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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洞天絕地訴衷腸(上)

2024-05-04 10:14:57 作者: 邱處機

  大理鳳儀宮乃是【天方麒麟教】總壇所在,而自其教主【段明發】數年前消失以後,【天眾部】、【龍神部】紛紛出滇尋找,【金鳳部】在與【聖火部】的權力鬥爭之中敗下陣來,【金鳳密使羅雲程】一怒之下率眾離開大理,於雲南曲靖一帶設【天方麒麟教分壇】,實則這一教乃是天方麒麟教正宗所在,而【聖火部密使】奪權之後,代行教主一職,大理城天方總壇盡數歸到其手中掌握。

  卻說這赫連赤擺脫羅雲程的糾纏之後,進入大理地界並不忙著向【大理鳳儀宮】進發,反而向鳳儀宮後山高寒之地而去。赫連赤內功精深,輕功卓絕,三步並作兩步,拎著李北殷與岑元秀一同向後山【天方古牢】。

  這【天方古牢】乃是第四代教主時建,用於關押教內作惡的教徒與政見不一的犯人,曾經一直沿用。直到現任教主【段明發】繼位之後,行懷柔之策,麒麟教上下一心,極少再出現教內異端,便下令廢棄,並放出其中所有犯人。

  這天方古牢自被廢棄後再無教眾前來看守,也便就此荒蕪,加上這齣地牢為大理城內極少見的苦寒之地,更是人跡罕至。四周寒山冥冥,陰雲下壓,如同幽冥地府一般可怖,清冷苦寒,自然是極少有喜陽植物生長,荒草漫布,若是細看便與那古書中【不周山】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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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連赤與故人相遇,不歡而散,本就心中極為不快,又見這李北殷與岑元秀竟欲伺機逃走,當下氣不打一處來,震怒之下便要拎著兩人扔到【天方古牢】之中,喝道:「小賊們在這裡好生待著,等你那曾婆婆拿著【黑金盤龍杖】歸來,再放你們出來。」

  李北殷忙道:「我婆婆尚不知何時將龍杖鑄好,你可不能讓我們二人餓死在此處!」

  赫連赤惡笑道:「那便要看曾素懿對你二人是否上心,若是她不赴約帶著盤龍杖歸來,你們二人便自是餓死在此……不過嘛,這女娃生的如此美艷動人,你小子若是按耐不住,倒可一親芳澤,兩人在地牢里生一大群娃娃,哈哈哈哈哈……」

  說罷,赫連赤手中烈火滾滾,探指將古牢洞口一方玄鐵井蓋機栝點開,一把將李北殷與岑元秀被一把扔進古牢內,隨即立刻將井蓋鎖住,蓋得嚴嚴實實。

  這地牢似是掘地三尺,深邃無比,兩人重重摔在地上。岑元秀一屁股坐在李北殷身上,疼的李北殷哇哇大叫起來。

  四周幽寒漆黑,空無一人,岑元秀嚇得面無血色,緊緊拽著李北殷闊袖長衫,把頭深深埋進去,瑟瑟發抖。

  李北殷吃痛的坐起身來,抱怨道:「前些日子還柔弱無骨,怎麼忽然變得這麼笨重。」

  岑元秀躲在衣服後面對著李北殷腰上狠狠一掐,指甲直刺入肉,疼的李北殷又是一陣鬼叫,罵道:「又不是我胡說!」

  岑元秀怒道:「還不是……還不是胸前這兩坨鐵錘!」說完秀臉一紅,躲在李北殷身後不敢抬頭看去。

  李北殷也不理她,視線已適應這片黑暗之地,抬眼看去,竟是一條古道,荒草叢生,土石林立,黝黑深邃,一眼看不到盡頭。

  李北殷抬頭看了看高不可見的洞口已被赫連赤機栝鎖住,其上玄鐵更是堅不可破,當下沒了遁走的念想,嘆了口氣道:「想不到竟要命喪於此,時也命也!」

  岑元秀怒而捶了他一拳,嗔道:「你喊個屁……我就不該不聽師傅的話,私自跑出來,先是被你那惡婆婆整的不成人樣了,又遇到這下流老王八蛋……」

  旋即她想起那日師傅警告,若是她私自偷跑,便將她捉回去扔進崑崙山冰牢之中,誰知竟一語成讖,苦叫著:「師傅啊!快來救救我!元秀不想埋骨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李北殷見四周已無其他出口,旋即站起身來,走遠些趴在地上,左耳貼地。

