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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盡極北海逢玉儀(下)

2024-05-04 10:15:39 作者: 邱處機

  【神哭鐵骨令】是天方麒麟教三大神器之一,其上五根困龍刺鑽入人體後便會封人血脈,阻人真氣,修為淺薄者必定當場經脈盡斷,死於非命。李北殷雖是身中五根困龍刺,但這神哭鐵骨令與他心血相通,只是鑽到肌膚之下,並未傷他經脈。他見貝碧青澹臺儀兩人遠走,便從草中騰出,盤坐在地,加速運功,希望能儘快將體內困龍刺逼出。待他睜眼醒來之時,已是第二天大早。

  啟天無相神功中第四篇【動機回春】,乃是一門探究人體潛能,可令修煉者重傷治癒的神功。傳說中土這篇【動機回春】神功只是大食國神功原本中一片殘篇,尚未完結,若有緣人能將大食國【啟天無相神功】原本獲得,修煉全篇動機回春神功,便能通體純陽,治癒天下萬般疑難雜症,輔以大食國寶典中記載的【藥王精髓露】,甚至有令白骨生肌,死者回春的神效。

  可惜這篇神功並未隨天方麒麟教第一代聖女傳入中土,而是留在大食國總壇。即便如此,這篇【動機回春】神功已然足夠厲害,李北殷身中五根困龍刺本該當場一命嗚呼,就是靠著體內回春神功硬扛下困龍刺,這才保下一條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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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動機回春】神功所煉真氣與尋常真氣不同,不是凝結在武者氣海丹田中,而是散落在人四肢百脈當中,待到修煉之人遭遇大難,身體遭遇重擊,便會自動流入傷處,治癒傷口,不會隨其他真氣一般隨著身體缺口流散。

  不僅是李北殷,當日楚征南之所以能接下赫連赤兩記火掌不死,也是因為段明發傳他的正是第四篇動機回春神功,替他護住了心脈。昨日太素真人便是替李北殷把脈時,探到他體內潛藏的回春真氣,只是輸入一道紫薇真氣,將他體內回春真氣激活。

  李北殷經過一夜修煉,體內真氣依然恢復如初,他先是驚嘆這門神功造化參功,前無古人,隨即拿起銀笏,將體內真氣運轉到十成,大喝一聲,全身剩餘五根困龍刺赫然被他逼出體外,嵌入手中神哭鐵骨令。李北殷定眼看去,身上六處傷口雖然猙獰可怕,但都未再流淌鮮血,驚訝於這困龍刺能通人性。忍不住撫摸了一把鐵骨令,隨後站起身來泰然一片,心道:「此番在麒麟教一游,這如夢一般,卻也並非全無收穫,雖然與婆婆小妹走散了,但卻保留下這神功與鐵骨令。只是日下麒麟教各派均不服我做教主,回去只會火上澆油,亂上加亂。如此想來,將教主一職託付於羅先生是再合適不過了。」

  他本是想立馬奔出佛堂,找到昨晚如白玉動人的澹臺儀,與她相見,可又怕四周皆是麒麟教耳目,自己一身血衣很快就被教眾認出來,一時左右為難。

  隨即他見昨晚澹臺儀鋪地所用的白絹尚留在原地,說道:「我將這白絹裹在身上,到城裡當鋪去換些銀兩,易容一番,便不會有人再認得出來。」

  他將那一方白絹裹在身上,正好將他整個人卷在其中,雖是忌憚被聖火、龍神、天眾三部尋到,但一想起昨晚澹臺儀明媚如春的雙眼,在佛前誠懇祈禱的模樣,就心焦難耐;又想起昨晚兩女畢竟是峨眉派人,潛入麒麟教管轄境內也許是另有所圖,心道:「峨眉與我教世代結怨,眼下幾方交戰,她們二人昨日果然談起正道大軍齊聚曲靖,剷除魔教,想必是將有大戰。峨眉這般隱秘到曲靖或是有所圖謀,我雖卸去教主之職,但好歹也是受人家恩惠,又有羅密使傳授秘計在身,如今麒麟教內憂外患,我怎麼能有負於麒麟教?」想罷便腳下生風立刻飛奔出去。

  李北殷從昨晚道路返回,潛入市集,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於耳,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他雖是蓬頭垢面,裹著一方奇奇怪怪的白絹走在人群中,不少人對這怪人一陣側目,但也無人問津。這城鎮位於天鳳宮不遠處,無人不知昨晚天鳳宮內一陣大亂,紛紛傳說天方麒麟教新任教主與其他各部血戰,還打發了崑崙山太素真人,傳的神乎其神,但誰也不會想到,那位身受重傷的新任教主此時正在他們面前走過,破衣爛衫,形同乞丐。

  李北殷見四周不少店鋪公然懸掛著一方明月麒麟圖,便知這曲靖舊地麒麟教教眾遍布,信徒眾多,若是被人認出來可不得了了,於是加快腳步,向前走去。不遠處正是一間當鋪,他三步並作兩步,想著去其內換些銀子。

