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悵然若失的夢

  顏水兒隨著許浮將軍回到了雲舒國的使團隊伍內。

  同時也見到了秦桓口中那『倒霉催的』雲舒國首輔——崔宏。

  他是一位態度和善，逢人便有三分笑的美須大叔。

  為人處世，接人待物如沐春風，便是再細碎的瑣事到他手裡都變得遊刃有餘，不一會兒就都處理好了。

  看得顏水兒連連讚嘆。

  而後兩人便在十分和善友好的氛圍中寒暄了一會兒，便各自散開了。

  身為雲舒國首輔和這次雲舒國出使大雍的大使，崔宏幾乎是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八個人用。

  但顏水兒卻忽然輕鬆了起來。

  一國公主的生活是真的享受，尤其是當這個公主還是個受國主寵愛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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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味佳肴，珍饈露飲，環佩朱釵，奴僕環伺……

  錦衣玉食到什麼程度呢？

  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白皙的足尖幾乎可以不沾地，全都是由人伺候著來去。

  至於吃穿用度的奢靡更是不用說。

  作為一個什麼都不富裕，就糧食和銀子富裕的國家，雲舒國國主可謂是將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了自己最寵愛的女兒。

  可惜，最後的結局並不美好。

  一想到這兒，原本還看的眼花繚亂的顏水兒忽然就對這些奢華的東西沒了興趣。

  心中嘆息一聲，顏水兒從浴桶中起身，穿上絲滑的綢緞寢衣，對著身後的婢女揮揮手道。

  「你們也下去休息吧，我累了，想睡了。」

  「喏，公主殿下。」

  「吱呀——」

  侍女們魚貫而退，將厚重的大門帶上。

  只留下兩個守夜的婢女等候在屋外和耳房內。

  顏水兒等門關上後，快步走到大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

  「啊~」

  渾身舒展的酸爽讓她情不自禁地抱住錦被滾了兩圈，白里透粉的臉頰忍不住在被子上蹭了幾下。

  整個人就像是只終於饜足了的小奶貓。

  乖巧，柔順，安穩。

  這一路走來，她究竟有多久沒有真正安穩地合上眼過，又有多長時間都處於警惕當中不曾放鬆，只有她自己知道。

  秦桓的感覺是對的。

  她將自己繃得太緊了。

  好像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暗處籠罩著她，時不時出現在她心裡，令她莫名不安。

  可若細細深究，卻一無所獲。

  顏水兒始終想不明白，那種不安的感覺來自哪裡，甚至當她想說出來這種感覺的時候，能感覺到大腦一片空白。

  她說不出口。

  直覺這樣告訴她。

  這種感覺困擾了她一路，再加上一路並不安穩的行程和刺殺，這才給人誤以為她很焦躁很緊繃的錯覺。

  然而現在，在安安靜靜的、空曠到周圍只屬於自己。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呼吸聲時，伴著四周若隱若現的燭火，顏水兒以自己都沒想到的速度睡著了。

  睡得很安詳。

  而且她還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回到了現代。

  父母寵愛，家庭溫暖，生活幸福。

  與此同時，她還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人因為父母是好友的關係走得極近。

  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上下學，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

  是學校公認的一對，總有人對著他們善意打趣。

  校花和校草嘛，多浪漫的故事啊。

  還因為兩人成績好甚至被老師默許了畢業後就是一對，這就更讓他們的故事添上了一抹傳奇色彩。

  甚至很多人在步入社會多年後，已經被世俗打磨得沒有了稜角，整個人被家庭的責任和生活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心都變得麻木。

  可當他們再與人說起這段往事時，眼裡總會閃過一抹星星點點的光。

  少年意氣，青春年少，好像曾經那段蒙上了灰色的記憶也沒有那麼不堪，好像……他們的青春，也曾有過燦爛。

  他們，成了許多人平凡而枯燥的青春記憶里最美好的一段記憶之一。

  睡夢外，少女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揚起。

  然而夢中的畫面突然一轉。

  臨近高考前的有一天夜晚，落日晚霞，漫天雲彩。

  昏黃的霞光落在身後，打在林蔭小道的少男少女身上，為他們鍍上了一抹金燦燦的金邊。

  少年從身後扯住少女的書包，說她媽媽不在家，他媽讓她去他家吃飯。

  少女笑嘻嘻的掙開，勝利的對著他比了個耶，然後一蹦一跳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少年怔愣了一會兒，卻沒像往常那樣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而是眼眸微微落寂的轉身，在少女家門前停留了好久好久。

  直到天光將黑，滿身失落的少年，終於開始迎著寥落的晚霞往回走。

  孤身一人的背影，被光拉得很長很長。

  其實他沒敢說，過完今天，他很可能就要搬家了，往後，他們可能再難相見。

  如果不開口說那聲再見，是不是就不會再見？

  少年不知道。

  只是年少的他，憑藉著心裡的那絲執拗，固執地不願意說出那兩個字。

  哪怕會被誤會，哪怕她會討厭他……

  可他還想給未來留一絲希望。

  或者說，奢望。

  少年的身影終於消失在道路的拐角處，直至如泡沫般彌散在空氣中。

  顏水兒忽然醒來。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遮住眼睛，好抵擋從窗外照射進來的暖陽。

  天亮了啊。

  可為什麼她心裡會這怎麼悵然若失呢？

  「秦桓……秦桓……」

  略帶沙啞的嗓音輕柔響起，一個幾乎刻在她心底的名字從紅潤的雙唇中逸出。

  帶著點遺憾，和惋惜。

  少年少女的結局究竟會如何？

  少女得知少年驟然離開的消息後，是會焦急哭泣？還是難過挽留？

  少年暗中的期盼與執拗是否能成真？

  他們最後是否會真的相見，以彌補過往青春年少時的遺憾？

  顏水兒都不知道。

  她只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風吹雲落，覺得這一瞬間，周圍的世界都有些不真實。

  她好像陷落在了那場青春的輓歌里，固執地想等待出一個圓滿的結局，以填平心中的酸澀與失落。

  晶瑩的淚珠從黑白分明的眼眶中掉落。

  顏水兒怔楞地坐起身，抬起手，摸了摸臉。

  濕地。

  她哭了。

  可是為什麼呢？

  這只是一個夢啊。

  人會在麻木過後，對曾經歷經的苦難和折磨冷眼旁觀，卻又總會在不經意間，為無關自身的幸福而潸然淚下。

  ——因為知道自己得不到，因為美好的事物總是罕見的。

  顏水兒閉上眼，輕笑了一聲。

  眼眶中剔透的淚珠卻終於重重滴落，湮滅在奢華的錦緞里，化作一團水漬。

  蒸發後，再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