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和親
2024-09-07 13:24:36
作者: 有棲
顏水兒隨著太子妃等人回到下首的座位上。
坐下去的時候,姜承徽腳軟得差點摔倒在地上,還好被身邊的貼身宮婢給扶住。
她下意識地捂著肚子,頭上冒著冷汗,想來是方才被驚到了。
冉孤菱皺眉,揮了揮手,讓宮人將她先帶下去休息,等她們要回東宮的時候在派人叫她。
「叮鈴。」
茶壺輕碰茶蓋的聲音。
坐下的顏水兒下意識地扭頭,便看到一向知書達理,溫柔穩重的傅良媛,端著茶壺倒茶,卻連茶水溢出來了都沒發覺。
直到壺嘴碰到了杯盞,裝滿茶水的容器就這麼倒在了乾淨的桌面上,漏在她的衣襟上,這才慌忙間回過神。
顏水兒連忙起身,側傾過身幫忙接住差點滾落的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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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鹿瑤則大步上前,接過傅心慈手中的茶盞,並掏出繡帕給她擦拭裙擺。
傅心慈勉強對著她笑了下:「讓水兒見笑了。」
顏水兒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
她上前扶著傅心慈的雙手,冰涼刺骨的寒意瞬間湧入了她的手中,令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手怎麼會這麼冷?!
她憂心忡忡地看著傅心慈,低聲問道:「可是方才驚著了?」
傅心慈苦笑一聲,點點頭,又搖搖頭。
「驚有,卻不是因為段嬪。」
她的長睫緩緩垂下,神情悲傷而壓抑。
「我只是想到帝王無情,是當真可以冷漠到這種程度。」
一個陪伴了他多年,剛為他孕育過孩子卻不幸小產的枕邊人,都能被他這般無情地對待。
那當初,帝王下令將她哥哥懸掛在菜市口整整七日的時候,是不是也這般冷漠與無情……
絲毫未曾想到那是一個對他、對大雍、對百姓都忠心耿耿、心懷赤忱的少年。
一想到這,她心裡就止不住的泛惡。
為哥哥可悲。
為傅家可悲。
為她自己可悲。
顏水兒開始還沒明白傅心慈說的是什麼,幾瞬後想明白了,心中也難過。
她傾身上前,輕輕地抱了抱傅心慈,而後對著她身旁蹲著的鹿瑤道。
「別擦了,去和太子妃說一聲吧,扶著你家良媛下去換身衣裳。」
鹿瑤看了眼自家主子,忙道:「喏。」
傅心慈虛弱地對她笑笑,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一說話,她就想吐。
顏水兒理解的握緊了她冰涼的雙手,安撫地順著她微微顫抖的背脊。
鹿瑤很快回來了,她帶著太子妃的口諭,對著顏水兒致謝的一禮,便扶著自家主子下去了。
之後的宴席再沒了什麼波瀾。
或許是眾人明白此時的肅帝心情不好,即便是有事也不想現在上前蒙頭撞上。
或許是今夜的月色太美,眾人飲酒歌高歌,放聲奏樂,大家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裡,難得的不想算計些什麼。
可有些事該來的還是會來。
這場宴席結束的時分,肅帝當庭宣旨——著涼平公主為大雍涼平長公主,去往大金,與大金國已經年逾五十的君主和親!
旨意被黃門宣讀出來的時候,底下一片寂靜。
因為大金對於大雍來說,是世仇,是恥辱。
遠的不說,就單令朝野上下諱莫如深的十年大清洗,對戰的,就是遠在北境之北的大金國。
但現在,他們效忠的君王告訴他們,大雍要和大金握手言和了,甚至還要讓自己國家的公主嫁過去和親。
這幾乎讓許多參與過十年大清洗事件的人止不住地呼吸一窒。
甚至還有些老大臣受不住,顫顫巍巍的想要站出來拼死諫言。
陛下啊,您難道忘了當初大金國將我們國家的兒郎視作牛羊的憤怒了嗎?
您難道忘了大金國讓我們國家的女子坦胸露乳、當狗一樣地套上牽引繩泄憤的羞恥了嗎?
您難道忘了大金國的士兵當年滿城屠殺,整整一個城池的百姓都讓他們殺得片甲不留的悲哀了嗎?
