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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處英奇女鬧佛堂(下)

2024-05-04 10:14:34 作者: 邱處機

  雲雨閃過,萬籟寂靜,李北殷見眾人紛紛離去,這才緩緩從遠處走來。四周橫屍遍野,血流成河,他雖是曾是龍門子弟,對這伙魔人應是恨之入骨,但見殺戮成山,仍是一陣惻隱。

  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悽厲的喊聲,李北殷轉身看去,竟是一名極為【俏美動人】的少男沖了過來,喊道:「仲青大哥!仲青大哥!」

  那少男不是別人,正是【建安西川節度使】岑匡稷之女【岑元秀】,她行走江湖覺著女兒身的確不便,易成男裝,好容易於不遠處亂戰中逃脫師傅和父親的管轄,聽聞馬仲青一行人遠上雲滇深處,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誰知那麒麟教眾竟全軍覆沒,慘遭毒手,心亂之下以為馬仲青也在其中,立馬跑來。而方才李北殷在山下遠望蒼山,窺得紫霞明滅,便是這岑元秀施展【紫薇神行】,霞光大作。

  李北殷見那少男悲憤不已,低頭尋找思念之人,以為是他家中兄長子弟遇難,心裡悲瑟,於是不做聲的挺劍離去。

  

  岑元秀在泥地上摸爬滾打,尋了半天,許多教眾面目全非,死狀可怖,並未找到那馬仲青,卻見一名與馬大哥身形酷似,但容貌盡毀的屍身。

  她爹雖是貴為權臣,與魔教涇渭分明,但她畢竟年方二九,不禁悲憫,一時間也是覺得天旋地轉,怒火中燒,不知何人犯此惡行,抬頭見李北殷腰系長劍,道衣闊袖,厲聲喝道:「休走!」

  李北殷轉身而望,乃見一團紫氣東來,險險擦著他鼻尖略過,連忙壓下身子,躲過掌風餘威,閃向一側,問道:「在下途經此地,與兄台無冤無仇,何故對我下如此狠手?」

  岑元秀穩住身子,見他身著龍門清袍,反應不慢,心道「縱使正魔不兩立,你們正道之人也何苦如此殘殺我仲青大哥?!麒麟教雖是惡跡斑斑,可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北宗縱是俘獲妖人,廢去他等武功,不再作惡便是!何必要趕盡殺絕!」

  李北殷連忙道:「兄台誤會了,在下途經此地,這些人已是身首異處,亦是見狀不忍,怎會動手殺人?」

  岑元秀冷眉相對,忽見他衣襟全濕,染有血跡,喝道:「即是偶遇途經,又怎會濺上血跡?!」

  李北殷百口莫辯,卻見那岑元秀又是拍出一記紫霞神掌,直向胸口而來。當下拎起長劍,拔劍相擊烈陽滾滾,化了攻勢,岑元秀眼見肉掌遇劍,收了霞掌,反從李北殷身側踢出一腳,直奔右肋。

  北殷見招拆招,並不主攻,先是化去岑元秀掌上滾滾紫霞,隨即架起龍門真氣,卸去岑元秀腿上勁力。岑元秀只覺得腿上忽然一陣綿柔,腿風若泥牛入海,裹入流沙,心中暗嘆這賊人卸勁功夫不凡。李北殷長劍入鞘,將那岑元秀右腳夾在肋間,動彈不得。

  岑元秀登時單足立地,險些摔落在地,又見李北殷肉身夾著她小腳,登時怒目含嗔,玉容升霞,怒不可遏的又是雙掌拍去,李北殷見團團紫霞如江水渾然,奔流綿長,不敢與之正拼,鬆了那人右腿,轉到一邊怒道:「你這人好生無禮,凡事都不弄清楚便亂下結論,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殺了人!」

