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子蠱亡而母蠱生
2024-09-07 13:34:18
作者: 有棲
見秦桓有自己的考量,衛黎嘆息一聲,不再多嘴。
他只是履行職責的繼續匯報導。
「還有賢王殿下那裡……」
「之前您讓謝先生和方河輪流去拜訪賢王殿下,令其不得空,他已經對您有些不滿了。
後來又加上了趙將軍、俞先生、蘇小將軍……現在雲舒國的使團隊伍都要開拔了,賢王殿下就沒再見過雲嵐公主第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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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管他。」
秦桓瞬間便將眼底的那絲憂慮很好地掩藏了下去,聲音逐漸轉為平淡。
平淡到甚至讓人覺得,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這個『他』是什麼人,反而去思考了些別的什麼,所以語氣才這麼散漫隨意。
他算了下時間,估計此時的顏水兒已經和方河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這才對著身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隨即轉身,步履從容地往山下走去。
衛黎很無奈。
他跟上前,努力委婉地道:「可是賢王殿下發怒了,很生氣的那種……」
何止是生氣,臉都氣黑了,現在怕是一眼都不想再見到自家殿下。
衛黎擔憂道:「若是他回京後,在陛下面前進獻讒言……」
「衛黎。」
走在前面的秦桓忽然叫住了他的名字,語氣淡然卻鄭重其事。
衛黎一愣,腳步都緩了下來。
「殿下?」
「此番回京,於孤來說,是一場豪賭。」秦桓的聲音很輕,可倘若仔細去聽,卻又很沉很沉,「所以,旁的很多事,都不用再在意了。」
因為如果他們贏了,那這些事就不再是事。
如果他們輸了……
秦桓的眉眼一沉,他們絕不會輸!
原本還風清雲朗的天空突然黑了下來。
風呼啦啦地吹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思。
然而秦桓依舊如一柄已經染血多年的利劍,準確無誤、堅韌不拔地往前走著,向著他的目的地進發,沒有一絲退意。
其他的事都可以不在意,可這件事,唯獨這件事,他整整籌謀了近二十年。
從四歲那年親眼見到父皇將利劍狠狠捅進母后腹部的那刻起,他就開始籌謀這件事了。
他曾親眼看到自己眼中對父親孺慕之情的破滅。
他看著他,殺了母后後又瘋狂地後悔,仿佛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麼。
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甚至覺得那個人的身體裡有兩個分裂了的靈魂。
一個深深愛著母后,一個……要殺了母后。
所以,他從來都不在意冉貴妃如何,冉家如何,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由那個人在背後操縱的。
後來,每年母后忌日的時候,那個人都會去母后的陵墓前親手種上一株花。
他說不出來那時候小小的他偷偷跟過去、見到那人臉上的猙獰變幻的表情時,心中的恨意、驚駭與恐懼。
他只知道,慢慢地,慢慢地,那個人就不再去了。
不再去母后的陵寢了。
他納了冉貴妃。
然後他的臉上,那像瘋子一樣的表情從他的臉上抽離開來,直到逐漸變成一個正常的人。
他能感覺得到,從前的那個父皇在悄悄地回來,同時也在悄悄地死去。
他們正逐漸融合成一個完整的個體。
熟悉又陌生。
荒唐又恐怖。
他變了,可又好似沒有變。
可無論怎樣,當初那個英明神武又儒雅溫和的父皇都不在了。
