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你心悅他?
2024-09-07 13:31:06
作者: 有棲
沉默半晌,姜溫韋嘆息一聲,再次道。
「娘娘,您很敏銳,真的。」
他前後誇了她兩次,可語境與語氣卻完全不一樣。
前者是他不在意的,或者說是他有意為之,可後者卻是他想掩藏卻又猶豫該不該掩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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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顏水兒才會這麼容易就猜了出來。
但猜出來後,她反而更疑惑了。
姜溫韋為什麼會猶豫?
那個與她相似又與姜溫韋過去相關的女子,究竟是誰?
姜溫韋低頭,將香囊握在手心裡小心翼翼地摩挲著,低著頭,眼神很是溫柔。
香囊的針腳很笨拙,像是女子第一次接觸針線後做出來的成品,有些細密的線條還露了出來。
但佩戴在姜溫韋身上卻沒有什麼違和感,反而將他溫潤的身姿襯托出幾分飄逸來。
南風徐來,平添一縷暗香。
而從姜溫韋摩挲得十分熟練的動作來看,他並沒少幹這種事。
這般經年累月被把玩過的香囊,還能保有的如今這般乾淨完好,可見它的持有者將它呵護保存得多好。
但顏水兒記得很清楚,在密道與姜溫韋相遇的時候,他根本沒佩戴過這個香囊。
——這是姜溫韋在筵席上重新出現後,才重新戴上的。
這讓她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顏水兒安靜地坐回去,但是馬車窗外的帷幕卻沒有放下,甚至只要打眼望去,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姜溫韋握緊韁繩後手背上顯露的青筋。
她並沒有再催促,而是靜靜地等待姜溫韋的回答。
或者說,在等他不再猶豫。
片刻後,摩挲了香囊半晌的姜溫韋抬眸,給了身前幾個僕從一個眼神。
僕從們頓時向前向後各自散落,離了他們一段距離,保證再不能聽到他們的談話。
而他們之間,只留下了一個喉嚨上有疤的啞奴車夫,架勢著車繼續往城郊的碼頭駛去。
姜溫韋將腰帶上佩戴的香囊取下,又看了幾眼,繼而珍視地將其放回胸口,貼身放好。
看到眼前這一切的顏水兒:「……」
這真是連掩飾都不掩飾了,就差明晃晃地告訴她——我就是故意吊你胃口,讓你上鉤的。
顏水兒閉目呼吸。
算了,不過是各取所需,也算是共贏不是?
她忍!
雖然……她現在也沒弄清楚,姜溫韋這樣做『需求』的是什麼,但她確信,這『需求』將會在他即將說出來的話中清晰展現。
顏水兒睜開雙眼,端正態度,準備聽他說話。
誰知,姜溫韋偏過頭,那雙一直溫潤的眸子掠過她的眼眸,忽然淺笑著問了她一個問題,直將她問得措手不及。
「在在下陳述原委前,可否先問娘娘一個問題?」
「娘娘可是心悅殿下?」
顏水兒:「……?」
顏水兒:「…………」
顏水兒:「!!!」
顏水兒被問得呆滯了五息,她迷茫地眨眨眼,等反應過來姜溫韋說的是什麼後,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嫣紅的小嘴微張,臉頰瞬間爆紅,眼神不自在地游移,耳根飛上紅霞!!
「你、你……你瞎說什麼?!」
「我們不是在說你嗎?!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來了!!!」
雖然在一開始的慌亂後,她立馬強行鎮定了下來,可這眼神閃爍、外強中乾的樣子可瞞不過姜溫韋這等謀算人心的文臣。
他輕笑一聲,沒有強逼著她承認,也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溫和地對她道。
「娘娘,這世上三樣東西是無法隱瞞的,咳嗽,貧窮和愛。」*
「而您方才的反應,恰好是其中之一。」
顏水兒驀地驚訝地回望過去,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震驚。
「你說什麼?!」
你特麼難道也是穿越過來的?!
「那、那你可知,這世上有哪三樣東西是人力所無法挽留的?」*
「……什麼?」
一直胸有成竹的姜溫韋,在這一瞬間,都被她問得有些茫然。
顏水兒縮回了剛猛伸出去的頭,坐回到被她剛才的動作而弄得有些搖晃的馬車裡,長舒了一口氣。
她拍著『嘭嘭』狂跳的心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地道:「沒什麼,沒什麼……」
倒是姜溫韋,細細思索了下她方才的問題後,眼中閃過深思,隨即謙遜地在馬背上向她拱手詢問道。
「在下才疏學淺,暫悟不出其中深意,不知娘娘可否為在下解惑?」
顏水兒再一次狐疑地打量了姜溫韋一眼,確認他的眼神中並無異常,便也沒為難他,而是嘆了口氣後,告訴了他答案。
「是時間,生命和愛,你越想挽留,這些東西就越是與你的生命漸行漸遠,失之交臂。」
「時間,生命和愛……」
姜溫韋緩慢地咀嚼著這幾個字,沒多念出一個音,他舌尖的苦澀就多一分。
「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如今看來,入這八苦之人,果然都逃不過一個『痴』字。」
而坐在馬車裡的顏水兒罕見地沒有觀察姜溫韋的表情。
她在思索方才姜溫韋突如其來的問題。
都說,人在最不設防的情況下,露出來的神態和答案,都是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甚至這些想法,連他們自己本人都有可能並不清楚。
那她呢?
她方才的表現——那羞恥和渴慕交織的瞬間,心湖的湖底仿佛有一個人,將她從曖昧與朦朧中打撈而起。
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承認,又十分羞恥在外人口中被承認……
這種矛盾又變扭的情緒,如酸甜的果汁與軟糖,在她的心尖綻放,緩緩占據了她的大腦。
——娘娘可是心悅殿下?
——你可是心悅他?
大腦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一遍遍地在腦海中迴蕩著這個問題,又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質問著自己。
她忽然就想到了遠在身後的秦桓。
雖然此刻他們之間的距離在越走越遠,可她卻驚訝又毫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與他竟是前所未有的近過。
比在東宮時的密道近,比在滂沱大雨時近,比雨夜起舞時近,比同送別涼平時近,比在高台論道時近,比……平常日子裡最細密無聲的陪伴更近。
她忽而發現,自己的生活里已經到處是他曾留下來的痕跡。
而回過頭望去,他們已經走了這麼遠。
其實她的心裡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一直自欺欺人地不願去想這個問題。
因為喜歡是放肆,而愛是克制。
她可以因為喜歡而留在秦桓的身邊,可長年累月下去,這份喜歡是會被細碎的時光消磨成懊悔,還是深化成愛,她不知道。
有些東西,放在太子身上時可以忍受,可一旦太子成為帝王,那些能忍受的東西就變得不再能為人忍受了。
他是否能一如既往地堅持本心?
而她又是否會因為在某些事情上的不願妥協而與他越走越遠?
她不知道。
就像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因為心中的這份喜歡,而放棄回歸的自由。
就像兩個次元的人,在相互試探,彼此靠近。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圖撫慰進對方最柔軟的內心裡。
兩人之間還有著太多太多的問題和不確定性,但此時此刻,顏水兒還是想在心中回答一下剛才那個問題。
——你心悅他?
——嗯,我心悅他。
這一點,最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