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有吃的嗎？

  六副妝面就是「六六大順」，寓意也好，數量也正好。畫好妝面後，就該設計服裝和首飾了，時間有限，首飾自然不能找工匠現打，只能買現成的，姜荷在紙上將需要採購的各類首飾寫下，讓千靈和千若前去跑腿，而她自己，則盯著面前的白紙出了神。

  她前世今生都是做妝的，又不是服裝設計師，設計服裝本就不是她的強項。當年在雍州為春怡坊設計的那幾套衣服已經毀滅了她所有的腦細胞，再也想不出新的點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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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想到了程素，那丫頭，點子又多，風格也大膽，只是不知她如今過的如何，連個消息也沒有。

  仿佛是回應她的思念一般，當晚大家圍在一起吃晚飯時，樓下突然有人敲門。千謠自告奮勇，蹬蹬蹬跑下樓，沒過一會兒又蹬蹬蹬跑上來，扯了扯姜荷的衣袖：「要飯的好可憐，我們給她一些吃的吧。」

  孩子做善事，做家長的理應支持。姜荷摸了摸她的小腦瓜：「那你拿點吃的給她吧！」

  千謠也不客氣，得到她的許可後便開始搜刮桌上的飯菜，連雞腿也不放過。千若見她把自己最喜歡吃的雞腿拿走了，不由生出了護食之心，起身攔住她：「你幹什麼，你要做善事無可厚非，給她點吃的便算了，為何要拿雞腿？」

  千謠眨眨眼：「她說她是荷姑娘的朋友，我就想著給她多拿些好吃的。」

  朋友？

  姜荷與楚蘭兒對視一眼，彼此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人，急忙往樓下跑去。姜荷一邊跑一邊埋怨千謠小妹：「這個丫頭，永遠抓不住重點！」

  待兩人來到一樓，只見門口正坐著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光看背影，只讓人以為那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衣衫襤褸，頭髮蓬亂不堪，楚蘭兒一時有些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測，便輕輕喚了一聲：「你是？」

  那人轉過頭來，臉上瘦的皮包骨，顯得眼睛愈發的大，饒是臉上灰頭土臉，楚蘭兒和姜荷還是能認出眼前這人正是程素。

  程素見了她們，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有吃的嗎？」

  隨後她哽咽了一聲，雙眼像蒙了一層霧一般：「我好餓啊。」

  楚蘭兒看她這樣，忍不住一陣心酸，急忙走上前將她扶進了屋裡。佟雪在樓上聽見動靜，低聲囑咐四個孩子：「喂，你們挑點自己愛吃的端回屋裡吃，小心一會兒吃不到了！」

  千靈和千若最聽話，也不問為什麼，拿起盤子就往碗裡裝，千寧已經吃飽了，坐著沒有動，千謠反應最慢，兩個大的已經端上盤子跑回屋去了，她剛要往盤子裡裝食物，樓梯口突然響起一聲：「這麼多好吃的！」

  千謠慢吞吞地轉頭往那邊看，沒等她看清來人，一個人影就先竄到了她的身邊，她先聞到一股酸臭的味道，隨後才看到一個小乞丐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用自己的碗吃自己夾的雞腿。

  姜荷發現這個丫頭反應是真的慢，只見千謠先是上去拽了拽程素，一臉茫然地問：「我不是說會拿東西下去給你吃嗎，你為什麼要吃我的東西？」

  程素正忙著大快朵頤，哪裡顧得上回答她。千謠等了半天等不到一句解釋，這才扯著嗓子，撲到楚蘭兒懷裡哭了起來。楚蘭兒無奈地看了程素一眼，忙俯下身抱起千謠安慰，又拿了一些銅板遞給佟雪，讓她帶著千謠出去吃點東西。

  直到把桌上剩下的菜全部吃光，程素這才放下筷子，靠著椅背打起嗝來。她休息了一會兒，這才問道：「剛剛那小丫頭哭什麼，我身上太臭了嗎？」

  「不止吧。」

  姜荷無奈地扶額，千謠哪裡見過這種場面，怕是讓嚇哭的吧。她這樣想著，看了看一旁的千寧，這丫頭更逗，只張著嘴驚訝地看著程素，也不哭，也不出聲，仿佛靈魂出走了一般。

  姜荷坐到程素對面，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初見程素時，她也是這樣落魄狼狽，獨自坐在巷子裡，拉著每個路過的客人問人家要不要做衣服。可當時她看著自己的目光是那樣坦然，那樣大方，仿佛她的處境是那樣不值一提的東西。

  可現在，她對上自己的目光，目光躲閃，神色尷尬，哪裡還有半點當初混不吝的氣質？可見是在外面受了老罪了。姜荷無聲地嘆了口氣，主動問道：「說說吧，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麼？」

  程素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下了決心一般，先是隨意用袖子抹了抹嘴，隨後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傾吐而出。

  這一切還要從她當初與姜荷告別後說起。盛京一直是程素的夢想，她覺得盛京地方大，人多，包容性一定也強，肯定會有欣賞她衣服的地方。於是她以西城為起點，一路見了繡坊、成衣坊就進，向人家推薦她的設計，原本她還躊躇滿志，不想現實實在太殘酷，店主不是嫌棄她的設計太暴露，就是藉口與店裡衣裳的風格不符。

  程素是個很機靈的人，按理說應該明白人家的潛台詞才對，但她執念太深，鑽牛角尖里出不去了，竟自掏腰包買來面料，按照人家店裡的風格做了一套又一套裙子。其實若是她老老實實按照人家的風格來，以她的本事，留在店裡做工根本不是問題。

  但要命的是，她總是捨不得摒棄自己的風格，不管做什麼樣的衣裙都要加點自己的小心思，要麼就是領口開大，要麼就是長袖變無袖，綾羅變薄紗，結果可想而知，人家能客客氣氣把她送走已經很有涵養了。

  找不到活兒也罷了，總歸她身上還有些存款，可又是吃喝住店，又是自掏腰包做衣服，程素甚至沒挨到入冬便口袋空空，只能乞討度日。

  可是就像她從前想的那樣，盛京人多，各式各樣的人都有，自然不缺乞丐。尤其這些乞丐跟她見過的都不一樣，他們會圈地盤，會三五成群自成一幫，共同排擠團體之外的乞丐。尤其像程素這樣瘦弱的小姑娘，更是成了他們欺負的對象。程素起先還跟他們打，但受了幾次傷，不得不去醫館治療之後，她便也不再掙扎，只求能多攢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