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家都難

  「大都督．．．」燕東海郡太守衙門黃堂之中，周富貴問起疫癧之事，於是徐儒彥說道：「在下前日錯解了大都督，恕罪，恕罪。」

  

  「哦？錯解了什麼？」周富貴聞言問道。

  「在下以為大都督與．．．那些人一般無二。」徐儒彥答道：「可大都督卻非如此。疫癧之事，在下也聽說了，疫癧兇猛，世人皆知，聞之色變，那些胡．．．人大都督休怒，在下說的是那些鮮卑人．．．聞之定會棄城而逃，走時定會再次嫖掠百姓，可大都督卻如此憂民，下令賑濟百姓，對此在下深感敬佩。大都督以往之事，果然名不虛傳啊！」

  「以往何事啊？」周富貴聞言心中有些歡喜，開口問道。

  「廣陵郡、睢寧縣之事，在下早有耳聞了。」徐儒彥答道。

  徐儒彥說罷便看了黃世荏一眼，意思是廣陵郡、睢寧縣之事，你也是知道的，又為何戎狄來，戎狄去，漢賊來，漢賊去的刺激他？

  「哎，此為數年前的事情了，沒想到你卻知道？」周富貴聞言嘆道：「不瞞二位公子，對於本督為燕官之事，本督也是．．．他娘的，誰他大爺的是心甘情願的背此惡名啊？還不是被逼的？但凡有一絲可能，本督也不願背此惡名啊．．．」

  周富貴忽然暴粗口，將兩位公子嚇了一跳，是面面相覷的，不知該說什麼。

  黃世荏手中的金花摺扇不知不覺的落了下來，怔怔的看著周富貴。

  「好了，閒話少說，說說疫癧之事吧。」周富貴大罵幾聲後說道：「本督之意是，東海郡民風如何？本督聞疫癧後，也採取了一些措施，百姓有何反應？是否覺得妥當？」

  周富貴頗有些後悔，剛才在這兩個生人面前說的那幾句後，這些話若傳入鮮卑人的耳朵里去，決沒有什麼好處。

  還是年輕衝動，周富貴檢討了一下後，便思考彌補的辦法。

  彌補辦法就是將這兩名公子羈入軍營，甚至殺人滅口！

  徐儒彥當然不知周富貴已心生殺意，見周富貴愁眉苦臉的，還以為他是在心憂疫癧之事呢，於是答道：「東海郡之人，民風彪悍，但百姓們也知恩仇，有恩則感深至骨，有仇亦恨之入骨。大都督此舉，即便民暫時不解，過後也會知恩圖報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富貴聞言點了點頭。

  「大都督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黃世荏忽然開口問道。

  「你是我肚中之蟲嗎？了解得如此清楚？」周富貴聞言笑道：「那好，你說，本督這個醉翁另有何意啊？」

  呸，登徒子，無恥戎狄，黃世荏心中啐了周富貴幾口．．．隨後說道：「大都督恐怕是想問錢、糧二字吧？」

  「厲害！黃公子果然厲害！」周富貴聞言大驚，豎起大拇指大讚一句後嘆道：「哎，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這錢、糧二字確實快愁死本督了．．．疫癧大作，無錢、糧、藥、醫等，本督如何平疫？如何賑濟？如何安民？如何那啥．．．」

  「大都督為何不與家主談？」周富貴囉里囉嗦的，徐儒彥便打斷他的話後問道。

  「你要多少？」黃世荏不待周富貴回答，便問向他道。

  黃世荏隨後看了徐儒彥一眼。

  估計他認為家主們個個久經世故，老奸巨猾的，換成我們就好對付了，黃世荏心中暗道。

  可你也別太小瞧我們，黃世荏心中又道。

  「好，看不出來黃公子是個爽快之人，如此，本督就不客氣了，來人吶，取件裘皮或皮袍來！」周富貴贊了黃世荏一句後，便吩咐手下道。

  他想幹什麼？黃世荏與徐儒彥對視一眼後，兩人不約而同的心中暗暗納悶道，就連一眾侍衛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毗惡聞言便取了件皮袍遞給了周富貴。

  周富貴將皮袍搭在了右手臂上，遮住了手掌與手腕後向著兩位公子伸出了手。

  「大都督，你這是．．．？」徐儒彥見狀詫異的問道。

  「沒想到啊，大都督也知袖中乾坤之事？」黃世荏則是驚訝道。

  所謂袖中乾坤，就是這個世上做買賣的一種談價方式，人們做生意談價時,不是明碼標價,也不是口頭商議,而是袖中乾坤或袖口捏價。雙方把手放在袖子裡,通過拉手指來開價還價,又叫「拉手比價」或者「袖內拉手」。其目的就是為了避免交易時旁邊的人發表個人意見，人多嘴雜，影響交易成效或者保守秘密，亦或是像周富貴這樣，有些話不好說出口，從而通過袖中乾坤。