  岑元秀聞言喝道:「你小爺第三隻眼看的清清楚楚!」說罷不由分說的從懷中捻出三道金針,順著紫霞奔涌而出。李北殷一陣吃驚,乃見那三枚金針細膩無比,微不可見,他憑著夕陽西下,照在那三枚金針之上翻出刺眼光芒,驟起龍門真氣,青光化金針,在空中一個轉折,將那三枚金針牢牢捻在手中,肅面相視。想起方才金針如綿,微不可見,稍有不慎便身中金針,也是心驚不已。

  岑元秀見【凝雲金針】全數被李北殷奪取,心中暗悔不已,心道當初不聽太素師傅諄諄教誨,教她切勿亂用金針,若是落在別人手上將對自己大大不利。又懊悔自己學藝不精,招式全被人化去。

  李北殷見這少年怒火攻心,迷了心智,不再與她多做糾纏,一欲離去,卻見那岑元秀仍是糾纏不清,翻身攔路,喝道:「還我金針。」

  李北殷道:「金針還你本是應當,可你不分青紅皂白便對我動手,若是再射向我該當如何。」

  岑元秀見李北殷面不改色,言語間全然一番正色,怒道:「好!你倒說說這夥人是怎麼死的。」

  李北殷道:「方才那伙人乃是麒麟魔教中人,自然是被正道人士所剿。你且看那伙魔人,皆是被少林『大力金剛手』、『龍爪手』所傷,與我有何瓜葛。」

  岑元秀聞言看向一側,卻見滿地斷肢殘臂皆是被少林正宗【金剛龍爪手】所傷,心中暗嘆,「佛門武功,看來真是幾大正派所為。」

  她回目含嗔,冷言道:「我只聽聞龍門、峨眉、凌飛等派上雲南圍剿魔教,卻未聽說佛門的大和尚們也來了。」

  李北殷道:「方才幾人中並無佛門之人,倒是一位公子對少林絕技極是諳熟。」

  岑元秀一陣凝眉,心道:「法難至此不過幾年,佛門慘遭排斥百廢待興,卻是抽不出身管魔教是非。」

  她心神歸定,料想當下無以質證,旋即轉過身去,蹲在屍體旁邊低聲道:「你們也是可憐,被魔教蠱惑,丟了性命。」

  李北殷見這少年不再糾纏,本欲還了金針便離去,卻見這少年行事詭變,向地上狠狠拍出幾道紫霞光掌,砸出幾個大洞,挽起袖子撥挖著地上潮濕泥土,不知作甚,於是上前問道:「你這是作甚。」

  那少年專心挖土,默默道:「魔教的人也是人,可我瞧著他們可憐,這便讓他們入土為安了。」

  李北殷想到方才自己想著離去,不曾可憐這些人暴屍荒野,心中一陣慚愧,隨即也蹲下身子,用劍鞘深深挖去。

  岑元秀見他如此,並不作言,心中卻道:「也是個好心腸的人,倒不像是心狠手辣之輩;他看上去武藝也非頂尖,料定不是也這伙麒麟教眾的對手,看來真是誤會。」

  日薄西山,兩人將那伙教眾屍身分埋在三道大洞,李北殷從樹上削下幾塊木片,想草草立上墓碑,岑元秀拉住他手道:「還是算了吧,正道之人皆對魔教怨念極深,恨不得挫骨揚灰,被人看到難免不糟蹋屍體,還是讓他們就此安息得好。」

  李北殷覺著有理,點點頭便將木牌扔進草叢中,將金針遞了去。

  忽然空中又是一片大雨瓢潑,雷電交織,岑元秀收了金針說道:「雲滇多雲雨天氣,山道上極不安全,一齊避避雨吧。」

  李北殷想起上山之時,山腰上曾有一處佛堂,正可避雨,方向又與正道諸派相反,大可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兩人相伴而行,加快步伐趕到佛堂內,已是渾身濕透。這佛堂內已是一片灰塵抖亂,盤絲結網,似是許久無人來到。李北殷見他雙手方才掘墓,被石子劃破了手背,血水泥水化作了一團,想扶他窩進草堆里,岑元秀自是覺男女有別,暗中瞪了李北殷一眼,自顧自坐在了一旁。

