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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有些人,不配溫柔以待

2024-09-06 14:56:54 作者: 少尹

  失蹤一事,前後發生了什麼,其實沈慕瓊和李澤都已經理清了。

  剩下的就是蘇束故意藏著掖著的部分。

  二十年前,蘇束確實入贅了白家,和白家人一起逆轉了敗落的命運。

  

  這個過程里,白如月身染重病,卻仍舊選擇生子。

  孩子出生之後,她身體每況愈下,應該是回天無力。

  「蘇束口中『死於孩子出生後滿三個月』,應該是白如月真正的死期。從三個月,到孩子五歲,這中間有四年多的時間,就是白如月性情大變的一段,他將這一段隱瞞了。極有可能是因為,他發現了白如月的異常。」

  沈慕瓊道:「最大的可能性是,孩子三個月的時候,紙魅出現在白家,白如月那個時候已經死了,紙魅取代了她。而到孩子五歲的時候,出於種種緣由,蘇束將白如月的消失說了出來,並將紙魅連同畫軸一起處理掉了。」

  她說完,拿著畫軸,自馬車中下來,抬頭看著面前「白府」的匾額。

  「剩下的就是怎麼讓蘇束開口了。」她有些惆悵。

  身為咒禁院正術,沈慕瓊不能對普通人施咒,她能動手的最低下限也得是個修士。

  「有我在。」李澤淺聲道。

  他不知從哪裡摸來了一把戒尺,此時雙手背在身後,轉著戒尺玩。

  沈慕瓊看著他有些「地痞無賴」的樣子,想了想:「以暴制暴,這樣不好。」

  誰知李澤勾唇笑起:「有些人,不配溫柔以待。」

  他上前兩步,敲響了白家的門。

  「你們家大人一直都是這樣?」沈慕瓊望向石江。

  就見石江尷尬咧嘴:「以前不這樣,這幾個月突然開始親力親為了。」他委屈巴巴看向沈慕瓊,「都沒我練手的機會了。」

  沈慕瓊大為震驚。

  現在的皇親國戚,都已經是這樣了?大梁危矣!

  再次見到李澤的蘇束,比上次看起來更唯唯諾諾一些,神情中透著焦急和慌張。

  剛進院子,李澤就擺了下手:「卡著院子,誰也別想走。」

  這下,蘇束更慌了。

  十米的小院,他來來回回踱步了三圈,最後攤著雙手,說得十分中肯:「官爺,這小民確實還有急事,再者,上次我說的都是真的,也都說清楚了,現如今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事情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我也不可能把每個細節全部說清楚啊!我又不是神仙,人都會忘的麼!」

  李澤站在正堂門口。

  雪化了一日,仍舊是厚厚一層蓋在屋檐上。

  滴落的水珠潤濕了整個小院,站在院子中間的蘇束,也不知是怕得發抖,還是冷的發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在哆嗦。

  李澤不跟他繞圈子,直接問:「畫是從哪裡弄來的?」他注視著蘇束的神情,字字冰冷,「白如月的屍體又是怎麼處理的。」

  聞言,蘇束哆嗦得更厲害了。

  他望著李澤:「什麼畫?什麼殺人?官爺,你可不能血口噴人啊!我沒有殺人!我也沒有害她!」

  他越說越激動,口中吞吐著水霧:「若我有半句假話,我願遭天打五雷轟啊!」

  「你確實沒說謊。」沈慕瓊道。

  她探頭看向一旁的廂房內,裡面整整齊齊,像是許久不曾住人。

  再回頭時,蘇束的面色就更難看了。

  沈慕瓊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手中的畫軸。

  「你確實沒殺白如月,她懷孕生子時已經病入膏肓,根本不需要你動手,你只是把她送進了畫裡。」沈慕瓊注視著蘇束,右手舉起畫作,往下輕輕一抖。

  那張《女史箴圖》嘩啦一聲,自上而下地展開。

  上面頭戴花冠的女子,依然端莊地站在正中。

  但蘇束嚇白了臉。

  他手臂擋著自己的面頰,連連後退:「別!別!別讓她看到我!」

  沈慕瓊望著他,上前兩步:「為什麼?你不是根本不知道什麼畫,也不清楚這畫是什麼麼?」

  她越走越近,那畫軸紙面近乎貼在蘇束的臉前:「來,看看,欣賞一下,回憶一下。」

  眼前這一幕,讓石江的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他低下頭,揉著自己的額頭,總覺得這做法看起來那麼熟悉、那麼相似。

  這和自家大人,大梁世子李澤,壓根沒什麼區別啊!

  蘇束被沈慕瓊手裡的畫逼到退無可退的境地,他蜷縮著,躲著,卻仍舊不開口。

  「說吧!說出來就好了!」忽然,堂室旁的小道上,響起老人的聲音。

  她拄著拐杖,嗓音沙啞,看著院子裡鬧騰的樣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女婿,也是為了我女兒好,我們誰也沒想到事情怎麼會變成那個樣子的。」她枯槁的手指緊抓著拐杖道,「不把那幅畫送走,不埋了她,她要把我們都殺了,都殺了啊!」

  事情的真相,和沈慕瓊的推斷不謀而合。

  「她懷上孫子的時候,身子已經要不行了。我們當時都勸她,不要生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養好身子再說。」白家老太太坐在正堂,望著身側的李澤,一連嘆了好幾口氣,「可她不聽,堅持要將孩子生下來。」

  「其實孩子早產是有預兆的,她生的無比艱難,等孩子順利出生之後,元氣大傷,連興義堂的大夫都說治不好了,準備後事吧。」

  可是,剛剛生下孩子的白如月,看著身旁自己的骨肉,萌生了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的求生欲望。

  說來也巧,恰在此時,蘇束聽說了有仙人路過青州。

  他徒步十里,帶著家裡所有的銀兩,翻越了青州城外那座最高的山,跪在了仙人石像的面前。

  他想以最大的誠意,祈求仙人,能將自己餘下的壽命分給白如月一半。

  「田產家宅我都可以不要,銀子也是身外之物,但妻子只有這一個,沒了就再也見不到了。」蘇束聲音很淡,聽起來仿佛波瀾不驚,卻充滿了絕望。

  他叩拜在石像前,不多時,卻聽到石像附近傳來了回應。

  「當時真的以為是仙家現身!」他指著沈慕瓊手裡的畫軸,「他給了那個畫,告訴我掛在屋內,說這畫會保存如月的靈魂。又給了我一塊玉石,說我妻子臨終之前含在口中,能保肉身不腐,這樣她就能往來於畫與家中,實現永生。」

  「我照做了。」他說到這,苦澀一笑,「孩子剛滿三個月的那天下午,她身子就已經到極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之後,果然如那仙人所說,她醒了。」蘇束苦笑,「可是……可是,她確實是白如月,但又不全是白如月了。」

  她被紙魅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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