  岑元秀奇道:「趴在地上找什麼,找銀子啊。」

  李北殷瞪了她一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方才聽著這古牢里似是有極微小的聲響,或許是有什麼不太平的動靜,貼地聽了一陣,那聲音時有時無,激盪不已,似是水流但又時明時滅,根本探不到蹤跡。

  岑元秀見四周漆黑一片,芳心大亂,根本不敢一人獨處,當下跑了過去,蹲在李北殷身邊問道:「聽出什麼動靜了麼?」

  李北殷爬起身子,岑元秀幫他拍了拍髮絲間的塵土,李北殷搖頭道:「方才只是極為微小的聲音,一閃即逝。」

  岑元秀道:「原來你聽功這般厲害喲,我都沒發覺。」

  李北殷埋怨道:「你剛才只顧著哇哇亂叫,能聽清什麼?」

  岑元秀又捶了一拳,撇嘴道:「女兒家當然……當然害怕的很。」

  李北殷不理她自顧自往前走,岑元秀大驚跟了上去,喊道:「那裡漆黑一片,你去做什麼。」

  李北殷回頭白了她一眼道:「當然是探路,莫非坐在這裡等死?可別讓這老王八把咱們設計死在此!」岑元秀聞言跑上去拽著他衣衫,一齊走去。

  這古牢內四周陰風凜凜,漆黑幽暗,深不見底,李北殷二人相互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去,走了許久仍是不見到頭。

  岑元秀見一旁隱約是一根木棒,歡喜著撿起來,斂去其上殘枝枯葉遞來,道:「李大哥,你試著運運內力,用峨眉煉陽手將這木棒燃著,也好探路不是。」

  李北殷點點頭,將木棒接過去,正欲提勁運功,卻覺得身上一陣劇痛,連忙收手,嘆道:「那人所設內勁依然積在我穴道之上,一絲真氣都運不起來。」

  岑元秀大失所望,也只能氣的跺了跺腳。

  李北殷忽然覺著這木棒細滑無比,材質絕非尋常,喃喃道:「元秀,你尋得這木棒似是有些不同。」

  岑元秀湊過臉來,眯著眼看去,問道:「怎麼。」

  洞內光線極是陰暗,方才兩人都未仔細看去,李北殷將木棒舉起,卻見那木棒慘白無比,喝道:「這是人骨啊!」

  岑元秀尖叫一聲,更嚇得李北殷肝膽激盪,一把將那人骨扔到別處,岑元秀方才離那人骨極近,靠近去看嚇得魂飛魄散,一把鑽進李北殷懷裡,岑元秀身上芳香淡然,腫脹的胸房緊緊貼在李北殷胸膛之上,直如水波激盪,令人慾火焚身,心神大亂。

