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原來,全都是我的一廂情願嗎?
2024-09-07 13:29:43
作者: 有棲
姜溫韋倏地一僵,臉上一直保持得很好的溫潤笑顏也有了片刻的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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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四目相對,靜靜地對視了幾秒。
顏水兒反應過來自己的貿然,剛想錯過眼神說句抱歉,就往出口走,誰知當她轉過身的剎那,被姜溫韋拉住了手腕。
他清冷的嗓音裡帶了點少有的慌張,聲音也有些乾澀與喑啞。
「我臉上有一道很長很長的疤,很醜,很難看,嚇到過很多人……」
或許知道自己說的是事實,又或許即便知道自己說的是事實也還在心裡懷揣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姜溫韋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剛拉住的手腕瞬間失了力氣,緩緩鬆開。
他垂眸頷首,似乎只會本能地重複這一句。
「……是真的。」
顏水兒啞然回首:「……對不起,但我不怕。」
「不論是什麼樣的疤,我都不會怕。」
顏水兒再一次重複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會這麼說,可腦海里總會回想起那天剛入洛陽城時,見到的那個身影。
遠遠望去時,他臉上的疤痕已經淡到幾乎不可見,在暖色的日光里,與白皙的肌膚交融在一起。
光影擋住了大部分結痂的可怖,只留下那身清俊的氣質,讓人欣然神往。
但顏水兒卻莫名覺得他像一個人。
像一個她曾經見過且留有印象的人。
沉默在寂靜中蔓延。
或許只過去了一瞬,又或許是很漫長的時間,姜溫韋伸出了修長的手掌,緩緩放置在了臉上的面具上。
他用顫抖的手,輕輕摘下。
緩慢而堅定。
顏水兒看到了他臉上的疤,再一次,以近距離的方式。
可她的腦海中卻像是閃過了一條線,瞳孔驟然睜大,輕輕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疤痕的確很醜陋,甚至貫穿了大半張臉,但是……
她的直覺沒有錯,他真的像那個人。
可是怎麼會呢?
那人的兒子……不是顏博文、是她還是顏瀾漪時期的父親嗎?
懷揣著的細小期盼,被顏水兒臉上的震驚與不敢置信刺痛,姜溫韋低頭苦笑一聲,唇角是連自己都沒發現的自嘲。
他迅速將面具重新戴上,並且戴得牢牢的。
「……抱歉,嚇到夫人了。」
「果然,在下還是戴著面具為好。」
姜溫韋的嗓音喑啞,帶著若無其事的艱難笑意。
顏水兒發誓,這是她見過這位從來都優雅溫和的姜知府最難看的笑了。
她下意識地解釋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顏水兒突然啞了聲。
若說沒被嚇到,她又要怎麼解釋自己方才的反應?
可若是將那荒誕的猜測就這麼不負責任地直接說出來,或許會傷他更深。
可她們太像了……
武安侯老夫人身為老封君,常年呆在內宅。
而姜溫韋小時候,他的母親從不帶她去走親訪友,因為他調皮,後來他發憤圖強,就更不會有機會見到武安侯老夫人了。
直到他的臉被劃傷,被近乎軟禁地關在府中,在京中銷聲匿跡,後又被奪情外放……
兩人的生活沒有半點交集,甚至沒有多少人是能同時見到又認識這兩人的。
可他們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是那種一看就知道他們是有親血緣關係的那種像。
這麼多年來武安侯府的老夫人除了那令人不恥的上位手段被人津津樂道外,最令人值得說道的,就是她曾經的美貌了。
就是因為自持美貌而又腦袋空空,才會一次又一次地明目張胆地做出無知而愚蠢之事。
囚禁兒媳,滅殺孫女,調換孩子,命令家中僕從捆綁京中女眷給異族敵國……
但她又是幸運的。
因為當年成功趁著武安老王爺醉酒,賴上了他,她嘗到了甜頭,成了風光的人上人,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年輕時自持美貌,所以無知到囂張。
後來老王爺在沙場戰死,這個出生低微又不要臉的女人就在武安侯府一家獨大,教出了顏博文這個大孝子後,行事更是沒了顧忌。
可如果……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那這麼多年姜溫韋所經歷的一切簡直就是個笑話。
老武安王唯一的嫡子,為家國百戰而死尤未悔的英雄之子,竟然落到這個下場……
哈。
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可是為什麼呢?
武安侯老王妃是腦子有洞嗎,為什麼會願意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去宣平侯府做一個遭人白眼輕蔑的庶子?
顏水兒忽然想起了那天去到武安侯府時,匆匆一瞥卻印象極深的畫面。
那位富態的老封君,在追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
而那婦人,她記得府中的張婆子跟她說過,是宣平侯府的妾侍——巧娘。
武安侯老夫人相依為命的親妹妹。
顏水兒抬眸,脈脈雙眼凝視著眼前身長玉立的男子。
最後,她只嘆息了一聲,低聲道。
「……抱歉。」
姜溫韋想再次扯起嘴角,偽裝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
可是做不到,怎麼都做不到。
心臟痛到無以復加,算出的滋味脹滿了胸口,可他卻什麼都不能露出來。
因為……她已經不記得他了。
什麼都不記得了。
「……無礙,時間緊迫,夫人快回去筵席吧。」
「殿下……該是在等您的。」
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她再不離開,他或許就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便是一個醜陋的疤痕,他都不願被她看到,又怎麼會讓自己更醜陋骯髒的面目被她發現,展示在她面前呢?
他不願意。
為此,他甚至願意在他們兩人相處的時候,提到那個人。
那個讓他羨慕又嫉妒的男人——他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光明。
顏水兒張張閉嘴,只覺得現在不論再說什麼都是不對的,再加上她的確該回去了,便又一次道了謝後,轉身離開了。
火焰噼啪作響,直至熄滅。
而姜溫韋則在這片已然熄滅的甬道中,站了很久很久。
青衣似是也染上了這黑色,變成了深沉的墨綠。
「原來這麼多年的想念,全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嗎?」
從前他以為,每個人到頭來最後悔的事,都是來不及好好道別。
可現在,他卻覺得,人這一生最令人難過的事,是明明你以為是久別重逢,可她卻懵懂好似初見,再不復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