎麼會甘心給朝廷做走狗?」
齊宮樞笑道:「北殷你有所不知,朝廷之內向來有武林高手坐鎮其中。如今武宗當政,崇信道教,尤以衡山道長『趙歸真』最為得寵去,其人不但修仙道之術,擅長煉丹,更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絕世高手;除此外,當朝兩位丞相『李宗閔、李德裕』,其下相府內都有絕世高手為門客,吏部尚書令狐楚也是出身於武林世家『三情宮』。」隨即他笑著拍了拍肩膀,道:「你當年年紀尚小,師傅告誡我們師兄弟七人,不可將你父親的另一身份告知於你,現在你長大了,掌教告訴你也無妨。你爹不但是龍門俗家弟子,更是相國李德裕手下的一員虎將,為相國立下功績無數。直到後來裕相因黨爭失勢,裕相府中落,你爹才離開長安,加入了麒麟教。」
李北殷聽得玄之又玄,驚道:「我爹……我爹到底有幾個身份,他又是北宗弟子,又是朝廷精英,還是麒麟教的密使,他……」
燕璣珏笑道:「北殷,不是我們七位師叔吹捧你爹,他的才華你可是一點都沒繼承到啊。你爹不但武功出眾,位居我們幾個弟子之首,且滿腹經綸,尤其是下棋,連你沈爺爺都不是他的對手。」李北殷臉色一紅,道:「我爹的才華,我的確是一點都沒繼承到。」旋即燕璣珏淒聲道:「可惜他後來不知怎的,離開相府後加入了麒麟教,娶了外族女子做了媳婦,其後更傳出他上峨眉盜取黃龍神刀,這才引得一身罵名。」
齊宮樞看著李北殷一頭霧水,嘆道:「北殷,如果你要找出你父母的殺身之禍,關鍵就在他在相府效力的時候經歷了什麼。遲早你都要去一趟長安,把這些事情搞個清楚。」
李北殷道:「掌教說得對,我爹與我在雲州生活十年,卻對在相府效力之事隻字未提,其中必有隱情。」旋即他誠懇道:「兩位叔叔,我爹他絕對不曾盜走峨眉黃龍刀,這件事北殷可以拿性命擔保,還望兩位叔叔回到北宗之後為其正名啊。」齊宮樞笑頭道:「太冥師弟是何人,我們心裡自然有數,這些年不少江湖人上北宗追問黃龍刀和太冥師弟的下落,我們都想了辦法打發。這個你可以放心,峨眉方面師叔自然會替你去解釋。只是北殷啊,若要真打消世人對你爹的懷疑,為你爹娘洗清罪名,就要拿出真憑實據來,不然這場禍亂將一直蔓延下去。」
李北殷點頭道:「兩位師叔放心,我自然心裡有數。」
其後李北殷與兩位師叔有敘了些舊事,兩位師叔皆是有傷在身,他不敢長時間叨擾,隨後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