  李北殷倒無暇消受,一把將那人骨扔到一邊,也是一驚,隨即罵道:「瞎了你的眼,把人骨當木棒使喚!」

  岑元秀在他懷裡委屈道:「這裡光線實在昏暗,那骨頭上又布滿了殘枝枯葉,我也是一番好意……」

  岑元秀當下委屈的哭腔說起,李北殷也不再責備,柔柔的拍了拍她背部,說道:「好了好了,咱們趕緊往前探著去。」

  岑元秀點點頭雖是不願往前,卻也只得摟著李北殷一隻手,貓著腰跟在其後,一步不肯遠離。

  越往前走,倒是光線變得明亮了些,卻見四周零星散落著森森白骨,在暗淡光線之下顯得極為滲人,岑元秀面無血色,雙唇發青,顫抖道:「李大哥,你看這些骨頭,都是人骨……」

  李北殷點頭皺眉,低聲道:「這裡既然是麒麟教的牢房,有些人骨也屬正常,你且別怕了。」

  岑元秀雖是年方二九,卻也是舞刀弄劍摸爬滾打長大,驚嚇歸驚嚇,卻還不至於一步挪不動,點點頭望著李北殷道:「看樣子是廢棄很久了。」

  李北殷借著微光看去,岑元秀雙眸如水,此時一張俏臉並無血色,靜若秀玉,不禁失神,微微彎了彎嘴角。

  兩人攙扶著向前一陣,依然是看不到底,岑元秀不禁發牢騷道:「這地牢隧道好生長,竟依然走不到頭。」李北殷卻是心有別念,並不覺著漫長,一聲不吭緩緩走去。

  兩人又走了一陣,四下光線變得明亮起來,岑元秀長長出了一口氣,即可鬆開李北殷手臂,說道:「可算是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了,是吧?」

  李北殷微微一怔,幽幽道:「咱們且再往前走走。」

  岑元秀跟在其後走去,兩人終是走了快一個時辰,眼見前方光線更亮,皆是滿心歡喜,一齊奔去。

  跑近了定睛看去,卻見刺出幽光竟是一條洶湧暗河反射,乃是一條死路。

  岑元秀當下失魂落魄,目瞪口呆,坐在地上心如死灰,雙目失神,喃喃道:「李大哥,咱們真的無路可走了。」

  李北殷一陣憤怒,用力捶著牆壁,長嘯一聲,亦是坐在河畔,一言不發。岑元秀哭泣著跑來,搖晃著他的手臂,委屈道:「李大哥,我們快想想辦法!」

  李北殷聞言一聲幽嘆,道:「現在也只能等著婆婆拿著盤龍杖來,換我二人性命。」

  岑元秀秀眉一皺道:「盤龍杖!盤龍杖!這麒麟教教人真是奇了!對一根破杖子情有獨鍾,你爭我奪,我家這等杖子多了去了,他們若是喜歡便全拿去好了!」

  李北殷知她說的是氣話,這【黑金盤龍杖】何其尊貴,是天方麒麟教教權所在,自然難免你爭我奪。

  李北殷腦中哄然一響,忽然大叫起來:「糊塗!我這是糊塗!」他這才想起來,曾素懿那日也是在河畔前,將那盤龍杖被斬斷的龍首交給了他,卡在他衣袖中多日,竟全然沒想起來!

  他當下把龍首取出,岑元秀一陣惱怒,厲聲道:「李大哥!你真是糊塗!」

  李北殷拍了拍腦袋懊悔不已,岑元秀雖是極為惱怒,但轉念一想,道:「算了!這是婆婆交給你保管的東西,如此貴重,你亦不會拿它交給那老烏龜苟且偷生。」

  李北殷長出一口氣道:「即使我想起來,也是斷然不會這麼做的……只是要你陪我一起受苦,卻是於心不忍。」

  岑元秀聞言一驚,皺眉嘆道:「李大哥,若是你拿這龍首向那老烏龜求情取命,我才會真真看不起你。」

  李北殷皺眉道:「如今當如何是好,婆婆將這龍首給了我,如何能再重鑄盤龍杖,那什麼來救我二人性命。」

  岑元秀聞言才反應過來,憤怒不已,又在李北殷腰間狠狠掐了一把,喝道:「糊塗蟲!糊塗蟲!真是被你氣死!」

  李北殷慚愧不已,輕聲道:「婆婆定然會想辦法來救我們的,且耐心等著。」

  岑元秀覺著希望渺茫,哭道:「那什麼來救!還不如安心等死好了!」說著抱膝哭泣,梨花帶雨,細聲冥冥。

  李北殷暗嘆自己糊塗,抬眼看去這條暗河奔流不息,洶湧無比,不知流向何處,當即靈光一閃,道:「這暗河必然是有來源,說不定會有出去的路子。」

  岑元秀一聽止住哭聲,跑到河畔,道:「可是這河黑黝黝的看不到底,如此湍急,不可盲目下水。」

  李北殷點頭,隨即費盡全身搬起一塊大石向河內猛地一擲,水花激盪,兩人湊去,卻根本聽不到觸底的聲響,那大石當真是【石沉大海】,一點動靜沒有,便知這河水深不見底。兩人心中皆是一涼,深知這河水太過湍急,他二人內功全失,斷然無法施展閉氣功夫,潛水而行。