那屍山血海,距今為止,也就才過了十年光陰而已。
更何況那大金國的國主如今已經年過半百,幾乎是與肅帝一樣的年紀。
他甚至都可以做涼平公主的爹了!
可再多的諫言都無法阻攔肅帝的意已決。
哪怕眾臣跪請,哪怕皇親懇求,都沒人能動搖肅帝的決定。
爭執聲,勸諫聲,高呼聲,痛斥聲,哭嚎聲,交織在一起,逐漸匯聚成了一個聲音。
「嘭!」
一位兩朝元老大臣當庭撞柱,血濺而死。
「咚——」
「咚——」
「咚——」
新年的鐘聲在同一時間被撞響,於一片血淚中降臨。
……
宴會結束的很是動盪。
但依舊沒有人能改變肅帝的決定——他鐵了心要和大金國結親。
顏水兒微微低頭,跟在太子妃身後往回走。
能讓一國國君鐵了心與世仇國家化干戈為玉帛的理由是什麼?
是利益,是國與國之間的利益。
但大金國那等天生靠掠奪為習性的國家,會甘心放棄已經到手的利益,只為了求娶大雍一位生母已死且並無多少存在感的公主?
怎麼想都不可能。
退一萬步講,哪怕大金國國主真的腦子秀逗了,想要不惜一切代價娶一個大雍國金嬌玉貴的公主。
那人選怎麼也應該是那些聲名在外的公主,而不是從小就低調長在後宮裡的涼平。
譬如婉柔公主……
顏水兒忽地一愣。
她忽然想到了消失了一天的太子。
「咚。」
一陣鈍痛在鼻尖驟起,顏水兒下意識地捂住鼻子,歉疚的話脫口而出:「抱歉……」
「顏昭訓,你究竟在想什麼,竟能無禮到撞到本宮?!」
太子妃憤怒的聲音在前方同時響起。
「娘娘息怒,顏昭訓大約是因為方才驚聞涼平公主欲與大金國和親之事,又親眼瞧見了當庭的血狀,這才失了心神。」
傅心慈上前拉住太子妃,語帶歉疚地幫她解釋。
宴席散會後,只有傅心慈回來跟隨她們一起離席,姜翎兒因為身體不舒服,還在後面被宮婢攙扶著慢慢走。
回過神的顏水兒收到對面遞來的眼神,默默捂住自己被撞得有些微紅的小鼻頭,低下頭,順著傅心慈的話裝作一副受驚了的樣子。
見她這樣,太子妃不快地又說了兩句,這才轉身,準備繼續上轎輦。
誰知道一個小宮監卻突然出來攔住了她們。
「參見太子妃娘娘,貴妃娘娘有請。」
聽到『貴妃』兩個字,冉孤菱身體頓時一僵,方才被撞的不快瞬間沒了蹤影。
她低聲道:「本宮知道了。」
一句話都沒問,踏上腳凳的繡鞋又緩緩落在地上。
冉孤菱對著傅心慈和顏水兒揮揮手,示意她們先回去,自己帶著宮人往昭陽殿走去。
顏水兒本準備和傅心慈一起站在旁邊,意思意思的恭送完太子妃就走。
誰知那個小宮監仍舊站在原地,並未曾離開。
他雖在繼續對太子妃說話,但眼睛是笑著看著顏水兒的。
「娘娘前些時候還念叨,有段時日沒見顏昭訓了,想念得緊。
今日恰好是個辭舊迎新的好日子,您看,您順道兒跟著太子妃一塊兒去給娘娘請個安,如何?」
如何?難道她還能說不嗎?
顏水兒扯出一個營業性質的微笑來。
「身為晚輩,自是要去給娘娘再請個安的。」
其實原本除夕夜宴後,眾位女眷都要齊聚在皇后宮中守歲的。
自先皇后仙逝後,肅帝未曾再立後,往年大家都是聚集在貴妃的昭陽殿辭舊迎新。
只是今年到底發生了大臣血諫這樣特殊的事。
帝王震怒,貴妃也忙著管理後宮,安撫皇親和重臣的女眷,眾人自然就默認守歲這種約定俗成的事取消,大家也就準備各自散了。
可誰成想,貴妃還是派人來了呢?
面對傅心慈的擔憂,顏水兒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讓她先回去。
顏水兒回首,望向昭陽殿的方向,重新抬起腳步。
看來今晚的風波,還未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