  黃世荏年齡雖不大，但自幼隨其父走南闖北的做買賣，因此黃世荏熟知袖中乾坤，而徐儒彥則是個書呆子，哪裡知道袖中乾坤？徐家買賣也主要是招佃農收租。

  黃家則是以倒賣各種商貨為主，甚至還有海上的生意。

  而周富貴這個漢賊，大燕國的東海大都督、東海太守，居然也知袖中乾坤，就令黃世荏感到有些驚訝了。

  我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周富貴聞言微微一笑，便向著黃世荏伸出了搭著皮袍的右手。

  既然徐儒彥不知，就只能與黃世荏袖中乾坤了。

  黃世荏略一猶豫，便將右手縮進大袖之中，搭上了周富貴的右手。

  「呸，你根本不知．．．」片刻後，黃世荏甩開周富貴的右手後啐道。

  袖中乾坤一般是右手放袖子裡，拳頭代表十，拇指代表五，拇指加小拇指代表六，拇指加食指與中指捏在一起代表七，拇指和食指伸開代表八，勾著一個食指代表九等等等等，甚至一個指節也能代表一個數字。

  而周富貴與黃世荏搭上手之後，是一通亂摸亂捏的．．．從而就露餡了。

  「大都督，你到底要什麼？就明說吧。」徐儒彥見狀就有些不屑的問道。

  既然你不知袖中乾坤，那麼就是有意輕薄黃世荏了，而黃世荏還是名唇紅齒白的少年郎，這就更令人不齒了。

  難道大燕國堂堂東海大都督、東海太守有龍陽之癖？

  「哈哈．．．」周富貴明確了一件事情後笑道：「本督需借糧、錢各．．．」

  「什麼？這麼多？」徐儒彥、黃世荏聞言異口同聲的驚問道。

  「沒有．．．」徐儒彥隨後搖頭道：「抄沒我徐家滿門，也拿不出如此之多的錢、糧。」

  徐儒彥態度堅決之極，還有些慌張，一眼就就能看出他徐家確實是拿不出那麼多的錢、糧的、

  「大都督．．．」黃世荏卻不慌張，想了想後對周富貴說道：「此事太大，在下與徐兄實在不敢妄自作主，需回家與家主商議。」

  黃世荏既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說話留有餘地，不愧他自幼跟隨其父經商。

  「夢．．．黃公子說得在理啊。」徐儒彥回過神來後說道。

  惹怒了周富貴，逼著他採取強硬手段，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因此黃世荏的「拖」字訣較為妥當。

  黃世荏採取「拖」字訣，周富貴豈有不知？借錢、糧一事可以拖，可疫癧拖不起，百姓也拖不起，於是周富貴逼迫道：「何時回話？三日後如何？」

  「大都督，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黃世荏又搖起了金花摺扇，邊搖邊淡淡的說道：「你大概以為我黃家與徐家富可敵國吧？今日在下就告訴你，黃家與徐家也已到了山窮水盡之地步了。逢此亂世，百姓或死或逃，千里無人煙，百里無雞鳴，黃家是有些田產，可田產需有人耕作吧？黃家還不容易雇了些人種田，去年又遇大旱，今年又有疫癧，如此糧從哪裡來？黃家是有些買賣，可也是由於亂世，南北商路斷絕，海上也有海賊襲擾，你說這買賣怎麼做？我黃家商貨去年被劫了數次，幾欲崩潰啊。」

  徐儒彥聞言是連連點頭。

  「哎，如此世道，本督豈能不知？」周富貴聞言也是點頭道：「你難我難，大家都難，不過你們再難，能難過百姓？能難過本督？」

  「你難？在下可是聽說大都督坐擁東海王府，整日裡與嬌妻美妾嬉戲歡娛呢。」黃世荏聞言笑道。

  周富貴聞言臉上微微一紅後說道：「本督坐擁東海王府？東海王府不過是本督暫居之地，早晚會歸還府庫，並且本督已經下令，遣散多餘之人，盡王府所有之物，賑濟百姓。至於什麼嬌妻美妾，不過是本督自京師帶來的舊人，王府中的女子本督並未染指一人，況且本督並未娶親，哪來的嬌妻？況且．．．此事．．．與你有關？」

  「唰！」的一聲，黃世荏又打開了摺扇，以遮掩微紅的雙頰，隨後對周富貴說道：「大都督有多少女人，與在下當然無關！」

  原來這傢伙還未娶妻？這又是什麼原因呢？黃世荏心中暗暗思忖道。

  周富貴年齡雖不大，但也有二十多歲了，而在這個世上，二十多歲的男子，大都已經娶親成家了，甚至已經兒女成群了，當然是有條件的，方可如此。

  周富貴身居高位，為大燕國的重臣、大將，卻沒有娶妻生子，這就不得不令人感到好奇，不得不令黃世荏對他產生了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