  走入當鋪內,店家見他一身破衣爛衫,嚷嚷道:「嘿!哪裡來的丐幫兄弟,趕緊走趕緊走,咱們這不興丐幫那一套。」

  李北殷摸了一把黑漆,皺眉道:「什麼丐幫不丐幫,我是來當東西的,又不是來要飯的。」

  那店家沒好氣吞了口唾沫,打量一番,問道:「哎呦,真沒看出來您除了身上的骨頭,有什麼可當的。」

  李北殷摸了摸身上確實身無長物,令狐小妹送他的一條混鐵鎖鏈自然捨不得當去,袖中的神哭鐵骨令是麒麟教至寶,更是不當不得,除此外竟再無其他。

  店家見他摸索了半天,連個屁都沒摸出來,當即要趕人走:「去去去!丐幫大爺您趕緊的!別耽誤做生意不是?」

  隨即他正欲趕人,卻瞧見李北殷頭上束髮金冠方正無比,金質非同一般,隨即財迷心竅,驚道:「哎呦!您頭上這尊金冠可不得了!起碼值個百兩銀子!您就當了這個吧!」

  李北殷這才意識到自己雖是將黑金古袍留在天鳳宮,卻未曾將這束髮金冠取下,當即將長髮披肩,將金冠藏進白絹之中,說道:「你可真會挑,這可是我傳家之寶,不當!」他心道:「這金冠為教主聖物,何止區區百兩銀子那麼簡單,若這店家知道這是段教主遺物,還不驚掉了下巴。」

  說罷他沒好氣的從懷中一陣摸索,竟摸出一方鎏金鐵盒,裡面是羅雲程昨晚相贈的【三花保心丹】,他將三顆丹藥放在懷中,將鎏金鐵盒推了過去,說道:「金冠的主意你救別打了,當這個,值多少錢。」

  那店家見李北殷頭上金冠璀璨,本以為今天能收個大寶貝,誰知李北殷非但不當,還拿出一個鎏金鐵盒放在桌上,當下失望之極,雙眼仍盯著李北殷藏在白絹中的金冠,看都沒看鐵盒,沒好氣道:「唉……最多一兩。」

  李北殷驚道:「喂喂喂!你看清楚些,這盒子可是鎏金的!」

  那店家驚訝的「啊」了一聲,隨即將盒子在一陣掂量,驚道:「喲!爺!您這寶貝可真不少啊!這盒子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混金盒!可是宮裡御醫才有的藏藥待遇。」

  李北殷想了想心道:「羅密使對婆婆真是一往情深,這盒子竟是宮裡御醫才有的待遇,羅密使卻拿來裝婆婆獨門的『三花保心丹』,任她把玩。」

  李北殷心裡念著澹臺儀,只怕她走的遠了再無蹤影,忙道:「店家您就別兜圈子了,快給當些銀子吧!」

  那店家掂了掂盒子,眉開眼笑道:「爺!咱們不跟你搞什麼彎彎繞!一百兩銀子!童叟無欺!」

  其實這混金鐵盒價值百金,江湖上欲求之人數不勝數,可這是宮廷御品,尋常人有錢都買不到,因此在【黑市】上賣的價格極高。李北殷知無商不奸,但他沒心思與店家討價還價,一口道:「好!拿銀子來!」

  那店家哈哈大笑,朗聲道:「爺們兒!真是爽快人!」

  李北殷拎了一袋銀子,就往對面不遠處布匹店走去,那店家早就盯著李北殷在當鋪許久,見他走來當下眉開眼笑,出門三步笑臉相迎,道:「爺們兒換了錢,換身行頭上路,風光體面!正合適不過!」

  李北殷走入店內,那店家偏偏將他引導名貴衣著前,好生介紹,李北殷卻都沒聽進去,心道:「我這番換裝簡行,只為避人耳目,穿的如此引人注目可不行。」

  旋即他走到店內一件古棕素衣前,說道:「就這件!」

  那老闆一看上面標價,僅是二兩銀子,當即泄了口氣,埋怨道:「爺們兒懷揣百兩,卻買件這等衣服,唉……」

  李北殷臉上一紅,知道這店家以為他出手小氣,有心譏諷,臉上一紅,辯道:「不節儉何以持家?漢文帝尚著黑綢衣,漢景帝且行黃老治,有什麼不對。」

  說罷李北殷將一錠放在他手中,卻把金冠從白絹中漏了一角,那店家當即面色一凜,隨即笑道:「爺們兒光臨小店,不勝感激,這便給您換碎銀子。」

  隨即拿店家轉身走入後堂,把銀子交給小二哥,讓他八兩銀子回來,一邊在他耳邊一陣耳語,道:「快通知我教掌金令,說小教主已經尋到了。」原來這店家雖是商人,卻也是天方教徒,昨夜裡城中四下搜羅李北殷下落,掌金令端木賜代管城中商戶大小適宜,想著小教主離宮必要投宿不是,便廣布消息,教中尋到小教主行蹤者賞百兩。這店家入教二十年,也曾目睹段明發盛容,一眼便能看得出那金冠為教主所有,當下安排夥計跑腿。