  岑元秀一聲幽嘆道:「李大哥,算了吧,這河水深不見底,奔流方向又是地底,根本沒有換氣的地方,你我二人功力盡失,在水下潛不了多久,非溺死不可。」

  李北殷伸手探了探那奔流不息的河水,立刻如觸火一般收了回來,這河水冷冽無比,在地底奔流多年不見天日,竟寒人骨縫,岑元秀見李北殷方才微微觸水,便被寒水刺的雙指通紅,便知這水寒冽無比,根本無從下身。

  李北殷身中【九襄真氣】,極是畏寒畏炎,這河水冷冽之氣入肺,當即令他猛咳兩聲,岑元秀一驚,見他痛不可當,竟要咳出血來,幫扶著他遠離那暗河。

  岑元秀扶著李北殷走回方才長廊內,李北殷全身虛汗滾滾,靠在牆壁旁坐下,胸膛一起一伏,直欲炸裂,岑元秀驚道:「李大哥,你的傷復發了?!」

  李北殷點點頭微弱道:「陰陽制衡若是破了,不到片刻便……根本等不到婆婆來就我們。」

  岑元秀淚珠滾滾,柔聲道:「李大哥,你要振作起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李北殷心頭微熱,正欲伸手摸摸她黑亮的長髮,岑元秀哭道:「仲青大哥在此便好了,他武功又高,醫術也高,便能就我們出去了。」

  李北殷怯怯把手收了回來,嘆道:「你的仲青大哥,真的有那麼好嗎。」

  岑元秀談起馬仲青,忽的面露笑意,說道:「嗯,仲青大哥什麼都好,待我也是極好,那年我不過在山上嘆了一句『崑崙山上的雪蓮生的真美』,誰知他竟然飛身而去,隻身爬上雪山,將那雪蓮摘下來送我……這或許對於武功高強的俠士來說,不算什麼,但在我來說,這便足夠了,我找不出比他待我更好的人……我愛耍小孩子脾氣,他也從來不氣不惱,我爹和師傅就只會教訓我……」

  李北殷聞言幽嘆道:「如此說來,你馬大哥武學人才樣樣都好,世間卻是極少有比他更出眾的人了……」

  岑元秀聞言笑道:「這是當然,馬大哥的人才武功,怕是只有兩人能比的上,一個是嶺南無名山莊的少莊主『謝政君』,還有一個嘛,便是你北宗龍門的『沈同光』了。」

  李北殷一驚,問道:「你認得我同光師兄?」

  岑元秀點點頭,道:「不能說認得,只能說寥寥數面,並不相識。」

  李北殷笑道:「你自是情人眼裡出潘安,我那同光師兄也是天底下第一等人才,你怎的不對他動心。」

  岑元秀一惱,怒道:「我又不是以貌取人的姑娘!」

  李北殷笑了笑,搖頭看向別處,卻聽岑元秀說道:「是了,你與沈同光是同門弟子,怎會被趕下山呢?」

  李北殷幽幽一嘆,道:「我……我爹娘的事,你應當也是知道的,山上只有沈爺爺待我如己出,其他的師兄弟都喊我是奸佞之子,說我爹娘是魔道妖人,就都……」

  岑元秀聞言怒道:「你爹娘的事與你何干!他們怎麼能這麼對待!」

  她當下轉念一想,心中不禁一陣敬佩,覺著李北殷活的如此艱辛,卻算得上堂堂正正,明辨是非,隨即問道:「李大哥,那你怎麼不教訓教訓他們,讓他們學著閉嘴!」

  李北殷搖頭笑道:「一開始也氣不過,別人罵的實在難聽,忍不住了就和別人動起手來,可我身上的傷太重,微微牽動真氣,便會發作,哪裡是別人的對手……一來二去,便被七位叔叔和沈爺爺知道了,他們先是袒護我,隨後也實在不便……何況就算能管得別人的嘴,能管得住別的人心嗎?」