  李北殷見天色黑冥,趕不下山,料想兩人需結伴在此過夜,說道:「撿些易燃的雜草生火吧。」

  這佛堂內屋漏偏逢夜雨,乾燥的雜草已是不足一方,岑元秀甩了甩透濕的衣衫,將坐下乾草碰了一把遞去,說道:「咱們都忘了這四下又無火石,怎的生的起火。看來是要濕濕冷冷的過一晚上了。」

  李北殷笑道:「那倒未必。」他右手將雜草堆在地板上,左手深深插入雜草中央,全身真氣聚集在左手之上,岑元秀吃驚望去,見雜草間一陣赤紅透亮,明明滅滅,李北殷左手竟如滾燙烙鐵一般將一團雜草燙出了青煙,感覺左手中一陣刺燙,連忙撤出左手,收了內勁,卻見那雜草間星火葳蕤,連忙堆了又堆。

  岑元秀見火星越燒越大,不一陣竟真真燒了起來,驚道:「兄台莫非不是龍門弟子,而是峨眉門下?」

  李北殷搖搖頭,笑道:「兄台何時聽過,峨眉門下還收有男性弟子。」

  岑元秀奇道:「這便是了,峨眉純陽內功向來很少外傳,這煉陽真氣訣更是只傳門下菁英弟子,兄台是從何得來。」

  李北殷道:「我早年身患奇忌,有幸得峨眉師太傳授煉陽真氣訣內功總綱,才得以保命至今。」

  岑元秀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難怪,方才與兄台交手,身感『龍門內力』守雌凝柔,不似這煉陽神功灼熱剛烈。」

  她忽然驚道:「我聽師傅說,世上武學切忌雜而不精,若是以陽身逆練陰柔內力,便極易走火入魔,反之也是如此。這世上能剛柔並濟,水火齊兼怕不出三人。兄台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令人佩服。」

  李北殷邊收拾柴火,邊苦笑道:「兄弟這便是說笑了,我身上大病未愈,誤打誤撞的兼具陰陽雙功保命,能活到今日已是感恩戴德,如何比的上武林泰山北斗分毫。」

  他旋即想到沈爺爺修為參天,其年幼時沈山崇將陰陽雙力兼具齊身,替他治病,如今他被趕下祖庭,被北宗除名,也是心中慚愧不已,不再多言。

  岑元秀見他臉色微變,一片悽苦,便知他說的句句屬實,沒有虛言,笑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是師承龍門七星哪位真人門下。」

  李北殷見岑元秀稱龍門七位叔叔為列位真人,不由得替龍門盛名心生驕傲,想到自己被逐下山去,已算不得北宗弟子,笑道:「只是俗家弟子,福薄緣淺沒能拜到真人門下。」

  岑元秀秀目連翻,眼波流轉,心道:「峨眉煉陽寶典何其珍貴,不僅為峨眉三陽神功之一,且僅為歷代掌教掌門持有,絕不傳於一般弟子。況且這少年身負龍門真氣訣,也非常人待遇,想必是有難言之隱,才不敢以真情吐露。」

  她旋即問道:「兄台姓甚名誰。」

  李北殷方欲答名,想起父母之事攪得江湖武林不得安寧,人人皆覬覦龍門威名,欲圖私利。他想了想道:「免貴姓李,名『處英』」。

  卻說這李北殷也非虛言,這【處英】乃是北宗沈山崇為李北殷親定之道號,本是想待他病癒之後收於門下,傳以北宗不二絕學,與另一徒孫【沈同光】一齊繼承北宗武學衣缽。無奈李北殷因父母之事在北宗師兄弟們備受欺凌,雖說七位叔叔待他是不錯的,但難免招致其他山門弟子流言蜚語。沈山崇賜他道名也是要他化名,息事寧人。李北殷倒是不以為然,他堅信父母乃是高潔之人,在龍門並不以道號自居。