因為現在活著的,還高高端坐在龍椅之上的人,是他的殺母仇人。
他終將被他親手毀滅。
……
「咕嚕嚕……」
馬車開始在道路上滾動前行,向著京都而去。
顏水兒借著頭疼休息的名義,讓身邊的侍女都去到了後面的車廂。
而在侍女們上上下下的空隙中,誰也沒看到,有一個身影,正悄無聲息地進了馬車內部。
「咦,方才似是有一道疾風吹過,可是天要下暴雨了?」
剛下去的一個侍女原本正想往後面的車廂走,卻不期然地看到天空忽然暗了下來,擔憂的道。
烏壓壓的雲層與風雨欲來的狂風,讓人看起來心驚膽戰的。
而她身邊的侍女明顯是個膽小的,聽她的話後下意識地抬起了頭,瑟縮了一下。
隨即趕忙回頭,推著她往後走。
「哎呀,北境這兒的氣候總是這般陰晴不定,我們還是快上馬車吧,別等會兒趕不上大部隊。」
「要我說還是咱們雲舒國好,風景秀麗,四季宜人,哪兒有這麼多惡劣的天氣……」
之前的侍女瞬間被帶離了話題,忍不住抱怨嘟囔道。
「公主殿下來和親真真是受苦了……」
侍女們嘆息的細碎私語漸漸從車廂外遠離,隨風散去。
顏水兒面容鎮定的放下車簾帷幕,而後深呼吸,低頭看向自己手心緊張後的濕濡,拿絹帕輕輕擦拭。
邊擦她邊看向遠遠坐在車廂底部,低著頭,目不斜視,一副乖巧模樣的宿朝,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低聲道。
「沒事了,你說吧。」
得到允許,宿朝這才敢抬起頭,張口欲言。
誰知顏水兒恨鐵不成鋼的對著他揮揮手,用氣音道。
「過來……過來點!」
宿朝迷茫的眨了眨眼,下意識的想提高嗓音。
「停!」顏水兒瞪他,「你是想讓外面的人都知道我的公主鑾駕上藏了個男人嗎?」
宿朝:「……」
宿朝默默上前,按照顏水兒的指示坐好。
只是那耳朵後也紅的不太像話。
顏水兒眼神感慨。
古代的小弟弟真純情,這還沒怎麼樣呢就害羞了。
這是多麼單純的男女同桌的距離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怎麼他了呢。
顏水兒默默的翻了個白眼,橫了他一眼。
宿朝也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只是近距離聞著那淡雅馥郁的清香,又若有似無的纏繞在他的鼻尖……
對於自小就從未與女子相隔這麼近的他來說,實在是有些考驗自制力。
宿朝默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好意思的露出個牙齒潔白的爽朗笑容來。
俊俏的臉蛋總是賞心悅目的。
顏水兒頓時沒什麼原則的就原諒了他的這個小變扭,眼神認真的道。
「說吧,你都查到些什麼了?」
宿朝也神情一肅,再顧不得其他,低聲稟報導。
「屬下按照您說的去那個樂坊上下探查了一番,果真尋到了幾個與仲綠相似的年輕男女來。
屬下便在坊內隱蔽的打聽了下他們的身世,便確認,他們就是當初仲綠自賣自身後留下的那些弟弟妹妹。」
「呼。」顏水兒鬆了口氣,是好消息就好。
隨即眼神略微激動,有些迫不及待:「然後呢,你打聽到了什麼?」
宿朝道:「屬下以幫他們贖身為交換,讓他們仔細回想當年的事情。
最後,是一個小姑娘想到了曾經偶然聽見過的,他們『母親』對仲綠的『教導』。」
「她說,噬心蠱分子母雙蠱,是一種巫老才能煉製的禁制蠱,靠血緣關係維繫。
若想煉製成功,母蠱與子蠱必須同時存活在有親緣關係的人身上。
母蠱的寄宿者為施蠱者,以鮮血入蠱,子蠱則入被寄生者,以血肉供養。
每一次噬心蠱的發作,都會讓子蠱將供養者的養分持續傳輸給母蠱,過程會越來越痛苦,甚至會咳血、咳出些內臟的碎塊來……
直到供養者承受不了這極端的痛苦、自裁死去,亦或是活生生被啃噬得心力衰竭、五臟六腑盡碎而亡。」
說到這裡,就連宿朝也生生的打了個冷顫,感受到了這種蠱毒的陰毒與恐怖。
他停頓了片刻,而後深呼吸,一字一頓的從牙縫中道。
「最後,子蠱亡而母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