  李北殷見店家去後堂換銀子,本想拿了一走了之,又想想這般鋪張不是正當所為,對店家也是不敬,也便耐了性子,在門前等候。他忽然瞧見那店家內堂鋪著一張偌大的明月麒麟圖,當下冷汗直冒,心道:「這店家竟也是我教中人??」

  那店家見小二通知了天鳳宮,拿了碎銀子,一邊走回前店一邊道:「爺們兒!銀子來咯……」待他走到前堂卻見李北殷早已不在原地,竟是不要那八兩銀子,自己取了衣服跑了。

  那布匹店傳出一陣尖叫:「夭壽啦!我的百兩銀子跑啦!!」

  李北殷拿了衣服,又到打鐵鋪買了一口鍋,一根鐵杖,從道旁楊樹上拽兩根柳條。他躲到一旁小巷深處,把一口鍋兩側穿過柳條,背在背上,將鍋底黑抹在臉上,吐得黝黑,披上衣服,拄著一根鐵杖倒是像個垂暮的西域駝子。

  他將鐵骨令與束髮金冠卷在白絹里,背在肩上,到城內河畔旁照了照鏡子,見見河中之人臉膛黝黑,駝背彎腰,一分都認不出是他自己,嘿嘿一笑,道:「原來遠離正道門派,遠離麟教鬥爭,竟是這般有趣。」

  李北殷拄著鐵杖,佝僂著身子沿路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一個人到中年,身患骨病的西域駝子哪裡引得旁人矚目。他見大批麟教教眾向方才那間布匹店門前圍去,冷汗直冒,心道:「若不是方才多多留意,肯定被尋回去不可。」

  想罷李北殷轉身向市集深處去,與麒麟教教眾背道而馳,圖個清靜方便。他在街上轉悠了半晌,這才想起來澹臺儀貝碧青二人或是已經離開這方城鎮,正道弟子走入麒麟教範圍內必然不會久留,免得惹人耳目,心道:「糊塗啊!我到哪裡去尋這二女蹤跡。」

  他嘆了口氣,又向前走了兩步,卻見遠處一陣驚嘆聲四起,竟是一大群曲靖百姓圍做一團,均是向內探望。李北殷一陣好奇,便上前看個究竟。

  他在人群中駝著背,拄著杖,周遭百姓民風淳厚,見他「年已衰老,行止不便」紛紛給他讓開一條小縫,讓著患病老人上前。李北殷既是愧疚又是一陣暗笑,裝模作樣的往前蠕動身子,走到前去一看,竟是昨晚佛堂內的峨眉絕色雙姝。

  原來這兩女昨夜借宿酒家,絕色容顏已是引得一陣轟動,貝碧青瞧著形勢不妙,打早便帶著澹臺儀準備離開曲靖,向山道而行。但兩女均是極少下峨眉山,看到市集上些新鮮玩意兒竟是童心大發,駐足片刻。貝碧青驚若天人,澹臺儀美如太陰,當即引得周遭百姓一陣駐足驚嘆,只嘆這般仙子般的人物,怕是只有天上才有。

  李北殷見尋得澹臺儀足跡,一陣暗喜,隨即也被她舉手投足間的少女風韻所迷,口念道:「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能生出這等人上之人來。」

  周遭男丁聞言投來鄙夷的眼光,紛紛道:「嘿,本是可憐這老頭子年老體衰,禮讓三分,誰知吟出這等風流詩篇,為老不尊,為老不尊。」

  李北殷白了周遭人兩眼,也是一陣臉紅。貝碧青見四周人群越聚越多,先是一陣臉紅,隨後在澹臺儀身側低聲道:「小儀,這裡人多眼雜,我們還是快走吧,不然一會兒被麒麟教魔人發現了,可就不妙了。」

  澹臺儀戀戀不捨的將手上的珠花放下,柔柔點點頭,那賣貨的老伯瞧著兩個女娃生的這般惹人喜愛,笑道:「送給兩位,且拿去走吧。」

  貝碧青與澹臺儀皆是一陣大驚,澹臺儀紅著臉,低聲道:「老伯,這怎麼可以,我師父教我,不可以隨便拿人家東西,要知恩圖報的,我們只是碰巧路過這裡,以後便不會再來了。」

  那老伯笑道:「呀,老頭子活了這麼久,從沒見過像你們這樣好看的姑娘,你有圖報之心,老伯就當你報答了,拿去吧。」說罷他將兩枚珠花放在澹臺儀手中,澹臺儀與貝碧青對視一眼,均是覺著不再好拒絕,便道:「多謝老伯。」

  那老伯看著兩女快步離開,笑呵呵道:「聲音也好聽。」

  李北殷見兩女離去,周遭百姓均是一陣嘆氣,也不理他們便暗中跟了上去,心道:「令狐小妹曾說,以前拿銀環去街上換豬肉,便被一個老伯盯著圖謀不軌。我這般跟去,澹臺不會把我也當做壞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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