  如今下山而來,他已是北宗棄徒,言聽江湖傳言他父親不僅是蒙元女婿,且與魔教不清不楚,人人得而諸之。他雖是極惱怒世人如此詆毀他父母,可惜他重病在身,武藝不精,又無鐵證洗冤,只得暗自委屈。又聽聞其人談吐間竟問起了自己的名諱,想到江湖險惡,於是化名。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他料想自己在江湖上是藉藉小輩,道號自是鮮為人知,便以【處英】自處。

  岑元秀聞言意味深長的點點頭,溜溜眼珠笑了笑,心道:「你既不以真言相告,那便得了。」隨即說道:「在下姓岑,單名一個『素』。」

  李北殷見火已成勢,又在破舊的佛像後尋了木材,長劍削斷,攏起火來,外面仍是大雨瓢潑,屋內雖是屋漏偏逢夜雨,兩人均是全身濕透,如今生起火來多少覺著溫暖了些許。

  李北殷坐在火側,盤膝打坐,心頭默背峨眉純陽心訣,全身驟起滾滾烈陽,赤紅陽氣走遍全身,內堂內登時如炎炎酷夏,蒸氣翻滾,真氣如長江般奔流不息,洶湧澎湃,長衣闊袖間登時被真氣灌滿,腫脹蓬勃,以急速烘乾身上濕著的衣服。

  岑元秀盯著李北殷,見峨眉內功竟有如此境界,也是不由得笑道:「小弟平生頭一次見有人用這等高深的功法來烘衣服。」

  李北殷心道:「昔日在峨眉山上,沈爺爺不也是用純陽功替我驅寒,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李北殷見岑元秀全身濕透,面帶雨珠,長發浸沾,卻盯著出了神,只覺得這男子生的如斯動人,娥眉清目,朗月瓊鼻,秀口玉面,料峭含春,又見他一身澆透,衣著滾濕,緊緊包裹於身,顯得骨骼纖細靈柔,身材起伏,款款婀娜,卻被陰濕冷氣滲的身子打抖。

  李北殷起身走去,握住她一隻袖子道:「天氣微寒,我幫你把衣服烘乾。」

  岑元秀卻是大吃一驚,以為李北殷要拽下他衣襟,立刻打掉李北殷手掌,想後退了三步,訕訕笑道:「不用……不必了,小弟自有法子……」

  她隨即拱手強顏歡笑,坐的越遠。

  李北殷倒是一驚,心道:「又非男女有別,這兄弟怎的反應如斯劇烈。」他旋即想到,自是公子哥們是極不喜別人相近的,方才的謝政君公子極愛乾淨,就因衣衫上沾了些口水便勃然大怒,繼而殺人;他師兄沈同光也是自小極愛清淨清潔,少時李北殷沒少受這師兄怪脾氣欺負。想到這也不難理解,看看自己手上黑灰一片,再看看那兄台生的白肌嫩骨,婉若處子,也便不再強求,將柴火堆向他那側移了移,就著堂內低洼積水處洗了洗手。

  岑元秀靠近了火堆,自是滿心歡喜,舉手烘衣,無奈衣衫浸濕,不足以晾乾,有些氣惱,撥了一把地上茅草,抱膝而坐。李北殷覺著這公子哥嘴上雖硬,但還不是血肉之軀,一樣懼寒,覺著好笑。抬眼看去岑元秀卸下頭頂玉釵,輕揉長發,卻不肯讓髮髻落下,被李北殷看出端倪。屋外屋外已入夜色,唯有火堆旁紅亮溫暖,岑元秀容顏姣美精秀,碎發雲鬢,不禁多了幾分女子般的嬌柔,抬手閉目間柔情似水,氣韻卓媚,小口微張似有香津閃爍,令人心底憐惜。