  岑元秀眸上升起霧氣,柔聲道:「所以你生在龍門,不曾下山入世,卻對包紮和醫術略有所長,都是為了給自己治傷。」

  李北殷微微失神,不願承認,他已經記不清,曾經多少個夜晚點著燈流著淚在屋內給自己包紮傷口,被打的鼻青臉腫,便去後山撿些草藥研磨,敷在痛處,整整十年,細細想來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扛下來。

  李北殷有些追思道:「龍門的日子,我都只記得快樂開心的事,沈爺爺教我做人的道理,齊掌教教我武功,他們兩人都待我好。其他的事,我不想記著。」

  岑元秀微笑道:「李大哥倒是心態極好。」

  李北殷笑道:「我小時候上峨眉求醫,遇到一個小妹妹,她見我整日愁眉苦臉的,便對我說『人活著總要有點微不足道的念想,才活的有意義』,這句話一直鼓勵我向前看,看些美好的事……我會記著一生的。」

  岑元秀道:「這姑娘必然是個好心腸的人,我也喜歡!」

  李北殷搖頭道:「都過去十年了,我再見過那個小妹妹,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岑元秀點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麼,皺眉問道:「李大哥,那你被趕下山,是因為什麼事情。」

  李北殷想起此事,胸腹又是一陣起伏,極是氣憤,沉默了良久才道:「他們……他們尋到我祭拜父母的地方,把我爹娘的墓碑,全都撅掉了!還扔到河裡!我實在氣不過,便拿劍與他們動手……」

  岑元秀秀目含嗔,怒不可遏道:「豈有此理!你祭拜亡父亡母有何不妥!他們憑什麼!」

  李北殷幽幽嘆氣道:「元秀,你不知道的,北宗是天下正道之首,與魔教分庭禮抗,絕不容出現姑息魔教的事情。且門下戒律極嚴,我爹是被北宗除名的弟子,沈爺爺收留我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就連他老人家都不敢為我爹娘立碑祭拜,只是每年重陽日,多插三炷香。我想著爹娘被世人唾罵,我是他們唯一的兒子,若是連我都不盡孝,只怕父母在九泉之下都會不能安息……於是我便在後山一處極少有人出沒的地方,挖了一處土丘,立了一方無名碑,每月初一和十五,去祭拜,誰知還是被師兄弟們發現了。那時沈爺爺已經閉關,齊掌教在外奔波,也便再無人站在我一邊,我私自祭拜爹娘,還動手傷了一名弟子,算是『罪無可赦』了,就收了行李,下山去了。」

  李北殷講完看去,岑元秀已是淚流滿面,連忙幫她擦擦眼淚,柔聲道:「你好哭,我就不該說這些,惹得你難過。」

  岑元秀搖搖頭笑道:「李大哥,你就該早些下山來,免得在山上受你那些師兄弟閒氣!對了,沈大哥莫非不管嗎?」

  李北殷搖頭道:「同光師兄已是對我很好了,那些師兄弟當時都如狼似虎,恨不得把我抽筋扒皮,沈大哥也只是站在一旁默不作聲,沒有參與。他是龍門派第三代中的翹楚,將來是要繼承沈爺爺和齊掌教衣缽的,他不怕與我扯上關係,還勸那些師兄弟不要欺負我……後來我下了山,沈大哥還親自來送我,我已是很感激了。」