  李北殷微微出神,越看越覺得這少年行裝詭異,心底嘆道:「岑公子生的如斯俊美,比之我那同光師兄亦是不遑多讓。」

  沈同光生的俊美英氣,道骨仙風,而岑元秀卻截然不同,顯得分外精緻秀氣。

  他見岑元秀手背上尚是傷口滲血,不曾處理,便道:「岑兄弟,你手背傷勢不打緊嘛?」

  岑元秀見李北殷看了過來,又忙將頭冠束在頭上,卻忘了傾倒冠中積水,扣在頭上澆了一臉雨水,手忙腳亂道:「不打緊不打緊!」

  李北殷越看越覺得好笑奇怪,笑出了聲道:「還是包紮以下的好。」隨即從腰間拿出一方止血絹,遞了過去。

  岑元秀聽他發笑,抹了一把臉上雨水,秀目圓瞪,喝道:「李兄笑什麼。」

  李北殷連忙止住笑意,將紙絹遞了過來,岑元秀一把扯了過去,撕絹裹布。可她自小養尊處優慣了,平時都是下人們伺候著忙東忙西,哪裡會這些粗淺活兒,裹了半晌不是重了就是歪了,疼得她齜牙咧嘴,滿心惱怒。

  李北殷見她銀牙輕咬,心下想這些貴氣公子哥脾氣古怪,也不過去,待他自己收拾就好,自顧自的盤膝打坐,望著火堆發呆。

  岑元秀擺弄了半天,一方止血絹全被雨水打濕,這下沒了主意,可憐巴巴瞪著一雙大眼睛看向李北殷,道:「還是李大哥幫我一把吧。」

  李北殷又好氣又好笑的起身走了過去,半跪著將他手腕輕握,只覺得這秀腕白膩媚滑,柔弱無骨,令人心生蕩漾,火光下岑元秀的面容清麗分明,嬌羞至極,亦不知是火光熾盛,還是她玉面升霞。

  李北殷從小學了些粗淺醫術,在北宗龍門山上磕磕碰碰已是家常便飯,再熟悉不過。

  他牽著岑元秀凝脂滑腕,將止血絹如繞線纏絲一般規整的繞在她傷口處,岑元秀是極不習慣男子如此近昵相親,臉上情緒變來變去,李北殷奇道:「疼嗎?」

  岑元秀訕訕笑了笑,點頭道:「有點。」

  李北殷將止血絹扯斷,舉著她手掌前後看了看,見已無大礙,抬頭笑道:「這止血絹你留著,以防萬一。」

  岑元秀以為他是在笑話自己初入江湖,技不如人,秀目圓瞪,厲聲道:「不必,咱們又不是大奸大惡,易怒無常之人,哪有那麼多仇家。」

  李北殷笑道:「岑兄誤會,你手背上的傷正在五指關節處,常常活動,難免傷口破裂,且留著吧。」

  李北殷將止血絹放在他盤膝之上,大腿之間,卻見岑元秀面如土色,如同見了毒蛇猛獸一般,登時驚叫一聲跳起身來,重重落在身後漏水窪中,砸了一身積水。

  李北殷先是驚奇,見他又將自己整成一副落湯雞般的滑稽樣子,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道:「我不過是怕你一番推辭,才將止血絹放在你雙腿之間,又沒做什麼。」

  岑元秀又羞又惱,從水窪里爬出來,扶著帽子怒目而視,罵道:「下流!」

  李北殷聞言愕然,道:「這是何意?我們都是男子,哪裡下流不下流。莫非……」

  岑元秀見李北殷眼神赫然變得不同,似是看出了端倪,連忙轉過身子,側向一邊。

  李北殷若有所思的坐在一側火堆旁,炙烤雙手,抬頭看看岑元秀秀麗如女子般嬌柔俏麗,低聲道:「莫非這兄台……喜斷袖龍陽之癖?」

  他當下打了個寒顫,看著岑元秀臉上極是白膩動人,如女子一般無二,怯生生向遠處坐了坐。

  岑元秀聽聞李北殷所言,竟是認為他是喜歡男子的【兔爺】,全然誤會,杯弓蛇影,當下暗自側身大笑,卻不發聲。

  岑元秀故作一番風流輕佻,徐徐踱著步子向李北殷走來,低下身子在他耳畔,粗著嗓子輕呢道:「李公子既然猜的全然不錯,我便不再隱瞞了。」

  這話聽在李北殷耳中是如遭雷擊,驚恐萬狀,心底一陣厭惡,連滾帶爬的躲向遠處,尷尬笑道:「人各有志,在下對這種……也是很尊敬理解的,不過……」李北殷極為慌張的搖搖頭,恭維的笑了笑,心下想:「誰知這兄台竟是個雌雄莫辯的兔爺!」

  他如坐針氈,輾轉難安,心想若是他「獸性大發」,即便外面下著漫天刀子,也非跑出去躲遠方休!再想想這岑素本就是尋他【馬大哥】而來,滿心以為是兄弟之情,骨肉至親,深深惻隱,誰知竟是他的【情郎】!

  岑元秀見李北殷是如臨大敵,形勢瞬間變了過來,她故作妖嬈,一臉邪笑著走來,道:「兄台既然並不排斥,何故如坐針氈,走的這麼遠。」

  岑元秀笑的燦若梨花,花枝亂顫,原本昏暗的內殿竟忽然一方明亮。李北殷心中作祟,卻覺得這人笑起來都顯得極不正常,令人生厭。

  岑元秀故作悲傷道:「可憐我那情郎馬大哥,竟與麒麟教徒一同死在雲南,從此天人永隔。可是你說我年紀輕輕,若是替他守了活寡,也不划算不是?」

  她可憐巴巴看向李北殷,李北殷心中一震,罵道:「你這兔哥還是離我遠些的好!」臉上卻訕訕一笑,點頭稱是,再不敢多看一眼。

  岑元秀走到他身邊,在他耳後呵香馥蘭,津津媚語,若秀女之傾訴,若閨怨之綿遠,柔聲道:「李大哥,我看你天性淳厚,待人有寬厚之德,覺著你不錯,方才微微試探,你可別見外。既然你不嫌棄我是男子之身,那便是極好的。」

  李北殷心裡叫苦不迭,這便準備起身離去。岑元秀長長【唉】了一聲,將他拉了回來坐下,在他耳畔輕聲道:「那你呢?你覺著我怎麼樣。」李北殷只覺得脾胃翻湧,心頭生有嘔意,一直搖頭不置可否,生怕自己多說一個字都要爆發嘔吐。

  岑元秀心頭早就是一片竊笑,只覺得這少年迂腐不堪,竟至今不曾看出自己是女兒之身,更想捉弄,竟伸出手去拉著李北殷的手指。柔聲嬌媚酥骨,縱有萬般柔腸全化作眼中一汪春水,牽著他手指伸向自己的鼻樑,輕聲道:「你摸摸我,看看我吧。」

  李北殷驚恐萬狀,一把將手扯了回來,忙訕訕笑道:「姑娘……不對!兄弟請自重。」岑元秀暗暗冷哼一聲,心道「算你小子走運,若是你真敢順勢觸我,非一掌折斷你這根手指不可!」

  門外烈雨狂風,那破舊佛堂緊閉之門忽然被一股大力襲來,轟然發出嗤啦一聲巨響!那門竟無人而開!兩人均是一驚,卻見門外空無一人,遠處一片詭異漆黑,悠悠傳來一聲老婦之聲,乾澀幽咽,猶如惡鬼般可怖。

  「小姑娘病的不輕,且讓老朽施針給你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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