  岑元秀皺了皺鼻子,嗔道:「哼,他沒擔當,任由他們欺負你,我不喜歡!」

  說完轉念一想,總覺得哪裡不對,問道:「李大哥你身負龍門真氣決,便是沈真人親自傳授的,沈同光也是沈爺爺親傳的?」

  李北殷點頭道:「不錯,第三代中,只有同光師兄是名正言順拜在沈爺爺門下,得其親傳。而我只是俗家弟子之後,沈爺爺親傳武功,只是為了讓我強身健體,保命罷了。」

  岑元秀聞言罵道:「李大哥!你真是傻!你怎的就看不出就是你那同光師兄設計了一場戲!把你趕下山去!」

  李北殷大驚搖頭道:「元秀!你不能這麼污衊我師兄!」

  岑元秀嘆道:「傻大哥!你想想,你沈師兄是第三代翹楚,將來要繼承北宗掌門,在門下同輩中自然是最有威嚴,若是他真真發話,怎還會有人敢欺負你?!他真的愛惜自己的羽毛,想獨善其身,也就罷了,便也不會插手這件事,可他偏偏又假惺惺的站出來替你說兩句漂亮話,和那些弟子演了一齣戲,便趁著沈真人和掌教不在,把你趕下山去!」

  李北殷怒道:「你胡說什麼!這事只是一個意外,我不信!」

  岑元秀道:「李大哥!你拜祭你爹娘多年,為何之前沒被人尋到,偏偏沈真人和齊掌教不在的時候,把這件事抖出來!你那道貌岸然的師兄,真是用心良苦!算的精準!」

  李北殷難以置信的搖頭道:「我還是不能相信,你不要說了……何況……何況動機呢。師兄為什麼平白無故的,為什麼趕我走。」

  岑元秀道:「這還用說!還不是因為你爹……你別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意思是沈真人太過偏愛你爹這個徒弟,你爹在江湖上是眾矢之的,可沈真人不顧一切把你帶到龍門撫養,還親傳武功。你那師兄早就對你懷恨在心了,生怕你那日治好了傷,奪了他第三代掌門的位子。」

  李北殷皺眉道:「我從未奢望過做龍門掌門!何況九襄真氣根本無藥可醫,我就算有那個福氣也沒那個命……我不信,我不信師兄會如此待我。」

  岑元秀長長嘆了口氣幽幽道:「李大哥,這便是你的問題了,你是拿一個平凡人的眼光,去看待一個梟雄,自然覺得我的話格格不入,不甚可能。可我和你不一樣,我爹是朝中重臣,我也隨著他在權力場上摸爬滾打,對於這類口蜜腹劍,心狠手辣的人,算是看得太多了。」

  李北殷閉眼靠牆,苦嘆道:「你說的或許都對,但我再無發回到龍門了,一切都沒了。」

  岑元秀見李北殷閉目不語,消沉之際,也便不再說下去,轉而說道:「李大哥,其實你走下龍門,或許不是一件壞事,世上不止一個龍門,不止一個北宗,不止一片陝秦,還有這麼多名山大江,茫茫四海,哪裡不是安身之地?」

  李北殷微微說道:「那你說,茫茫天下,哪裡是我安身立命之地呢?」

  岑元秀頓時啞口無言,竟說不出來。

  李北殷抬頭望去,四周漆黑無比,空無一人,喃喃道:「或許不需要太大,這樣一片地方或許足矣,一人獨處,與世隔絕,分外清淨。」

  岑元秀噘嘴道:「李大哥,恕我不好,不該提起你傷心之事…但你若再這般消沉,我便不喜歡你了。」

  李北殷坐起笑道:「我聽你的。」他想起那年在峨眉山上,那如玉如英的女童亦是如此呵護安慰他的心,只覺得時空交錯,不勝感慨。

  他抬眼望去,卻見遠處通道一處石壁微微凹陷,古牢內光線晦暗,極難看清,他二人方才途經,亦是無從發覺,自是從這個光線亮些的角度看去,才看出端倪。

  岑元秀見李北殷緊盯著一處石壁看去,問道:「李大哥,怎麼了。」

  李北殷並不答言,起身向拿出微微異樣的石牆走去,岑元秀見李北殷似有發現,忙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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